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帝抱着襁褓中的阿九被臣属们簇拥着时, 毫无传闻中的凶戾煞气, 儒雅温和的模样倒是令崔远想起学堂里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夫子们。


    崔远的耳边满是对皇帝怀中娃娃的称赞声, 他也好奇地跟在他爹的身后凑了上去。


    那时崔远才五岁，个头还不及大人们的腰间，不得不踮起脚伸长脖子去看。可等他费力地看清了襁褓中婴儿的脸蛋后, 朝他爹撇撇嘴：「真丑。」


    他爹毫不客气抬起大巴掌削了他一脑袋, 「闭嘴！」


    许是父子俩动静太大, 许是皇帝的耳朵好。崔远还没来得及抬手去捂火辣辣的脑门, 就听见皇帝的声音传来：「你觉得朕的女儿不好看？」


    崔远尚未反应过来, 他爹就又是一巴掌拍到，把他拍得直接跪倒在地上：「小儿口无遮拦，请陛下问罪。」


    崔远被亲爹的巴掌拍得脑中嗡嗡作响，没太听清皇帝说了什么，但他爹很快也跟着跪了下来, 满口「有愧」「谢恩」之类的奉承话。崔远一开始以为皇帝是赏赐了什么小玩意，后来才知道，皇帝是把女儿——那个丑娃娃许给了他。


    崔远第二次见阿九，是在阿九的及笄礼上。


    他和阿九是未婚夫妻，按理, 他不应当在阿九的及笄礼出现，但太子硬把他拉来，说这是阿九从出生以来最端庄的一次, 一定要让他见见。


    于是，太子把崔远扮成侍从，将他带进了皇宫，却在路上意外地看见了皇帝的仪仗。太子怕皇帝认出崔远，赶紧让他先找个没人的宫室躲躲。


    崔远不常进宫，在纵横交错的巷道里绕昏了头，阴差阳错地踏进了一扇敞开的殿门。里头很安静，也没瞧见任何人影，就在崔远庆幸自己运气好，当真寻到了一处没人的宫室时，却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一串清脆的笑声。


    崔远一边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一边屏息凝神地循声隔窗看去。


    窗外的院子里，缀满粉白相间花簇的桃树下，一个女孩正捧着本薄薄的书册，不住地笑着。


    那时，阳春三月日光正好。阳光透过花树，细细地洒在树下女孩的笑脸上，人面桃花，美不胜收。


    崔远不知道自己傻傻地站在原地看了多久，猛地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立即闪身躲进暗处。


    「公主，求求您了，咱们一会儿再看行不行……大殿里观礼的人都到齐了，就等您了！」


    「好好好好，我就看完这一段……天哪，竟还没发现自己的好兄弟是个姑娘家假扮的哈哈哈哈……这戏文写得不错，傻是傻了点，但胜在有趣，等我看完就拿去宫外，让他们按这戏文排一齣戏。太子哥哥也常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哈哈哈哈……」


    「是是是……哎哟，公主您可别大笑了，脸上的妆要花了……」


    「没事，观礼的都隔得远，他们看不清楚的。就算我脸上抹了炭，他们也会只当这是宫中正流行的妆面哈哈哈哈……走吧走吧，我还要早些回来把这剩下的戏文看完呢。」


    等崔远重新出现在太子面前时，及笄礼已经结束了。


    太子甚是可惜地拍了拍崔远的肩膀，安慰道：「别灰心，等你们大婚那日，定能再见到一次阿九端庄的模样。」


    「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需要殿下相助。」


    「哦？」太子很意外，和崔远相交多年，头一回见他对自己有所求，不免颇为好奇，「助，当然助！你快说来听听。」


    崔远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少女桃花般的笑颜，自己也忍不住弯唇笑了起来，「我想和殿下联手，在九公主的面前演一齣戏。望殿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