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对方那冰冷坚硬的手捏住自己的下巴的时候，她才幡然醒悟，吸血鬼早就失去了做梦的权利，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福克斯的热闹节日气氛立刻开始以光速从凯萨琳的意识里抽离。那些色彩斑斓的人群和灯光变成了的模糊和扁平的剪影，音乐也变成了老旧留声机里抽拉出来的背景噪音。


    她的目光落在凯厄斯胸前的项鍊上，v型吊坠的底部尖锐无比，整个项鍊的光泽晃眼得像刀子。卡莱尔说过，这象徵着吸血鬼世界的最高权威，无上的法律维护者。


    法律，自己已经破坏了法律，是罪人。最糟糕的是，还牵连到了很多其他的人，菲奥娜，卡伦一家……菲奥娜会死，因为自己的过错！


    可是，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明明爱丽丝今早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告诉自己她看到了这样的未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你看到我好像很害怕？”凯厄斯的冰冷呼吸近在咫尺，带着一点微弱却不可忽视的血腥气，自上而下喷洒下来的时候，凯萨琳不由自主地眨了眼睛，这是个对吸血鬼来说很多余的动作。


    她猜测凯厄斯在见自己之前一定刚刚进食过，不然这种新鲜诱人的血液味道不会还残留在他身上。


    那个倒霉的人一定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万圣节撞到真正的鬼，吸血鬼。凯萨琳完全理解他临死前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就像她现在一样。


    凯萨琳向来不会去回答凯厄斯这种意味不明的直接问话，而是选择了迂回绕过：“我以为你应该在义大利。”看起来自己的状态应该还没有那么糟，凯萨琳还以为自己说话的时候会紧张到结巴半天，但是出乎意料的顺畅。


    就好像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她已经很熟悉凯厄斯身上的气味，所以也不排斥他的靠近了一样。但是凯厄斯的突然出现确实吓了她一跳，更别提随之而来的一大堆问题，所以凯萨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掉头就跑。


    全世界的罪犯在看到执法者的一瞬间恐怕都是这个反应，凯萨琳也不例外。她现在都有点同情那些被警/察追着跑的犯人了，哪怕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会和他们角色对调。


    凯厄斯的手沿着凯萨琳的颌骨线条游走，似乎在抚摸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一样，那种可怕的专注和对某种感情压抑到快扭曲的眼神，让他眸子中央的漆黑就像黑洞一样，撕碎所有，只剩下凯萨琳一个。


    他的声音呢喃在凯萨琳耳边，带起的细微气流像蛇的信子舔过她的耳廓：“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管你跑到哪里去，我都会把你找出来，对吗？”


    凯萨琳被他搂在怀里，视线越过他洒满月光的肩膀，看到来来往往的许多人。她看到成群结队的小孩子们一跳一跳地穿过街道，看到打扮成自杀小队里的人物的中学生们正在热情和电影粉丝合照，看到随着时间悄无声息进入午夜，广场中央升起一朵朵颜色各异的烟花，在空中绽开一个个诡谲的南瓜幽灵笑脸。


    它的笑容是绿色的锯齿状，它的眼睛是笑起来的鲜红。


    “凯厄斯，这里人越来越多了。”简看了看周围越聚越多的人，面无表情地朝凯厄斯提醒到。凯萨琳觉得她也许会被载入福克斯的史册，这简直毋庸置疑。


    凯厄斯厌烦而怒气沖沖地抬头，习惯性地扬起下巴，让他的视线即使是在扫视着周围的人群的时候也是微微向下看的，更不用说他的身高比这里绝大部分人都要高。他看起来似乎很不满这种时候被打断，眼里的寒光戾气让周围离他最近的人都忍不住退避三舍。


    “走吧。”他搂住凯萨琳的肩膀，眼神擦过她身上的皱巴巴绿色围裙，在哪个熟悉的星巴克标志上停顿了一下，“你不会想让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你刚刚才被一个追求者送了歌，现在又跟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吧？凯茜。”


    凯萨琳听完这句话简直虎躯一震，每次凯厄斯这么叫自己的时候都绝对没好事，况且那语气里那种似笑非笑地调戏味道根本遮掩不住那隐藏着森冷杀气和咬牙切齿。


    凯萨琳有点怀疑他刚刚到底是拿谁的性命来缓解了干渴。


    等到凯厄斯用那种毛骨悚然的语气说完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凯萨琳已经被他半提着的离开了广场好远一段距离。渐渐地，周围的热闹景色也被幽静的森林所取代，五光十色的狂欢晚会也已经远离了他们。


    高速运动下，银色的月光实体化成一丝一缕在自己眼前纷乱的飞扬，迷人得一塌糊涂。凯萨琳忍不住伸手抓住它们在手心里捏了一下又迅速放开，触感丝滑冰凉，最好的丝绸也比不上。她想起自己六年前也是这样，在一个热闹非凡的节日意料之外地遇见凯厄斯，被他这头银发勾了魂一样。


    虽然经过六年过去，人类的脆弱记忆让那一幕已经很模糊了，但是刚刚的一幕就像昨日重现一样将那些回忆轻而易举地勾了起来。


    对了，那个面具。


    凯萨琳转头，和自己猜的一样，凯厄斯带着的面具也是和六年前的那个面具一样。意识到这一点后让她有点惊讶，凯厄斯这是……


    然而没等她继续想下去，原本一直在面前带路的德米特里忽然停了来，站在原地不动了。他的速度原本非常快，凯萨琳觉得就算是自己以新生儿的优势也快不过他，所以当他突兀地停下的时候，过大的惯性和极强的控制力让他无可避免地将森林地面上的一大块糙皮和湿润潮湿泥土都带得翻卷了起来。


    之前还听富兰克林抱怨说福克斯的雨水太多低温又低，森林里的土壤板结得厉害。看样子，是因为他们的机器还没有达到吸血鬼这样的破坏力。


    “德米特里？”亚力克皱眉叫了面前静止不动的同伴一声，下意识地和简一起朝挡凯厄斯和凯萨琳的周围靠拢，警惕地盯着周围。


    这是有一定威胁性的生物靠近或者在附近，他们才会有的反应。而放眼整个福克斯，除了卡伦家族和雅各布的狼群不会再有别人了。


    一想到这个推论，凯萨琳的神经瞬间紧张起来了，连带着身体也开始微微有些僵硬了。凯厄斯察觉到她的变化，将她更紧地搂在怀里，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上的厚实宽大袍子里，下巴轻轻贴着凯萨琳的头顶。


    这个姿势很不对劲。凯萨琳眨眨眼，入目之处全是凯厄斯光滑修长的脖颈和弧度美好的小巧喉结凸起，只要她一张嘴，她那口锋利无比的牙齿就可以贴上凯厄斯毫无防备的咽喉，他最脆弱的部位。这个人连碰都不喜欢让别人碰，居然在这种时候会大意到把他的薄弱地带暴露在自己面前。


    想像一下，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在配合上足够强大的力量和极快的速度，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凯厄斯无意识的情况下给她的机会。


    这个发现让她有些局促不安，虽然她和凯厄斯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她可以肯定凯厄斯不是一个会犯这种致命而低级的错误的人，不然他那三千年的岁月就白蹉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