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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储君何依

    尽管朝廷不愿事情闹大,但上京坐在天子脚下,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很难不被百姓知情。


    顾介下狱,金部司司库和户部侍郎等官吏同被牵连,此事很快便在这座皇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这个节骨眼上,薛府却是在加紧为薛六姑娘筹办喜宴。


    红绸绿缎流水似的往府里运,仆人们进进出出,一副喜庆热闹的景象,好似与外间盛传的“贪墨大案”全然无关。


    “越是掩饰,越是有鬼。要下官说,就该拿薛府开刀。”


    坐在李肇面前的,是太子宾客梅如晦。


    他看太子气定神闲地把玩一个色彩明艳釉质细腻的汝窑瓷瓶,一副悠闲姿态,不由叹息。


    “背靠着端王殿下这一尊护身大佛,也没人敢查他。”


    这起贪腐案由刑部牵头,大理寺,御史台,吏部共同督办,但刑部尚书薛庆治上旨避嫌,皇帝便指派了大理寺卿谢延展来主理。


    梅如晦道:“下官差人打听了,那顾介押在牢里,三天了,也没个正经审问,这牢坐得可比谁人都轻松……”


    李肇没有抬头,语气淡淡。


    “从他嘴里,能吐出什么?”


    梅如晦道:“谢延展这老狐狸极会揣测陛下心意,他分明就不想审,不肯再牵连更多人进来,给自己惹祸上身……”


    “嗯。”


    今日太子没有上朝,身上只着一袭月白色大袖锦袍,面料轻柔顺滑,透着几分清冷,头发用一根墨玉簪束起,浑身上下不见佩饰,看上去与平常略微不同,却尽显尊贵之态。


    梅如晦跟李肇多年,却时常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沉默一下,他问:“殿下以为,此事会如何了结?”


    李肇垂目,“陛下想听什么,谢延展便会禀报什么。”


    梅如晦看他把瓷瓶翻转过来,在细细查看瓶底的印章。


    又道:“陛下自是想快些结案,不再闹出更多的事端,无法收场。只是薛六姑娘那边,未必肯消停……”


    李肇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低低笑了一声,“谁能想到呢,这上京风云,竟由一只纤纤素手搅动。”


    梅如晦问:“东宫当如何应对才好?”


    李肇道:“可用,便用。能用,尽用。”


    梅如晦道:“端王生辰近了,薛六姑娘的婚期也近了。”


    停顿一下,他没从太子眼里看到情绪,又说一声,“女子出嫁从夫,六姑娘有心嫁端王,端王也并非庸碌之辈,分明有心借旧陵沼之力。这二人要是惺惺相惜,未必不是一桩好姻缘。”


    到时候他们强强联合,对太子,可不是美事。


    李肇沉默。


    好半晌,那瓷瓶在桌上磕出一道清脆的嗡声。


    他的声音灌入耳朵,好似琴弦拨动。


    “可惜了这好物。”


    梅如晦一惊。


    抬头看去,那上好的瓷器,添了一道裂痕。


    -


    薛府。


    傅氏和薛庆治夫妻俩,又为薛绥婚嫁的事情,大吵一架,闹得不欢而散。


    府里上下都知道,如今老爷再不去大夫人的清阑院了,大夫人也是个心性硬的,死活也不肯服软。


    晌午,锦书到梨香院来,向薛绥说起此事。


    薛绥神情淡淡的,好似提不起兴致,“由他们去吧。”


    锦书看她如此,有些担心。


    “这是六姑娘的婚事,六姑娘可要考虑周全……”


    婚姻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天大的事。


    六姑娘是锦书见过的,唯一一个不当回事的人。


    薛绥一笑,“姑姑懂我。”


    锦书叹息着不再多说,从袖管里掏出一封折叠好的信笺。


    “有人给姑娘传话。”


    薛绥看她一眼,用干净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接过封好的字笺。


    “传到哪里来的?”


    “鸿福赌坊。”


    薛绥打开一看,字迹龙飞凤舞,肆意张狂,是一手笔力遒劲的狂草,要不是她对书法有些造诣,只怕一个字都认不得。


    “是幽篁,在幽篁,休骄矜醉疏狂。”


    看上去像情诗。


    其实是为掩人耳目,怕落在旁人手上。


    这是李肇赤裸裸的警告和要挟,让她休得狂妄……


    同时,约他幽篁居见。


    锦书问:“姑娘,怎么了?”


    薛绥深吸一口气,慢慢将纸条撕碎,点燃在火炉里。


    这阵子倒是忽略了李肇。


    东宫监视着端王的一举一动,当然,也包括薛府和她。


    这个时候召唤去见,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


    天边最后一丝霞光收入云层,苍穹如有幕布遮掩,渐渐陷入黑暗。


    两个姑娘一前一后,走到幽篁居的后角门,四下里看看无人,这才轻咚三声。


    门开了。


    还是来福公公那张白胖胖的笑脸。


    “薛六姑娘来了。里面请!”


    薛绥看他一眼,来福的脸上,有些许的汗意。


    这个季节,天气回暖,但到夜间远不是能冒汗的地步。


    薛绥停下脚步,朝来福施了个礼,“公公可有哪里不适?”


    来福微微一愣。


    这都能瞧出来?


    他不适的不是身子,而是心情。


    早说什么来着,不要招惹太子殿下。这下好了,太子爷要是撕毁契约,不陪她玩了,薛六姑娘可就惨了!


    来福公公有些可惜。


    从前他没有这样的感觉,马死牛死他都能笑呵呵地看着,薛六姑娘也没有跟她很亲厚,甚至算不得热情,从不像旁人那样因为他是太子近侍就来讨好……


    可他就舍不得这个姑娘,折在殿下的手上。


    是她那一身伤痕,灼了他的眼睛吧?


    自从看过,他再难漠视。


    然而,面对薛六姑娘坦荡荡的眼,来福说不出什么。


    “没没没,只是方才走急了,出一身汗。”


    薛绥看他一眼,径直往荣华堂走去。


    上次李肇便是在那里召见他的。


    来福为她领路,可能是周遭太安静,他听着自己的呼吸,总觉得不够顺畅,终是忍不住,叹息一声,“姑娘见到殿下,多顺着他一些,殿下……是个好殿下……就是有时难免……难免意气用事……”


    他说不出太子爷的坏话,又怕薛绥听不懂,顾虑重重,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薛绥一笑:“多谢公公提点。”


    -


    满室灯火照着荣华堂。


    太子独坐殿中,神色平静,轮廓清俊得仿若一幅受上天眷顾而成的精美名画。


    “殿下,人带来了。”


    来福一贯恭敬的腔调,打破了沉寂。


    李肇道:“你们下去。”


    太子声音清淡,听不出喜怒。


    来福看了薛绥一眼,微微叹息一声,应声带着众人退下。


    小昭却不肯。


    她虎视眈眈地守着薛绥,并没有因为李肇身上传来的威压而退缩。


    薛绥朝她点点头,小昭这才不情不愿嗯声。


    离开时,拳头握得紧紧的,好像一有风吹草动,就要扑上来。


    薛绥心里微微一暖,抬头看过去,只看到李肇的人影沐浴在灯火光晕里……


    火光扫不清那眉眼,神色也不分明。


    她缓慢走进去,行礼。


    “殿下深夜召唤,所为何事?”


    李肇抬眼,漠然地看她片刻,修长的身影如清风明月一般,慢慢从座中过来,站到她的面前。


    “问得好。”


    冰冷的眼神落下来,比以往严肃。


    唇角微微弯起,用的是温柔的语气,却如同诏令。


    “听孤一言,莫嫁端王府。”


    薛绥略微意外,“殿下是惧他?还是留我?”


    她很平静。


    李肇看上去同样平静。


    两个人眼对眼,没有一丝笑到达眼底。


    “殿下早知我要去端王府,为何现在才来阻止?怕我被李桓吸引,投诚于他?”


    李肇打量她一眼,微微扬眉。


    “你以为你做这些,就能扳动平乐?”


    薛绥想了想,如实说:“扳不动,因此我要端王做跳板,也要与太子合谋。”


    她眼神坚定,既表忠心,又令人生恨。


    李肇似有不耐,讽刺地一笑,一撩袍角,懒洋洋地坐到正对她的椅子上。


    “春日花宴,皇后为孤选妃……你要一个跳板,孤不比李桓差。”


    薛绥忍不住笑了起


    这位太子殿下,什么都要跟端王比。


    这是比到迷失自我了吗?连这种事情都要争枪?


    她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李肇,平静且认真地告诉他。


    “东宫位分尊贵,以薛六庶女之身,全然不及。更何况,人多,麻烦。”


    本朝东宫定制,太子妃一人,良娣二人,良媛六人,承徽八人,昭训十六人,奉仪二十四人。


    等李肇大婚,这些妃嫔大概都会慢慢配齐,不敢想象到时候的东宫里,会有多么的花团锦簇,可比端王府热闹多了……


    说罢她又学李肇一般,冷笑一声。


    “我从来没有打过殿下的主意,殿下安心。”


    李肇笑了起来,“你当真要一意孤行?”


    薛绥欠身:“薛六行事,只凭本心。”


    李肇好似被她这句话气笑了。


    “那你便要承担与孤作对的后果。”


    薛绥不作声。


    与李肇这个人打交道,远比跟薛府和顾介那种人来得可怕。


    正如他养在幽篁居地窖里那些蛇,看似蛰伏静默,悄无声息地盘踞,实则暗藏杀机,不知何时就会要人的命。


    可她要做成一番事,绕不开这位心机深沉的东宫太子。


    良久,薛绥幽幽一叹。


    “虽非我所愿,但殿下若不肯容,那便当我那日来错了。你我的君子协议,一笔勾销。”


    君子协议?


    谁是君子,反正他不是。


    李肇漫不经心地应一声,“滚!”


    第一次来幽篁居,得到的是一个滚字。


    还有一个带毒的鲁班盒。


    这次也不知会是什么……


    薛绥迟疑片刻,朝他拜别。


    “殿下近日相助的恩义,薛六牢记于心。若来日太子有求,必全力以赴。再会!”


    她神态大方,眸底如有清辉,行事更是果决,说走就走。反衬得李肇俊脸上冷气森森,神情极是难看。


    李肇看着薛绥离去,沉默许久。


    “既不中用,便不留了。”


    来福和关涯踏入屋中,就听到这话。


    二人对视一眼,心里均咯噔一声。


    薛六姑娘完了!


    太子殿下最容不得的,就是背叛。


    -


    离开幽篁居当夜,薛绥便让锦书约见摇光。


    摇光仍在鸿福赌坊见他,一见面便亲热地笑。


    “小师妹,又想师兄我了?”


    薛绥不听他调侃,眉目肃冷,“我要见大师兄。”


    摇光眉头皱起,“发生什么事了?”


    薛绥摇头,淡淡地道:“记得把玉衡师姐也约上,我有求于她。”


    摇光不满地哼声:“别以为叫上玉衡,我就要帮你。我可跟你说清了,大师兄不好请的,请一次,我就要挨一次训,伤筋动骨,劳心费神……”


    “太子要杀我。”薛绥突然开口,打断摇光的话,只见他愕然而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为何?李肇疯了?”


    薛绥微微一笑,“或许。”


    李肇这个人偏执疯狂,今日叫她前去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给她下的最后通牒。一旦让他觉得事态超出掌控,只怕宁愿毁去,也不会放任,更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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