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容裴最终还是没忍住:“你他妈给我去休息行不行!你不是小孩子,还需要我给你分析利弊吗?如果你睡了几个小时海州就会被自由者占领,你这总执政官还是别当了,别害了一整个海州的人!你以为事事都抓在手里就能显得你很尽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累垮了,先失去一个总司令、再失去一个总执政官的海州会变成什么样子?” 范立云那边没了声音,不过容裴能想象出范立云脸上的愕然。 毕竟连他也讶异于自己的失态。 容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恢复平常的冷静:“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没等范立云回应,直接切断了通话。 范立云在容裴的声音消失后怔了一会儿。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容裴失态的样子了,甚至就在知道他是因为想知道乐棠的情况而默许他的靠近、就算听到他以婚约为由拒绝他依旧如故的示好,容裴也依然冷静。 容裴唯一一次在他面前失控是公学毕业那会儿的一次醉酒,那时候容裴借醉亲了他一口,很单纯地亲——不能叫做吻,只是唇和唇沾了一下。 发现他面无异色、毫无反应以后,容裴就再也没有做出这种举动。 容裴迈入政坛后,他们之间唯一的往来仅限于在彼此意见不合时和他你来我往地争辩。 那是非常平和的,至少容裴从来不会有愤怒这种情绪。 范立云静静坐了片刻,喊来几位副手以及市政要员,安排好轮休轮守之后就按照容裴的说辞把人哄了下去。散会以后他留下自己带过来的副手,交代了一些事情,并说道:“我休息……四个小时吧,四个小时以后叫醒我。” 副手是跟随范立云很久的心腹,听到范立云的话后激动得几乎要掉眼泪了。他说道:“您放心!有情况我一定会叫醒您!” 范立云疲惫地揉揉额头,挥挥手让他下去,自己走进休息室躺到床上。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隐约的片段,因为太过忙碌而没有时间去回想,这会儿一下子涌了上来,激烈得让他无法招架。 但是他很快又把它压了下去。 强制性地让自己进入梦乡。 容裴并没有停下来。 他联络上不知跑到哪儿去了的郝英才:“回来吧。” 郝英才那边一顿:“我……” 容裴说:“就为了你们兄弟间那点事儿,你连朋友都不要了吗?你知不知道郑应武他的身家性命现在都赌在海州……”他说着说着觉得没趣,顿时住了口,直接冷下脸,“算了,你继续躲吧,可能以后也不用回来了。” 郝英才被他语气里的冷意吓了一跳。 他说道:“我不知道海州发生了什么事!” 容裴说:“你也不知道你弟弟对海州做了什么是吗?在我没有精力去关注海州的时候,他悄悄地打压海州的经济!要不是经济垮了,海州也不会这么危险。他这种行为就等同于叛国,就算他是你弟弟、就算他是郝家的人,我也不会对他客气。” 郝英才不敢置信地说:“不可能,他怎么可能那么做?” 容裴闭起眼睛说道:“这世界上有太多疯子,我们很难理解。” 郝英才说:“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容裴说:“你说呢?” 郝英才失魂落魄。 他很清楚郝英杰的性格,这种事他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同时他也很清楚容裴的性格,当年郑应武触及了他的原则,容裴就亲手把郑应武送进监狱了关了一年。 容裴说要对付郝英杰,那是真的会下手。 他忍不住将脸埋进自己的手掌里,深深地捂住。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不仅仅兄弟关系弄得一团糟,就连朋友关系也可能保不了。 就算海州的事平稳度过了,一切也不一定能恢复如常。 这是他的错。 是他没有处理好这件事。 郝英才绷紧牙关说道:“我这就回来!” 容裴能查知的事情,高竞霆自然也能。而且他在同一时间知道了容裴已经将郝英杰从外交部架空的事,很快就明白容裴是在给他面子,没有当下就让人将郝英杰关押起来。 这是高竞霆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在所有人都为海州着急的时刻听到这种消息,高竞霆的第一反应是拿起枪去把郝英杰嘣了。 但是他马上想到郝英杰是自己的人,处理手法太激烈,往后恐怕没有人敢再靠上来。 可这种想法只在高竞霆脑海中停留了数秒,马上就被他扔开了。如果连最基本的底线都不能坚守,那就更不会有人朝自己靠拢了,难道自己还要对一个因私废公的人宽容,以吸引更多这类人? 除了苍蝇和狗,没有人会喜欢往一堆粪便边上凑! 而他需要的并不是苍蝇和狗。 高竞霆一咬牙,马上就把调查结果上送邱靖海,要求将郝英杰以危害国家领土罪移入军事监狱等待审判。 邱靖海接到高竞霆的报告后有些意外,因为郝家一直被视为是高家的一部分,做出这样的结论无疑会让郝家寒心。 邱靖海问:“你做出这个决定,问过你的父亲吗?” 高竞霆说:“我相信父亲会同意。” 邱靖海沉默片刻,批复了高竞霆的报告,立刻派人前往外交部拿人。 可惜军方的人去晚了一步。 在和平软禁的防护条件下要接应走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所以在军方的人抵达外交部时那儿已经人去楼空。 这更坐实了郝英杰的罪名。 除了外敌之外还出现了内鬼,邱靖海不敢再大包大揽。他立刻将所有情况详尽地汇报到首都,同时派遣出第二批援兵,高竞霆和瞿洺也在受派之列。 容裴代表市政去给他们送行,高竞霆在登上机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容裴像标杆似的站在送行队伍的前列,像是永远定格在他们后方最坚实的后盾。 他面容沉静,身姿挺直,丝毫没有大病初愈的虚弱,也没有遭逢大变的颓靡,仿佛军队这次赶赴海州只是最普通的出行,不会遭遇任何危难。 容裴这一辈子,也许之后那么几天曾经坦露自己的脆弱、自己心情,其余的任何时刻,他都必须像此时此刻一样维持着最冷静的状态。 因为他是容裴。 他身上背负着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喜忧。 人总是贪心的,容裴也很贪心,他想要的很多,一时还得不到的话他能等,等候多年还得不到的话他能忍,知道永远都得不到的话他还能留着念想,仿佛只要想着自己曾经有过那样的渴望他就觉得足够了。 看着所有的机舰和运输舰都正式启动,容裴转头坐上自己的车子返回市政。 虽然他的表情不算太沉凝、步履也不算太沉重,各大报刊却还是将他往回走的这一幕登上了头版头条。 呈现在所有人眼中的这一刻非常萧索: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寒意料峭,远处的天空像是被彻彻底底地清洗过一遍一样,惨淡到没有半点光彩。在照片的左边是连片的机舰,镜头跨过长长的起飞道,才照到了容裴的侧影。 光凭那没有正脸的侧影,外人可能根本认不出他是谁,可是对于云来港的人们来说,这是他们最熟悉的人了,哪怕是一个背影他们都能认出来。 整个云来港都陷入了一种沉重但并不绝望的氛围之中。 容裴下达完一个又一个的指令,才终于在韩定的督促下闭上了眼睛。 第115章 番外未明之欲·完 “如果我做了一件令人很不齿的事,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郝英才还是第一次听容裴用这种语气说话,在他的印象之中,容裴永远都是那副早熟的模样,做什么都像胸有成竹似的。 他只是停顿片刻,搭着容裴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怕我嫌弃?凑我一份子呗,我也做了不就成了?” 容裴露出了笑容,目光带着几分暖意:“谢谢。” 不过真正行动时容裴却还是自个儿去做了,在他的策划之下,高家高竞霆是个“傻子”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人联系到高荣成前段时间急匆匆地给高竞霆订下婚事,立刻就信了七八分,再加上某些有心人的煽风点火,高竞霆一下子就成了首都最大的笑柄。 郝英才意识到容裴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焦急地找上门:“阿裴你这样不行的!高家会恨死你!” 容裴说:“我有分寸。” 郝英才看着他平静的脸色,叹息一声:“如果需要帮忙,你跟我说……” 容裴点点头,说道:“我父亲决定去西边的云来港,那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要不是父亲决定得有点急,我不会下这种险棋——不过我已经和高叔见过面了,没事的。” 郝英才没想到容裴要走,他还想着在家里好好争取一把,看能不能帮着容裴一点。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快活,郝英才心里非常不舍:“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容裴也没隐瞒,据实以告。 可郝英才却没来得及去送行。他被郝父关在家里了,因为这节骨眼实在太敏感——高家发生的那点儿事哪能瞒得过其他世家的眼睛,只不过闭口不谈而已,现在居然有个人敢把它抖出去! 高荣成还好,没有发怒的迹象;但李付钧可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谁要敢往枪口上撞,那简直是不要命了! 郝家和高家一向亲近,隐约知道事发的真相,因而郝父绝对不会允许郝英才继续跟容裴往来。 郝英才心里憋得慌,可更让他憋闷的事很快就来了。 他的弟弟郝英杰因为先天不足,身体很虚;医师来郝家观测过后认为郝英才的住处位置比较好,是块养生佳地,建议让郝英杰移居到他院子里。 郝英才想要闹脾气,对上郝父那双锐利的眼睛时却硬生生憋住了。 他的住处当然好,据说是他母亲和父亲亲自挑的,那时候他们都很有初为人父、初为人母的兴奋,硬是把最好的院落给了家里最小的娃娃。 只不过这个娃娃现在连闹脾气的资格都没有了。 郝英才乖乖地搬到隔壁,把更多的精力花在学习上面。他知道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想要把自己从继承人的位置上扯下来,所以他必须更努力、更努力! 只有在与远在云来港的容裴通话的时候,郝英才才找到一点自己还活着的感觉——即使容裴在与他对话时总是在忙其他的事。 世界上总有这么一种人,只要看到他在,你心里就觉得踏实——他甚至不需要对你说出半句安慰的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郝英杰终于开始遍地走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郝英杰非常黏郝英才,似乎爱极了这个哥哥。 郝英才也有点意外,看着软乎乎的小娃娃,他还真的狠不下心将他推开。 而且父亲还在看着呢。 郝英才只能摆出好哥哥的架势,好言好语地哄郝英杰。 郝英杰怕打雷,一到雷雨天气不去黏着他母亲,反而并手并脚地往郝英才被窝里钻。 郝英杰很好学,郝英才在看书的时候他也在一边捧着识字书看得起劲,时不时迈开小腿跑到郝英才脚边抱着他,奶声奶气地向他发问。 郝英杰最亲近郝英才,拿到什么好东西都想留着给郝英才…… 郝英才的心是肉长的,在郝英杰这种全方位攻击之下,他很快就败下阵来。 他慢慢地接受了自己多了个弟弟的事实,哄郝英杰时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不再是敷衍了事。 然而就在这时候,郝英杰朝郝英才心窝狠狠地捅了一刀。 他亲耳听到郝英杰抱着郝父说:“我看到那些东西很不舒服,把它们都扔了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