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是说好在这聚会……的吗?”夏文敬打了个哆嗦。 “谁会大雨天的还在外面聚啊?!” “我来的时候还没下雨。”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了午课就来了。” “你来那么早做什么?” “广业堂博士一直没走,呆着不自在。” “那怎么不回号房?” “你跟一帮人在里面说话呢,所以我想不如先来这儿等。” “我?” “嗯,你不是不想看见我吗?” 梁峥咬住嘴唇看着夏文敬,“天底下,就没有再比你傻的!以后叫你夏傻子。” “那你是什么?梁疯子?” 梁峥笑一下,拉起夏文敬的手,“快走!” “去哪儿?” “去哪儿也不能在这淋着啊!聚会改在书楼了。” 夏文敬跟着梁峥一起跑,“那去书楼吗?” “说你傻,你还一点儿不含糊。先回号房换衣服啊!” 冲回号房,梁峥扒了夏文敬的外袍又拿起块白布手巾拆了夏文敬的头发给他来回地擦。擦了一阵,梁峥想起前几天看见的他肿着脸睡觉的样子,停下手里的动作,伸手在夏文敬的左脸上掐了一把。 “干什么?”夏文敬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没什么,那天看你脸肿了,怎么回事?” “你坐下吧,我自己来。”夏文敬接过手巾,把梁峥按坐到床上避开他的目光,“就是回家的时候,父亲让我背书,没背好,挨了一巴掌。” 梁峥重重叹了口气: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让我遇见这么个折磨死人不偿命的傻瓜!他决定不拆穿夏文敬,让他继续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夏文敬擦完头发,脱了中衣又脱内衣。不知他是忘了,还是自己看不见,总之他不知道此时背上还没褪尽的道道印痕已经全部被梁峥收在了眼底。 梁峥心里一阵疼痛,赶紧抬手掩住了嘴提醒自己不要问。 夏文敬脱完内衣又脱裤子,梁峥看着看着,心疼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心慌。其实夏文敬没穿衣服的样子他们一起在监内浴房里洗澡的时候他见过。只是现在屋里只有他们俩,夏文敬又浑身上下雪白干净的要命。梁峥不知怎地又想起了刚才自己他脸上掐的那一下,不就是赵溪说的那种“嫩得掐得出水来”? 梁峥只顾看着夏文敬出神,脸已经变得通红竟全然不知。夏文敬穿完衣服梳好头发回过身来,“唉?你怎么了?” 说着他伸手在梁峥额头上试了试,“不烧啊?再说你也没淋着雨啊。” 梁峥抬手抓住他冰冷修长的手指,“看你怎么冻成这样?” 夏文敬笑了,“你不再生我的气了?” “生气?我心疼还来不及呢。” 夏文敬眉头一皱,抽回自己的手,“两个大男人什么心疼不心疼的?你又混说。快走!一会儿他们等急了。” 梁峥站起来拿伞,“我没混说,真心疼。” 夏文敬用手肘在他胸前杵了一下,“就因为你老这么口不择言的才会被戚兴宗那混蛋说成断袖的!” 梁峥笑了一下,撑开伞,一手环住夏文敬的肩膀带着他冲进了雨里。 第九十八章 又过两个月,中秋将至。梁峥回顾过往,自己从大宁杀到金陵,一路踏平私塾、书馆、国子监,终于打遍天下无敌手,成了连老祭酒见了都头疼、谁也不敢惹的学中第一大魔头。 没人敢惹他,自然天下太平。至此之后,国子监的师生们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梁峥和夏文敬的关系从朋友顺其自然地成了知己。两人潜移默化地相互影响着,梁峥不再动不动就口出狂言,夏文敬也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只是一到初一、十五,偶尔夏文敬回家梁峥便觉得很是郁闷,不过好在假期只有一天,他忍忍也就过了。 八月十四这天下午,岳淮山的诗酒社在颉芳苑聚会。梁峥不善诗词,夏文敬也不爱吟诗作对。他们两个就是来蹭酒凑热闹的,像以往一样坐在与其他人不远不近的地方端着酒杯闲聊。 “明天就中秋了,你得回家跟父亲一起过吧?”梁峥试探着问。 “嗯,不过我爹也不一定在家。”夏文敬慢慢把酒喝下,看不出情绪。 “中秋还不在家?” “通常会在,但有时会临时有任务。” “哦。”梁峥点点头,“我只能跟乌力一起了,不过南方跟北方过中秋一定有许多不同之处,我决定带他出去四处走走。” “能多大差别?无非就是赏月、祭月、夜游秦淮、宝塔灯那些。” “宝塔灯?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 梁峥摇摇头。 夏文敬笑笑,“到明晚你就知道了。” 梁峥倒杯酒喝了,刚想问他明晚会不会出来。 夏文敬却突然抬头看看还没有月亮的天空,“明天不知又有多少有情人月圆人不圆。” 梁峥的话被堵在嘴里没问出来,看着夏文敬时常会有的忧郁表情,梁峥却没了心思逗他,只是再喝口酒随着他的话说:“子矜又在想自己的心上人了?” “我们已经有半年多没见过面了。” “咦?七夕的时候你不是翻墙出去偷偷跟她幽会过了吗?” “没见着。” “啊?怎么没听你说?” “你也没问啊。” 梁峥当然知道自己没问,而且他是故意不问的,那天晚上的事梁峥可是依然记忆犹新。 夏文敬偷偷跑出去之前跟梁峥打了招呼,本来朋友之间这种事说一声是理所应当,不过这可害苦了梁峥。因为从夜里夏文敬离开,再到天快亮时他回来,梁峥就再也没睡着片刻。不是他不想睡,是实在睡不着,梁峥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不去听门上的响动,还几欲起身去到墙下观望。 可最后等夏文敬带着一身露水进屋回到床上的时候,梁峥却立刻闭上眼睛,假装发出了鼾声。 梁峥至今也没想明白那晚人家会情人他在那儿紧张个什么劲儿。 “哦,第二天我就忘了。”梁峥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可是……”夏文敬突然转头看他,眼里一丝狡黠闪过,“那晚你在装睡吧?” “啊?” “你睡觉从不打鼾。” “是……吗?”梁峥慌乱地避开夏文敬的目光,急忙转移话题,“那这么说的话,你入学之后你们就没见过?” “嗯,她从家里出来一次不容易。以前我还自由些,能常常在她方便的时候跟她见一面。但是现在除了假期,想出去实在是困难。” 梁峥心中暗自叹息:他的心思果然都在那女孩儿身上。 “你喜欢的到底是哪家儿的小姐,就不能跟我说说吗?老这么掖着藏着的。” “就是曹家的二小姐。” “哪个曹家?” “户部曹尚书。” “哦──户部。”梁峥连连点头,“那可是个肥缺儿啊。” 这时身后有人叫他们,“子矜,未平!你俩又在那儿嘀咕什么呢?快点过来!再这样就把你们这两个蹭酒的馋猫开除诗酒社!” “别别别……”梁峥站了起来,嬉皮笑脸地朝众人走过去,“小弟再也不敢了。来!我这就给你们作首歪诗,恶心到谁了可别怪我!” 夏文敬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吊儿郎当的背影想:看来那晚他真的在装睡。为什么呢?不高兴我出去吗?还是……不高兴我去见曹小姐? 第二天,大部分的监生都离开了国子监。夏文敬家里来了辆马车,梁峥依旧跟乌力吉骑马回的金陵临时的家。 晚上,夏文敬跟父亲一起祭完了月,拿出果品来正要吃着赏月。下人进来通报说有客人来访。夏文敬以为又是哪个将要遭殃的人家来跟父亲求情的,便起身进屋回避了。 可在屋里呆了一会儿,下人又进来说老爷让他出去。 这次怎么这么快?夏文敬心里想着走到院子里就看见了手里拎着两盒中秋饼的梁峥正傻傻地站在父亲面前说着什么。 听见夏文敬的脚步声,夏纪和梁峥一起回过头。 “敬儿,这位公子说他是你的同学?” “子矜。”梁峥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 “未平?你怎么来了?”夏文敬走下院子里的台阶,来到父亲和梁峥跟前。 “哦,你知道,家里只有我跟乌力吉,实在是无趣的很,所以就想来看看你。嗯……第一次来也没有什么好带的,正好中秋节,就买了这两盒饼。夏大人不要见笑啊。”说着梁峥把手里的中秋饼提了起来。 夏纪接过饼递到旁边的下人手里,“你一个在学监生,这么客气做什么?下次不要再破费了。” 说着夏纪又指了指院子里刚才父子二人正要品尝的水果、点心,“既然来了,一起赏月吧。” 梁峥微微弯腰,乖乖应了声“是”,跟着走到石桌石凳旁坐了。 夏纪又让人端上茶来,打开杯盖吹了吹,笑着说:“敬儿很少有朋友来家里,像你这样自己一个人跑来的更是第一个。” 梁峥腹诽:还不是因为你。 “哦,是吗?晚辈家在大宁,一晃半年没回去了,这中秋节夜很是思念父母,所以想找同学聚聚,正巧夏府离国子监不远,就直接过来了。没能提前送帖知会,是晚辈失礼了。” 夏文敬听着他假惺惺的说辞,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没吭声。 夏纪倒似乎很喜欢,“大宁?不知令尊是……” “晚辈姓梁。” 夏纪眯了下眼睛,“大宁梁家?我与令尊有些交情,原来是梁大人的公子,我说怎么年纪轻轻就能如此谈吐不凡,落落大方。” “夏大人过奖。” “贤侄过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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