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凌凤箫笑。 大小姐这张脸和原本的脸非常不同,原来那张脸漂亮得高高在上,凌厉逼人,这张脸却柔和不少,多了风尘的艳气。 这一笑,那老七就被迷得七荤八素:“你还挺上道。” “是么。”凌凤箫轻轻道。 老七只当美人在调笑,回答道:“上道的,在红帐里能少吃许多苦头——你叫什么?” 凌凤箫看着他,道:“我只怕你没命知道。” “哟。”卫兵往这边看了看,目光继续在林疏身上打量:“两个都挺清高。” 说着,走近了一点,看样子,也想学老七,亲一亲芳泽。 可惜林疏没有芳泽去让这人来亲,而这两个人也确凿是要凉了。 下一刻,他看见殷红的凤凰蝶在卫兵身后腾起,花色很陌生,并不是凌凤箫的那一只。 与此同时,旁边一座帐子,忽然迸射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大火熊熊烧了起来,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走水啦——” 混乱中,同悲刀出鞘,一刀一个,洞穿了这两个卫兵的胸膛。 两人的尸体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凌凤箫冷冷道:“败类。” 火势继续蔓延,爆炸声持续响起,一片混乱,而西北角的城墙上,更是爆发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 凌凤箫搂住林疏的腰,纵身往那边跃去:“这边。” 林疏看着火场,然后注意到其中有好几道矫健敏捷的身影在穿梭,带走了夫人与其它的姑娘。看身法,是凤凰山庄的人。 再想想那只凤凰蝶——原来这是一次集体的行动。 山庄之人早已潜伏在红帐中,制造混乱,伺机救司马家的女眷们出来。 而大小姐负责给山庄标明女眷们所在的位置,也可以借着这一次混乱合理地混入黑市。 西北的城墙被炸出了一个大豁口,凌凤箫带着林疏跃过城墙,墙下有十几匹马在等着。 大小姐翻身上马,带着林疏向北面疾驰而出。 “山庄其它人会带她们出去,红帐中的其他女子,也能逃出不少。”大小姐道。 林疏问:“不会被追查么?” “自有人去安排妥当。”大小姐道。 林疏:“嗯。” 骏马疾奔,也不知跑了多久,远方的山前出现错落的房屋和帐篷,不是什么正规的建筑,约莫就是传说中的黑市了。 凌凤箫用刀柄在马头上狠狠敲了一下,马的步子立刻乱了,歪歪斜斜就要倒地,又跑了大约一里路,彻底撑不住,这就是要到下。 林疏被凌凤箫抱着,趁势往最近的一处帐篷滚倒。 帐篷里的人早就注意到了这匹马,只听一阵拔刀声,和口音十分奇怪的话:“什么人!” 凌凤箫半抱着林疏,从砂砾地里艰难地支起身子来, “壮士救我!” 其声音之娇弱,神色之凄婉,像真的一样,简直我见犹怜。第96章 一马平川 壮士:“......” 几个人走近他们。 为首那个张口, 又是奇怪的口音:“你们是?” 凌凤箫环顾四周, 声音好似要哭出来:“壮士, 这里是哪里?” “边境。” “边境!”凌凤箫激动对林疏道:“妹妹,我们逃出来了!” 林疏:“......” 大小姐的演技,实在是天下罕有。 而他也不能拖了大小姐的后腿。 他以迷茫状环顾四周, 重复:“我们......逃出来了?” 几个持刀壮汉后,有人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 最前面那个道:“我们大哥问你们,刚才南边有炸雷声, 是不是出事了?你们是从那里来的?” 凌凤箫却没回答, 而是更激动了:“大哥......你们是圣族人?” 圣族人,这个词林疏在儒道院的课上听过。 当初南北夏还没有分开时, 是羯族人大举入侵,南夏皇室才无奈南迁。 因此北夏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来自北境的羯族人。南夏人自然称羯族为蛮族, 但羯族内部却认为自己是受大巫眷顾的圣族。 这些壮汉口音奇怪,约莫就是因为羯族话和夏朝官话不同的缘故。 为首那个壮汉道:“你们也是?” 凌凤箫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 林疏不禁怀疑, 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大小姐不会的。 说罢,凌凤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用官话道:“我和妹妹十岁就被掳到这里, 家里的话只记得一点。” 汉子的态度明显放缓, 将刀收回鹿皮鞘中,问:“那边怎么了。” 凌凤箫抹了一把也不知存不存在的眼泪,哭哭啼啼道:“我和妹妹是哈赤城人,爹爹做皮毛生意,我们跟着他来了边境大业城, 在长阳城和大业城两边跑......打仗的时候,大业城被破了,爹爹死了。我们姐妹被他们捉住,进了红帐......” 那汉子道:“贼南夏!” 凌凤箫哭喘了一口气:“红帐的日子真是牲畜不如,今日有姐妹实在受不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炸了红帐,我便带着妹妹偷了一匹马,终于逃出来了。只求哥哥们看在我们姐妹两个可怜,能带我们回哈赤城......” 这种时候,需要高超卓绝的演技,但林疏并没有。所幸大小姐也知道他没有,一直将他死死地搂在怀里。 林疏也配合地将整张脸埋在大小姐胸口,活脱脱就是一个因为过分的惊惧而不敢抬头见人的可怜妹妹。 那汉子放缓声音:“妹妹们,你们不要怕,我们也是哈赤城人,你们是我们的同乡。” 凌凤箫道:“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汉子的声音放缓后,很是温厚:“我们兄弟几个也是来这里贩毛皮,做完这一次,就回家再带货,你俩跟着我们,到时候送你们回家。” 凌凤箫喜极而泣:“哥哥......” “让你妹妹也不要害怕。”汉子道,“我们这就去给你们腾一间帐子。” “妹妹,你听见了么。”凌凤箫轻声道,“咱们能回家了!” 说着,轻轻顺了几下林疏的后背。 林疏抬起头来,学着今天马车里那些女眷怯生生的语气:“真的么?” “真的。”凌凤箫抱紧了他,道:“我们先起来。” 那汉子伸手:“妹子别慌,我扶你们起来。” 借着这汉子的手臂,凌凤箫拉着林疏从沙地上起身,站了起来,又晃了几下才站稳:“多谢哥哥。” “一家人,不要客气。”汉子道:“妹子,你们家住哪里?” “住在哈赤西南角的乌赫。”凌凤箫道,“我记得爷爷家在哪里,一定能找到的。” “好,好,好。”汉子连道三个“好”字,道:“我们兄弟几个家在哈赤东南,等到了哈赤,就送你们回去。” 凌凤箫又是道谢,然后道:“到时候,我们让爷爷送几大捆皮毛给哥哥们。” “这就不用啦。”汉子笑得很憨厚,“外边冷,妹子先进帐篷吧。” 凌凤箫道:“好。” 这兄弟几个果真给他们腾出了一间帐篷,帐篷旁边堆着杂物,地上铺了一块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剥下来的皮子,堆了一张棉被。 “没啥好东西。”汉子道,“妹子能睡吧?” 凌凤箫道:“能睡,多谢哥哥。” “快睡吧,你们姐妹俩找对地方了,他们追不到这边来。” 凌凤箫再三确认:“真的么?” 汉子“嘿”一声,“他们不管这里。” 凌凤箫眼中满是感激,道:“麻烦哥哥们了。” 汉子道:“不麻烦,一家人,你们快睡吧。” 凌凤箫道:“好。” 汉子说罢,便掀了帘子,走出去了,又将遮风的帘子盖好。 帐篷低矮简陋,毛皮中也散发一种霉味,很不舒服。但是,这些汉子也确实善良憨厚,足可以抵消床铺的不舒服。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并不希望遇到善良憨厚的人,而希望遇到见色起意,要将他们卖掉的人。 哈赤城也不知是什么偏远城市,而他们要去“天照会”,得去国都才行。 凌凤箫躺了下来,拉林疏也躺下,盖上被子:“妹妹,睡吧,以后就没事了。” ——大小姐还在演戏。 林疏配合:“好,姐姐。” 外面窸窸窣窣的人声和说话声响了一段时间,过一会儿,也停了。 万籁俱寂,从帐篷的小窗往外看,月光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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