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一名设计师辞职，对云锦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是公司里的所有设计师都对她这个老闆不满意，那就是一件十分重要，必须赶紧解决的大事了。


    陈砚清听到云锦关于设计师是不是都不喜欢按照别人的要求修改自己的作品的问题，思索片刻，回答道，“我不知道别的设计师，但是我自己，将艺术创作和商业创作区分得很清楚。”


    艺术创作为的是表达自己，自然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商业创作为的是赚钱，当然是付钱的老闆怎么要求，他就怎么实现。


    陈砚清的回答过于理想化，云锦听到之后，意识到拥有和陈砚清一样的资本的人很少。对于大多数设计师来讲，设计=工作=赚钱，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在工作之余进行艺术创作，只能在工作的时候，在表达自己和屈服老闆之间找到一个平衡。


    云锦在网红行业工作这么久，身边一同工作的人不是像庞幼嘉那样有目标有野心的，就是像艾可可那样踏踏实实脚踏实地的。而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大家选择网红这个行业最主要的原因都只有一个——这个行业赚钱多。


    因此在云锦之前的工作经历中，几乎没有用奖金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奖金不够多。


    第一次和这样清高有理想的设计师接触，云锦顿时有些不知道这个老闆应该怎么当了。


    “唉，我试着和大家谈谈心吧。”


    云锦嘆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没有点亮知心姐姐这个技能啊。


    起初，云锦的谈心并没有什么收穫，即使云锦反覆强调让大家放心，只是随便聊聊，每个设计师都还是小心翼翼地回答着云锦的提问——


    “进入公司的时间也不短了，还适应吗？”


    “适应适应。”


    “现在的工作强度怎么样？”


    “挺好的/刚刚好/如果老闆再多布置一点工作我也可以挑战一下。”


    “我经常提出意见，让你们修改设计稿，会不会觉得这样很烦？”


    “不不不/当然不会/经过老闆的提点最终的成稿都比我一开始的设计好多了！”


    嘉锦公司的设计师们一个比一个更有求生欲。


    云锦看到大家的反应，心中忍不住想笑，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工作的时候，在庞幼嘉面前时的样子了。虽然庞幼嘉比云锦还要年轻好几岁，刚开工作室的时候还是一名在读的大学生，但是因为庞幼嘉顶着老闆这个身份，职场菜鸟云锦每次面对庞幼嘉都很紧张。


    今天依次和云锦交谈的设计师们也一样，即使云锦说了，随便聊聊天，不必将她当做老闆，也压根没人真的敢相信——“谁信谁是傻子。”云锦当年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出乎云锦意料的是，除了那些员工对老闆说的套话之外，她这次的谈心竟然真的有所收穫。


    设计师苏雅和云锦聊完之后，原本都要离开办公室了，却又调转脚步，“老闆，你今天和我们聊天，是不是因为龚明辞职的事情啊？”


    龚明正是前几天辞职的设计师的名字。


    云锦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对，龚明突然辞职，让我挺意外的，我想着是不是平时和你们沟通不够，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才想和你们好好谈一谈。”


    云锦笑着说道，“你们心底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说，想要加薪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苏雅听到云锦的话，连忙摇头，“不不不，不需要加薪，我对现在的薪水已经很满意了。”


    苏雅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点开微信，翻到她和龚明之间的微信聊天界面上，递给云锦看，“老闆，你看完聊天记录，应该就明白龚明为什么会突然辞职了。”


    云锦一目十行地看完聊天记录，眉头越拧越紧，最后将手机还给苏雅，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果然，龚明辞职这件事根本不算“突然”。


    早在两个月之前，龚明就在微信上对苏雅频频抱怨自己这个老闆。


    “昨天晚上我改那件大衣，一直改到晚上十二点半，老闆一直抓着大衣口袋的实用性不放……女装大衣的口袋要什么实用性？有东西谁会放在口袋里，肯定要背包的啊！真是服了老闆了！今天头疼欲裂地来上班，老闆见到我的之后，立马又告诉我还有两件需要改！”


    “我真觉得好笑，咱们老闆懂什么设计啊？在她眼里，设计就等同于淘宝爆款吧，天天脑子里琢磨的都是怎么能让淘宝店的销量更高，就是钻钱眼里的一个人。”


    “越是外行的人就越要指挥内行！她学过设计吗？她懂什么啊？之前和陈砚清订婚的时候，网上就早就有人把她的履历全都扒了一遍，就是一个没听说过名字的大学毕业的，大学时学的专业是行政管理还是酒店管理什么的……我记不清了……反正是个和设计沾不上一点边的专业！”


    “从小到大一天画笔都没拿过，一堂服装设计课都没上过，这样的人当老闆来对我的设计指手画脚，真是气死我了！”


    原来龚明早就对她心怀不满了。


    云锦现在倒觉得龚明辞职是一件好事，公司里有这么一个员工，对公司的氛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