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那你继续看吧。我还有事。” 夏纪转身走了几步,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停住,“你也不小了。哪天有时间我带你去买个贴身的丫鬟随身带着。” “啊?丫鬟?不用……” “怎么不用?我现在不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你的生活起居总得有个人照顾,那些个小厮粗手粗脚的,还是买个丫头来才能细心些。 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了?再说弄个女人在身边多别扭啊。夏文敬在心里暗想,但是没敢说出来。正想该怎么说服父亲不要弄什么丫鬟,夏纪又说:“还有,我刚才去你院子里找你,见你那院门上的牌匾又破又旧早该换了。你现在也进了国子监了,抽空自己再写一个找人挂上吧。” “哦,嗯……” “有什么话改天再说,我急着走呢。” 不容夏文敬再说什么,夏纪快步离开了。 “乌力吉。”梁峥一到前厅就看见了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地当央的乌力吉,“你怎么来了?” 乌力吉抬起头来两眼一亮,“小少爷!可找到您了!” “我爹终于舍得让你来找我了?你找我很久了吗?”梁峥走到他的面前。 “嗯,我先去了北平赵公子家,又去了保定少爷的外祖父家。都找不见您,所以想您一定是来了金陵。要是再找不到您,小人就没法回去跟老爷复命了。”乌力吉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复什么命?我爹不是巴不得没有我这个儿子才好吗?”梁峥赌气地说。 “少爷,您别这么说。您不知道您走了之后老爷和夫人急成什么样了,他们差点儿没把大宁翻过来。这下……您更出名儿了。” “你还敢取笑我?” “小人不敢。是真的。” “哼!”梁峥一扭头儿,晃荡着坐到靠墙的高椅上,“我看我爹也没怎么着急,这又北平又保定又金陵的,还不都是派了你一个人在找我?千里走单骑啊!就这么舍不得多派几个人?” “不……不是的……”乌力吉走到梁峥身边,说不清楚有些急了,“老爷是派了很多人的,但是在北平和保定都没能找到您,到金陵我嫌人多路远赶得慢,就让他们都回去了。” “真的?” “真的。”乌力吉把手伸进怀里拿了封信出来,“这是老爷让我给您的信。” 梁峥把信打开看了一会儿,“就一封信?” “还有衣服。我放在咱们租的宅子里了。” “就这些?”梁峥眼睛盯着乌力吉的手,果然就看见他又往怀里伸了进去。 “这是老爷让我带给您的钱。”乌力吉掏出一沓宝钞,然后又掏了掏,拎出个绣花布袋,“这是夫人偷偷给我的。” 梁峥看都没看那些大明宝钞一眼,一把将布袋抓了过去打开来看──全是金锭。 梁峥的嘴丫子咧到了耳根,“行了,你先回去吧,那些纸钱给你了。” “哦,那我还是先帮少爷收着。” “什么帮我收着?你该花就花,该玩儿就玩儿,不用给我留着。最讨厌纸钞,不值钱,还动不动就揉烂了。” 乌力吉没再说什么,小心翼翼地把大明宝钞对折了放回怀里。 梁峥见他还杵在原地,没有走的意思,“还愣着干什么?你先回咱们租的院子吧,我在这儿住到开学再回去。” “嗯……您不给老爷写封回信?” “写,等我想想怎么写。完了我会找驿吏送回去的,不用你管了。” “哦。”乌力吉闷闷答一声,转身走了。 第一百零五章 夏纪确实有事,没在家里久留,晚饭时只有梁峥和夏文敬两个人。但两人都有心事,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后来梁峥先吃完了,他把筷子一撂,“我先去书房了。” 夏文敬佯装往窗外看看,“咦?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 “啊?” “啊什么啊?你在这住了这么多天,我也没见你主动进过书房一次,今天这是抽什么风?” 梁峥没有心思跟夏文敬开玩笑,“我去给父亲写封回信。” “跟令尊和好了?” “什……什么和好了?又不是小孩儿打架。”梁峥少见地红了红脸,走到门口一开门出去了。 切!不是小孩儿?不是小孩儿还天天盼着梁大人派人来找你?当我看不出来?!夏文敬懒得去跟他争辩,低了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梁峥正咬了笔杆儿对着信纸发呆,门一响夏文敬进来了。他看梁峥一眼,直接走了到格架前去找书。 “子矜。”梁峥把笔从嘴里拿出来。 “嗯?”夏文敬低着头翻书,没回头。 “你说……”梁峥往椅背上一靠,抬起一条腿来跨在扶手上,“怎么写才能很有面子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都承认错误了你还要什么面子?”夏文敬回头看看梁峥,“把腿拿下来!老大不小了还坐没坐相。” “你唠叨的时候真的很像我娘诶。” 啪!夏文敬拿着书回身照着梁峥的后脑勺就是一下。 “打我的时候又像我爹。”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一天打八遍都嫌不够!” “你现在也没少打啊……”梁峥委屈地揉着脑袋,“你还是快告诉我这信该怎么写吧。” “你平时不是挺会溜须拍马的嘛。”夏文敬放下书走到桌旁,“你父亲信里都跟你说什么了?” “嗯……我前几天不是跟你讲了我离开家里的经过嘛。我爹说他打我不为别的,是我那样做只会让下人在背地里说得更多,我那么问二娘,倒好像我不相信自己是爹亲生的,他跟娘很伤心。还说盈儿寻死上吊了一次,幸好被四哥发现及时救了。” “那你是真心觉得自己错了吗?” “是啊!”梁峥一拍大腿,满脸的追悔莫及,“我太蠢了,不该那么大张旗鼓地去问,应该偷偷摸摸地,或者给下人些钱,有了证据再私下里去逼问二娘,看她还有什么好说的!然后威胁她:要是再敢乱说,早晚把她赶出梁家!” 夏文敬扶住额头,“你这……也叫觉得自己错了?” “那还要怎样?” 夏文敬叹了口气,“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先让你父亲原谅你再说。梁大人他平时有什么爱好没有?” “他喜欢研究兵书,家里有好多,还老是逼着我看。也喜欢搜集兵器,一听说哪儿挖出了什么上古神兵,他一准儿第一个赶过去,花大把的金银买下来。” 夏文敬点点头,“这就好办了。这样,明天咱们出去找一找,买个什么仿制的著名古董兵器……” “为什么要买仿制的?” “梁大人给你那么多钱买真的了吗?知道令堂偷着给了你钱,可不能让你父亲知道吧?然后你在信里写上:你一直住在金陵的同学家,一切安好,让他放心。再写你现在不够钱买真品,所以就买了假的先送他。等将来你入朝为了官,一定再给他买真的神兵。这样一来,你不用多说什么,你父亲他再大的气也消了。” 梁峥皱着眉头慢慢摇头,“没看出来啊。” “怎么?这办法不好?”夏文敬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以为只有我这样的对歪门邪道有研究,没想到你一向一身正气、刚直不阿的夏文敬竟也会曲意逢迎这一套?你这不是挺懂人情世故的吗?干嘛平时老对谁都不理不睬地得罪人?” “帮你个忙也勾出你那么多废话来,以后有事不要再问我!”夏文敬抓起找出来的书一扭身走了。 梁峥眯着眼睛把胳膊架在椅子的扶手上,抬手用两根手指压住嘴唇笑了笑:味甘说你偷钱贿赂给我执刑的人时我就知道了,你什么都明白,也什么都会做,只看能把你逼到什么程度了。 两天之后,梁峥和夏文敬在街上买到一把不错的仿古短剑,梁峥说好拿也好送,当即掏钱买下来,然后跟着夏文敬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一进门见个老仆正往后院牵夏纪的马,夏文敬知道是父亲回来了,瞬间冷了脸往前厅走过去,梁峥也赶紧收敛了兴奋张扬的情绪跟着往屋里走。 “爹,您……”夏文敬是来例行打招呼请安的,可话还没等出口,却看见地上站了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儿捧着一盆粥在猛灌。 夏纪站在不远的地方,不停地说:“你慢点,慢点……别一下子撑坏喽。” “这是……”夏文敬不解的目光投向夏纪。 “哦,你们回来得正好。敬儿,前两天我不是说要带你去买个丫鬟嘛,今天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这小姑娘和她的舅舅。见她头上插根草跪在路边我就问了问,她舅舅说她爹娘都过世了,家里养不起多余女的孩儿,还不如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总比饿死好。我见她可怜,就买了回来。小是小了点儿,不过很快就会长成大姑娘的,府里的规矩还是从小学起好些。” “爹,我不是说不用给我找丫鬟吗?” 这时小姑娘的粥喝完了,正抱着空盆狂舔。 梁峥走过去说:“行了,差不多了,让人再给你盛些。”说完他去拉碗,可小姑娘却死死抓着盆不肯撒手。 夏纪一眼就看见了他拿在手里的短剑,“唉?这不是百辟龙鳞?” “哦。”梁峥急忙把剑呈上,“仿品,仿品。” 夏纪接过来,“你买个仿品做什么?” 梁峥只说要送给父亲,穷监生没钱买真的,没提在家里大闹的事。 夏纪点点头看着短剑,“梁大人有你这样的好儿子,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说完还看了夏文敬一眼,那神情好像在说:你看看人家! 夏文敬哭笑不得,看看梁峥又看看父亲,什么也没说。 三个人在这说着话,那边的小姑娘突然眉头一皱,捂着肚子弯了下腰,接着脸色也变白了。 “你怎么了?”梁峥先发现了她的变化。 小姑娘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你到底怎么了?”夏纪弯下腰来问她,“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姑娘还是不说话,手按在小腹上缩了头。 不会是个哑巴吧?夏纪想,可看她表情那么痛苦,就摸摸她的头问:“是想去茅厕吗?” 小姑娘拼命点头。 夏纪叫个小厮进来,“去,带她去找赵妈,领她去茅厕。” 过了一会儿,夏文敬想还是不要丫鬟的好,刚要张口再跟夏纪说明,赵妈跑了过来。 “老……老爷……” “怎么了?” “那……那孩子……是个男孩。” “啊?!”夏纪、梁峥、夏文敬一起张大了嘴巴。 “小姑娘”被带回来了,夏纪揪住他就要扒裤子,他扑通一下跪了,“大老爷,大老爷,您饶了小人吧!我是被逼的。” 声音不是很粗,但也能听出是男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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