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宫中。
几家夫人来寻,刘氏才知晓梁二和柳福儿都不在宫里的消息。
她登时气得眼前一阵发花。
送了几位夫人离开,她拍着榻几命人叫梁康过来。
奈何,梁康政务繁忙,过去通禀的内侍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得面圣。
梁康随手合上手边的奏摺。
「知道了,忙完我便过去。」
内侍瞥了眼边上足有两尺高的公文,翕翕退下。
时近傍晚,梁康方才过来。
一见柳福儿,梁康便躬身请罪。
经过一天的沉淀,刘氏的气这会儿已消得差不多了。
再见梁康如此,她拉了他过来。
「婆婆,」梁康坐定,反手握住她手。
「阿耶和阿娘不在,还有我。」
他笑意浅浅,白净的脸上满是慕濡。
「婆婆难道不疼我了?「
「婆婆怎么会不疼你,」刘氏轻拍他手背,柔声道:「婆婆不是不疼你,只是你阿耶那辈就他一个,你也没个兄弟帮衬。」
「婆婆就是想帮忙,」说到这儿,她露出些许怒色,「你阿娘不懂事,也就罢了。」
「你阿耶也是个任性的。」
「竟一声不吭的跑了,丢下这一大摊子,可怎么是好?」
「什么事?」
梁康侧头,露出些许好奇。
「也没什么,」梁康到底是晚辈,刘氏抱怨归抱怨,却不好真跟他讨论给长辈纳妾之事。
两人闲聊好半晌,喝了会儿浆,直到前朝有臣子过来,梁康才离开。
随着脚步声远去,刘氏寂寥的嘆了口气。
殿外,梁康阔步走了一段,忽的停步。
「夫人这些日子可还用药?」
「用着呢,」内侍急忙上前,小意报上一串药名。
「夫人身子都如此,怎还让一干不不相干人骚扰?「
梁康板了脸,冷声斥责。
内侍登时背嵴冒出阵阵冷汗。
强忍着打冷战的念头,跪地请罪。
「以后你也上点心,勤过问婆婆这边,莫再疏忽了。」
梁康语调转柔。
提步走远。
内侍望着他背影,心里暗自嘀咕。
夫人虽是用药,可用得都是补药。
且夫人中气十足,除开不好动弹之外,又哪里有恙?
内侍将念头在心里打了几个转,隐约明了梁康的意思。
梁康已转去殿宇之前,内侍急忙起身,拍掉膝头的灰尘,扭头望身后高大巍峨的殿宇。
梁康回到正殿,寻来汪四,将刘氏做得荒唐事讲与他知。
汪四蹙眉。
「你看着把人都嫁了吧。」
梁康如此吩咐。
汪四点头。
正好淮南好些世家子都还未曾娶妻,而今朝堂才定,需要大量人才,那些人正好合适。
他心里盘算着,往外去。
梁康喝了口茶,皱眉。
叫来内侍,命其换上清茶,这才顺心。
半月后,几家便与汪四授意之人家定下鸳盟。
未免恶了新帝,几下定下的日期都在之后的两个月内。
刘氏每日有梁康陪着聊天,内侍哄着赏景,竟忘了时间。
待到某天,她忽然察觉几家夫人久不来访时,已是深秋。
此时,几家娘子早已嫁做他人之妇。
内侍将消息报给梁康。
梁康淡淡笑了笑。
却从那日开始,再不去寻刘氏。
内侍惯来都是捧高踩低的。
眼见梁康如此,他们也都有样学样。
没多久,刘氏便只有呆在床上的份。
一晃半年,梁康终于得了佳人首肯。
欣喜若狂之际,他急往江陵去信。
又往城外报信。
待到得了梁帅回信之后。
见其上面提及,他摆驾来看刘氏。
内侍宫女听闻,急忙自别处赶回接驾。
立在门口,梁康眉头紧皱。
此时已经入冬,这里却挂着初夏之时的帘幕。
内侍急忙上前请罪。
梁康没有看他,只是示意跟前的把帘子打开。
顿时一股凉意夹杂着些异味铺面而来。
「奴该死,奴这就清理了,」内侍急忙将帘幕落下一些。
梁康闭着眼,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是气刘氏胡闹,气走阿娘,更气刘氏几番欺辱阿娘,所以才有心报复。
却不想,这些内侍和宫女竟能龌龊如此。
竟连该有的本分都不顾了。
半晌,内侍将屋里料理清爽,才小心退出来。
梁康走进内殿。
此时的刘氏脸带黄色,脸颊却又微微的红。
显然是才刚盥洗过。
梁康坐到床边,望着眼神浑浊,身形枯藁的刘氏。
「婆婆,孙儿来晚了。」
刘氏扯了扯嘴角,看着他,缓缓闭上眼。
梁康轻嘆了声,也不想面对此时的刘氏。
他半转过身体,望着落满了尘土的帐幔。
「这个天下已经被唐家人折腾得破败不堪。」
「要想让所有人都能不缺衣断食,孙儿需得花费百倍千倍的力气。「
「为了这念头,孙儿不敢懈怠。」
「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可就这,也未必能做到。」
刘氏睁开眼,望着极其肖似梁帅的侧脸。
曾经,梁帅也曾嘆息过。
而她心底在笑他妄想,面上却温柔附和。
这一晃,多久了。
却又在今天再次见到。
「婆婆,」梁康忽的转头,微微勾唇。
「婆婆放心,那一干人等,孙儿定会处置,以后绝不会让你再受这等委屈。「
他起身,恭谨见礼,转头出去。
刘氏望他头也不回的背影,露出一丝苍凉的笑。
她有时是犯轴。
可她不傻。
就算傻,过了这么久也想明白了。
她这个孙儿,看着恭顺孝悌,实则薄凉诡诈得很。
她给儿子纳妾,惹怒柳氏,他想要亲娘报仇,却不想被人诟病,便以他人之手,来羞辱与她。
她又岂会如他心意?
夜半,梁康睡得正香。
内侍急急将他叫醒
「圣人,刘夫人去了。」
「什么?」
梁康瞬时情形。
「怎么回事?」
他急忙从床上下来,蹬上鞋就往外去。
「圣人,衣裳衣裳,」内饰急急给他罩上外衫。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没了?」
梁康健步如飞。
「是,」内侍看了眼周围,见没旁人,便想小声道:「夫人是自戕的。」
梁康一下站住。
内侍贴到他耳边,低声道:「夫人哄得宫女给她梳妆,结果藏了支簪子。」
「晚上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