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仔细想想就不难发现,司礼监敢直入文华殿,其中必有缘故,最大可能便是奉天子之命。奈何张皇后正在气头,便是想到也顾不得了。不出了这口气,她连觉都睡不着。几个奴婢,还能翻上天不成!司礼监暗室内,一灯如豆。刘瑾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提督太监王岳和掌印太监戴义分坐上首,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宦官拢着袖子,上下扫着刘瑾,很是不怀好意。“可能让他开口?”“您瞧好吧。”老宦官--抽--出手,应得爽快。刘瑾抖得更加厉害。除了天子下令廷杖,内廷处置犯错的中官和宫人,向来不许见血。老宦官品阶不高,却是在司礼监暗房呆了半辈子。但凡落在他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刘瑾。”戴义冷声道,“你可知嘴不严实是什么罪?”“戴公公,奴婢冤枉!”“冤枉?”戴义仍是冷笑,“当日暖阁中,除了你和谷大用,伺候的只有宁公公和扶公公。天子说的话,隔天就传遍京师,必是有人嘴不严实。”“谷大用是个棒槌,你可是机灵得很。”王岳半眯着眼,烛光摇曳下,满脸沟壑,难掩阴沉。刘瑾汗流浃背,嗓子发干,想要争辩,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推到宁瑾和扶安身上?哪怕出了司礼监,也是死路一条!谷大用……对,谷大用!“不是奴婢,是姓谷的,谷大用!”刘瑾已是六神无主,为了活命,不惜拿别人垫背。趴伏在地上,刘瑾瑟瑟发抖,声嘶力竭,眼中却闪过狠毒。只要他能熬过这遭,只要能保住这条性命,他日必要手握实权,将王岳、戴义通通踩在脚底,抽筋扒皮!戴义正要再说,暗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一个中年宦官走了进来,在戴义耳边低语两声。“坤宁宫?”声音虽低,仍清楚传入刘瑾耳中。太子就在坤宁宫!刘瑾瞬间升起希望,只要离开司礼监,自己的命就能保住!坤宁宫发话,王岳和戴义不能置若罔闻。两人商量之后,一人前去禀报天子,另一人押着刘瑾去见皇后。见他们从暗室出来,陈宽心中便是一咯噔,问道:“这是?”“皇后召见。”戴义苦笑,陈宽同觉嘴里发苦。天家夫妻,相濡以沫多年。他们这些伺候的,再得用也是奴婢。天子向来敬重皇后,说不得就会改了主意,放过刘瑾。万般无奈,却也是无能为力。戴义带着刘瑾去了坤宁宫,不久,刘瑾就跟着太子回了文华殿。虽被施以小惩,于性命却是无碍,品阶未被夺取,仍伺候在太子身边。陈宽站在廊下,见到从乾清宫回来的王岳,有心询问,却见对方摇了摇头。两人同时长叹一声,忽然觉得,夜风竟比冬日更凉。“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这个祸害不除,终将成为大患!弘治十八年,农历三月壬寅,刘瑾被下司礼监,当日即被放还。隔日,皇后入乾清宫,半个时辰后,内官急召太医,宫内一片肃然。傍晚,龙体大安,皇后闭门坤宁宫,皇太子奉药御前,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刘健、谢迁奉召觐见。掌灯时分,三名阁臣离宫,面上都是怅然。其后,天子罢朝两日,至第三日方现身临朝,群臣稍安。朝中之事,杨瓒自无从得知。唯一的感觉,近日里巡城的官兵和衙役忽然增多,时而能见佩刀的锦衣卫从道上驰过。思及多种可能,仍无头绪。只得暂且将疑问压下,每日里在房中练字,等着殿试放榜。弘治十八年农历三月癸卯,传胪大典。奉天门大开,三百零三名贡士均着玉色澜衫,头戴四方平定巾,入奉天殿听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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