过了半个小时，一个中年女人来送饭。
方晓吃过这里的盒饭，大厨肯定有来处，这一点毋庸置疑。
“真是什么东西里都有科技与狠活。”庄嫣拿着手机胡乱翻看，看着看着连声哀嚎。
“别看了，没什么用。该吃不还是得吃？知道饭店都是预制菜，周末出去玩依旧要吃的。”孟良人温声细语的劝道。
“你看，你看！”
庄嫣差点没把手机杵到孟良人脸上，把老孟吓了一跳。
孟良人远离了少许，瞥了一眼。
方晓用眼角余光也看了眼，原来手机上的内容是关于卫生巾的。
最近检测出来的科技与狠活越来越多了，也没人管，方晓对此腹诽不已。
但他忽然灵机一动，只是庄嫣在不方便，一会找个机会和老孟说一声。
“哦，是这样啊。”孟良人方正的脸上没什么异样的情绪，他笑呵呵的说道，“快吃饭，我听说医疗废弃物都用来做餐盒了。这玩意吧，想都不敢想，他们是怎么敢的。”
“要是高温高压消毒的话是没问题的，可谁知道能不能做到。”庄嫣情绪有点小低落，“我今天减肥，你们吃你们的。”
方晓瞥了庄嫣一眼，见她拿出一个袋子，袋子里放着一粒一粒的狗粮。
这是几个意思？
罗教授手下的医生竟然已经落魄到吃狗粮的程度了？方晓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不对的，但还是难免会这么想。
孟良人笑着和方晓解释，“小庄减肥，罗教授给她们订制的东西，营养足够支持活下去，但再多的么，就说不好了。”
方晓咂舌，他只见过张罗着吃饱了好有力气减肥的主，哪见过为了减肥要吃狗粮的狠角儿。
但这里不是自家科室，方晓也没多嘴，只是自顾自的吃着。
还别说，私人订制的饭是真香，别说是和外卖比，就算是和饭店的饭菜比也要强上一大截。
吃完，下楼把要送给这面的东西搬到庄嫣的车里，方晓拉着孟良人说悄悄话。
“老孟，有话我不太方便说，你跟小庄说一声。”
“哦，械字号的卫生巾么？”孟良人察言观色，直接问道。
方晓展颜一笑，临床老主治还真是经验丰富，械字号的卫生巾都一清二楚。
这东西可没几个普通人知道，哪怕是医生护士知道的也不多。
可自己只开了个头，人家老孟顺着就说下来。
人精，的确是人精，也不知道当年怎么沦落到传染病院的。
“老孟，你知道我就不多说了，那就先这样？”方晓笑笑，“我开车回去，你……”
“太晚了，不安全吧。要不今天晚上在我家凑合一下？”孟良人问道。
方晓微微犹豫。
“我不是跟你客气，我家就我自己，今天咱早点回去，早点睡，明天一早五点方主任开车回去。”
好像也行，正好和老孟的关系再多拉近一点，而且大半夜开车上高速不安全，方晓点了点头。
“你陪我去买。”孟良人很直白的说道。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不好意思。”方晓哈哈一笑，和孟良人去了对面的药店。
问了几家，最后才找到一家店有械字号的卫生巾。
方晓贴心的让药店的店员用不透明的塑料袋装好，把能买到的都带回去，满满两大包。
“老孟你说现在，早晨起床，喝一杯没有黄豆的豆浆，吃俩隔夜淋巴肉做的包子，再来一根用地沟油炸出来的、油腻腻的油条，里面还有硫酸铝钾。”
“害。”孟良人摇头，“我问过罗教授，这些东西说是会导致老年痴呆，但罗教授说和老年痴呆没什么关系，阿尔茨海默的发病机制还没有研究明白呢。”
“不光是吃的啊，洗个头，洗发水里富含荧光剂和增稠剂；毛巾是臭袜子和脏裤衩子二次加工制作出来的。”
“哈哈哈，你这样想的话，一天都活不下去。”
“有一天出去吃酸菜鱼，有护士说酸菜是臭脚丫子踩出来的，鱼里面有避孕药……里面的西红柿是膨大剂催大的，鸡蛋是人造的，根本特么就不是鸡蛋。饮料色素超标，桌子弥散着一股子的甲醛味道。”
方晓这么一说，孟良人都有点懵，这也太恐怖了。
“僵尸鸡公煲，说是那肉至少有十年光景。”
孟良人叹了口气，难怪罗教授平时那么低调，却要找人单独做饭。
他肯定是怕吃出问题来。
急性的跑肚拉稀不重要，估计是他担心有毒素的积累。挺好，医疗组的这个福利的确相当好。
“你们这多好，讲真啊，我都琢磨要自己开个小饭店，专门给医院的人送饭。别人不点，我就自己点。”方晓道。
“这样也挺好。”
“可我开不起啊，我一盘算成本，一年至少几十万砸进去，还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那能一样么，孟良人笑了笑。
地市级三甲医院的主任的确不缺钱，可也没到给医疗组安排健康餐饮的程度。
谁挣点钱不是在手术台上站出来的，那点钱还得养老呢。
罗教授是个异类，不能比，不能比。
“不说这个，说多了日子都没办法过。”孟良人叹了口气，安慰方晓。
“老孟，前几天我在家里，就是年会的时候，看见对面俩人~~~”方晓开始和孟良人八卦反光玻璃的事儿。
这事儿孟良人还真不知道，听的一愣一愣的。
好尴尬啊。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拉窗帘，孟良人心里暗自想到。
“老孟，你每天熬在医院里，不腻歪么？”方晓问。
“还行，我比较特殊。”
“怎么呢？”
“我之前在传染病院，方主任你也知道，那面天花板低，我工作后没多久就意识到这一点。但毕竟是正式工作，有编制，也就熬着呗。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安稳稳。”
“后来吧，我前妻看那些网站里说的话，还真就信了。什么遇到了中东土豪王子，最后结婚，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我去，还真信啊。”方晓惊讶，“我见过几个，都是在网上口嗨，现实里老实的很。”
“不说这个，分流的时候我精神都快崩了，自己连自己都养活不起，以后怎么办？我还没什么技术，去南方跟人说我病历写得好？人家也不用啊，也就罗教授认可我这份价值。”
“既然遇到了，那就做到极致，以免以后后悔。罗教授憨厚，仁义，不会亏到我的。”
憨厚？
方晓真是很难把罗浩和憨厚这个词联系起来。
罗教授插上毛比猴都精，方晓心里腹诽了一句。
“老孟，问句不该问的，你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
“四五万吧。”孟良人随意回答道。
“！！！”
方晓眼睛都直了，这么多！
他能想到省城的医生挣得多，但却根本想象不到孟良人竟然一个月收入会这么高！
“罗教授分的多，一大半是科研那面给的钱。”孟良人解释道。
方晓注意到孟良人的表情，他忽然有了一个猜测——老孟没说实话！
四五万是糊弄、敷衍自己的，极有可能他一个月收入过十万。
孟良人侧头看方晓，方正的脸上露出一丝笑，“罗教授说过这事儿，方主任你猜现在最卷的地方在哪？”
“在哪？”
“高校和科研院所。”
“？？？”
“骗钱、骗补贴的人不少，但更多的没什么门路，也不会出现县城婆罗门这类人，所以就卷呗，往死了卷。”
“就像是手术室的机器人？”
“差不多吧，最近这几年，尤其是最近我来医大一之后这一年的变化是真大。”孟良人也有些感慨。
“但是呢，陈医生给过一个评价，我觉得很贴切。”
方晓一下子来了兴致，凑过去问道，“怎么说的？”
“他说罗教授主要在于专注，就像是……咳咳咳。”
孟良人咳嗽了两声。
“害，就咱俩，有啥不能说的。”
“就像是打篮球的罗德曼，据说他有一次赛后和麦当娜开房，罗德曼研究的不是麦当娜，而是看录像研究对手投篮的方式以及篮板球的落点。”孟良人解释道。
“！！！”方晓一怔，随后哈哈大笑。
“可我觉得罗教授也不是纯粹靠着自律，他有自己的天赋，更类似于自律的乔丹。从来不去洗脚、商k，要不是有了女朋友，感情还很好，我都怀疑会有别的问题。”
孟良人只说到这里，算是点到即止。
毕竟背后说自己顶头上司不好，哪怕说的是好话。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方晓并没有那么多顾忌，他感慨道，“就罗教授的地位，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垂涎欲滴。”
“你换个形容词。”
“我这么说没错！就是垂涎欲滴。”方晓坚持，“老孟我跟你讲，你平时看见的都不算什么，背地里不知道多少姑娘去要罗教授微信。”
“哈。”孟良人想起了丧偶进行时，单身未离异的那件事。
自己都这样，就别提罗教授了，方晓说的并不夸张。
“罗教授不是去我那面做过几次手术么，好多人跟我打听罗教授婚姻情况。”方晓开始八卦。
“你怎么说？”
“我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呗。现在的姑娘，矜持只是对丑鬼、穷逼，罗教授那种人，我估计她们都在想肯定不介意多个女朋友。”
“……”孟良人无语。
虽然方晓说的有道理，但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好听。
……
……
罗浩的耳朵有点热。
他摸了摸耳朵，下了飞机。
“你去哈动那面需要我们跟着么？”陈勇问道。
“不需要，你俩回家吧，折腾了几天，辛苦了。”罗浩很正式的说道。
“怎么感觉你憋了一肚子的坏水呢。”陈勇狐疑的看着罗浩。
“害。”罗浩对着苗有方招手，“小苗，你跟我走。”
苗有方沉默，跟在罗浩身后。
晚上吃饭的时候接到耿强的电话。
自从跨年夜后，耿强很少给罗浩打电话了，毕竟冰雪节大局已定，赢的盆满钵满，剩下就已经不关键了，平稳收尾，耿强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耿强电话里说安排好的项目有点小问题，找罗浩来看一眼。
农业畜牧那面有一个黑鼻羊的项目，就是小羊肖恩的原型物种。这种冰川山地羊本是瑞士培养的肉羊、产羊毛的品种，乖巧可爱，所以被别出心裁的拉来冰雪节充当一个小项目。
本来好好的，可最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有几只黑鼻羊开始不亲近人类，甚至开始逃走。
黑鼻羊性情温顺，亲近人类，估计是最近这段时间游客太多，环境过于吵杂，导致黑鼻羊的性情也有些改变。
罗浩本来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去拜访一下各位老板，提早做准备，但冰雪节的事儿还是大事，所以他和医疗组坐最近一班飞机赶回来。
上了车，耿强来接的罗浩。
“小罗，不好意思啊。”
“哪有，那面的手术做完了，剩下就是和……”罗浩说着说着，忽然顿了一下。
“嗯？怎么了？”
“强哥，你以后负责什么？”
耿强含蓄的笑了笑，没回答罗浩的问题。
“是这样，最新的人形机器人得到老板的认可，就是我找娄老板和哈工大李教授一起做的项目，现在正在收购波兰的克隆公司。”
“老板对此感兴趣不在手术前的训练，而是觉得人型机器人可以批量生产，作为医学生的大体老师。”
“！！！”耿强一下子来了兴趣。
“300多所医科大学需要大量的大体老师，我记得我大舅说他上学的时候咱省城医科大没有大体老师了，在我大舅的学校买了一批来应急。”
“哦？小罗你估计一年能走多少？”耿强来了兴趣。
“如果便宜，几十万个机器人没问题，但要是贵的话就不好说了。”罗浩认真回答耿强的问题，“不过3d打印，正题技术已经成型，墨西哥的机器人女友那面已经准备今年五六月份往老美那面卖了。
成本是可以控制的，估计贵不到哪去。”
咚咚咚~
耿强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没人是傻子，罗浩只说了一个可能性，甚至是微不足道的可行方案。
虽然意义重大，但大体老师标本这种没多少利润。
机器人女友国内只能擦边，暂时不予以考虑，可耿强想到了其他的各种可能。
“地我去批，你还准备找那个煤老板么？”耿强问道。
“强哥你这面有合适的人就接手，我无所谓。”罗浩道，“但一定要稳妥，这事儿老板盯着呢。你知道的，老板这辈子全部精力都放在医疗上，现在退了，也没精力做手术，每天就想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耿强知道罗浩这是在警告自己——不管挣多少钱，甚至有什么猫腻他都可以不管，但是项目一定要落地。
自己要是只在江北省转悠，和周老板打交道的概率极低。但要是想往上走一步半步的，必然要进入周老板的势力范围。
至于一个退休的医生能有多大能量，这事儿不好说。
耿强吁了口气，“行，小罗，我记下来了。”
这么一份大礼，耿强怎么可能不收。
“我年后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省办公厅副主任，另外一个是去隔壁市当县官员挂个常委。”
罗浩沉默。
“我要是能带着项目去的话，还是倾向于后者。”
罗浩依旧沉默。
耿强也就说到这里，项目要是靠谱的话他心里面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黑鼻羊那面游客特别多，小东西粘人。”耿强顺势把话题岔开，“游客和黑鼻羊合影什么的它们也很开心，就是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这几天黑鼻羊开始不愿意接触游客了。”
“害，每天成千上万的游客，羊毛早都被薅秃了。换谁，都不愿意。”罗浩没看见黑鼻羊，就已经给了答案。
“你帮着看一眼，实在不行这个旅游项目就暂停几天。那玩意成年的黑鼻羊得有小200斤，别真的把游客给伤到。”
“我倒是有个办法。”
“哦？”
“我带着竹子去放羊吧。”罗浩哈哈一笑。
“？？？”
“黑鼻羊满脸都是黑的，周围是白的，和竹子刚好反差感拉满。要是去放羊的话呢，拍照应该特别好看，算是自然景点，不能让游客进去。”
耿强琢磨着罗浩的方案。
竹子那面每天游客不断，大家都去看竹子发呆卖萌，火爆的一塌糊涂。
看看竹子，再看看黑鼻羊，耿强心里觉得好笑，竹子是真懂事。之前不觉得，现在和黑鼻羊一对比，差距明显。
“你有什么想法？”耿强问。
“哈动那面有大黑，白天可以放进熊猫馆里十几二十只黑鼻羊让竹子放着。等闭馆后，竹子可以遛黑鼻羊走半个小时。”
耿强一想起竹子手里拿着鞭子，跟牧童一样放羊，身边还有大黑跑来跑去帮着看羊，似乎也是个可行的办法。
现在的游客是真难伺候，想要花样翻新，想要不断有视觉等感官刺激，耿强和项目组的大多数人的头发都要秃了。搞一次冰雪节，耿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秃了，跟黑鼻羊似的。
“那行，你先去看一眼，然后咱们再订。”
耿强开车直奔黑鼻羊的饲养基地，罗浩一路和他聊着闲天，苗有方老老实实的坐在后面，一声不吭。
罗浩对这孩子相当满意，他从来不刷存在感，但自己需要的时候却又能出现在眼前。
过几天出成绩，等成绩公布，还得去找校长。
来到饲养基地，打开羊圈，上百只黑鼻羊奔着罗浩冲过来求rua。
耿强看的羡慕，罗浩和动物之间有着天然的亲近，好像不管什么动物都愿意让罗浩rua两下。
“耿处长，辛苦辛苦。”当地的人非常不好意思的道歉。
“没事。”耿强收起与罗浩说话时的热情，冷漠回答道。
罗浩转了圈，发现了问题。
“羊不对。”罗浩皱眉蹲在一只黑鼻羊身边，“有异物，咱们基地里有胃肠镜么？”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黑鼻羊的头，那只生了病的黑鼻羊靠在罗浩脚边，它的脸黑乎乎的，黑暗中完全隐匿，稍微远点还以为罗浩在rua空气。
黑鼻羊的确呆萌可爱，没什么攻击性，耿强也喜欢，要不然不会给罗浩直接打电话。
“这样吧。”罗浩见当地的人摇头，叹了口气，“我带它去市里面的宠物医院，用胃镜看一眼，怎么感觉有异物呢。”
“异物？”耿强疑惑。
“估计是哪个游客给喂的。”
既然罗浩都这么说了，耿强没拒绝，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罗浩和我宠我爱的史老板联系，带着生病的黑鼻羊上车。
“小苗，看懂是什么问题了么。”罗浩问道。
“嘴角有呕吐物的痕迹，刚看罗老师您查体，有轻微的腹膜刺激征，您在胃区摸了几下，应该是摸到胃里面的异物了。”苗有方干净利索的回答。
罗浩很是满意。
如果所有学生都能达到苗有方的水准，等20年之后这批年轻人成熟了，国内医疗水平必然是世界第一。
来到宠物医院，我宠我爱的老板站在门口迎接。
“罗教授，跨年夜的时候您可是太厉害了！”我宠我爱的老板伸手和罗浩握了握。
“感冒了？发烧多少度？”罗浩问道。
“小感冒，38.5度左右，没事没事。”
“吃点药，今年冬天气候不对，我听说都快12月份了，内蒙那面还有地方非但不下雪反而地上的青草和小树都开始发芽。”
“冬行春令夏必旱，希望今年的年头好一点吧。”我宠我爱的老板一边说一边咳嗽，他随手戴上口罩，看了一眼黑鼻羊，“咦？竟然是这个小家伙。我最近刷短视频，总能刷到黑鼻羊。”
“嗯，生病了，借你的地儿来看一眼。”罗浩平淡回答道。
“客气客气，罗教授您太客气了，随便用，可千万别说借。”
正说着，一个黑影从屋子里飞出来，直奔我宠我爱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