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剩下的双儿皇帝。双儿皇帝斜斜靠在墙上，手中拿着两枚青梅。我问，“女帝来自男帝之后的五百年，那你呢？”双儿皇帝一愣，接着笑了，他眉目舒展，一股强大的威势从他身上自然散发开来，这一瞬，他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双儿，而是一位真正的皇帝。他懒懒地坐到沙发上，这一瞬，沙发好似龙椅。“你是怎么发现的？”“我为了隐藏，交给你的功法，专程没写皇族功法呢。”我与他对坐，管家拿来清茶与糕点，看他一副好奇的模样，我道，“因为你太聪明了。”“像你这么聪明的人，装起傻来，实在太假。”从最开始就很奇怪，男帝与女帝都选择在客厅见我，只有双儿，是在我的卧房。男帝与女帝，都表现出了想要征服这个世界的意图，只有他没有，反而柔弱可怜得不像话。可身为一个皇帝，身为一个上位者，身为一个社会地位最高者，会如此无害吗？除非，他其实早就已经对这个世界有所了解，知道强攻不可取，转头盯上了我的身子，第一次露面，没选择客厅，而是选择了更为私密的卧室。昏暗的光线，身上的香气，私密的环境，加上他双儿的身份，都在无声地传达着暧昧的暗示。他收敛了所有高高在上的情绪，表现出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像是满脑子都只有交合与繁衍，表现得对这个世界的科技只有微末兴致。可身为一个皇帝，怎么可能对这些能够助他成就千秋霸业的科技，真的如此不在意？就算是他对车、飞机、电视机这些不感兴趣，那么能帮助生产，保证孕妇与新生儿存活率的医术——身为一个满脑子想着繁衍和扩增人口的皇帝，怎么可能不感兴趣？他避嫌避得太过，反而可疑。第二，刚才男帝与女帝身份揭露时，他虽然试图表现出惊讶，但他的瞳孔并未放大，身体的表现是骗不了人的，所以他大概率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因此我推测，他所处的时空，在女帝之后。双儿皇帝静静地与我对视，突然笑了，“不愧是朕看中的男人，果真敏锐。”“没错，朕来自于女帝之后的五百年。”衡朝时，以男子为尊。大将军造反后，成为第一代女帝。社会风气渐渐改变，以女子为尊。“男帝与女帝，朕都认识，他们的画像朕都见过，记忆犹新。”“毕竟，一个是男尊社会的最后一任男帝。”“一个是女尊社会的最后一任女帝。”“女尊社会在女帝这一代亡国？她像男帝一样，没能回去吗？”“不，她回去了。”“就是因为她回去，所以才会亡国。”双儿皇帝摇头轻叹，“千历五百年，女帝失踪，一日后又现……”回到她原本世界的女帝，越发偏激。她制定了越来越多针对男子的规矩与法律，世道对男子越发严苛。男子不得露肤于外。男子面容不可被除了妻子外的人看见。男子不得独自外出。男子不得私会女子。男子不得入学堂，不得识字读书……直到她晚年，她竟然下令开设“孕堂”，这里面全是犯过错的男子，他们将像容器一样，永无止境地代替女子生育。若生下女子，则会被抱走，若生下男子，则会成为孕堂中的一员。世道严苛，有不少纨绔见某家公子生的貌美，若追求不成，便造谣污了他的清白，把人送进孕堂中，自然可以一亲芳泽。没人会保他们。“好好一个男子，被这么多女子爱慕，肯定是因为他有意勾引。”“他生得如此貌美，不就是为了勾引女人吗？”“大夏天穿得这么厚，肯定是欲拒还迎，这种骚男人我见得多了。”重压之下，必有反抗。大战开始了。自此之后，形成男国与女国，两国泾渭分明。双儿皇帝轻笑，“很多人都在讨论这段历史呢，讨论为什么女帝突然就颁布了一系列命令，如果不是这些命令，大战或许会开始得晚一些，或许不会开始。”“现在我知道了，大概是因为，她消失的一日，其实是来了此处，知晓原来女尊王朝，是推翻男尊王朝而来的。”“她想让男子永不得翻身，反倒是激化了矛盾，导致女尊王朝的终结。”“就像是给温水里的青蛙，突然加了热水。”他笑着点头，“你说的没错。”“就像是当初男帝对待他统治下的女子一般。”他轻托下颌，笑容下，藏着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冷漠，道，“所以说呀，男人与女人，都是不完美的生物，男人是提供阳｜精的袋子，女人是孕育子嗣的容器，唯有双儿，才是天命所在。”“这也是我们的世界，以双儿为尊的原因。”“双儿雌雄同体，不需要迁就另一半的存在，也不会产生男女之争，社会便会稳定，王朝便将永存。”“不。”我否决他，“你以为这是男女之争，但真正存在的问题，其实是上位者与弱势者之争。”“在男尊王朝，弱势者叫做女人。”“在女尊王朝，弱势者叫做男人。”“在你的世界，弱势者叫做男女。”“你以为的社会稳定，是站在高位者的角度所看，哪怕整个社会都变作双儿，只要还有阶级存在，就会有弱势者，就会有反抗。”双儿皇帝笑意收敛，“那就永远当强势的一方。”他说完，却又笑了起来，收敛了一身锋芒，笑吟吟地道，“可惜了，我本想怀上你的孩子，带回我的世界的。”我看向他手中的青梅，想起他说他暂时不会来骚扰了，我问，“你怀孕了。”“对，”他将青梅送入口中，“虽然怀不上你的孩子，不过在这里生产，比在我的世界要安全许多，也算是一桩好事。”“可惜我的另一个孩子，见不到了。”“另一个？”“对呀。”他神秘地笑了起来，“就是男帝肚子里的那个。”我讶异，“那是你的孩子？”“还不是怪你，那一晚太混乱了。”他似嗔似羞地瞪了我一眼。“我们三人轮番欢好过，虽然朕与男帝都与女帝发生过，但她腹内的孩子肯定是朕的。”“男人可比不过双儿，没有令女子一次就受孕的本事。”对，他说过，双儿生育力极强。也就是说，原本女帝腹中的，是女帝和双儿的孩子，如今令男帝代孕。双儿腹中的，是男帝和双儿的孩子。“我记得你说过，双儿的后代，必定是双儿？”双儿点头，傲然道，“不多时，世上的男女必定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唯有双儿存在。”他突然直起身，遗憾道，“哎呀，本以为可以在这里生产，现在看来，朕马上也要走了。”“朕很喜欢你，也算是一段缘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我却在沉思，有什么灵光一闪，划过脑海，我问，“你们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们如何，朕不清楚，朕是一睁眼就来到了此处的。”“男帝没能回去，女帝回去了，你能回到你的时间吗？”双儿眉眼间闪过一丝担忧，却笑道，“谁知道？五成的概率，赌一赌罢。”他轻抚自己的腹部，傲然道，“无论去何处，朕都能重新建起一个以双儿为尊的王朝。”我看向他的腹部，终于抓住了那一缕灵光。“男帝没能回去，那他去了哪里？”双儿摊手，“史书未曾记载过。”“不……或许，已经记载过了。”倘若他们世界的时间，是一条永不回头、不分流的长河，那他们的穿越则是一种必然。因为男帝穿越，所以大将军建立起女尊王朝，才有了女帝的存在。因为女帝穿越，得知男尊世界的存在，所以加强对男子的压迫，导致两国分裂。那么，怀着一个双儿的男帝，会去哪里？“我记得你说，在男国女国分裂后的某天，天道垂怜，男国与女国，同时诞生了一名双儿？”“是，两名双儿同日降生，此后双儿为尊。”我直直地看着他，“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他面露疑惑，“什么？”下一瞬，他消失了，他回到了他的世界。但我想，恐怕他无法回到他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