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杯还悬在半空，茶水顺着袖口滴落，在灰白裂隙中划出几道慢动作的弧线。青铜锁链正一寸寸收紧，陈墨却把杯子往嘴边一送，咕咚喝了一口，烫得直咧嘴。


    “这茶都凉了，还搞这么大力度拖人，你们加班集团现在连基础服务都做不好？”


    锁链猛地一震，仿佛被这句话噎住。天幕轰然展开，三百名修士跪成方阵，齐声宣誓：“我自愿996至死，不休年假，不签合同，不问飞升进度。”


    背景音乐是轻柔的古筝版《奋斗者之歌》，洛九幽的声音从云端传来：“忠诚者，赐予飞升。”


    陈墨右耳的蓝牙法器“嘀”了一声，弹出一行小字：【检测到ppt协议异常调用，来源：天幕主控端，协议编号ppt-82-001】。


    他眯起眼。这哪是宣誓，分明是暗杀指令的视觉化投放——用集体催眠掩盖真实操作，典型的职场洗脑模板。


    “系统，反向溯源。”他低声念道。


    【启动条款：宣传材料需标注数据来源】


    天幕画面瞬间卡顿，每位修士的瞳孔反光里浮现出微型工牌编号，整齐划一，全是堕仙傀儡的序列号。陈墨冷笑：“连群众演员都不用自己的脸，你们hr外包都这么敷衍？”


    天幕角落闪过一行小字：【项目代号：k.l.-82｜执行人：m07】。


    他瞳孔一缩，但没吭声。m07这编号太熟了，熟得让人牙痒。前世公司测试组的门禁卡上，就刻着这串数字。


    影魅的《奋斗者生存指南》突然从虚空中浮现，化作一场数据风暴，无数电子契约如雪花般飘落，自动弹窗：“请签署《生死奋斗契》，否则将被视为怠工人员。”


    弹窗右下角还有倒计时：10、9、8……


    陈墨一抬手，把袖中那张“预言家”卡牌塞进蓝牙法器接口。卡背的“第1314行注释”微微发烫，法器屏幕一闪，跳转至ppt编辑界面。


    “既然你们爱搞ppt，那咱们就按规矩来。”


    他三指滑动，迅速在游戏规则页插入新条款：【所有声明需附原始加班记录，否则视为虚假宣传】。又顺手把“自愿996”几个字替换成“无效加班，拒绝背锅”。


    修改完成，他点击“全员同步”。


    下一秒，一名跪着的修士突然抬头，声音发抖：“我……我昨晚根本没加班！我在家看孩子！谁说我签了奋斗契？”


    天幕画面“滋”地闪了一下，出现0.1秒的雪花屏，底层代码一闪而过：//m07_记忆覆盖完成。


    陈墨嘴角一扬。系统自动记录了这行注释，但他没点开。现在不是查档案的时候。


    洛九幽的身影从天幕中走出，脚不沾地，长袍无风自动。他看着陈墨，语气像在开年终述职会：“你也是自愿的。m07号测试员，记忆清除率98.3%，只剩这点残片，还想翻盘？”


    锁链骤然发力，直往陈墨心口钻，意图抽取神识签署终极契约。


    陈墨却不躲，反而举起保温杯：“根据《天道巡查使行为规范》第3条，重大决策需进行风险评估——请出示你的kpi审批链。”


    洛九幽一顿。


    这招太狠了。修仙界没人问审批链，但陈墨知道，所有系统操作必有留痕，尤其是涉及神识绑定的高危流程。


    “荒谬。”洛九幽冷声道，“天道意志，何须审批？”


    “那你的飞升kpi是谁批的？”陈墨拧开杯盖，“上季度心魔审计报告显示，你名下三百六十个傀儡的怨力值超标，按新规应暂停权限。你这飞升资格，怕是走的绿色通道吧？”


    他话音未落，手腕一翻，将杯中最后几粒枸杞连同残茶泼向锁链。


    茶水触链即燃，发出“滋啦”一声，青铜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电路纹路，与前世公司门禁卡的材质完全一致。


    洛九幽身形一晃，胸口竟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嵌的工牌：姓名：未知｜编号：m07｜状态：记忆覆盖中。


    陈墨盯着那块工牌，脑子里闪过无数碎片——实验室、数据舱、测试日志、编号m07的权限卡……


    但他没动。


    他知道，现在动，就输了。


    洛九幽缓缓抬手，锁链重新收紧：“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系统选中的替罪羊。真正的测试员，早就被抹去了。”


    “替罪羊？”陈墨笑了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的保温杯能腐蚀你的门禁链？为什么我的蓝牙法器能接入ppt协议？为什么‘第1314行注释’会指向你的记忆覆盖代码？”


    他往前一步，声音压低：“m07不是你。是你以为你是m07。”


    洛九幽眼神微动。


    就在这瞬间，天幕突然剧烈抖动，ppt页面自动翻页，跳转至一张全新的幻灯片：


    【议题：关于终止“自愿996”项目的提案】


    【发起人：全体村民】


    【附议人：预言家、狼人、女巫、猎人】


    【理由：加班无报酬，渡劫无保障，飞升无排期】


    弹幕如潮水般涌出：“我要求年假！”“我要调岗！”“拒绝背锅！”


    天幕画面开始崩解，数据风暴被反向吞噬。影魅的文件夹在空中炸成碎片，化作无数“已拒绝”提示框。


    洛九幽怒吼一声，锁链猛然收紧，陈墨的手臂被勒出一道血痕。但他仍举着保温杯，像举着一份未提交的报销单。


    “最后问一次。”陈墨盯着他，“你的kpi审批链，到底在哪？”


    洛九幽沉默。


    天幕彻底碎裂，露出背后的代码层。一行被注释的语句缓缓浮现：//m07_记忆覆盖完成，备份意识已转移至k.l.核心。


    陈墨的蓝牙法器震动了一下，自动截图保存。


    锁链开始发烫，青铜纹路中的电路逐渐变红，仿佛即将熔断。洛九幽的身形变得模糊，胸口的工牌闪烁不定，编号m07的字符在“覆盖中”与“已激活”之间来回跳动。


    陈墨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血痕，又看了看杯底最后一粒枸杞。


    他忽然笑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总泡枸杞吗？”


    他把枸杞捏在指尖，轻轻一弹。


    枸杞飞向半空，在即将触碰到洛九幽眉心的瞬间，蓝牙法器发出一声清脆提示音。


    【ppt协议更新完成】


    【新条款生效：所有“自愿”声明需经指纹+虹膜+灵魂波段三重认证】


    【执行人：天道巡查使·陈墨】


    洛九幽的锁链“啪”地断了一环。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你……你不是巡查使。”


    “我是。”陈墨收起保温杯，“而且我刚刚，给你发了离职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