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纱布压上去,不消片刻就会染成血红一片。 纵使他从前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但依旧被如此血淋淋的场面给震得心惊肉跳。 耳边,是一刀刀割在肉身之上的声音。 混着江诀痛苦的呻 吟,每一声都像刀割在他心头上一样。 左肩的那支箭被取出来之后,伴着硬物撕扯着血肉的声音,让人有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李然在看到箭头的那一刻,心头一个停跳,呼吸一窒,几乎被震得目瞪口呆。 带着倒刺的铁箭,他还是初次见到。 想象着刚才这东西是如何被拔出来,再试想这东西有可能会刺破江诀的主动脉而让他一命呜呼,李然握着对方的手一抖,到后来甚至连嘴唇都在颤抖。 “殿下……这箭头……” 军医抖抖索索地将箭呈到他面前,接下来的话,不用他再明说,李然都了然于心了。 李然哑声说了声继续,替江诀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望着他痛得昏过去,又痛得醒过来。 他在那一刻,几乎有些站不稳脚跟。 胸口那支箭被拔出那一刻,江诀因为那种撕扯的剧痛而开始无意识地抖动。 鲜血喷了他一脸,李然却全无所知。 他只是呆愣地抓着对方的手,借由这样的动作来确保对方是否还活着。 而他的身体,也在颤动不已。 视线里,对方一脸的苍白,眉宇间甚至有些发青,额上全是冷汗,整个人都有些意识涣散。 军医正在处理伤口,他就只能握着江诀的手,一直喊着:“江诀,别睡,江诀……” 那一个多时辰是如何熬过来,李然后来已经记不清了。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他才摸了摸脸,发现脸上早已一片冰凉。 在汴凉的这个夜晚,北烨军惶惶不安。 帅营中,江诀犹在高烧之中,帐内似乎还残存着血腥味,经久不散。 江逸已经哭着睡着了,李然守在床头,时不时地用酒精为江诀擦身子降温。 这一晚,李然就那样伴着一点灯火,守到了天亮。 帐内一点灯火,明明灭灭。 主帐外,厉子辛孤身一人站着。 他的眼中,空洞无物。 风吹起他的发,却吹不落他眼里的那滴泪…… 前尘往事,在他眼前回放。 那一年,城门外,那个孤傲冷清的人,抚着他的脸,温润一笑,对他说:“子辛,此去丰都,不比从前,万事珍重……” 那一年,御花园内,那个绝美的人,脸带寂然,抬头问他:“子辛,永远陪着我好吗……” 那一年,太子寝宫内,那个风雨之夜,烛火摇曳间,那个眉目如画的人,成了他此生的唯一…… 他轻声一喊:“子辛……” 只这一声,便喊进他骨血里,喊进他生命了去了…… 如今,那个人终究还是走了。 彻彻底底地,走出了他的生命…… ********** 汴凉的风,刮得漫天漫地。 江诀醒过来之时,已经是两日之后。 他这一醒,自然是极为鼓舞人心。 帅营内,李然正一手端碗,作势要喂江诀喝药。 李远山已经从罗城出发了,如今正带着宫中圣药往汴凉这边赶来。 同行的,自然还有罗风等三千暗卫。 江诀原本是让他们留守在京师,以备不时之需的。 如今殷尘既然将这些人派了过来,一方面自然是为了他的安危,另一方面也不难看出,朝中政局已经被他稳住了。 江诀在收到奏报的时候,心中也甚为宽慰。 “别看了,先喝药吧。” 李然拍了拍他手里的奏折,示意他将那东西放下。 江诀抬眼朝他望过来,眸中如滴了墨一般,幽深一片。 “你一直守在朕身边,对不对?” 李然点了点头,江诀眉眼一舒,真是说不出的俊美。 “有那么一瞬间,朕都觉得,一只脚差点要踏进鬼门关了,好在听到了你的声音。那一刻,朕才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 李然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能……” 他说了一半,再没有说下去。 江诀了然地握了握他手,轻声说道:“朕若是不挡,你如今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儿喂朕喝药了。” 李然望着他怔愣了片刻,直至江诀拉了拉他的手,他才如梦初醒般,一勺一勺地将药送进了他嘴里。 江诀握着他的手,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眼中的深情,几乎让人难以负荷。 李然将药喂完,正想起身出去。 孰料江诀竟然一把拽住他的衣摆,一脸无赖地说道:“别走……” 李然先是一愕,继而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丁顺唤了进来。 丁顺端着热水进来时,江诀正牵着李然的手,眼神不离其片刻。 没有外人在场还好,如今有人在一旁看着,李然被他看得脸上一红,几乎有些坐不住。 丁顺却唯有苦叹,手上的动作也越发小心。 李然接过他手里的帕子,便立马让他出去了。 江诀望着他手中的锦帕,笑着望过来。 李然红着脸替他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等擦到双腿的时候,整张脸已经热得可以煮鸡蛋了。 江诀在眼角的余光里打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那眼神真是执着得可以。 李然只能尽量躲开他的视线,如此一来,倒越发显得他心虚。 “看什么看!还不快睡!” 江诀被对方恼羞成怒的样子逗得轻声一笑,奈何他如今胸口受伤,这一笑就惹得他一阵重咳。 李然见他那样,作势要去找军医。 江诀拉着他的手,说了声没事,歇了片刻,这才稍有好转。 如此一来,李然哪里还敢惹他,只一味低着头做事,偶尔在眼角的余光里瞥对方一眼,都被对方看得赧然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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