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是我老婆笔下的主角》 第1章 你爱上了笔下的虚构人物 “你是说,你爱上了自己构思的话剧戏本中的虚构人物,那个叫许曜的人。” “幻想和他一起生活,同他出游,共同修炼。” “甚至于因他而想拒绝沈公子的婚姻,是吗?” 辉煌宽阔的大殿中,仙风道骨的老人此刻眉头紧皱。 大殿中还有不少人,他们皆是族内长老,德高望重。 前方,有着一头璀璨白发的女子脸色平静冰冷,哪怕面前是他的父亲,周围是族内的长老。 她叫祈殿玥,是已落寞的祈氏古族的千金,明眸皓齿,国色天姿,一身白裙飘然,宛若天上仙子落入凡尘。 “父亲…是的。” 祈殿玥将一缕白发挽在耳后,不为所动。 柔软动听的声音却暗藏一缕冰冷,话语短暂却无比坚定。 祈家主恼怒,言语间,磅礴气势涌动,如山如海般的威压倾泻。 宗族内的长老,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如此动怒了。 “玥儿,你知道沈公子的眷顾意味着什么。” “是祈族的靠山,是重回中州光宗耀祖的时机,也是你最好的归宿。” “现在你告诉我,你想放弃这个机会,不仅要舍弃这一机缘,就连整个家族的复兴也都不放在眼里?” 祈家主背手,苍老慈祥的面孔此刻写满了愤怒,他逐字逐句铿锵有力,磅礴而恐怖的威压席卷。 祈氏古族,本是中州远古八族之一,然而岁月更迭,祈族渐渐没落,直至百年前被他人取代,终是被赶出了中州。 祈族想要光荣复兴,想要重回中州,其中沈家势力必不可少。 身为家主的他,感受到这之中蕴藏的巨大机遇,便特地去找沈家公子,要以自己的女儿换取沈家的庇护,换得祈族的复兴繁荣。 哪想到…祈殿玥竟是拒绝了这份请求,拒绝这家族复兴的大好时机。 更是给出一个极为荒诞可笑的理由—— 她爱上了自己笔下的男主人公。 一个名叫许曜的虚构人物。 并在出门远游中,在外找到了他的雏形… 可笑。 天下再没有这样荒诞的理由,不过是为了拒婚的无趣理由。 区区许曜,算作什么人,又如何能与沈公子相提并论? 然而,有人自始至终都不这么认为。 祈殿玥淡淡的说道:“父亲所说的这一切,女儿明白。但婚姻之事,还望女儿自己做主。” “你…” “沈公子后宫佳丽三千,就算出嫁,女儿未必就是神女,祈族…也未必就能取得庇护。” 祈殿玥眼帘微垂,金眸淡然,“若父亲是为家族势力…女儿认为,有比公子更好的人选。” “你说的,是那叫许曜的凡夫俗子。” “是的。” “荒谬!” 古老的大殿颤抖,奢华白玉铺成的地面陡然蔓延出狰狞裂痕,如山如海般的威压于此时弥散至极点。 轰! 老者拍案而起,紫檀木制成的桌案顷刻间被轰成粉碎。 “区区凡夫俗子也就罢了,竟妄想与沈公子比高低。” “玥儿,方才那番话,绝不可与外人和沈公子明说。” “否则不止是你,整个祈族上上下下都要因你而葬送前程!” 大殿一片寂静。 周遭家族的长老们纷纷摇头叹息,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状况,从未见过向来慈祥的家主如此动怒。 若拒绝沈公子的提亲,也就罢了。 竟还说有人远比沈公子更优秀。 若因此惹恼了沈家,那么,他们接下来要迎接的很可能是无穷无尽的报复。 偏偏… 天有不测风云,越担心什么,越会发生什么。 神秘、深邃如潮水般的气息压迫顷刻间淹没整座大殿。 大殿外,传来冷漠的声音。 “年轻气盛是件好事。” “祈家主,何必如此动怒?” 白衣男子手执折扇,悠然走来,每一步都极具压迫感。 那位手执折扇的白衣男子,便是当今沈家公子,沈玄。 身世超然,境界卓越,更是得天眷顾的天才,巅峰实力能令山岳颠倒,沧海横流。 “沈公子,您来了…” 众人瞧见是他,顿时升起了冷汗,皆俯身低头,声音恭敬。 祈家主的额头上登时升起豆粒般大的冷汗,耳中一片嗡鸣。 “算上今日,我为了殿玥姑娘已是第二次登门拜访了,倒从未听过祈族中有许曜这一外姓者。” 沈玄轻描淡写道:“殿玥姑娘既对他如此寄予厚望,不知他是否愿意赏脸,让沈某认识认识他?” 祈家主抹了把汗,俯身低头,连声道: “一切都是误会,小女说了些梦话,还请不必在意…” 他唯有放低颜面,祈祷对方的宽宏大量。 “聒噪!没你说话的时候!” 沈玄眉头紧皱,怒斥一声,顿时铺天盖地的威压尽数灌溉在祈家主苍老的身躯上。 只听得“咔嚓”清脆声响,祈家主双膝跪地,口吐鲜血。 “将他叫来。” “我倒要看看,那个叫许曜的人究竟有什么能耐,能征服殿玥姑娘的芳心。” 沈玄坐于主位之上,眉眼慵懒,却又暗藏一份怒意,“若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是中州沈家的少主,天赋卓越,身份尊贵。想要一个女人何其容易,不用他说,自有三千佳丽自己送上门。 唯独这祈族的千金祈殿玥,他尤为中意,可后者却三番数次地避而不见,甚至有轻蔑嘲讽他的眼神在内。 一个月前,祈殿玥在外领回名叫许曜的凡夫俗子。长得虽然眉清目秀,体质也适合作为双修炉鼎,但究其到底,他的天赋资质还是平平无奇。 沈玄对许曜本没放在心上。 可现在,祈殿玥竟是如此夸赞他。 祈族的这位千金向来都是清高冷傲,绝没有人能在她心中有如此评价。 这让素来尊傲的沈玄,感受到莫大的侮辱。 他倒想看看,那许曜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跟自己抢人! 第2章 谁穿了谁的书啊 祈族内,亭台楼阁,水榭长廊,一座古朴悠久的复式木屋安静祥和,犹如适合隐居的世外桃源。 屋里,青年放下笔墨,闭目静心。 他叫许曜。 一个月前前,突然穿越到这打打杀杀以武为尊的俗套的玄幻世界。 老天爷并不打算给他多少穿越者的优待,没有系统,没有先天圣体,没有戒指老爷爷,符合穿越铁则的起点孤儿院成员……就连修炼天赋上也只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但老天爷关上一扇门,同时也会打开一扇窗。 许曜穿越后所在的地方,是东渊之地的祈氏古族内。 他在这里遇见了祈族的千金,有着一头银白长发的女子:祈殿玥。 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因为… 很久以前他写过一本书。书中的女反派角色之一,就是祈殿玥。 不仅名字上完全相似,就连那标志性的白发、金眸、目中无人的傲性人设,都完全一致。 他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穿书了,穿越到笔下已经太监的玄幻故事书中。 并非魂穿,而是肉身真真切切的穿越到了这里。 尽管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老爷爷,可这个世界是出自于他的手中。 他知道接下来的剧情怎样,知道有哪些靠山可以庇护,知道有哪些机缘尚未发掘…毕竟,现在是正式剧情的前传。 有机遇,也有危险。 地图东渊之地的祈族,是最为危险的地方;反派之一的祈殿玥,则是最危险的人物。 许曜无论如何都必须离开。 然而他还停留在此地。 因为祈殿玥留下了他,然后说出令他万没有想到的情况—— “你,是我笔下创造的人儿。” “现在你就是我的人了,明白么?往后无论我去哪,都须跟着我,安安静静,不要说话。” 那天晚上。 祈殿玥为他寻来换洗的衣服时,突然间说道。 许曜愣了良久,脑子一迷糊,一呆,潜意识说道: “说啥呢傻白毛…?” 那晚。 祈族后院的书房中,灯火彻夜通明。 一卷卷书籍卷轴罗列在书案上,书卷中的故事是如此—— 「三千世界许久之后,神死魔灭,灵气枯萎,从此再没有灵力修炼功法。然而人族虽再没有上天入地的本领,却仍然亘古长存,寻得修炼之外的新的道路。」 这些,皆是祈殿玥亲笔写下的故事。 许曜从中看出了熟悉感,因为…这不就是蓝星的世界? 莫非这傻白毛也是个穿越者?有这事? 不过,祈殿玥虽写出了蓝星的大致背景,但对于科技树之类的设定,却一概不通。 她只是写出了灵力消失之后的大致背景,以及作为主角的许曜。 而许曜笔下书写的剧情和设定,也无一例外,恰好写中了当前这个世界: 以武为尊,灵气修炼,中州之外的东渊、南风、北地、西狱这些地图。 灯火通明。 许曜沉默良久,直到渐渐日出。 究竟是怎样的缘分,才能让两个世界的人所书写的故事,完美无误撞到一起。 许曜甚至因此从蓝星身穿到这个世界。 绝了。 但他发现,事情仍然没有这样简单。 以武为尊的修炼世界,是出自于许曜笔下的。他即是这个世界的神,是神域以及四方九州之人所敬仰的……天道。 “一时间不知道是谁穿谁的书…” 许曜长舒一声,自言自语道:“不过,试验没错,设定增加生效了。” “没有系统,那就自己写个系统出来……系统!” 眼前浮现数行文字。 【宿主】:许曜 【境界】:无 【天赋】:普通 【体力】:5\/10(中等) 【悟性】:5\/10(中等) 【力量】:5\/10(中等) 【魅力值】:10\/10(上等) 【当前状态】 【迪化流系统】:已激活! 【系统物品储备】:核弹*1、kar 98k 这系统看上去普通简易,但功能上却没有缺陷。 迪化流的高人系统,一旦开启,便可伪装自身气息,让周遭配角或反派对许曜的随意行为进行大量脑补,甚至对他有畏惧心态。 这是用最菜的境界,装最猛的逼。但有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若没有真本事支撑的话…装逼可以装成功一万次,可只要失误一次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此刻,在许曜的储物戒指中,有杀手锏。 一颗伊万核弹,一把枪。 许曜发现一件事,虽然他无法直接更改这个世界的剧情或人设。 但,他可以将世界之外的道具写入这本书内,间接影响剧情。 譬如说,他可以创造‘迪化高人系统’。 甚至成为系统批发商,让全世界针对很久以后才会降世的那位主角。 至于戒指中的伊万核弹,也是最后的杀招。 许曜大可以创造修炼或签到体系的系统,让自己一步一步慢慢变强,但阶段剧情的死亡线近在眼前,他唯有求快速成。 此时,屋外有声音传来。 “沈公子有请。” 服侍祈族千金的侍女丫鬟,早已认识了许曜。 “来了。” 许曜应声而起,徒步走向大殿。 辉煌宽广的大殿,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等候许曜的到来,只有沈玄亲切祥和,微微一笑。 家主祈荒静静地坐在旁侧,身后已被冷汗打湿,他不理解自己的女儿对许曜的自信从何处来,区区凡夫俗子,定是用了某种邪术蛊惑她。 踏—— 空旷的大殿,传来脚步声。 沈玄放下酒杯,饶有兴致。 “呵呵…让我等了许久,终于是来了。” “我倒要看看,能跟我抢女人的人,究竟有什么能耐。”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只见大殿外的来人,气质超凡,相貌端庄,一双黑眸清澈,眼中似藏有无垠星空与三千大道的压迫。三千大世界之中,俊俏之人不在少数,甚至可以说多如牛毛。只是俊俏到许曜这样的,众人还是第一次见。 本以为这个叫许曜的人,充其量只是花瓶。 却没想到,他就如同一团迷雾般,就静静地矗立在原地,修为若有若无却又深不可测。 沈玄的眼中寒光渐渐消散,转而变成了凝重。 因为察觉到莫须有的危机…这不是他应该有的畏惧表现。 不行。 他堂堂中州的大家族公子,绝不容许中州以外的地方有比他更俊俏的人存在…许是出于妒忌心理,以及恼怒,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杀人。 旁侧。 祈殿玥金眸微微垂下,目光慵懒,玉手轻轻抬起茶杯,轻抿一口。 那个从她笔墨中走出来的人,倾注了所有心血而创造的角色,理所当然也被她赋予了金手指。 第3章 枪快 辉煌大殿,众长老皆低头沉默不言,杯中之酒掀起阵阵涟漪,若有若无的压迫萦绕在众人身上。 在大殿中心,在众长老的视线之下,许曜拱手道:“沈大人。” 宗主祈荒皱着眉头,倒有些惊讶。 他能看得出来,许曜身上隐隐萦绕的神秘气息,如海渊般深不可测,加之俊俏的长相,难怪自己女儿能为之着迷。 但就算再未来可期,那也只是未来的事。做什么不好,偏偏招惹中州沈家。 沈玄轻抿一口茶水,平静道:“你就是许曜?倒有点姿色,难怪殿玥姑娘如此钟情于你。” “…” “有言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但也有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 沈玄面无表情,淡淡的吹着杯中茶水的热气,平静道:“想从我手上抢东西…倒是有胆量。就是不知你是那英雄少年,还是不怕死的初生牛犊。” 东西…… 旁侧,仙风道骨的祈荒面色有些难看,那可是他的女儿,却被称为‘东西’…… 但为了祈族的复兴,为了获得中州沈家的庇护,只能苦了祈殿玥。 许曜说道:“若有人称呼殿玥姑娘为‘东西’…祈家主,你愿意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么。” 不等沈玄回应,仙风道骨的祈荒却是先行动怒,厉声斥道:“许曜,注意你的身份与措辞,胆敢对沈公子如此无礼!” “…”许曜沉默片刻,面上倒有些笑意,“贵为一族之长,自己的女儿受了苦,倒是助纣为虐先纠正起了别人,您这措辞礼物倒是看人下菜。” “放肆!” 被戳到痛楚却又无力反驳,祈荒没了那仙风道骨的老者气息。再转而一瞧自己的女儿祈殿玥,后者也以轻蔑高傲的眼光看着他。 他面色铁青,当即向沈玄恭敬道:“沈公子,这厮实在是无礼,不如让老夫亲自出手将其拿下,为公子赔罪。” “不必。” 沈玄摆了摆手。 有如此忠心的老狗趋炎附势,可以送女人,可以杀人,倒也不脏了他的手。 但他看见许曜如此模样,倒是生起了些兴趣。若是常人或许会被许曜的气场震慑,但他可是中州的沈玄,有家族作为靠山,担忧什么? 沈玄似笑非笑,道:“许曜,不如我们来做个赌约。” 许曜提起兴致,“赌约?” “只要你能挡得下我一掌,我便将殿玥姑娘和祈族让给你。如若不能…” 说于此处时,沈玄的目光突然变得极为阴冷。 许曜摇了摇头,轻轻抬手,竖起食指,“倒不如这样,你若能挡得下我一击,我自认输。” 空气寂静片刻。 众长老皆面露惊愕,没想过看上去颇有些神秘且貌似在隐藏境界的许曜,竟如此有底气。就是不知这底气是有真实本事,还是空口妄言。 沈玄愣了片刻,先前的怒意转变为戏谑嘲讽。 “这话你也敢说…是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 他抬起手,体内灵气涌动。 轰隆隆—— 大殿中灵气之海涌动,如山般的威压聚集。 少年持剑云游四海,如今一剑已能威慑四方。如今的沈玄无需用剑,单凭意念凝聚的剑气,便可震慑四海八荒! 这是最精粹的一道剑气,没有掺杂半分杂念与遐想,剑动山河,斩岳断海,莫说是区区许曜,就连整个祈族的地盘都要因此剑气而被斩成两半。 祈殿玥的眼神慌张些许,上前一步就要阻拦,“未免…太认真。” “玥儿回去!” 祈荒怒喝一声,无形之力涌动,硬生生将祈殿玥逼退。 “公子这纯粹的一剑威力不俗,只是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些,还望公子留手,莫要伤到祈族的无辜之人…” “当然。” 沈玄微微一笑,看见许曜也有所动作。 许曜手持狙击步枪,黑乎乎的枪口已对准了沈玄的眉心,然而后者却不以为意,因为他察觉不到枪上丝毫灵力或者品阶。 “哦?” “在我这纯粹一剑之前,区区玩具又能发挥什么作用…” 沈玄突然心生悲悯,他有些可怜,可怜于井底之蛙的许曜无知无能竟还妄想与他抢女人,殊不知许曜也是这么想的。 当纯粹剑气凝聚而成,沈玄挥手间想要干脆利落地斩下对方头颅时,却见对方轻轻扣下扳机。 下一瞬。 砰! 似是惊雷声响起,霎时扫荡四野八荒的杂音,空旷大殿回荡着沉闷雷声。 子弹划破虚空,在众人皆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贯穿沈玄的身躯。只见璀璨血花掀起,洒向杯中之酒,染红沈玄那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们看见…沈玄那一道剑气还未挥出,便已散去。 沈玄愣了良久,微微低头,眼神颤抖地盯着腹部伤口。 “何事…发生!?” 腹部之处有指头大小的淌血的漆黑窟窿,背后的伤口却如盆碗般宽阔。这是经典的枪伤,子弹贯穿了身躯。 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强烈的冲击贯穿他整个身躯,犹如无形大山狠狠撞向他渺小的身躯。 好在他身子骨硬朗,能站得住,可体内灵气如洪水泄闸般流逝,腹部伤口由毫无知觉渐渐转变为剧烈疼痛。 “噗——” 沈玄顿时失了尊傲,单膝跪地,手捂伤口,难以置信。 许曜那边,枪管还滚烫炽热,虽说瞄准花了好些时间,但相比较沈玄漫长的技能读条时间,他这一枪等于瞬发。 或许玄幻世界中的功法秘籍,能够呼风唤雨排山倒海,但要做到这一切的前提是:首先保佑人没事。人要是有事,什么功法也不好用。 沈玄虽然挥手间能呼风唤雨,但他还是疏于防备,从未见过枪这玩意,直接栽了跟头。 不过…或许是第一次使枪的缘故,许曜瞄准技术实在太菜,偏了许多。而且,这枪也有莫名的诡异感,全没有后坐力,假的一样。 大殿一众长老面面相觑。 “大长老,你…方才看清了么?” “没有,哪怕只是瞬间……” “到底是怎样的速度,竟能瞬息之间伤及家主…” “那许曜是有真本事的,小姐向来清高冷傲,她看上的人又怎会是凡夫俗子…!” “少废话了,来人,为沈公子疗伤!” 祈荒面色铁青,当即怒斥众人。 其他人看来,是许曜有能力瞬息间重创沈玄;但在祈荒看来,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整个祈族都会因许曜的作为而受到覆灭! 沈玄皱着眉头,冷汗直流,咬牙切齿道: “那、那到底是什么法宝。” “竟比我的剑还快!” 许曜沉默些许,“枪。” 所谓一句话: 七步以外枪快,七步以内枪tm又准又快。 大殿陷入一片混乱。 祈殿玥静坐着,轻抿一口温热茶水,端庄优雅,神态淡然。 她看向自己父亲的目光里,只有平淡,冷漠。 毕竟,今日的场面,沈玄沈玄的到来,全是他一人自找的。为了家族的复兴,不惜要将自己的女儿卖给他人…… 第4章 心性冷漠的反派 “那许曜是小姐青睐之人,如此年轻,却深不可测…” “连沈家公子都败在他手下,还仅只是出手的第一招。若是显露真正实力的话,到底有多恐怖?” “他手上是什么法宝?” “说是枪…但,不像。” “中州有哪个家族或宗门势力的天之骄子,是许姓者么?还是化名。” 周遭一众长老,连至家主祈荒,此刻内心都掀起风浪。 中州的修炼环境何其优异,沈家的资源何其丰富,沈玄作为大家族的长子,虽年纪轻轻,但境界已超越相当一部分祈族长老。 就是这样的人…让许曜直接一枪崩了。 祈族长老们倒也感慨,祈殿玥的目光,远比她父亲要好太多了。 众长老窃窃私语,哪怕此刻他们都准备丹药准备运功,着手为沈玄疗伤。 后者当即恼怒。 “都闭嘴,滚开!” 沈玄蛮力一使,震退了数名长老。 他咬牙切齿,以灵力止血镇压疼痛。腹部恐怖的伤势触目惊心。 剧烈疼痛贯穿全身,但相比较于肉身的疼痛之下,他心中的恼怒与不解却更盛。 那叫作枪的玩意,没有半分器灵或者灵力波动的迹象,其爆发的威力却恐怖。 沈玄若是绷紧神经,全力以灵气护体,倒是能抵御那一枪,但他怎可能有如此突然的准备? 不仅如此,许曜也如迷雾般深藏不露,看不透境界…… 他沈玄是什么人,是中州沈家的长子,岂会因这点迷雾而胡思乱想畏惧胆颤,就是硬碰硬他也得试探对方两下。 没想到自己却是鸡蛋碰上了石头,一剑未出,就倒在对方的枪下。 沈玄咬牙切齿,道:“你…是什么人?” 许曜不像沈玄那样,名字的前缀可以加一堆绰号—— 「中州沈家的长子,未来的家族族长,剑神座下得意门生,领悟纯粹一剑的天生剑胎」 相比之交,他无背景无势力,只有靠系统那一句评价了——「帅得惊天动地一塌糊涂的普通市民」 这样似乎也不太好,倒不如简易些…… “…大概,就只是普通人。”许曜说道。 他突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个逼装的意外舒服。 这是化劲,传统功夫讲究四两拨千斤,一百多斤修为高深的家族天之骄子,都挡不下这一枪。 “你…” “好,好,倒是显山不露水,倒是低调沉稳。” 起初沈玄恼怒许多。 突然间冷静下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笑道: “愿赌服输。” “祈族的女人、东西,全让给你就好了。这里便再无我事。” 旁侧,祈荒一愣,连声道:“沈公子,你…” 沈玄什么话也没说,眉头紧皱,冷哼一声,就要以这般狼狈的姿态离去。 就这样走了? 就这样…? 能屈能伸,反倒叫人意外,一时间都措手不及该如何应对。 祈荒想劝住沈玄,慌忙上前去,却被嫌弃。 众长老又是想对许曜一阵吹捧,他们从未见过高高在上的沈家公子,有如此狼狈的模样。 可实际上。 沈玄没那么容易放下这份耻辱的。 该说不说,既是大家族的长子,他终归也有些心性忍耐。 待回到中州,养精蓄锐,查清了许曜的底细,查清那叫枪的宝物… 便可重新杀回东渊,在祈族的地盘内复仇! 他虽后宫佳丽三千,但从未有像祈殿玥这样的女子令人倾慕,他绝无可能放弃祈族。 当然他并不知道结局已经注定了。 就算回来,也只能惨死在核弹之下。 也并不知道… 今日他是踏不出祈族的大门了,有人不想让他活。 “咻——!” 破空声响起,一道寒光显现。 在这众人惊叹的短暂的瞬间,所有人都疏于防备之时。 自始至终,沉默无声的白发金眸女子,祈族的千金祈殿玥,却突然执剑出手。 一点寒光先至,冰冷杀意紧随其后。 “玥儿…住手!” 祈荒老了,以至于迟钝到自己的女儿想出剑杀人,他竟未能反应过来。 祈族的其他长老也反应不及。 离沈玄最近的许曜,倒是有两个选择,可以替沈玄挡下这一剑,或者开枪崩了祈殿玥……怎么可能呢? 众人眼睁睁看着炽热的鲜血再次溅洒。 扑通—— 细长锋利的剑,干脆利落地斩断沈玄的头颅。 血如泉涌,喷洒七尺,他的人头落地,死之前最后的意识只能看见天旋地转的大殿风景。 “什…么——” 沈玄在死之前,已是感受到那阵杀意了,只是还未作出应对之前,便已人头落地。 霎时,空旷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与寂静。 来自中州的趾高气昂的沈家公子,今日…死在了祈殿玥的手下。 他的腹部被开出一道血窟窿,头颅被斩下,死前也未瞑目,死相极惨,他的三千后宫佳丽也将失宠。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后续可能要迎接中州沈家的猛烈报复。 “玥儿,你…糊涂!” 祈荒愣了良久,气势冲冲的上前,正要给自己的女儿一巴掌。 啪! 旁侧的许曜,先行抓住祈荒的手腕,挡下那将要挥来的一掌。 “我没有糊涂,父亲,你老了。” 祈殿玥轻轻擦拭带血的剑,金眸冷冷一瞥祈荒苍老的面庞,“沈玄此行离去,必是养精蓄锐,重回祈族展开报复。与其让他走,倒不如…将他永远留下来。” “现在,这里的人仅有各位长老,还有父亲您……只要将此事保密下去,外人便不会知晓沈玄今日离开后去向何处,祈族便安然无恙。” 沈玄可以覆灭渺小的祈族,他境界虽不算高强,但底牌丰富法宝众多,死在祈族的人手下,实在没有道理,也很难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只会让人以为…是中州另个世家门派的人,因纷争而暗中派人杀了沈玄。 但,若在场的长老透露真相,那么祈族也必死无疑。 “玥儿你…” 祈荒突然发现,自己的女儿如此陌生,那双金眸中只有平静与冷漠,仿佛连他这个父亲都可以杀了… “无论沈玄是生是死,家族都逃不过被沈家报复的命运。因为…那太容易了。” “言尽于此。” “许曜,我们走吧。” 祈殿玥眼帘微垂,似是困倦,似是淡然,她收起剑就如无事人般静静的离去。 该说不说… 作为作者的许曜都没想过,祈殿玥做事会这么绝。 按照常理而言,沈玄今日必然是要走的,为日后的剧情埋下一个伏笔……作为作者的话,他也会这么写。 他想过不按套路出牌,趁现在就要将沈玄一枪崩了。 没想到祈殿玥率先出手,不由分说就人抹了脖子。 真不愧是…令人畏惧的最终反派。 许曜却感觉自己被戳中了xp。 第5章 小说太监以后,书中的人们 祈族的大殿,家主与一众长老的目光皆惊愕无奈,就这般看着许曜与祈殿玥二人事了拂衣去,半点话说不得。 地上死尸的血还温热。难以置信,中州沈家的公子,今日就这样死了…?未免太戏剧儿戏。 “罢了,老了……” 祈荒苍老的身躯瘫软,长叹一声,浑浊目光略显黯淡。 印象之中,自己的女儿向来都是乐观开朗的。但从某天起,祈殿玥就变得冷漠寡言,今日甚至连杀人都显得得心应手… 他的目光扫向在座的一众长老,道:“方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 “明白。” “明白就好,沈公子的尸体处置好,不得遗漏任何风声。” 众长老没有异议,皆点头。 祈殿玥先斩后奏的动作简直是大逆不道,但责罚训斥又有何用?众长老只得打扫现场,处理死尸,隐瞒此事。 因为这事关祈族的生死存亡,无论如何也不能透漏出去。 就算主动责罚,主动向中州沈家负荆请罪…又有何用?莫非人家看你祈族诚实老实,就会放你一命吗?灭族这种事,再简单不过了。 祈荒揉着额头,苦笑一声。 “祈族衰落,于东渊之地的小地盘苟延残喘。” “近年来,邻近的剑隐门三番数次挑衅我祈族,重创族人……尤其今日之事,绝不能让剑隐门的人知晓。” “老夫本意是想找一座靠山,沈公子尤为适合,哪料到靠山却成了煞星。” 有人说道:“家主,如今唯有相信小姐的判断了。” “嗯…” 祈荒点点头。 如今,唯有将希望寄托于祈殿玥的抉择,将宝全都压在许曜身上。 毕竟剑隐门妄图吞并祈族的打算,绝不可忽视… 旁侧,六长老打理沈玄的尸首,以防万一,他须将其烧成骨灰并就地埋下,将想象沈家少主的身份令牌销毁,打扫地上的血迹… 然而刚抬起沈玄尸首的瞬间,他突然察觉到一抹阴寒。 那份阴寒光是触碰就如毒蚁噬骨般疼痛,令六长老浑身颤抖… 名为‘枪’的宝物,也是这样的阴寒之物么……他竟觉得与大小姐的玄阴气息极为相似。 “不对,这就是玄阴气息,不会错。” “方才小姐也动了手,暗中助力…她从一开始,就诚心要杀沈公子,可到底为什么…?”六长老怔了些许。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更令他惊讶。 祈殿玥暗中助力,一同杀了沈玄,可在场的众人,竟无一人察觉到。这般含义…难道说她的实力已凌驾于众多长老之上么。 六长老颤抖些许,不敢多想,兴许…只是巧合罢了。 …… …… 水榭长廊中,两道身影并肩漫步。 许曜走在祈殿玥旁侧,微微侧头,视线落在她身上。 一头白发如银河般璀璨耀眼,冷漠的金色瞳孔露出一丝疲倦与淡然。 当年在未太监小说之前,大纲设定之中,他是往祈殿玥的外貌简介丢了一大串成语素材,如明眸皓齿双瞳剪水国色天姿沉鱼落雁出水芙蓉粉白黛黑之类的……以此作为水字数。 然而哪怕是水字数,当文字变成了真实画面,她也美得惊心动魄,无法用文字言说。 现在的祈殿玥,只是落魄祈族的千金。 在未来,他是中州神域的神女,以后的神域女皇,最具逼格的反派。 他也是老色批了。 像祈殿玥这样白毛加之身份尊贵又是恶势力的坏女人…xp拉满。 “刚刚你想杀他的,是吗?” 祈殿玥微微侧头,视线落在许曜身上。 许曜点头,“是,不能放他走,但……” “你犹豫了?” “第一次杀人,稍微犹豫了些。” 他毕竟是身穿过来的,看见血窟窿和幽幽白骨,能保持冷静已是定力十足。 “喔,我以为你是担心出手不方便,以后不好面对长老和父亲。所以自作主张,先行出手了。” “祈姑娘…你不怕血吗?” 许曜感到奇怪。 按道理来说,现在的祈殿玥还只是个单纯且无忧无虑的家族千金。 “大抵是做着奇怪的梦,就习惯了吧。” “梦?” “…随我来。” 祈殿玥抿着小嘴,表达不满,“对了,以后直接唤我名字就好,就如我叫你的名字一样。” 祈家后院的书房,二人又回到此地。 书案上还罗列着一本本书籍卷轴,其中所写的故事主角就是许曜。 祈殿玥翻出第一卷书籍,轻声道:“许久以前,我做过很多不明所以的梦,唯有写下方才心安……这些梦,都在第一卷当中。” “梦境中未来修道者不复存在,‘禁忌’邪族溃败,天道陨落,四方九州湮灭,位面陷入一片黑暗。” “纵使我如何挽救,终也是徒劳无用。” “也许就是这样的梦,日复一日……改变了心性吧。” “说来倒是巧合,在梦境的最后,我好像总是能看见你模糊的脸。” 许曜微微疑惑,“我…?” “嗯。”祈殿玥轻轻点头,“一开始本不在意,但日积月累,思绪渐渐繁杂……该如何说呢?我单凭印象将你从梦中写出来,却发现越是写着,心境越是奇怪…” 许曜接过书卷,大致浏览片刻。 照理说做梦的话,一般很难梦见从未见面的陌生人。 他沉思片刻,脸色一变,突然想到有没有这种可能… 祈殿玥梦境中的内容,其实是他小说的最终章——太监结局。 这个世界是他写出来的,那么当停笔不写的时候,书中的人自然而然也就死去。偌大的世界将什么也没有了,犹如世界末日般,整个位面陷入一片黑暗。 虽然是梦境,但却是预言梦,书中的人物未必就是虚构的,所谓一沙一世界,每个人实际上都是真实且有血有肉。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他许曜坏事做尽! 同时,他也在担心一件事:假使祈殿玥也停笔进宫,那么他后续的结局会怎样,那蓝星呢? 日了狗…别是刚穿越过来就得领盒饭去了。 许曜有些蛋疼,从旁敲击,问道:“祈……殿玥姑娘,那你现在还做这些噩梦吗?” “自从将梦境写下来后,便只是偶尔做梦了。” 说于此处时,她嘴角轻轻上扬,莞尔一笑:“最新一卷中我写到,你有能力来到我身边。没想到就是这么写,你却真实出现了。” “…就这样?” “嗯。” 她微微垂首,玉手轻抬下颚,“说来与我写的一段情节有关系吧…” 许曜顿时提起了兴致,问道:“方便问问,什么情节?” 祈殿玥轻轻摇头,“不知道。我只是随手添了一笔,你虽然没有修炼灵气,却有那个时代独有的特殊的修炼体系……” “具体,还须问你自己,你刚才的表现不就很好吗?” 她嫣然笑道,夸赞一句,体贴得完全不过问那一修炼体系… 许曜低着头,陷入沉思,他想明白了。 这个时代独有的特殊的修炼体系…不是核弹或者狙击枪。 他有种莫名其妙的错觉,应该是系统,或者说作为狗作者的权限…? 此前他试验过,没办法通过笔墨直接改变已定的剧情走向,但可以把蓝星的玩意带过来,可以给自己增添设定以获得系统……以此间接改变已定的剧情。 迪化流系统是一回事,但好像并不灵验。 归根结底,迪化这种情况做不了系统,它只能靠配角反派的配合,对方若是不给面子,那就没办法了。没真本事就去装逼的话,总容易被打。 许曜苦笑一声,作为穿越者,自己这金手指很特殊啊… 而且他现在还有个疑虑—— 一个在蓝星可以称之为科学与哲学并存的难题。 第6章 一沙一世界 那个科学与哲学并存的难题—— 这世上,到底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而他与祈殿玥,到底是谁穿了谁的书…… 许曜脑壳痛,飘飘然的有些像在做梦,但触感又很真实。 有句话也很哲学: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穿梭诸天万界的例子不是没有,穿到书里世界的不是没有,但像他这样相互穿书穿插设定的情况,他还是头次见。 这背后有什么奇怪之处…… 也许有某种可能性。 在中州的正中心,有名为应天神域的地盘势力。 应天神域中有一颗“建木”神树,连结天地,是人与天道沟通的桥梁。 若踏上建木神树,获得天道认可,便可掌握名为“神术”的神级功法。 设定之中,神术说白了就是另一种“作者权限”…当然,也是修炼和战斗体系崩塌了的表现。 它的作用,是为了让笔下主角穿越诸天位面,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无限套娃的世界观设定,以此装深沉有逼格… 而作为应天神域的最终反派,祈殿玥也掌握了“神术”。 许曜既然能靠笔墨,就给自己创造系统,获得狙击枪和核弹…… 那么掌握了象征作者权限的祈殿玥,以书卷笔墨将太监作者拉到书中世界,好像也不奇怪吧? 合情合理…合个der! 许曜的思绪越理越乱了。 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让他穿书的幕后黑手其实就是他自己?他被自己穿书然而他自己本身却不知道? 毛病…… “你怎么了?” 祈殿玥坐在旁侧,玉手托着香腮,“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在想什么事情吗?” 她那双淡然若水的金色眼眸,就这样静静看着许曜很久,终于没忍住心中的好奇。 许曜回过神来,“没,走神了,就是想到一个哲学问题。” “哲,哲学…?” “我在想,这世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科学的角度来说,大抵应该是先有**。 但祈殿玥微笑道:“我想应是先有天道。” “天道?” “嗯…”她想了想,好像一时也理不出什么理由解释。 这份回答无疑是把哲学问题拉到宗教上去了。可许曜发现并非如此,至少就现在,‘天道’的另一种含义,就是作为作者的他自己。 这白毛金眸的未来神女…不对劲。 许曜突然发现自己得了一种病,病名是思想迪化,在疯狂脑补祈殿玥…… 然而后者的眼眸与思绪中仅有冷静与淡然,半点多余的杂念也没有。偏要说的话,或许唯一的杂念,就是温柔和宠溺。 “先不说这些了,你就在这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可以和小侍女说。” 祈殿玥俏脸上的血色突然褪去,浑身若有若无的冰息弥散。她匆匆起身,道:“太阳下山了,我须先走…” 许曜问道:“是玄阴圣体的反噬吗?” “嗯。” “多等几日,我找找有没有什么办法…” “谢谢。” 她抿着红唇,轻轻点头,看上去不太好受,匆匆离去前柔声道:“明日见。” 玄阴圣体很特殊,有利有弊。 益处在于修炼时有大幅度帮助,能让自身灵气和功法有“附魔”的效果,越级挑战轻而易举。 坏处则是每隔一段时日都须克服玄阴反噬,否则自身血脉便会凝固,甚至结冰。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来是益处还是坏处的情况…… 玄阴圣体非常适合双修,不论是哪一方人,功力都会大涨。 当然,直到太监结局以前,祈殿玥的这一设定都派不上用场。 “歪门邪道。” 许曜吐槽了自己写的这双修设定… 最终反派么,就是需要有逼格,哪能靠这种手段……当然对象要是他自己的话,就另行再说。 此时,黄昏流霞疾走,太阳落山。 天的另一边已经黑了。 复式木屋内灯火微弱,许曜坐于书案前,观看祈殿玥写下的书卷故事。 他提起了自己的笔。 挥笔间在自己的书卷上继续写出文字,他想修改玄幻世界的剧情,让自己一夜间成神登帝,让未来变得更美好。但是不能,他的狗作者权限无法直接改变已定的结局,当他太监以后,就等同于放弃了这份权限。 核弹和狙击步枪很好,但是并不能常用。前者属于范围aoe,他可以送敌人去见他们的奶奶,但许曜自己也会跟着一道去;后者若是遇见境界高强且有防备的人,其实很难起作用。 他想修炼,更想亲身体会试试修炼的感觉是如何。 这里是老套的以武为尊的修炼世界,有实力才会有地位。 然后,写下一行行设定。 “首先是签到流,开局直接获得满级功法满级境界…?” “……写下的字没有消失,证明这个系统无法生效。” “也许不能超脱剧情逻辑。那就…那就按签到时间地点,随机获得物品就好。” 前半夜,许曜几经试验,然后【签到】的小玩意终于形成。 之后,他又打起另个心思。 哪有人嫌系统多的呢? 脑海中有另个系统的雏形,再次提笔,写下无数行文字。 “就你,深蓝…给我加点!” 许曜放下了笔,长舒一声。 笔墨写下的文字归为虚无,象征着文字已转变为现实。他有种自己是程序猿的错觉,靠着中文编程语言,也不用管太多的bug逻辑,一点点增添这个世界的设定。 【签到】和【加点】这两个小玩意,算是对修为最有益处的了。 他想探寻自己穿书的真相,必须要去中州的应天神域;可若要去哪里,就需要一定的实力、地位。那么,这两个系统刚好足够。 此时,天色破晓。 许曜没想到,单只是写两个系统,一夜就这样过去。 他伸了伸懒腰,离开屋子。穿越以来,他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每日凌晨看太阳的习惯。 东渊之地临海,山峦起伏,山头耸入云霄。 祈族的地盘就在座座山峰之上,彼此以木桥与传送阵连结。 红日冉冉上升,光照云海,灿若锦绣。 许曜坐在屋前,看着日出,内心祈愿,愿所有的一切都如日出般美好。 然后,他眼前有数行文字浮现。 【本日可签到次数:1】 【当前地点:东渊之地,祈族后院】 【当前时辰:卯时日出】 【是否签到?】 第7章 没有系统自己造,修炼全靠自己 “签到。” 许曜心中默念,然后看见眼前文字更新。 【签到成功!】 【获得功法:纯阳淬体诀】 【品阶:玄级下品】 【提示:签到获得的道具,与签到时的大地图、时辰、地点形成关系。】 “纯阳淬体诀…?” 许曜差点就跟小说中的主角一样,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本功法一来有助于基础修炼、淬炼肉身与灵脉; 二来,恰好能帮助祈殿玥解决部分玄阴圣体的寒息反噬。 来得太及时。 趁现在早些淬体… 许曜闭上眼,系统文字消去,脑海中多出功法的内容,记忆清晰得甚至倒背如流。 他陷入冥想中,脑海中有万丈金光亮起,思绪浮现冉冉上升的金色太阳,炙热璀璨。 此时正是拂晓,耸入云峰的山顶上,他红日如此接近。天地至阳气息汇聚于此,形成无形的旋涡风浪,尽数注入肉身中。 咔嚓—— 清脆声响起,他的身上闪烁着缕缕金光。在签到并自动学会纯阳淬体诀的瞬间,肉身与灵脉就已开始淬体。 肉身由内而外渐渐变得炽热滚烫,似是天地阳气汇聚于体内,形成金色的焰火,涌向四肢百骸。 可怕的灼烧感令人浑身上下一阵剧痛,体内的每一寸地方都滚滚发烫,每一滴血都在沸腾。 “唔…” 许曜面露痛楚。他只得以内心吐槽来缓解剧痛: 早知道淬体这样痛,不如在玄幻世界点亮科技树体系……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修行千年的一百多斤的老妖怪,都未必能扛得住一发大伊万,如果抗下了,那就再来一发。 淬体的过程太过痛苦甚至令人麻木,仿佛都能听见体内血液沸腾,灵脉被一遍遍冲撞的声音。 但疼痛渐渐麻木,突然间沸腾的血液安静许多,霸道的太阳气息渐渐温顺,如涓涓细流般涌向全身。 许曜察觉到前所未有的奇妙的愉悦感。 他从未觉得身子如此轻盈,气血如此旺盛,虽只是淬体,但淬体成功后竟是连脑子都清醒许多。 他盯着掌心,突然间紧握成拳,感受到手臂力量增长数倍。 再次闭上眼,仿佛能看见手臂中血液的流动,灵力的轨迹。 若有若无的太阳气息弥散,循着那气息至深处,能看见体内有一道金光如红日般闪耀。 许曜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纯阳淬体诀炼成! 淬体结束,连境界也突破了… 直接来到九品五阶。 境界的划分,为九品起始,至一品则抵达巅峰;每一品中,又分九至一阶小境界。合起来的话,倒等同于九九八十一。 淬体成功后,他直接飞跃至九品五阶境界,这等速度在新手村地图直接是神速。 “难怪,难怪修炼世界中的人都只修炼,从不发展科技树。” “境界突破、淬体成功后……竟然这么爽。” 许曜长舒一声,内心感叹…去他娘的科技树,修炼万岁。 他想不到如何形容这种境界突破的体会,脑海中突然想起一段粗暴简单的段子: 人类的身体本能为了繁衍后代,会将那方面的快感拉到最顶。若说撸能让人沉迷酸爽,那境界突破后的成就与愉悦感要比它爽几万倍,以此驱动人的修炼。 这样想太粗俗了…却是他能想到的最直白的形容。 “签到系统一天只能签一次,然而这纯阳淬体诀我已习得。” “不行,还要再来。” 许曜长舒一声,“系统,给我加点” 【加点系统激活!】 【您当前可用的点数:100】 【点数可对任意物品道具或功法进行升级加点。】 【宿主每次战斗,都会视对手身份、境界、生死对决等各种情况结算,获取系统点数。】 眼中有另一行文字更新。 【宿主已习得功法:纯阳淬体诀】 【当前品阶:玄级下品。】 【可使用100系统点,将品阶提升至:玄级上品】 【是否提升品阶?】 果然应验了一句话,选对路子比努力有用许多。许曜没想到自己折腾一夜弄来的两个系统,竟有这样的作用,当即一狠心。 “我的修炼全靠自己的天赋与努力……不对,全靠自己写书造系统的天赋才有现在。” “加!” 纯阳淬体诀的品阶飙升,更加强烈的炽热爆发。 许曜静下心来,准备再次享受淬体破境的快感。 突然间,通天彻地的金光焚烧大地万物,他的意识归入虚无。 …… …… 傍晚,天凉。 许曜迷迷糊糊之中,才醒了过来。 “强行修炼更高品阶的功法,气血过于旺盛反而折损流逝……” “不能这样鲁莽了。” 他苦笑着,明白了。 今日还算命大,功法成功晋升至玄级上品,命也保住了。但短时间内,他应该稍微放松些。 淬体成功境界突破的快感,的确比那种玩意要愉悦许多。但也有一句粗暴的俗话说得很好:强撸灰飞烟灭……那就只有在境界上突破更强。 啪! 许曜给了自己一小嘴巴子,以此清醒些。 他转过头,视线落在窗外,“天又黑了…说起来,那傻白毛今日没来么?” 说的今日见,别是给鸽了…… “月圆之夜…?”看见窗外的圆月,许曜明白了,“月圆时阴气最为旺盛,那傻白毛的玄阴反噬需要好些时间才能镇压。” “正好,不如去找她。” 纯阳淬体诀虽不能完全解决玄阴反噬,但至少也能让祈殿玥稍稍好受些。 他服下丹药,身子有了些精力,披上大衫,带上门就出去了。 屋外侍女不见了踪影,想来应是有事离去。 还好许曜认得祈殿玥的住所,那里是大殿所在之处的最高的山峰,若要过去,须走过一条长木桥才能抵达。 路上,祈族的人以奇异惊讶的目光打量着他,然后窃窃私语。 “他就是许曜,小姐在外领回族内的外姓之人?” “长得这样好看……没错了。” “有言在先,我不是妒忌或者不满意什么。只是实在不解,小姐心性高傲冷漠,怎会看上他这样的。” “抛开长相不谈,这外姓者也只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的确奇怪。” “我也觉得如此。” 祈族早已不是曾经的远古家族了。 被赶出中州,族内实力大幅度衰减,甚至到了要被邻近宗门吞并的地步…… 然而族内这些年轻弟子,骨子里还是这样的天生傲性,不怪别人骑在他们头上为非作歹。 许曜与他们擦肩而过,什么话也没说。 之前的沈玄猖狂,废话一堆,想威胁祈族,但那是因为他有本事,有本事才能装这个逼。 许曜装逼的本事比不上他,只得含泪一枪把人崩了。 圣子沈玄可以理解。 这些祈族的年轻的小角色,他懒得搭理,任由他们无能狂怒。 第8章 水仙不开花,在装蒜吗 许曜懒得理会周遭的窃窃私语,但打心底还是认同他们的一句话: 抛开长相不谈,他现在的确也只是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普通路人。 在新手村地图上,九品五阶的境界在年轻一辈中看似很强……实际上的确也很强。但于他而言还是太平庸了,远不满足于此,看来只能再努力编系统。 他现在是字面意义上的键盘侠,只要“敲键盘”写系统就能变强… 此刻,月圆之夜。 笼罩在云海中的山峰洒满了银白月光。 许曜走在月色小道上,他若想去祈殿玥所在的主峰,则需通过吊桥步行至邻近山峰,坐传送阵法才能抵达…… 这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从家门口到卧室要打车一小时”。 可能这就是作为富婆的祈殿玥的忧愁吧。 前方风景独好。 锵——! 锵——! 在山峰的吊桥前,两批人聚集对峙,互相切磋剑技。有长剑交锋的清脆声响,有挥舞剑气的寒芒白光,有阴冷凌厉的剑意。 与刚才那群说着“抛开长相不谈”的还没认清现实的人相比。 这两批互相切磋的人,心性比他们高到不知哪里去了。所谓一句话:空口误家,实干兴家…… 作为一个吃瓜路人,许曜很远就盯着他们的剑术。 “挥剑的那人也许是祈族的未来。” 他深深感叹。 祈族在剧情中后期就被灭族了,其中有族人的不作为。 当然祈殿玥也出了很大的帮助,她愿意为了家族复兴而给予除了帮助以外的一切帮助。 并且还用了很富有她个人特色的方式来继续尽孝—— 直接送祈族所有人去见上帝,去天堂报道享福。如果玄幻世界有宗教上帝的话。 现在看来,祈族还有救嘛。 正好要路过此地,许曜就上去吃瓜。 “此剑,为我剑隐门外门大师兄赠送的蛇阴剑。” “你们祈族的人就这点本事么?” “非但不能在此剑上留下一点坑洼,反而还被剑中的一点阴气伤到了…?” 弯弯曲曲的剑身弥散着淡淡的白雾寒气,那是黄级中品品阶的宝物,是剑隐门外门弟子所能取得的最好的嘉奖。 手持此剑的是位身型肥胖的人,他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看得出来想装深沉,但显然这一身衣服跟他的气质不搭。白衣穿在身,银月却照不亮他的黑脸,至暗与至白的对比度拉满,倒有点地狱笑话意味的黑色幽默。 呃…… 许曜愣了片刻,他想错了。 他认为是祈族未来的同龄年轻人,实际上是隔壁宗门来着……看走眼了。 “陆宽明,你…你别太狂妄嚣张了!” 有祈族弟子双手握拳,紧咬牙关,无能狂怒。 叫作陆宽明的白衣胖人愣了片刻,旋即大肆嘲笑,“本公子一打你们仨看门的,狂又如何?叫你们这个峰最能打的跟我切磋比剑,若你们都不行,就叫长老亲自赶本公子走。” “你…你……!你等着,等长老来了,你千万不要跑……” 让家族长老本尊亲自来一趟,就为了赶走隔壁宗门的外门弟子……素来逼格拉满的长老还要不要面子了? 修炼救不了这帮憨批祈族人。 赶紧的毁灭算了。 许曜什么话也没说,逆行着,与准备去找长老的祈族人擦肩而过。 天大地大,白毛最大,她也的确大。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跟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击剑。 然而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姻缘嘛~……。 缘分嘛,上天安排的最大。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他就再也忘不了许曜的脸。 不允许,不允许—— 陆宽明的父母为了他而找算命先生取了‘宽明’的名字,是希望他未来前途宽敞明亮。 却没想到变成了他的身材宽敞的‘宽’,这也就算了,脸却一点也不‘明’亮。这让他明白一件事,算命先生决不可信,拜入剑隐门学成以后,他就顺手将那算命的杀了。 咻——! 陆宽明突然出手,以蛇阴剑拦住了许曜的去路,说道:“这位朋友,你…看上去不简单。” 平日剑隐门的师兄们也就算了,但现在,陆宽明绝不允许祈族有比他气场更牛逼更帅的人出现。 许曜愣了片刻,心中默念。 【迪化流系统:关闭】 这破系统,对境界低的人生效,对境界高的人又没用。毕竟迪化流这玩意,得靠作者安排的,配角要是不配合…那就很尴尬了。 然后,许曜才说道:“兄台,我只路过。” “路过?”陆宽明说道:“想过此路,先交买路财。” “这不是祈族的地盘?” “是祈族的地盘,但不久以后也是剑隐门的分门地盘了。” “可是现在不还是祈族的地盘?” “提前收以后的过路费,怎了?谁不允许么。” 陆宽明瞪大了眼,黑夜还是给了他明亮的眼睛,他手中的蛇阴剑闪烁着寒芒,“不服打一架。” 许曜想要见白毛老婆的心急切,没心思跟邻近宗门的人起小摩擦。准备绕路,又叫人挡住了。 身后,有祈族的人喝道:“快回来,蠢货,别跟剑隐门的人杠上…!” 许曜没有理会他们,道:“那就打一架。” “好!” 陆宽明大笑,“出剑吧!” “我不用剑。” “不用剑…?可本公子只会用剑。”陆宽明犹豫片刻,道:“管你的,看剑!” 黄级中品的蛇阴剑陡然间爆发冰冷寒息,蛇形剑身造型独特,又蕴藏陆宽明纯粹的剑气在内。 单凭赤手空拳,完全不可能抵御,连躲闪都来不及。 只要一剑刺到,哪怕只是不小心,都会给予重创。 这把剑的主人曾经就是如此杀敌,剑尖刺入人腹而拖出其肠,剑本身的阴气又会凝固人的气血。 剑身虽未涂毒,却比寻常毒药更毒。 “这外姓的必死无疑了,竟然敢正面与陆宽明、与剑隐门的人起冲突!” “那可是剑隐门外门排行前十的高手!” “小姐看上的宠儿死定……唉…哈!” “管他的,我们快走,去找二长老来…!” 祈族的人灰溜溜逃去了,半点影子再没见着。 许曜算是明白,祈殿玥为啥将自己的家族给灭了…… 坦白来说这些祈族的年轻一辈都是可以的,除了没用的地方以外其他都是有用的。 但…只是剑隐门外门的人而已,排行前十,大抵也只是鸡头凤尾中的**。 真以为他许曜是水仙不开花,装蒜呢? 他体内的白日焰火燃起,一身血脉沸腾,手中是太阳气息凝聚的精粹坚固一掌。 那阴冷的蛇形剑如万千幻影毒蛇般刺来,许曜没有丝毫躲闪,百分百空手接白刃是不可能做到的,但还是有九点九成的把握。 剑尖已至,他抬起手—— 咔嚓! 至阳气息围绕的一掌,徒手接住蛇形剑的剑身,轻轻一捏,就像掰断一根巧克力棒似得。咔嚓的一下,声音清脆。 这柄陆宽明吹嘘了半天的剑…… 断了。 第9章 女人哪比剑重要 陆宽明淬体成功,踏入修炼境界当中,已是九品八阶的境界。 虽然相貌与体型具有强烈的个人特征,但他的剑术却是一流。 今夜他是带旨来挑事的。 几位祈族人相继败于他手下,就是以一敌三他都能轻易获胜。 陆宽明用黄级中品的蛇阴剑,用一剑战三人的手段,辛苦铺垫良久,就是为了今夜来挑事的。祈族人也认栽了,怂了。 唯有铁头娃许曜还敢正面硬碰硬。 哪曾想场面太突然,以至于还没反应过来。 他那一剑才刚刺出,就已经结束了。 “剑…剑给折断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黄级中品的蛇阴剑!” “祈族什么时候有这样强的人……” 跟随陆宽明来的剑隐门的弟子,顿时间萎靡了。 陆宽明完全的落败。 甚至连珍贵的蛇阴剑都被折断。 这是什么鬼? 原先占据上风的大好局势瞬间落败。 【战胜对手:陆宽明】 【用时 00:02:01】 【评价:s+】 【获得加点点数:10】 许曜的眼中浮现数行文字。 “10点…” “这也太少了…!看来只有遇见更强的人才能获得更多的点数。” “毛病,就这,硬挡着我去看白毛。” 月圆之时,寒风萧萧杀人夜,他以两秒的速度解决一场战斗。 快还是他快,下次若再遇见陆宽明这样的人,争取迈入一秒。 他需要管理时间,要写系统、修炼、思考穿书和应天神域的关系。也要去解决祈殿玥身上的玄阴反噬,没空在这小喽啰上耽误太多时间。 “算了,耽误时间,得走了。” 在折断剑后,他就打算一声不吭匆匆离去,谁也不能打扰他去见女主。 此时,没了剑,陆宽明的心顿时茫然。 “等等,你…你要走,你就这样走了?” 他叫住许曜,又恼怒,突然又有些畏惧。 “我本来就是路过此地,要去见老婆。”许曜说道,“难道不去见她,倒跟你在这过?” “你……休要走!女人哪比剑重要!” 陆宽明随手丢掉被折断的蛇阴剑,怒道:“你,你们祈族死定了,还这么猖狂,敢断师兄赐予我的剑…” 旁侧,有剑隐门的弟子小声道:“窄明师兄,我们还是先回宗门去…” “回?回!”陆宽明气得牙痒痒,指着许曜的身子,喝道:“姓祈的,你就在此地呆着别动,一步不准走。” “等着,待我叫上大师兄来,再与你一战!断剑之仇不共戴天。” “断剑之仇…?” 许曜俯下身,将断剑捡起来,“黄级中品的剑而已,回头我去借一卷胶水,给剑粘上,咱这仇就算解了……” “嗯?人呢?” 一抬头,发现那群人已经灰溜溜地逃了。身影最快的当为那白衣胖子陆宽明,步法轻盈,一跃千里,然后连滚带爬的下山。 兴许这就是用最霸道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哐当—— 许曜没放在心上,随手将断剑扔了,赶着离去。 嘈杂的月下峰顶归为寂静,只有空气中残存的一缕纯阳气息仍然霸道。不久以后,有祈族人赶来了,再次嘈杂起来。 …… “长老,剑隐门那陆宽明就在前方。” “他今日带了蛇阴剑来,好多人都被其中阴气伤及……” “请长老为我们出气啊!” 年轻的祈族人走在前头,他们走了许久的路,才将定心中的长老拉过来了。 当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只剩下一柄断剑了。 人呢? 没人,有个鬼。 “咦,那个陆胖子怎么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对脸懵逼。 莫非是…幻觉? “…不对劲,这等霸道磅礴的纯阳之息来自于何处。” 祈族长老紧皱眉头,他察觉到空气中一缕霸道的纯阳气息,察觉到濒临消散的蛇阴剑的腐蚀寒气。 纯阳气息的主人尚不得而知,然而寒气的来源则近在咫尺。 “断剑?” “竟就是蛇阴剑…” “陆宽明…战败了?” 被折断的蛇阴剑似乎给人随手丢弃了,祈族长老捡起其中一把,看见断剑的缺口仍然锋利。 “折断这柄剑的人,功力会有多深厚,以至于当蛇阴剑被折断的缺口竟如此锋利整洁。” 祈族长老觉得不对劲,转过身,苍老的目光扫视着那些人。 “你们,方才剑隐门闹事的时候,除了你们以外,是否还有其他人?” 众人面面相觑,愣了良久。 击败陆宽明、斩断蛇阴剑的人……他们之中哪有这么牛逼的?说好一起菜到老,是谁偷偷卷起来暗中修炼成高手了? 一阵窃窃私语,几经讨论测试,终于确定他们之中没有出‘叛徒’。 可那又会是谁,莫非真就是鬼了? 顿时气氛又紧张了起来,祈族长老苦心教育他们,世上是没有鬼的,鬼也不可能有这样纯粹的阳气。就算有鬼也不可能会用阳气。 可若是人的话,那个人又未免太神秘太难以猜测了些。 突然间,有一人惊声道:“方才我离去的时候,小姐带来的那个外姓者似乎想挑战陆宽明,说起来他人呢?” 听闻此言,祈族三长老的眼神凌厉。 “外姓者,你是说那个叫许曜的人…”他问道。 “没错,就是他!” “原来如此,啧,这种霸道旺盛的纯阳气息……” 他随手也丢掉了断剑,静静沉思良久,身后年轻的族人面面相觑,不太理解。 三长老的眼中陡然间升起一抹贪婪,眼瞳升起微弱血丝,旋即转头向身后的年轻族人说道:“今夜,有关于那外姓者的事决不可与其他人说,事关祈族的颜面,知道了吗?” 几位年轻的族人面面相觑,沉默些许,纷纷点头,“明白。” …… …… 哈欠—— 许曜打了个抖,他突然间觉得阴冷许多,像有个鬼在背后一样。 他心中默念相信科学,一边运转体内阳气,以此御寒。 前方,辉煌的宫殿和庭院,就是祈族千金祈殿玥的住处。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阴冷感,就是从其中传来的。 冰山美人只是图一乐,真正的冰山还得看她…相隔甚远,也能将人冻麻。 “许公子,您怎来了?” “若无事还请回,否则被玄阴冰息伤到的话…小姐会不高兴。” 侍女守候在门外,虽很不雅的在院子门前烤火,但她还是冷得发抖,不停地抖抖抖—— 她是来这护法的,以免外界的环境打扰到屋内的人。 “殿玥她还在里面镇压玄阴反噬么?” 许曜唤出体内阳气,驱散一方寒冷,将侍女的抖动模式开关关上。 “嗯…毕竟是月圆之夜,咦,突然暖和许多……” 侍女有些惊讶,蓦然间反应过来,“许公子你…?” 许曜说道:“我这一些些阳气,应该可以帮助她镇压反噬,可以帮得上忙。 第10章 女人就是比剑重要 这个世界中皇帝王朝早已覆灭,四方九州皆被宗族门派瓜分,可皇帝的那些奢靡之分仍旧不减。 该说不说,不愧是祖上辉煌过的。祈族千金所居住的宫殿庭院相当奢华,就像皇朝皇宫那样。 大殿内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墙面地板都结起微弱冰霜。 有一道白发倩影定心冥想。 许曜觉得又冷了许多,以体内阳气护体,然后凝视着那道白发倩影。 此刻祈殿玥陷入沉睡,任由他的目光打量。没有血色的柔美的白色肌肤,温润鲜艳的红唇,一身纤尘不染的洁白长裙,白裙遮蔽之下若隐若现的修长玉腿…若能穿白丝,将是绝杀,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的,许曜挥笔间就是连核弹都能搓出来,区区白丝轻而易举。 女人果然比几把破剑重要。 鹤发童颜,白毛金眸,真是老祖宗留下来代代相传铭刻于基因中的xp。 像祈殿玥这样白毛加之身份尊贵又是未来恶势力的坏女人……于他而言,各方面xp都拉满了,忍住不出声想再多打量几番。 此时。 定心冥想,全力镇压玄阴反噬的祈殿玥,突然间心悸,本能察觉到危机感—— 是对可怕男人的警惕。 好像有个痴汉在暗中盯着她,像看猎物一般,下一秒就要吃了她。 祈族虽然没落,但还算安全。 这是什么错觉…应当是梦吧。 祈殿玥檀口微启,长舒一声,美眸缓缓睁开—— 咦?不是错觉… 的确有个痴汉在看着自己…… 找死…… 嗯? 喔,原来是许曜啊…不是痴汉,那没事了。 她的内心一片杂乱。 她那带些疲倦的冷漠的金色眼眸,在认清来人的相貌以后,冰冷之意顿时消散。 “许曜,你来做什么?快出去。”祈殿玥娇声呵斥道:“走之前带上门,叫秋儿好好检讨……” “我特地来找你的。” “找我…?” “没点真家伙我怎会特地来一趟,你看。” 许曜体内洪荒之力涌起,他将辛苦炼成的成果展示出来。 昏暗冰冷的房间,一束白光亮起,白昼太阳气息缓缓弥散,融合驱散空气中的阴寒。 “纯阳…之息。” 祈殿玥怔了片刻,金眸中倒映着许曜手中璀璨的白昼金光,她淡然若水的眼神掀起波澜。 “你…什么时候纯阳淬体的?” “这段时间偷偷学的。” “喔…好吧。” 她还是很体贴的没有去问具体。不像大部分女子那般:不刨根到底问个水落石出的话,就要记仇,在深夜胡思乱想越想越气,然后在男人第二天一脸懵逼的目光中发疯。 每个人心间总藏有一些些小秘密的,许曜如此,她也是如此。 “月圆之夜,稍后又是子时,是阴气最旺盛只是。” 祈殿玥的声音柔软动人,“你,你能不能过来,给我一些阳息…?过了此夜,我会好受许多……” “我就是来帮殿……帮你排忧解难的。” 或许是之前写文的习惯,他下意识像npc配角一样,将祈殿玥称呼为‘殿下’,未来的神女身份的尊称就是如此。 好在这傻白毛冷得很,冻傻了,意识有些昏沉,没听见这话。 “有劳你了…” 傻白毛的话音落下,美眸微微闭上,全然放下防备。 许曜走到她背后,能感受到扑打在脸上的玄阴冰息,如冰川雪原近在咫尺。 就如武侠电视剧中的传功场景,他抬起手,双手手掌按在祈殿玥背上。 相隔一层单薄的白纱衣物,能轻易感受到白发少女细腻顺滑的后背,宛若精心雕琢拥有优雅线条的美玉,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寒霜。垂直腰间的雪白发丝作为点缀,更添一份朦胧雪景之美。 这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冰山美人。 许曜虽说才刚强行突破纯阳淬体,导致气血折损,好在恢复的也快,短暂应付区区这一点玄阴反噬的话…大概率不成问题的。 “我动手了。” “嗯。” 他摸准了祈殿玥的灵脉,意念中看见漫天的玄阴寒息。在后者的允许下,他运转体内的纯阳阳息,打入冰冷的灵脉中。 温顺的阳息如河水般涓涓细流,向四面八方流淌。 仅片刻呼吸间,祈殿玥觉得浑身温暖许多,冰凉甚至麻木的手足有些许温度了,由内至外的阳息如冬日白昼般驱散阴寒。 舒服—— 就像在大雪中行走三天三夜的旅人,找到简单舒适的小屋避寒,点燃壁炉的篝火取暖。 漫长雪夜,她就如此,在篝火前不知不觉间沉入梦乡。 …… 她又想起许多年前的某夜,当一次又一次梦见崩溃的漆黑的世界。 一次又一次看见世界之外的像是许曜的脸庞,似是有尘封许久的记忆如梦般无数次折磨着意识。 于是,她抛弃念想,直视那一道道梦境,将每一幕画面牢牢记下。 她全身心沉浸于书中的梦境世界,去想象崩塌世界的轮回重建的未来,去想象那个时候的许曜,他的整个人生。从出生开始,从学会走路开始,看见他第一次进学堂的稚嫩模样,看见他每个日常平凡的度过,看见年幼的他用纸笔书写幼稚的故事打发时间,看见他似乎在对自己说话。 这种感觉相当奇妙,祈殿玥觉得自己就如同天道在书写一本书卷,一本真实发生的存在的世界。祈族落魄之际,她渐渐沉浸于创造的愉悦快感中。 直至某天她发现,她倾注了全部心血创造的人物仿佛活了一般。许曜不再执笔,而是敲着方形模样的书中世界的道具,她不再对许曜有那种自私如变态的偷窥和掌控欲,因为她做不到了。 当她的父亲,祈族族长,第一次提出要将她许配给庇护靠山之时,她断然拒绝。因为,她已经毫无保留地爱上了笔下的人物,仿佛对方就是陪同她长大的青梅竹马。 直至许久许久以后的今日。 笔下的人物活了,就在身后… 祈殿玥一双清澈的美眸缓缓睁开。 她看见窗外有光,黎明破晓,…天亮了。 熟悉的人还在身后,默默守候着她一整夜。 “谢谢你,许曜。” 她转过身,真诚的声音动听柔软。 然而…对方的脸色并不太好。 “呼——” 许曜看见了天上的星星在地上转,眼前绝美的人身影重叠。 扑通—— 他禁不住,顿时倒在了祈殿玥的怀中。 “你怎了?” 祈殿玥舒缓的心顿时焦急,“哪里不舒服…?” “我休息休息就好。” 许曜再没有经历过这样沉重的睡意,他差些是一点阳气都没有了。 疲倦的眼才刚刚合上,思绪就断了片,睡着了。 “…” 祈殿玥怔了片刻,看见他的睡相,冷漠的表情突然间忍不住…… 噗嗤…… 她掩面一笑,喃喃道: “作为答谢,书上说男人都喜欢这样…嗯,好吧。” 她犹豫片刻,说着,玉手轻轻推着许曜的身子,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 第11章 魔宗 许曜做了个梦。 那年青春稚嫩,却是单身,他想体验睡在膝枕上是怎样一种感觉,就像动漫和电影中的那样。然有些事需要天赋的,他终不能做到睡膝枕。 因为他的头碰不到自己的膝盖。 但今日在半梦半醒的朦胧意识间,他梦见自己躺着别人腿上的… 春、春梦? 不对,若是梦的话,这触感也太真实了… 许曜睁开眼,视线朦胧模糊。 抬头是山峦,低头是幽谷,浅闻有残香…… “醒了的话…”祈殿玥轻声道:“就起来吧?” “……” “想再多睡一会么。” 许曜听着她的柔软话音,视线渐渐清晰,“做梦?” “你从拂晓时睡下,现在已是正午了。” “…我以为是梦。” “梦?你是指……” “膝枕。”许曜说道。 “喔,我还以为是什么。”祈殿玥柔软冰凉的玉手轻轻抚揉着他的额头,漫不经心道:“书上说,男人大多都喜欢这样的方式……我就试试了。” “先人有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上说的都没错。” 膝枕于男方的杀伤力,不亚于公主抱对女方的杀伤力。许曜曾想过若以后有女朋友的话,一定要试试这份感觉如何。 “看上去你的确很喜欢。不过……还是先起来吧。” “真不能再多睡一会?”他有些贪恋了。 祈殿玥轻轻捏着他的脸,淡然金眸中有些飘忽不定的犹豫,片刻后说道:“你睡了这么久,其实,我的腿…有一些些麻。” “…” 许曜没忍住笑出声,这一笑,顿时精神了。 “不要再笑了,你…”祈殿玥抿着红唇,“我…有些丢脸,但是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起了身以后许曜才看见,祈殿玥臀部压着雪白玲珑的玉足,是以跪坐的方式在床上让他睡膝枕的。 很久以后的她,就是中州应天神域的神女了,修为大涨,获得传承。区区膝枕的事,就是睡上几天几夜都不见得会怎样,倒令人期待。 “哪里发麻…要不我帮你揉一揉,很快就好。” “不、不用!” 祈殿玥低着头,她似乎感到害羞和丢脸了,白皙精致的俏脸有一抹淡淡的红晕,如火烧云般美好。 她下了床,稍微活动片刻。似是为了掩盖这之中的尴尬与害羞,她故作深沉且严肃的微微侧头,不敢去看许曜的脸,怕自己脸上的红晕更旺盛了。 “你既然醒了,那…那就说说正事。” 她佯装正经,保持着语气的冷静:“你淬体成功,入品了么?” 虽然她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可还是忍不住好奇。 “九品五阶。”许曜答道。 “谁教你修行?” “没有。” “…可惜了。” 看得出来她对祈族相当失望,他本还想,祈族若有这样的长老还是不错。 祈殿玥沉默片刻,将这些烦心事抛在脑后,感叹道:“不得不说,许曜,你进步很快。” “多进步一点总是好的。将来父亲若对你不敬无礼,你可以用境界实力让他闭嘴。”她补充道。 在东渊这点小地方,灵气枯竭,传承尽失,很多人终其一生甚至都难以淬体入品,修行数十年至多也只是平凡武夫。许曜这样的速度,不过才短暂的一段时日而已,竟已晋升至九品五阶,速度简直快得惊人。 “‘不敬无礼’这两个词…用得不好吧?”许曜问道。 祈殿玥轻轻摇头,“不,不用管,恰恰好。” 让人感慨,实在是父慈子孝了。 她柔声道:“纯阳淬体术不错,至少在九品境界中有至关重要的帮助。你现在的天赋和境界,在祈族内已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了。你可能不满足在祈族内的地位和待遇,不要担心,我会解决的。” “但……我希望今后你要继续保持收敛。” “收敛?”许曜不解。 祈殿玥轻点螓首,解释道:“祈族的危急不仅来源于剑隐门,事实上,于你我而言剑隐门不值一提。真正的威胁,在于北边的魔宗。” 修炼世界,既然正道,当然也有邪魔歪道。 寻常修炼法讲究修身养性、淬体淬炼、寻求天道星体,领悟大道法则。 但是魔宗的人修行就很简单了,唯有一个字:杀。靠‘禁忌’邪族的异术修炼,或是将他人血肉炼作丹药养分,甚至是夺舍他人肉身。跟人沾边的事,他们是一点也干不出来。 说起来,未来的气运之子,也与魔宗有所关联啊… 毕竟两种力量体系双修,同时为人族和邪族中的佼佼者,大部分气运之子都是如此。 “知道为什么吗?”祈殿玥问道。 许曜沉默些许,说道:“兴许,你是担心祈族的人被魔宗炼作血肉养分。” “错了,与祈族无关。” “那是…?” 祈殿玥柳眉微蹙,正色道:“你身上的阳息纯粹旺盛,尤为符合魔宗内合欢派修士的目标。若太过招摇,可能会被他们掳去作为炉鼎。” “那不怕。”许曜不以为意。 区区炉鼎……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许你有可能被合欢妖女汲取了阳气,又会被阴柔男子灌注阴气。” “男、男的…?” “莫要以为合欢宗只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魔宗修道从不讲究常理的。”她解释道。 炉鼎双修的事,说起来也很久远了。 这种功法全靠其中一方人的抉择,是决定杀鸡取卵,还是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这些炉鼎之术实际上都在常理中。 那么不在常理之中的炉鼎双修… 则是男和男、女和女的程度了。且这种类型,均讲究辣手摧花。 所以才说,跟人沾边的事他们一点也不干。 这类魔修到最后,往往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它们的修行完全是逆天而行,自然就要遭到天道的诅咒。 “停!停!” 许曜浑身激灵,打断她的话,“别说了!” 单说炉鼎的话…其实倒有些小期待的。 可当祈殿玥一脸淡然的将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描述出来时,画风顿时就不对劲。 这是碳基生物能整得出来的花活? “……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了吗?” “明白了,牢记于心。” 许曜点头,大不了接下来苟着猥琐发育,待境界有了飞速突破,再把那魔宗一锅端了替天行道…… 此时 咚咚咚—— “小姐,您在吗…” 突然间敲门声急促。 二人视线落在门上,祈殿玥说道:“进来。” 侍女喘着气,道:“小姐…!咦,许公子也在这儿?” “有话慢些说。”祈殿玥微微皱眉,她看不得自己侍女如此紧张失态的模样。 侍女点头,深呼吸后,说道:“是这样的。方才,剑隐门的人亲自找来了,说要算一笔账。” “那又如何?” “他们说,昨夜门下弟子陆宽明路过客峰,稍作歇息停留时,我们的人却出手将他剑折断,还重创了他……” 侍女道:“家主听了他们的话以后,感到疑惑,便派奴婢来问问小姐……” 祈殿玥面色冷淡,“昨夜我在镇压玄阴反噬,与我无关。” “不,不是的。” 侍女慌张摇头,连声道:“家主的意思是,小姐你是否知道族内有这样的人…出手者是年轻族人,相貌平平无奇,掌握精粹霸道的纯阳气息,境界基础高深,能轻易折断黄级中品的蛇阴剑。” “纯阳…气息?” 祈殿玥稍稍一愣。 旋即,她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旁侧的许曜身上。 后者才刚刚说收敛、猥琐发育,不曾想这么快就有事找上门了。 第12章 兄弟宗门 许曜发誓,在他羽翼还没丰满以前,绝对要苟着猥琐发育,悄悄的修炼,然后一出场就惊艳众人。 他不想在自己弱小之时,因太过于装逼招摇,引来魔宗合欢派某些同性男修的注意。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其实想过过日常的恩爱狗粮小生活,很快就有事找上门来了。 “我想,我应该不认识。” 旁侧,祈殿玥却如此说道。 侍女微微惊讶,“啊…连小姐都不知道的话……” “为什么说…连我都不知道?”祈殿玥柳眉微蹙,问道:“家主他是真不知此人是谁,还是另有用意?” “应当…不知,家主好像也很奇怪的样子。” “…有趣。”祈殿玥的话语声凌厉,“祈族,不,其实早应该说是祈家了,拢共只这些人,父亲难道不知自己家族的其他人的底细情况吗?” “小姐…” 侍女低着头,什么话也没敢说。 祈族之所以没落,甚至步步衰退到如今这样的地位,历史原因占据了大部分。 但最近几任家主实在是功不可没…作为小小侍女,她其实也知道的。 现任家主祈荒,从来不太关心族内的事,他一心只想着修炼,耗费家族的许多财力与精力。 现在祈族的宝库,不说是富可敌国,至少也是一穷二白吧,然而祈荒依旧没什么名堂。 “罢了。” 祈殿玥摆了摆手,“掌握精粹霸道的纯阳气息,境界基础高深……我倒知晓,现在有个人。” “那到底是…” “不过有一点并不符合。” 说着,她那对淡然金眸凝视着许曜吃瓜式的表情,“剑隐门的人说他相貌平平无奇,我想,要么是我猜错了人……要么,是剑隐门的人瞎了眼。” 她看着那人的清澈黑眸,无形之中又将某个直男撩了一遍,杀伤力十足。 真好看…再多看一眼。 她是这么想的,许曜也是这么想的。 侍女愣了下,来回转头,视线分别看着两人,半晌才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被喂了把狗粮。 “小姐,你们……不是,那奴婢应该…” “父亲若有问,你就说我也不知。” 祈殿玥平静道:“剑隐门的事,就让他这个家主操心去吧。” 侍女低着头,“是。” …… 此时,另一边。 辉煌宽阔的大殿再次热闹,不久以前这里招待过沈家少主沈玄。而现在,剑隐门的人也特地前来做客。 家主祈荒坐于主位上,苍老的食指轻轻叩击着扶手。 在他面前,绰号叫作黎云剑尊的中年男子,是剑隐门的二长老。 “我门下的弟子陆宽明,昨日深夜历练操劳,不过是休息片刻而已,就被你们重创,连一柄蛇阴剑都被折断。” 黎云剑尊大大咧咧的翘着腿,一手抚着自己杂乱发刺的胡须, “祈家主还请理解。今日若不讨回来个说法,先不说我如何向门主交代。就是宗门面子上的问题,门下弟子的情绪,都无法安抚。若他们有什么冲动……恐怕就连门主都管不好。” 一堆废话,但话中之意很明显:不给些补偿,剑隐门的弟子就要过去闹事了。 祈荒眉头紧皱,冷声道:“老夫已说过了,祈族之内绝无此人。” “那祈家主的意思是,我们在说谎?”黎云剑尊的神色顿时凌厉。 “可知我族内子民身上的蛇阴创伤,剑隐门那陆宽明该如何解释?” 祈荒眉头紧皱,顿时气氛紧张许多。 他并不知道纯阳淬体的那人是谁,但陆宽明分明是特地登门挑事的,祈族族人分明也受伤了好些。剑隐门这般糊弄,令人不爽。 空气寂静许久,周遭升起若有若无的压迫,二人各自试探彼此。 片刻后,黎云剑尊忽地大笑。 “罢了,祈家主,我倒有个好提议。” “说。” 黎云剑尊抬起茶杯,粗俗地一饮而尽,道:“当年北边魔宗肆虐,祖师曾与祈族交好,结为兄弟宗门,联手抵御北方魔宗的侵蚀。” “不错,正因此魔宗才节节败退,退守一方。” 祈荒皱着眉头,话虽如此说,但这个兄弟宗门早就名存实亡了。 当年是剑隐门高攀祈族,现在却时祈族快要高攀起了剑隐门。 黎云剑尊道:“当时我剑隐门弟子不思进取,宗主便想出一道法子,每隔数月,宗门与祈族举行友好切磋,积攒经验,锤炼年轻一辈,抗击魔宗。” “这是个好传统,可惜后来消失了。”他笑道:“家主觉得呢?” 祈荒皱着眉头,他明白话中之意。 年轻一辈的切磋较量…祈族完全不是剑隐门的对手,更不用说有好些人都放弃修行了。 他的沉默不言,却让黎云剑尊抓住了弱点。 黎云剑尊道:“不如就借着这一契机,重新举办友好切磋。” 祈荒沉默片刻,道:“祈族之人潜心修炼,不问世事,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去魔兽山脉积攒实战经验。切磋的事,倒无必要。” 礼貌的说,倒无必要。实际的说,他怂了。 黎云剑尊不禁笑道:“昨夜的事是年轻一辈的矛盾,彼此血气方刚,皆有不服。” “若无这场友好切磋,门下弟子的情绪无法安抚,恐会出什么事啊……” “至少切磋比试上,还讲究点到为止,有规则约束,是吧?” 祈荒眉头紧皱,当即盛怒,“你…” 逐渐没落的祈族,日益强大的剑隐门,前者即将被吞并却无任何反抗之力。他就算盛怒,也只是无能狂怒。 黎云剑尊放下茶杯,淡然道:“友好切磋的时间,就在一个月,地点、规则还是当年那些,就祈族目前的状况,比试内容便选最简单的那条罢了。祈家主若忘记,可以翻阅族谱。” “此次若祈族获胜,剑隐门宗主携陆宽明,会亲自登门谢罪。” “反之……就让你们祈族的千金过来,好好照料我门下受伤弟子吧。” 他丢下这些话,便要转身离去,其态度很明显了,这场比试切磋祈族根本没得选,而祈族也将是必败的局面。 祈荒置之不理,随意道:“恐怕要令你们失望了。” 临走前,黎云剑尊似笑非笑,道:“听闻数日前,中州沈家少主向令嫒提亲……” “依照门主的意思,本是想让令嫒与少门主成亲,以此维系两家友好长存。” “但既然是中州沈家的提亲…呵呵,那也罢了。”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淡然离去。 最后这句简短的话,令祈荒不寒而栗。 剑隐门的人,也许知晓中州沈家的事…… 为何知晓?暂不得而知… 祈荒很快镇静下来,沉默许久,他匆匆离去,去找三长老商量这紧要之事。 第13章 赘婿的套路 侍女走之后,如约遵守祈殿玥的话,倒是平静了。 许曜安静祥和的度过了这一日。 期间倒也奇怪,他稍微不小心折断了陆宽明的剑,让剑隐门跟祈族闹了点小摩擦小动静。 但为何,自己就什么事也没有了?竟还没一人认得出人。 一时想不明白,那就懒得继续想了,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算了…安静些倒也是好事。 【本日签到成功!】 【获得道具:渊华剑】 【品阶:玄级下品】 系统内自成一片方圆,古朴沧桑的剑静静悬浮在漆黑的系统空间中。 许曜并不会用剑,最主要的是没有一套适合他的剑法。。 练剑术远不如淬体成功那样令人着迷。 他还在感叹,看来是今日签到的吉时宝地选不太对,才爆了把区区玄级下品的剑出来。 殊不知若这想法给其他人听见,必然会被痛骂一顿,这是变相的凡尔赛。 当他闭目沉思,心思沉浸在系统中时。 祈殿玥轻轻推门,进了屋子。 “身子恢复了吗?”她端来些甜点,摆到桌上。 “差不多了。” “嗯,那就好……下次记得不许再这样卖力。”她柔声劝道,“阳息过于匮乏,变相等同于魔宗的双修炉鼎之道,对你的肉身会有很大副作用,要注意些。” 她什么表情也没有,眼眸平静似水,就这般淡然说出此话。 许曜略显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是她太高冷了对这种事都不关心,还是自己太过庸俗,嗯…… 不过,他也长了点心眼。 纯阳淬体诀的品阶,已经是玄级上品了。虽然强行突破到此境界,反倒折损了一点气血…… 想要淬炼更精粹霸道的阳气,还需时间一点一点自我淬炼,或者寻求更高品阶的功法。 加点系统可以升级功法品阶,但必须要找人割草赚系统点数…… 这些人非常好找,就是需要些理由,比如说宗门历练或者友好切磋…祈族虽然没落,大抵应该还有这些仪式的。 “对了,我现在来是要跟你说两件事。” 祈殿玥纤柔玉指提着糕点,品尝片刻,突然想起本要说的事,“嗯……该如何说呢,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只听好消息的,坏消息不要说。” 许曜偏要皮一下。 “不行,都与你有关。” 祈殿玥轻轻摇头,“那就先说好消息罢……从今日起,你就在我这儿住下,不必去客峰了。” “真的假的?” “方才父亲同意的。” 她玉手托着香腮,说道:“不过对外的名义上…你是祈族的入门赘婿,要记得这一点。” 赘婿…? 总有人认为,不努力就会变成女人的玩物,当赘婿被包养是耻辱…不会真有人以为这是件坏事吧? 祈族虽然没落,但曾经也是中州的名门世家,当个赘婿并不会丢脸多少……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虽然有个想法非常的“孝顺”,那就是祈族也许再过不久就要被祈殿玥亲手灭了,还不知原因,但到时赘婿的名义就已消亡了… 不过现在,事实上,赘婿还是耻辱,许曜默默承担下这份耻辱了…虽然他看上去并不算很难受的模样。 “对外的名义,那对内呢?”他盯着祈殿玥的璀璨金眸,然后偏要皮这么一下。 “…” 祈殿玥微微侧头,装作随意淡然的模样说道:“…看你表现。若有能力的话,我,我……嗯,啊,有些想法也不是不可以……” 许曜盯着她微微泛红的侧脸,甚至好看,内心突然咯噔一下,发现一件事。 这位未来的白毛神女,分明是尊傲、目中无人、杀伐果断的人设,实际竟有一点小傲娇的意味……妙啊。 他说道:“说起来我倒明白了,另个坏消息,莫非说的就是这赘婿的事。” “嗯?” 祈殿玥眉头微挑,似笑非笑的温柔地看着他,“不过我要说的坏消息并非如此。” 许曜愣住,“那是…?” 这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以为好消息是能光明正大随意出入祈殿玥的闺房了,坏消息则是身份变成赘婿……其实横竖加起来,是双喜临门。 哪想到并非如此,实际上是正经严肃的要事。 “以父亲的话来说,事关祈族兴亡。” 她微笑道:“父亲难得开窍一会,不再替我到处提亲了,并且同意了你。那么有些话总该要听他的。稍后你随我来,那时你就知晓了。” …… …… 祈族的大殿,在往日向来都冷清的,灰都堆积许多。然而最近山雨满城,族内不太平,作为议事用的大殿也就热闹了。 这并不是件好事。 祈族家主祈荒及一众长老,此刻都在大殿中,就如前段时日面见沈玄那般阵仗。 而在大殿中心,聚集了族内十位最有天赋的年轻一辈。十人之中,甚至有许曜这样的外姓者。 “今日召集来,是有命令要传于诸位。” “一个月后,我族将与剑隐门进行一场友好切磋。” “规则为双方各自挑选十位年轻的天之骄子,擂台制一对一淘汰挑战,直至一方率先落败,则为输家。” “这是剑隐门最后试探我族的举动,他们迫切知晓我族年轻一辈的最强实力以应对准备。现在已到了关键时刻,若此劫能过,则祈族继续长存;若不能……恐怕这地盘日后就成剑隐门的了。” “诸位皆是族内最有天赋的天骄,天赋卓绝,勤奋刻苦,正是家族存亡之际,须为宗族争光!” 许曜明白了。 这是老套的试炼切磋的剧本,地点还恰好就是本族与邻近剑隐门的较量。 他虽然厌烦了这些,但若能借此机会刷系统点数,提升功法品阶的话倒也好,还能顺带抬高自己在祈族内的声望地位… 不过…… 还是本能觉得不对劲。 这次的友好切磋,说是试探倒也没错。 可照现在这种情况,剑隐门若有心吞并祈族,早可以直接打上来了,何必大费周章做这场试炼切磋?总不能是闲得想杀人诛心,多此一举… 他并不清楚这实际情况,虽然是书写了这个世界的作者,但剑隐门和祈族这两家势力实在太弱小了,小到一笔带过都嫌多余水字数,自然猜不透其中原因。 大不了…签个到好了。 第14章 一家人了吗 “诸位身上皆肩负重任,为了应对一个月以后的比试,这期间定要闭关修炼,淬炼境界。” “同时在这一个月的时间,族内宝库对诸位开放,只要在力所能及以内,族内的一切资源均可以无理由调动、取用。” “只为力败剑隐门,为祈族争此颜面!” 祈荒这些话,在众人的心间回荡许久。 族内宝库开放! 可以无理由随意调动,取用,只要自身有能力消化… 宝库中的灵器法宝、功法秘籍,对于修炼者而言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 有人眼中闪过一抹贪婪…… 若宝库中有黄级上品…甚至是玄级下品的功法,那对他们而言,将是前所未有的机缘。 此番为了赢得比试,祈荒已是下了血本。然而,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十位族内最强的年轻一辈…实际有七位都是凑数的。就是这些凑数的,都精挑细选找了好一段时间。 另三位则是最出众的人选,分别是许曜、祈殿玥、祈族少主。 不可能光靠他们三人…车轮战就是累都能累死。 至少祈荒和众多长老都这么想,所以唯有如此,放开了族内宝库临时抱佛脚。 当年剑隐门和祈族两家的大比,人数规模远超现在。如今这所谓的十人擂台制,甚至只是大比中的一个小环节而已。 若是连这都输了的话,则象征祈族的全线败退。 剑隐门的实力之恐怖,祈族是有派过去的内应来证实的。哪怕只是明面上的狐假虎威,即便花大价钱作空城计,至少也要震慑住剑隐门… 而要,他暗中还有覆灭剑隐门的计划,若此番有机会的话…… 祈荒叹息一声,苍老有些许血丝的双眼凝视着许曜。 就是因为许曜,好不容易寻来的靠山沈玄丢了,还被杀了…若让外人知晓,这将又是劫难。 他本打算将许曜杀了,送到沈家赔罪。但仔细一想,即便送到沈家,最终也难逃沈家的报复;而且,祈殿玥的意见也非常重要。 “言尽于此,可还有异议?” 祈荒扫视着众人。 “谨遵家主之命!”众人齐声。 祈荒点点头,“很好,现在回去后,即刻开始闭关修行吧。” “是。” 众人散去,但他们最先去的都是家族宝库,打算先搜刮一部分灵石和功法法宝。 许曜和祈殿玥两人没有随波逐流,都想着回了家继续歇息。 前者有两座系统加持,不需要家族宝库了;后者则是玄阴圣体,虽看上去楚楚可怜可实际境界却是个谜……也不需要家族宝库的资源。 不过在临走前,却有人叫住了他们。 “玥儿,许曜,你们先留下。” 祈荒叫住了他们二人。 待其余人散去,大殿内只剩下他们几人以外另外一位长老。 祈殿玥冷漠地坐下了,给自己倒上一壶热茶……她知道,被人特地留下来定不是什么好事。 只见祈荒背着手,与许曜说道:“玥儿说,你是无宗门家族背景的旅人。” “那么,对外名义上,你现在就是玥儿的人,祈族的赘婿了。” 许曜听见那句‘对外名义’,平静道,“明白。” 他有种很强烈的错觉,祈族现在明明就只是‘祈家’的规模了,实力也渐渐没落。可这家主,还有整个族里的人,骨子里的逼格傲性仍然不减。 这也许是祈殿玥讨厌祈族,甚至在后来“尽孝”亲自灭了祈族的原因之一… 祈荒继续道:“你现在也属于祈族的人了,一个月之后的擂台比试,自然也应参加。” “那日你对沈公子动手时用的法宝,是你最后的底牌,切记不可过早泄露。” “同样,你的修炼境界也需更进一步……” 话音落下,他微微侧身,意指身旁的长老,说道:“此为族内三长老,名祈铸锋。” 许曜礼貌性地说道:“参见长老。” 三长老祈铸锋微笑点头,道:“许曜,接下来的时间,由我亲自指导你修行。之后的比试是一场契机,若能脱颖而出,你在族内的地位也可平步青云。毕竟,你是小姐看重的人物。” “指导修行?”许曜疑惑。 “不错。” 许曜皱着眉头,思考片刻,说道:“晚辈…其实并不需要指导修行,其实辅佐少族长修行更为稳妥。” 这可没必要… 虽说三长老祈铸锋和蔼亲切,面相看上去倒有些教书的老先生的气质,一眼相中就是老实的正派好人。 但许曜并没有要被指导修行的想法,所谓事倍功半大抵就是如此的。他不如单凭签到系统,每日就能有所收获……何况祈殿玥的指导修行,要比三长老更合适。 祈铸锋愣了片刻,“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祈族可是将宝压在你身上了…”祈荒沉默些许,内心差点绷不住着急,“届时你若落败,那件底牌必不可免就要出动…莫非说你有更多的底牌?” “底牌再多,也不如提升自己实力有用。” 祈铸锋也劝说道:“底牌终有用尽时,修行一途还需踏实修炼,方为上策。” 许曜沉默片刻,没想到两位老人一下子就百般相劝。 是自己在祈族的地位上升了? 还是说,只被托付于希望能在比试中为祈族争一口气… 旁侧。 祈殿玥放下茶杯,冷眼看着那两位老人,终于出声。 “差不多了。”她淡淡的道:“许曜他既不需要修行指导,那就听着他吧。” “小姐……”祈铸锋顿时哑言。 “别忘记他是我的人,修行指导一事,我也可以代劳。” 祈殿玥柳眉微蹙,语气加重了几分。 她的话语权很重,祈铸锋无言,就是连她的父亲祈荒都被镇住。祈荒的这个女儿,从某天起就像突然变了人似得,若隐若现的气场令他都感到一点畏惧。 祈铸锋本还想争夺一会,也许在他看来,许曜远比那祈族少族长更有天赋。 “罢了…玥儿既如此说,那就随意吧。” 祈荒却先叹息了一声,“你们退下吧。” 许曜双手抱拳,说道:“多谢前辈理解。” 他现在身份虽然是赘婿,但想对祈荒叫一声岳父…?门也没有。 短暂的交谈结束。 二人并肩离去。 路上,许曜微微侧头,视线落在旁侧的白发少女的俏脸上。 就这样平静步行,也不主动说话,她的表情依旧冷漠淡然,如冰晶一样,半点情绪变化也没有。 真高冷啊… 他有种错觉,明面上祈荒是家主,但暗地里,祈殿玥才是族内最有权力的人。 “不对劲。” 祈殿玥玉手轻抬着自己的下颚,轻声道:“那三长老突然如此青睐于你,背后…肯定有什么原因。” 许曜也感觉到如此,祈铸锋太过于热情,反而叫人感到奇怪。 于是,他问道:“你有什么线索或者猜测吗?” “没有。”她轻轻摇头:“单凭直觉。” “有句话说得好,女子的直觉都准的可怕,我得留个心眼。” 许曜说着说着,一时间又忍不住皮了下。 “嗯?”祈殿玥柳眉微挑,“你这是夸我,还是在损我…到底对谁留心眼呢?” 许曜如实道:“都一家人了,还管谁对谁留心眼啊……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 祈殿玥沉默无言,微微侧过头,不让许曜看见她的表情。 虽然说她是座冰山,但冰山早晚总得消融的。 第15章 有此良人 虽对三长老祈铸锋有所怀疑,但直觉毕竟只是直觉,祈铸锋转去教导少族长,安分守己,也就不了了之。 一晃过去半个月 大半祈族的人,都知晓家族钦定的十人要去参加比试。 祈族家主与众多长老,赋予了他们莫大的权力,要求他们刻苦修炼。每每看见他们肆无忌惮的自由出入族内宝库时,许多人眼红又妒忌。 不过,妒忌归妒忌,祈族内的人有矛盾也只是矛盾。当外界有危机时,所有家族的人都会一致对外……除非有人大逆不道要欺师灭祖。 然而……十个人中,有一人是清流,他似乎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从早到晚,他四处闲游。有时到邻近的山峰散步,有时在祈族山门驻足,能在大雾中发呆许久,能无聊到看一整夜的星星。 所有的举动毫无规律可言,唯一有规律的……大抵是他总喜欢陪着千金祈殿玥恩恩爱爱,每天都会看日出。 更让人妒忌了。 这天,许曜驻足于雨中庭院。 有来往族人路过时,看着他,皆窃窃私语。 “家主为什么要派他去参加比试…一个外姓者,小姐怎么会决定将他纳为赘婿。” “其他人都在刻苦修炼,只有他在闲游,是完全不把比试当一回事了吗?” “听说陆宽明的剑是被少族长折断的,但他暗戳戳的派人放风,说他才是战胜陆宽明的人。” “抢功劳…可耻。” 许曜皱着眉头。 这样的言论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但是当听见自己成了“抢功”的人的时候,还是懵逼了许多… 这流言蜚语是怎么起的,而且偌大的祈族真就无一人看见或者知晓是他出的手. 祈族如此排斥外来者,还百般嘲讽,不爽归不爽,这是人之常情。但这些族人都是龙套npc,没必要和他们浪费时间了。 许曜将心思放在签到系统上,今日次数还未使用。 外面大雨迷蒙,庭院笼罩在若有若无的迷雾之中。大风拂来,让雨水变成歪斜的水珠,庭院的湖水圆圈荡漾,院子中神龟石像上的凹凸纹路积蓄雨水。 “签到。”许曜心念一动。 心声响起的瞬间,他眼中突然闪光一抹白光,眨眼的瞬间,庭院中的神龟石像竟仿佛是活了一般,迈出苍老缓慢却有力的步法,天地间有古朴沧桑的气息压迫人心,神龟石像每踏一步都引得大地颤抖。 【本日签到成功!】 【获得稀有功法:龟息之术】 【品阶:地级下品】 【介绍:习得此功法后,将大幅度减少灵力的消耗,灵力补充速度加快,气息消匿。同时,免疫部分中毒、“禁忌”异术。】 睁开眼—— 眼前还是雨中庭院之景,石龟雕像纹丝不动。 许曜的脑海中多出残缺的陌生记忆。 数百年前有神龟诞生于祈族,彼时祈族兴盛,却因禁忌邪族几近覆灭,又被他族势力逼离中州,退至东渊苟延残喘。此神龟陪伴祈族许久,保得祈族一点血脉残存,从兴盛到衰落,从中州到东渊。在某个感叹无力回天的深夜,它寿终正寝,其身却永不腐烂,化为石像。 许曜长舒一声,体内升起阵阵无法言说的感觉,恍惚间呼吸突然慢了许多,却不觉得有任何不适。 当看到系统文字时,他怔住了。 万没有想到,只是路过这庭院,随手签到,就获得远超之前品阶的功法。 辅助类功法,地级下品,能免疫中毒,甚至是异术的腐蚀!之中的作用可以说远超地级下品的范畴。异术是禁忌邪族和魔修所掌握的功法,是所有修炼者最为畏惧的毒药。 这段时间以来,靠着签到系统,他习得许多杂七杂八的功法,突破了一点点境界,有一堆说不上名的宝物。 但最具价值的无疑是这本功法。 大雨中,许曜向神龟石像深深鞠躬。 路过的年轻族人笑道:“你看他,大抵是发了疯,对着一尊雕像假惺惺的鞠躬……” “比试在即,不刻苦修炼,竟是临时抱佛脚玩起了这套。” “鞠躬如果可以增长修为的话,那我天天鞠躬。” 或许是接受了部分神龟记忆的缘故,听着这些话,许曜莫名惋惜叹息。 若是让石龟知晓,它生前保下的一缕祈族血脉,却在后世堕落成什么样……应该也会感到后悔。 “原来你在这。” “下雨了,为什么不撑伞呢?” 身后传来柔软动听的声音,一柄油纸伞为许曜遮雨。 “等一个有缘人。”许曜转过身,笑道。 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绝美面庞,雪白长发随风飘动,耀眼迷人。 祈殿玥表情仍是那般平淡,檀口微启,轻声道:“你不会等太久的。” 雨声潺潺,雨雾弥漫,倒增添了一点意境。 大雨中路过的祈族人皱着眉头,浑身肉麻,又以妒忌的眼光去看许曜。毕竟他们心目中的女神就这样被外姓者拐跑了,内心绝不会服气。 祈殿玥冷漠淡然的金眸凝视着他们,顿时那些人胆颤畏惧,半句话也没敢说,逃也似的跑开了。 “最近…家族内有关于你的流言蜚语有许多,都不太好听。” 路上,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许曜回应道:“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说没有是完全不可能的,我不喜欢不思进取的人,”她将一缕白发挽在耳后,漫不经心道。 许曜的直男程度却不在于她之下,“其实我性子就是挺不思进取的。” 该说不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很契合的,性子都直的一笔。 祈殿玥很直女的说出前句话,但很快又撩了人,“不过你是例外。” “…” 许曜的人生二十年有余,从未像这样被人一遍又一遍的撩。 祈殿玥眼帘微垂,眼中有笑,她似乎将许曜这句话当成了调侃。 “没关系。” 她不是受规矩束缚的人,有一套灵活的双标底线,不为什么,只是宠人。 “我发现,你虽然终日闲游,甚至连族内宝库都不曾去过。但……你似乎有另外的修炼方法。” 祈殿玥的璀璨金眸,认真凝视着许曜,“好像你只要去过一处地方,就能感悟到其中遗留下来的某种渊源,甚至说是传承……对吗?” “…?” “不要假装不知道。”她眼中有柔和之意,微不可察的笑了笑:“你既说过,既然是一家人,还管谁对谁呢。” 许曜内心一颤。 这敏锐的直觉和洞察力到底是怎么回事?怕不是连底子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明明还只是新手阶段,这白毛神女就已经有最终反派的气场和能力了吗…? 平衡性做的太差了…… 许曜只好无奈道:“本来是想当秘密来着…” “嘘。” 祈殿玥丰润白皙却又秀窄修长的食指,轻轻放到自己的红唇前,嫣然一笑:“你不想说,可以不用说太多,等到愿意的时候再诉说给我听吧。” 每个人多少都有些秘密,人总要有些距离和神秘感,如此才能保持与对方的新鲜感不灭,共度余生。 许曜觉得自己丢了穿越大军的龙傲天主角的颜面,却并不觉得可惜甚至是血赚。有此良人,内可温柔体贴,外能安定天下,夫复何求。 “我现在只需要你的肯定,就足够了。” 她轻声道:“既然有这样的能力,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或许你会感悟到什么。” 第16章 星宿剑法 祈族数百里以外,有一处墓地隐没于山水间。周遭山水连绵涌去六七十里,方圆百里无一人迹。 次日。 祈殿玥撑着油纸伞,在雨中领着许曜来到此。 “这里是…”许曜远远看见一排接一排的陵墓,头有些麻。 “祈族陵墓。” 祈殿玥平静道:“当年家族几近覆灭,又被逼离中州,大部分族人都埋葬于此,并以禁制阵法隔绝外界天地。” 偌大的禁制阵法,即便漫长的百年时间过去,也仍然在运转,足以可见祈族曾经的实力。 “有点奇怪。” “嗯…?”祈殿玥眉头微挑。 许曜环顾四周,静下心来感受着灵力流动,然后问道: “这里方圆百里无人,无魔物灵兽侵扰,灵力充沛纯粹,算是东渊为数不多尚未被发掘的宝地了…” “无论怎么想,这地方都比现在祈族的地盘要好太多。” “可为什么祈族要放弃这个地方,当作坟墓?” 死人是不会说话也不会修炼的,人死了,就真死了,还管埋葬的地方是什么风水宝地。 也许是图个心理安慰,也许是仪式感,人也需要以此寄托思念。但,不能因逝者而耽误家族的未来,若泉下老祖有灵,那他一定得对后人重拳出击。 祈殿玥微微一笑,道:“当然,事出有因。” “那是…?” “当年先祖率人出征‘禁忌领域’,讨伐邪族。然而路上出现意外,有邪物埋伏,先祖腹背受敌节节败退,族人死伤无数,只留下最低贱的一点血脉。” 祈殿玥声音淡然,毫不掩饰对现在祈族人的鄙夷,“而被邪族杀死的族人,后世会受到诅咒……这非常棘手。” 诅咒… 许曜明白,这是自己添加的设定。 禁忌邪族中有一脉邪术,能够诅咒死者。或是令他们尸变,或是令他们同化为邪族…… 但既然有这设定,自然也会有另一个应对解决它的设定。 “这些诅咒,应天神域的人能着手解决吧?”许曜问道。 都叫作神域了,自然是肩负起斩妖除魔、清除禁忌的责任和使命。 他笔下的气运之子龙傲天主角,是个杀伐果断灵邪双修的黑暗流主角…所以应天神域才会成了反派。 祈殿玥轻轻摇头,“他们找了许多理由借口,错过了良机。” 说于此处时,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冰冷寒芒。 那是野心蓬勃,想要拿下整个应天神域的尊傲和复仇心。 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平静道:“所以,当年先祖唯有靠自己的方法,寻得这一方风水宝地,安葬逝者,平息诅咒。” “除了此地的风水洞天以外,还有另一件至宝……这座星宿石碑。” “这就是我要带你来到这的原因。” 她漫步向陵墓深处走去,踏过蓄着水的凹凸不平的石板路,穿过一排排无名无姓甚至残破断裂的黑色墓碑。 在陵墓的最尽头,有一座无字石碑。 石碑无字,却留下一道道笔直锐利的深邃的剑痕,亘古岁月洗礼的印记与剑痕相融。古朴悠久,却又霸道锐利的浩然剑气扑面而来。 许曜站在巨大的石碑前,眼中仿佛看到了黄昏夕阳的血色战场。 祈殿玥轻声道:“小心些,不要迷失于其中…” 如天籁般轻盈动听的声音,迅速将他从战场幻觉中拉回现实。 “殿玥,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看的东西…?” “嗯。” 祈殿玥轻点螓首,“这是当年濒死的先祖,所留下来的剑法。其中共二十八道剑痕,代表二十八道剑技。合并为一,即是‘星宿剑法’。” “星宿剑法的品阶无人知晓,也无人能参悟其中剑意。但……留下这二十八道剑痕的石碑,却有镇压禁忌邪族的奇效。” 她静静解释着,旋即微笑道:“我对剑技不感兴趣,也看不懂石碑。” “接下来,就看你了。” 祈殿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金眸中带着笑意与期待,将油纸伞交给许曜以后,就远远守候在旁侧避雨。 石碑上的每一道剑痕,看似杂乱无章,气息凌乱。但仔细观察,却会发现有共通之处。 今日的签到还没用。 许曜凝望着石碑,心念一动。 “签到。” 【本日签到成功!】 【获得稀有功法:星宿剑法!】 【品阶:天级下品】 眼前突然有万千幻境,天地消去,只留漫天星光闪耀。 三千繁星铺成绚丽漫长的银河。 银河之上,有星光汇聚连结而成的四象,四象笼罩的星域被分为二十八宿。 四方圣兽,二十八宿星辰,每一宿就是一招剑法,每一剑皆可诛妖伏魔评定乾坤,是百年前禁忌邪族最为恐惧的招式之一。 脑海中升起一幕幕挥剑的画面,那些都是已习得的剑招,共二十八剑,可他至多只能挥一剑。 这是最大的底牌杀招,星宿剑法一出,有人必死无疑。 天级品阶的功法!哪怕只是下品,其威力远超地级上品千百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宝。 咔嚓—— 悠久的石碑,陡然间碎裂,阵阵清脆声响响彻。 许曜被这阵动静惊醒,蓦然睁眼,才看见石碑弥漫裂痕。 “天级功法…按照大纲设定,这种品阶绝不可能出现在新手村地图……” “石碑碎了…咦?” 除了碎裂的石碑以外,他还看见另一幕风景。 分明是白昼时分,此刻苍穹之上却升起湛蓝星夜。 在石碑碎裂的瞬间,这般天地异象便被引动。 直至方圆百里外的剑隐门与祈族都能清晰看见。 剑隐门中,双膝盘坐静心养性的门主蓦然睁眼,他看见自己的佩剑颤抖鸣啸,看见窗外的星夜。 而在祈族内,家主祈荒感受到体内一点血脉变得炽热…刻在骨子里的陌生却又熟悉的奇妙感,令人难以置信。许多年前祈荒也曾参观过星宿石碑,可只能是无功而返。 此刻,祈族陵墓内。 “闹得动静太大了…” 许曜长舒一声,迅速平息自己的心境,将脑海中星宿剑法的念想暂时遏制。 虽有系统的帮助,但他仍不能迅速消化那些剑招记忆……他还需要许多时间。 石碑碎裂后不久,天上湛蓝星夜散去,天空再次被压抑的云雨笼罩。 待体内沸腾涌动的灵力安逸下来后,他终可以松懈一会。幸好祈族陵墓附近方圆百里无人,否则今日闹得动静还会更大。 方圆百里无事,但有个人近在眼前。 许曜转过身去,远远就能看见祈殿玥,她的美眸中有许多惊讶。 “许曜,星宿剑法……你…?” “还不是完全会…”许曜说道:“需要时间沉淀。” 即便祈殿玥平时再怎么孤高冷傲、淡然平静……此刻也是如小女孩般感到惊讶、疑惑。 不过她的表情很快就转变为骄傲和自豪。毕竟,许曜是自己的人,是她亲手用笔墨写下来的。 第17章 一亲芳泽不是件好事 回去以后,许曜便闭关修炼,静心感悟星宿剑法中的剑意。 他现在已是九品四阶的境界了,纯阳淬体后,九品的突破大部分都如吃饭喝水般简单。即便如此,面对天级功法,他也需要时间去感悟。 这段时间,祈殿玥默默地为他护法,终日守候,寸步不离。 外面的流言蜚语渐渐有所转变,祈族人看见许曜的确闭关修行了,虽有嘲讽,但也有站出来为他说话的人。 闭关修行的这段时间,三长老祈铸锋又亲自拜访,想要指导修行。 理所当然的就被祈殿玥冷眼打发走。 一晃,半个月过去。 终于到了剑隐门和祈族比试的这天。 许曜从冥想中醒来之时,已是当天的正午时分了。 “到时间了,你感觉怎么样?” 祈殿玥端来茶水与甜点,轻声问道。 许曜苦笑道:“最多只能挥出一剑。” “一剑…?” “一剑就会消耗所有灵气。” 若非没有“龟息之术”减少灵气消耗的作用,他恐怕连这一剑都难以挥出。 “看来还是境界太低的缘故。”她平静道,“过段时日,我应亲自为你指导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祈殿玥想了想,道:“至少在剑隐门的比试上,应该没有用到的机会吧?” “不可能用到的……会见血。” 许曜摇了摇头,他对星宿剑法已有所了解。那一剑下去,就剑隐门的寻常弟子,必死无疑。 “那样也好。” 祈殿玥微微一笑,道:“走吧,我们已经算是迟到了。” 许曜点点头,与她一道离去。 这场剑隐门与祈族两家的比试地点,位于远处北方的一座高峰。 此高峰名为弈云山,高峰耸入云霄中,山体延绵百里,有江河流域和峡谷深渊穿插隔绝。 这里,曾是庇护祈族和剑隐门的天然关卡。北边的魔宗想要入侵,就必须踏过这易守难攻的天险之地。 弈云山之下,九天落下的银白瀑布旁,一座擂台广场热闹。 这座擂台已经冷清许多年了,如今祈族和剑隐门的人于此交战,终是再度热闹。 许曜两人赶到时,发现他是最晚到的人。 “他就是祈族的那个外姓者?” “长得的确好看,就是不知实力是否配得上他那张脸…” “陆宽明师兄都被他折断了剑,五脏六腑移位,身骨粉碎,怎可能没有实力?他不简单。” 对立面,剑隐门的人在窃窃私语。 许曜相隔很远就能听见他们的声音,这来自于签到系统的一本普普通通的功法效果。 五脏移位,身骨粉碎…? 啥玩意,他当时只是折断了一柄剑而已,总不至于如此。 可下一瞬当他仔细看时,却看见浑身缠着绷带,甚至看不清面色表情的陆宽明。 那日许曜见祈殿玥心切,路过之时就顺手将陆宽明的剑折断了,没当一回事。 但陆宽明万没有可能伤得这么重…总不可能是逃窜下山时,不小心摔倒的。 那是谁在后来出的手,补了刀…? 他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此时,却见对立面有人走来。 黎云剑尊背着一柄沉重大剑,满脸络腮胡子,远远向着他打招呼。 “小兄弟,你就是入赘祈族的赘婿?” 许曜的思绪回到现实,抬起头,“前辈是…?” “不必拘束,叫我黎云就好。” 黎云剑尊爽朗一笑,道:“今日的比试很特殊,也许很快就结束……说起来,小兄弟也是此行出战的十人之一吧?” 许曜不理解黎云剑尊有何目的,现在只是点头道:“是我。 “不过,其实我今日就是来凑个人数的。”他又说道。 “看出来了。” 出乎意料,黎云剑尊半点都不客气,意指其中一个方向,笑道: “祈族少主,祈族千金,还有另外的七人,现在都聚集于那一处,与你们家主和长老商讨策略。唯独…是缺了你。” 作为十人之一的许曜,是被当作小透明忽视了,也正因如此黎云剑尊才有和他闲谈打招呼的机会。 许曜自嘲一笑,不以为意,“今天的主角,应是族内少族长了,这样也很正常。” “哦?你不感到生气么,是心性定力十足,还是就这样认命了?” “大抵都有。” 许曜算是看出来了,这黎云剑尊话里话外有点挑拨离间的意味,便随性敷衍。 “说到你们的少族长啊…” 黎云剑尊突然严肃:“半个月前,有人引动白昼星宿的天地异象,那等浩然霸道的剑气长存于世间……听说那有可能是你们祈族的剑法。可到底是谁习得此剑法并引动天地异象,却不得而知,甚至连你们族内的人都不知晓……” “若是祈族少族长,祈星辰的话…啧,你可知晓是他?” 他自嘲一笑,但目光仍然打量着许曜。 因为他有种错觉…许曜并不简单,这来自于他对于剑的洞察。 星宿剑法引动的天地异象,当即震慑了剑隐门和祈族的所有人。但直至现在半个月了,竟都没有人发觉谁才是那个人。 “晚辈也只听闻此事,并不知晓那人是谁。” 许曜平静说着,面不改色心不跳。 “好吧。” 黎云剑尊笑了一声,他知道从许曜这位赘婿的嘴中套不得什么话来,也做不到挑拨离间。 时辰将至,黄昏夕阳,外界愈来愈喧嚣。 这场擂台比试,很快就开始了。而比试的导火索,仅仅只是曾经奉旨搞事的陆宽明,现在早没有人注意到陆宽明了。 黎云剑尊打算离去,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说起来小兄弟,既是凑人数的…今日不太平,你早些离去吧。” 他突然说道:“还有…不要以为入门当了赘婿,能与祈族千金一亲芳泽,就是件好事。” 许曜眉头微皱,问道:“前辈此言何意?” “没什么,只是看在可怜人的份上提个醒。” “曾经也有向祈族千金提亲的人,没有等到结果,无一例外就人间蒸发。你…最好小心。” 黎云剑尊摆了摆手,只留下离去的背影,和这最后两句不明所以的话。 许曜当然知晓他话中的意思。 祈殿玥的人设是高冷孤傲一类的,因半身血脉的缘故,对人命并不关心。 那些曾经斗胆向她提过亲的人……大抵都受了些小小的报复…吧,就是连中州沈玄也不例外。 作为外人的黎云剑尊并不了解实情,出于善意,倒是以这样谜语人的方式提醒了。 反倒让许曜对他有一点好感改观。 不过,他没明白前一句话…… 今日不太平。 第18章 当看戏吧 “怎么了…?” 祈殿玥漫步走来,微微笑道。 前方,黎云剑尊的背影愈来愈远。 许曜说道:“没什么事,他就是过来打个招呼。” “招呼…?” “提醒了一句,凡是有向你提过亲的,最后都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了。”许曜笑道:“看来你在外名声不太好。” 祈殿玥迟疑片刻,“啊,有趣……那你会感到害怕,会听他的话吗?” “流言蜚语,真相自在人心。” 许曜缓缓摇头,语重心长。自以为是聪明的高情商,这句话大抵上算是完美了。 “…” 下一瞬,只见祈殿玥将一缕白发挽在耳后,眉头微挑,似笑非笑。 “什么流言蜚语啦…黎云剑尊说的不错,其实——” 她停顿片刻,金眸认真凝视着许曜,“那些打算向我提亲的人……都是我杀的嘛。” “…” “许曜,我很诚实,不会向你有所隐瞒。” “而且也不用感到不妥,他们大多是嚣张跋扈的公子少爷,死了便死了。”她笑道:“你和他们不能相提并论。” “……” 许曜看见她带着笑意的金色瞳孔,轻描淡写地坦白了。 的确是霸道、孤高冷傲的性子,直戳他的xp。但是……这种似乎有点隐藏病娇的错觉,让人有点…啪。 “你杀人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边杀一边笑的吗?”他问道。 “不太记得了。” “狠……” 祈殿玥很认真的想了想,但那些情景只不过是转世一瞬,他早已忘记了。 “嗯,不说这些闲话了,过来吧,比试也快开始了。” 祈殿玥领着他,回到瀑布下擂台旁侧的坐席。 剑隐门与祈族的座位有许多,大部分人今日都来观战了。毕竟,这也是出恶气、为各自人加油打气的时机。 祈荒坐于主位,神色严肃,眉眼凌厉。 他轻抿一口茶水,眼神不经意间瞥向对立面的人。 剑隐门的门主,也是他和祈族一直以来的敌人。 今日的擂台制比试,虽然规模小,但实际上两方人各有各的心思。 脱离祈族和剑隐门各自的范畴,摆脱了护宗禁制大阵,在郊外之地聚集,怎可能没有小心思在内…? “父亲,这段时日内三长老教导我许多,包括神秘的异术……” 旁侧,祈星辰平静道,“今日有我一人,即可解决至少五位对手。” 他是祈族的少族长,也是祈殿玥的兄长,面相倒也俊美,但远不如祈殿玥那般出众耀眼。 “不急,你要保存实力,那异术对你的负荷极大,定要小心。”祈荒摇了摇头,“擂台比试不过只是前戏。” “明白。” 祈星辰点了点头,在旁侧坐下。 恰巧这时,不经意间瞥见漫步走来的许曜二人,他的眼中充满敌意。 “嗯…?” 许曜扫视四周,迎面对上他那充满敌意的眼神。 对于祈星辰这个名字……许曜大抵还是有点印象的,除了少族长的身份以外,他还是位天之骄子,天赋卓绝,修炼刻苦,与之对应的傲性也是十足。 “嘁…” 祈殿玥柳眉微蹙,觉得晦气,她金眸冷冷凝视着祈星辰。后者被震慑住,微微颤抖,才不情不愿的收回视线。 “那个家伙,以后若凶你的话…必须与我说。”她轻声道:“他瞪你,我去将他的眼睛挖下来;他若训你,就将他的舌头拔了;若对你动手……总之,一定要与我说。” “不至于,不至于。” 许曜连连摇头,“我应该…还是能打得过他。” “嗯。”祈殿玥轻声笑道:“走吧,我们到后面坐一坐,前面人太多了。” 大部分族人,今日都是要出一口恶气,同时也想观赏擂台上两派人的比试。 前排的座位早已占满,后排却空无一人。 对于心思都不在擂台比试上的许曜二人来说,倒是个好位置。 用许曜的话来说,这就像电影院的最后排,独属于二人小世界的情侣座。只不过电影的内容,换成了擂台比试罢了。 对于这场擂台比试,他没有一点紧张或注重。像这样的小副本剧情,他就算没经历过也听过许多,早麻了。 不管发生什么,他只是一位外姓者,一切都与他无关。 “今天放松就好,听说祈星辰在三长老的教导下进步良多,甚至放下豪言壮语,他想一挑十。” 祈殿玥玩弄着自己的银白发梢,道:“运气好的话,就当我们今日来看一场戏。” 许曜点头,“那样也好。” 看样子应是没机会弄到系统点数了,虽然可惜,但往后总还有机会。 此刻,正中心的擂台广场上。 有老者负手而立,扫视着对立两侧的两方人马。他的作用等同于裁判,但也就只能比试前讲讲规则,比试中就毫无作用了。 “诸位……” 老者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庄重道:“百年前魔宗肆虐,大肆扩张,妄图吞并剑隐门与祈氏古族。” “彼时的门主,决定与祈氏古族家主联合,共同抵抗魔宗的侵略。” “为了锤炼族内或门派中年轻一辈的实力,每隔数月,两家便会举办一次友好切磋。” “此传承延续百年,却在数十年前被人淡忘。” “如今,剑隐门与祈族再次举办一场友好切磋,两家兄弟宗族仍是友谊长存。今后无论是魔宗肆虐,还是宗族危机,兄弟宗族彼此皆会鼎力相助。” 听不得的没用的废话… 剑隐门知晓,祈族知晓,但老规矩和仪式感就放在这儿,明面上总得装着模样。 老者继续说道:“这次的规则,为擂台制。” “剑隐门与祈族各有十人轮流出战,若投降或战败,则换下一任,直至一方十人全部战败,则为本次友好切磋的败者。” “剑隐门派出的人是…” 众人视线落在剑隐门那边。 有一位背着长剑的青衣书生,缓缓踏上擂台,双手抱拳,“剑隐门外门弟子,林年,请赐教。” “林年…?” “是那位外门排行第一的弟子……” “没想到剑隐门派来的第一人,就如此强悍…” 祈族的人在窃窃私语。 祈荒以眼神示意,派其中一人出战。 只见那人大踏步走到擂台中心林年面前,同样双手抱拳,“祈族,祈东明,请赐教。” 林年微微一笑,和蔼亲切,可手中的剑却弥散着杀意。 擂台上下,气氛皆是紧张,祈族与剑隐门仇视许久的压抑的怒火,今日终于有发泄的契机。 擂台下,祈族坐席的最末尾。 无事一身轻的许曜,开始吃起了瓜。 像这样的宗派比试,果然还是当个吃瓜群众看两方人打来打去……才是最爽的。 “许曜,来,喝些茶,吃点甜点心…今天当作看戏就好。” 祈殿玥端来茶水,还有她最喜爱的甜食,俏脸露出温馨动人的笑颜。 许曜觉得,自己要被她养废了。 “以后端盘子的事还是叫我去吧。”他说道。 “不,不用,你只管坐着就好,我也是特地去挑我喜欢的。” 祈殿玥轻声说着就坐下了,娇躯慵懒地靠着木椅,一双修长玉腿翘着,足尖悠闲惬意的轻轻晃动。 “而且,你前几日才帮我镇压玄阴反噬,总要休息的。”她轻声道。 许曜提起甜点心和热茶,准备认真品尝玄幻世界中的甜点。 不小心就看见那修长白皙的玉腿……毫无任何防备。 喜欢腿是人之常情,许曜觉得,他必须找个机会,一定要找个机会,让祈殿玥穿上白色典雅丝绒长袜……简称白丝。 祈殿玥的视线落在擂台之上,说道:“剑隐门的林年…实力不俗,远不止于外门的境界水平,祈东明应不是他的对手。” “许曜,你觉得……祈东明能撑多久?” 她轻轻侧头,看见许曜匆匆转移的目光。 愣了片刻,然后,她表情似笑非笑的似乎领悟了什么,捂紧自己的白裙。 “大抵,至少也能撑过十个回合吧?” 许曜随口提道。 “十个回合…?嗯,这也挺好……” 祈殿玥话还没说完,就被擂台上的突发意外打断了。 扑通—— 祈东明的身躯从擂台上直接被打飞,身躯如断线风筝般落在地上,又接连打了十来个翻滚,直至重重地撞在山岩上,才停下了。 霎时,全场一片寂静。 按照规则来说,离开擂台、倒地不起、投降、昏迷……这些都算是败北了。结果显而易见,但宣布结果的老者却愣了良久。 “第一回合。” 擂台上传来老者的声音:“剑隐门林年,获胜!” 第19章 擂台序幕 率先应战的祈东明,仅在第一回合之下,就被打出擂台陷入昏迷。 “承让。” 擂台之上,青衣书生模样的林年收起长剑,双手抱拳。 场面顿时寂静,然后,对立面的剑隐门发出窃窃嘲笑。 “这就是祈族的十位天之骄子?” “只有这点程度吗…?竟还挡不下林师弟的第一剑。” “林师弟已经是最弱的人了……看来,今日他一人就能解决半数小喽啰吧?” “前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星宿剑法…倒显得可笑了。” 祈荒的面色很难看。 他想过祈东明会落败,但没想到会败得如此难看,第一回合就被踢下擂台,还重伤昏迷了过去。 林年还只是剑隐门外门的弟子,虽然排名头一,但比他更强的内门弟子还有许多。 此刻,周遭祈族人面色都发青难看,这无疑是对士气的一种打击。 老者道:“祈族,下一位由谁应战?” 寂静片刻以后,有青年站起身,缓缓登上擂台。 “祈族,祈承泽,请赐教。” 擂台之上,两方人再次应战。 只不过林年是得心应手,显得数连续多;而祈族的祈承泽,却有些紧张,唯恐自己也如前人那样重伤昏迷。 第一回合就落败的惨状,对于祈族的士气打击太大了。而他身上,也承担着厚重的期望。 祈族坐席的后方。 身为族中千金的祈殿玥,却显得轻松随意,“方才你猜错了喔,嗯,十个回合……但人家仅一个回合就落败了。” “…剑隐门的林年的确不简单。”许曜说道:“不过现在,那叫祈承泽的人能与他过几招。” 祈殿玥微笑道:“不如我们来赌一下下……?” “赌?” “嗯。” 她轻轻点头,纤细玉指提起一块糕点,边咬着甜糕点边说道:“就赌一赌,祈承泽能否获胜。” 许曜略显无奈,内心忍不住想吐槽:殿玥大小姐…总归也是祈族的千金,这种节点还能谈笑风生真是太孝顺了。 “要是赌对了,我给你一点奖励。” 祈殿玥仔细想了想,“嗯…好像,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奖励可以给你。那就,就,就喂你吃一块甜点…” 她想了一小会,侧脸悄然发红,犹豫后才说出这样的奖励。 许曜说道:“至多再等三四回合就有结果,大抵,是祈族获胜吧。” “三回合以内,是吗…?嗯,好,买定离手哦。” 祈殿玥微微一笑。 擂台上打得火热。 青衣书生林年的剑很快,快到只留下阵阵残影,每一剑的刺出都会掀起呼啸剑风。 祈承泽本也是来凑人数的,远不是对手。他不用剑,只靠一对赤手空拳,面对兵器天然就占了劣势。但若也执剑的话,剑术不如林年,劣势反而更大。 轰—— 轰——! 接连两拳挥出,空气撕裂咆哮,掀起一阵沙尘风浪。 然而这两拳什么也没打到,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下一瞬,林年出现在祈承泽的背后,正要挥出冷剑,腹部却受到重击,祈承泽背对着他竟是以手肘向后重击来扭转重视。 轰——! 又是一拳重重地打在林年身上,祈承泽双眼发红,抓住林年的衣领,将其整个人抛到擂台之外。 “第二轮,祈族祈承泽,获胜!” 祈承泽长舒一声,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道:“承让。” 擂台下。 祈殿玥垂眸微笑,轻轻提起一块糕点,笑道:“胜家是祈承泽,也的确是三回合内见胜负。” “愿赌服输,作为奖赏,我就喂你这一块甜糕点…” “不要咬到我的手……”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虽面露为难。但不知怎的许曜有种错觉,她反而有些期待的模样… 许曜咬下一口甜点,又端起热茶来轻抿一口,突然觉得这样子的人生有些享受。 若眼前是戏剧,若身边佳人是妻子,若他们都是普通人,过过日常喝点花生小酒……这样平淡的生活也是挺好。 “怎样,甜吗?” 祈殿玥在旁侧轻声问道:“这个是桂花糕,平日我最喜欢吃的,今日在族内做好了特地带过来。因为怕你不喜欢吃太甜,所以少放了很多糖……” 许曜说道:“味道淡了些。” “唔……这,这样吗?那我以后…” “还是很甜。”他补充道。 祈殿玥微微一怔,金眸中有不解疑惑溢出。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了,不禁俏脸泛红,如黄昏流霞和绚丽的火烧云一般,楚楚动人。 肉麻……她小声嘀咕。 此时。 擂台上。 剑隐门有人登上擂台,双手抱拳。 “剑隐门白昊,请赐教。” 此刻的祈承泽喘着气,额头遍布豆粒般大的汗珠。 显而易见他为了解决林年,已经耗尽了所有体力。此刻的对手远比林年要强许多,他绝无应战的可能了。 饶是如此,亦没有投降。 “请赐教。”祈承泽说道。 擂台上的老者和白昊略有些吃惊,都惊讶于祈承泽在这等情况下,竟没有选择投降,而是坚持出战。 这样的想法不是不可以理解,也许祈承泽的想法,是要为后来的人试探白昊的剑技。 然而敌人永不会手下留情。 咻—— 只听破空声响起,白昊率先出手,剑划破虚空携带凛冽剑风扑面刺来。 祈承泽身躯猛退,侧身躲闪,同时以灵气护住自己的双手手臂,试图以奇招制胜,侧面将白昊一拳打下。 然而他的状态太差了,境界也太弱了,那点小动作早叫人察觉。 白昊不禁嘲讽一笑,借势收剑,一脚将祈承泽踹出擂台,翻滚数十步远。 “剑隐门,白昊,胜!” 老者的声音回荡。 而被打出擂台的祈承泽,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承受一阵无形冲击,胃部升起倒流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许曜微微皱眉,他感觉并不太好。 因为他看见祈承泽并不是其他那般随性纨绔的弟子,祈承泽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投降。即便如此,剑隐门的人还要将他重创。 他感到有些悲悯,并非是圣母那般,而是仿佛看到曾经在蓝星时的自己,看到其他默默奋斗坚持到最后却最终倒在现实面前的人们,又觉得有些讽刺。 “唉…倒是可惜。” 祈殿玥突然轻叹,“祈承泽本可以下台了,父亲为了顾及颜面,却让我们宁死不屈,绝不可投降……可笑。” “…” 许曜突然觉得,他方才那些想法被打脸了。 不过听祈殿玥这么一说,反倒更显得讽刺。 “你今日会上台吗?”许曜问道。 祈殿玥翘着腿,咬着甜糕,“按理而言,我应是不会了。祈星辰在三长老的指导下进步很大,有他在足以收拾局面。” “不过,这白昊是剑隐门内门排行前十的弟子…这才第几人?祈族实力差距悬殊,恐怕祈星辰应该要早些上场了。” 临时抱佛脚,终究还是难出成绩的。 若是被寄予厚望的祈星辰提前上场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被消耗体力,落败的更快。 “我本以为这一个月的闭关修炼,他们能出什么成果,现在看来还是差太多了。” 祈殿玥打趣道:“若连祈星辰都不行了的话,恐怕…就要你去临危受命。” 许曜笑了一声,“我原本只是来看戏的。” “看戏人,不也是戏中的角色吗?” 她将一缕白发挽在耳后,嫣然笑道。 第20章 主角 “剑隐门,白昊,胜!” “剑隐门,白昊,胜!” “剑隐门,陈岩风,胜!” “……” 擂台上,战斗激烈,有漫天剑气喧嚣。 擂台下的坐席,祈族的人沉默不言,祈荒面色难看。 现在的情形并不乐观,一个月的临时抱佛脚终究也是没有用处。 这场比试从下午开始,直至现在傍晚日落黄昏时分,祈族完全下风。 “剑隐门,李沧,胜!” 台上的老者宣布本轮结果,“祈族,淘汰者七位;剑隐门,淘汰者五位。” 祈荒的面色铁青许多。 剑隐门仅淘汰五人,而祈族…只剩最后三人了。 那三人分别就是祈星辰、祈殿玥、许曜。 祈殿玥情况特殊,她是玄阴圣体,每运转灵气,灵脉中的玄阴反噬就会加重几分。 许曜的话……毕竟外姓者,除了长相以外,其他的看上去也就平平无奇。 只剩下祈星辰最后的人选了。 但想让祈星辰以一挑五,这天然就占据了劣势。 坐席的最末尾,祈殿玥轻轻摇头,叹息道:“终究还是占了下风。” 许曜问道:“若今日输了,会怎么样?” “会很糟糕。” 祈殿玥沉默些许,说道:“祈族需为剑隐门陆宽明赔偿,并要求我去好生照料他们。” “我不能接受。” 许曜皱着眉头,他才知道有这份赔偿赌约。 体内血液沸腾,身子热了,禁不住想要登上擂台去。 “别着急。” 祈殿玥轻声道。 擂台上。 老者扫视了一眼祈族的人,问道:“祈族下一位出战者何人?” 空气寂静片刻。 有俊俏青年站起身,快步走上擂台。 他一出场,身后祈族的人,顿时就觉得有了希望,窃窃私语。 “少族长亲自出马了!” “听闻这几日三长老悉心栽培他,实力境界有了进步…!” “少族长平日虽然很凶,但凭他的实力,一穿五绝不是问题。” 祈族的少族长,同样也是天之骄子! 他的修为本就是同龄中的佼佼者,加之这段时间三长老的倾力栽培,谁都知晓他进步飞快。 这时候,当祈族落了下风,他的出现尤为重要。 祈星辰双手抱拳,冷声道:“祈族祈星辰,请赐教。” “李沧,请赐教。” 话音落下的瞬间,二人没有半分停顿,即刻动手。 锵—— 锵—— 只见祈星辰手执一柄锋利长剑,要与剑隐门弟子的擅长兵器硬对硬。金属撞击声清脆嘈杂,阵阵剑鸣声不断回荡。 李沧已淘汰许多人,此刻筋疲力尽了; 与之相反,祈星辰精力可相当充沛,挥剑间有无形剑刃斩去,逼得对手只得不断防御,脚步节节后退。 轰! 一剑斩下,剑气轰鸣,将擂台广场的地面斩出一道剑痕。 李沧虽尽力躲过这一剑,但此时也已到了擂台边缘。 不待他反应过来。 下一瞬祈星辰便抓住机会,一掌将他打出擂台外。 从登上擂台起始,到淘汰对手,不过只是短暂的片刻! “本轮获胜者,祈族,祈星辰!” 老者负手而立,环顾四周。 祈族的人顿时喧嚣沸腾,纷纷道: “不愧是少族长,三两下就解决了他!” “三长老也是剑术精湛之人,少族长的剑技一定也是高超。” “他定是能一穿五…!”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却沉思。 在这等情况下,祈殿玥的表情却一反常态,并不好看。 “不对,有些奇怪…” 许曜看见她这般表情,不禁问道:“奇怪?” “嗯。”祈殿玥柳眉微蹙,神色严肃,“如何说呢?祈星辰他……似乎灵气之中有些脏东西。” 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很容易让人嘲笑质疑,连祈族和剑隐门的人都没看出多少端倪,又怎可能存在呢。 不过许曜没有半分质疑,他静下心来,仔细感受着祈星辰的灵力。 此时此刻,祈星辰的面色看上去并不太好。 他应该是感到累了…吧? 这个经历过三长老指导栽培、被整个祈族寄托厚望的‘主角’祈星辰,若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局面大抵是要炸了。 “下一位,剑隐门…” 此刻,擂台上再次展开比试。 刀光剑影间,空气中萦绕的灵气也越来越狂暴,两方人打得火热,甚至已招招往致命方向击去。 锵—— 锵—— 长剑交锋,作为剑隐门的弟子却落了下风。 祈星辰就如同开挂一般,虽然面色并不太好…但还是数招之间,便轻而易举淘汰了对手。 “本轮获胜者,祈族,祈星辰!” “本轮获胜者,祈族,祈星辰!” “……” 剩下的三人,迅速被淘汰。 祈星辰就像是主角般,一柄剑,一束白衣,一张清秀坚毅的脸庞,轻易一穿四。 此刻,剑隐门只剩下最后一人,而祈族还有三个。 剑隐门的人感到不对劲。 而在对立面,祈殿玥亦是如此。 “不对,祈星辰以前没这么强。” 她神色凝重,喃喃道:“这一个月的时间,三长老教了他什么,以至于进步如此之大?” 许曜沉默片刻,道:“不管怎样,只剩最后一个对手了,若能获胜就好。” “…” “被众人寄予厚望,真是主角待遇啊。” 许曜看着祈星辰的背影,长叹一声。 若非自己就是作者的话,恐怕真会认为祈星辰是主角加气运之子。 此时。 擂台上,剑隐门最后一名弟子登上擂台了。 “剑隐门,卫沧澜,请赐教。” 他背着一柄沉重巨剑,是剑隐门压轴出场的最强者。 祈星辰嘴唇发紫,眼神有些虚无缥缈,他双手抱拳,声音有些飘。 “祈族,祈星辰。” 可能是最后的比试,一触即发。 气氛紧张到极点,祈族的人面面相觑。 “卫沧澜,是那个剑隐门内门排行第一的弟子…” “不知少族长能否打败他……” “应当可以的,你看少族长他还游刃有余……” 说这句话的弟子突然间一愣。 因为当他说到祈星辰的面色之时,猛地看见,祈星辰的面色突然僵住许久。 擂台上的战斗持续到现在,黄昏也已过去,天的另一边,湛蓝色的星夜吞噬黄昏。 祈星辰的脸色苍白,眼眸颤抖。 在他体内,有一股无形逆流在肆虐。 “祈兄弟,出招吧…” “咦?” 卫沧澜愣了片刻,突然间反应过来了什么。 噗—— 下一瞬。 祈星辰突然单膝跪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的眼瞳迅速被血丝覆盖,原本漆黑的眼此刻一片血红,体内的灵气大幅度流逝,若有若无的邪气弥散于空气中。 卫沧澜想过,对手可能是靠一颗丹药强行突破境界,以此接连淘汰剑隐门的人。 却从没想过这种情况… “这是…” 他退后一分,沉默些许,“邪术?” 第21章 邪术 “原来如此。” 擂台上,最后一位出战的剑隐门弟子,卫沧澜说道:“祈族的少族长有这般本事,竟是靠邪术支撑啊…” 邪术,来源于域外禁忌之地的邪族。 它能让修士迅速变强,一日的修炼成果即可超过他人千百日。 跨过弈云山的北边的魔宗,其中所有魔修就是修炼此邪术。 他们所修的邪术,最擅长的就是剥皮去骨、吃人血肉,阴阳双修…… 许多年前,魔宗肆虐,就是以霸道的邪术闻名于东渊的一方徒弟。 如今许多年过去,邪术再次出现,并非是魔宗的人再次入侵,而是祈族有人误入歧途,这倒显得讽刺。 祈族的席位,家主祈荒面色铁青,苍老浑浊的眼瞳颤抖得厉害。 耻辱… 异术,怎就变成了邪族魔宗所修炼的邪术? 擂台上的祈星辰强撑一口气,忍住要吐血的冲动,想站起身。 下一瞬竟七窍流血,再次倒地。 显而易见,他的肉身再也支撑不住邪术的侵蚀。 “愣着做什么?快去扶少主回去休息!” 祈荒脸色很难看,他心疼自己的儿子却又出奇愤怒。话音落下的瞬间,几名祈族人慌慌张张地冲上擂台,将人扶走。 他苍老的眼眸扫视着四下旁侧,怒道:“三长老去哪了?” 祈族弟子面面相觑,沉思片刻,皆不知晓。 这一个月的时间,是由三长老祈铸锋亲自指导修行…… 如今出了些意外,三长老居然是不知不觉间就消失了踪影。若这邪术是他教的,那他问题很大。 “倒有些讽刺。” 剑隐门那边,门主长叹一声,语气显得又惋惜又憎恶,“这场比试切磋,在往昔可是锤炼年轻一辈对抗魔宗的训练啊…” “如今你们祈族的人,竟是为这点虚名而修炼邪术…” “你…”祈荒顿时哑言。 剑隐门门主冷声道:“祈荒,北边魔宗有所动作,今日本该是你我提出结盟,共同对抗魔宗的良机。没想到…你们这是在助纣为虐!” “…” 祈荒死死握着扶手,“这之中…也许有何隐情……” “隐情?” “给我们一些时间…” 祈荒放低了身段,请求道。 为了今日,他准备良多,擂台上的比试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他真正的目的,是派三长老于此地布下禁制阵法,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剑隐门致命一击。 如此就能借今日友好切磋的气势,反将剑隐门一网打尽,甚至吞并。 没想到计划中的三长老祈铸锋,此刻不见人影。 还发生了少族长祈星辰修炼邪术的意外。 按理说,邪术的修炼极为显着,就算是傻子都能轻易看出来。可三长老究竟用了何种方法,以此掩盖邪术的气息…? 后续计划无法完成,现在的擂台比试自然也无法进行下去了,一切将没有意义。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人蓬勃的士气瞬间跌至谷底。 眼看着离胜利仅差一步之遥,少主祈星辰就要完成一穿五的壮举。然而这般意外发生,众人才发觉他们的少主竟是主动向魔宗邪术靠拢了。 坐席的最末尾,在一片沉重的氛围中,有人倒是舒缓了。 “我说为何祈星辰的灵气有些古怪,原来是邪术的缘故。” 祈殿玥玉手轻抬着自己的下颚,微微低头,沉思道:“三长老有问题…” 许曜皱着眉头,道:“原先他似乎特别想指导我修行来着?” “嗯。”祈殿玥轻轻点头,“你本不是今日出战的十人之一,是他举荐你来参加的,哪怕理由只是凑数用。” “那他现在哪去了?” 许曜站起身,环顾四周,始终不见祈铸锋的身影。 祈殿玥柳眉微蹙,道:“暂时先别管三长老。有人不打算让我们离开。” 许曜感到有些不安。 他看见对立面,剑隐门门主缓缓站起身来了,负手而立,声音洪亮。 “时间…?” 剑隐门门主怒道:“今日的切磋比试,你们祈族作弊在先;而后修炼邪术,人性泯灭。” “当日剑隐门与祈族定下的比试约定,如今你们却想反悔了?” “想反悔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们认输,并依照赌约赔偿即可。” 声音响亮,如潮水般回荡,令每个祈族人都清晰听见了。 听到“认输”与“赔偿”两个词语时,许曜坐不住,无法保持镇静。 要让祈族千金去好生照顾受伤的陆宽明……他许曜直接一发星宿剑法,将整个剑隐门的地盘斩成两半算了。 然而也是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他突然顿悟。 这份赌约的导火索,只不过是陆宽明。 可现在没多少人在意陆宽明了,哪怕他被打成了重伤,五脏六腑移位,多处骨折… 但作为始作俑者的许曜,只不过是折断陆宽明的剑而已。 打伤陆宽明,煽风点火,真正点燃导火索的另有其人… 三长老,祈铸锋! 许曜的眼眸清澈明亮许多。 “三长老什么时候走的?你注意到了吗?”他向旁侧的祈殿玥问道。 然而如祈殿玥这样隐形扮猪吃老虎的人,也不曾注意,“没有印象……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来过?” 两人沉默些许。 这时,对立面的剑隐门门主再次放声。 “怎么了,祈家主,你怎一句话也不说?干脆直白的给个痛快罢。”他突然大笑。 祈荒眉头紧皱,“若……老夫不同意呢。” “那我们剑隐门,今日就要替天行道!祈荒,不知你可熟悉这阵法…?” 轰隆隆—— 霎时间,大地颤动,灵气狂暴。 空气中浮现星点白光,汇聚成一道道阵法的轨迹。 禁制阵法带来的压迫,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危机。 这是杀阵,处于阵法中的人,会被如刀剑般狂暴的灵力凌迟处死。 而作为阵法的缔造者,剑隐门的人均可全身而退。 祈荒想借今日之机会,吞并剑隐门。 但对方亦是如此。 当阵法发动之时,祈荒的面色难看许多。 因为…… 这杀阵,本是他吩咐三长老祈铸锋去刻印的,然而现在却成了剑隐门的杀招! 剑隐门门主笑道:“听闻中州沈家的沈公子,不久前曾在你们祈族做客……” “祈族是认输作些赔偿,还是要被就地正法,就看你的选择了。” 祈荒面色凝重,道:“此禁制杀阵为老夫所创…怎可能落在你手中…?” “不过今日若你们逼急了祈族,老夫拼着寿元折损的情况,也能瓦解这禁制杀阵!” 禁制阵法之所以奥妙,就在于其不可窥测,复杂的阵法刻画、以及提前准备好的大量灵石作为基础。 没有些真本事的话,不说缔造阵法,就是依葫芦画瓢刻印阵法都极为的艰难。 祈荒费尽心思,教会三长老些许刻画禁制的诀窍,本指望他今日在暗中掌管战局,吞并剑隐门。没想到,三长老消失不见还反水了。 对外人来说,这禁制杀阵无解。 但祈荒钻研禁制阵法许久了。 他若折损寿元,神识出体,瓦解禁制阵法的轨迹,也许就能重新掌握阵法运转。 剑隐门今日就是在赌。 赌祈荒舍不得他那仅剩几十年的寿元,赌他不敢为家族而折损自身的修炼之路。毕竟,他为了自身修炼而透支家族资源的事,早已人尽皆知。 即便如此,剑隐门也知晓一个道理,狗急跳墙。 门主冷声道:“当然…试炼切磋的赌约仍在。” “若你们有能力能战胜卫沧澜的话,那我剑隐门的人无话可说,自然愿赌服输,今日自然撤走。” 优势在手,今日之胜果已由剑隐门拿下。 若今日就认输了,将祈族千金送去剑隐门,那无疑是成了对方的人质。 说到底还是没有实力… “好!” 祈荒当即同意。 剑隐门那边,在拖延时间。 他们担忧祈荒真的破罐子破摔,若不顾一切代价都要重新掌管禁制杀阵的话…那么优势就变成了劣势。 但祈荒同样也想要拖延时间。 他犹豫片刻,转过身,视线落在最末尾的祈殿玥身上。 第22章 临危受命 “咳……” 祈星辰幽幽醒来,此时的他,在擂台附近的一处简易帐篷里歇息。 旁侧,有一位老者负手而立。 “少主,你醒了。”他说道。 “三长老……” 祈星辰强行平息体内逆流的气血灵脉,声音虚弱,“三长老,你不是说,这异术可助我大幅度提升境界与感知。” “可为什么运功的时间愈久,我体内的灵气也就越奇怪……” 他还年轻。 没有经历过魔宗肆虐的那段时间,也从未与魔修遇见。 他更是不知道,体内的灵气已经被邪气腐蚀。 就像没修炼过的凡人,并不知晓灵气淬体的感觉是如何。 祈星辰连邪气是怎样一种感觉都不知晓。 他只觉得浑身有如灼烧般的阵阵剧痛,这痛觉流向四肢百骸,遍布灵脉。 三长老只告诉他,这是使用异术锁造成的一点反噬而已。 祈铸锋平静道:“这很正常,实际上你所学的并非是异术,而是邪术。” “邪术…?” 祈星辰微微一愣,“既是邪术,你为何不早与我说…!” 他也听闻过,一旦使用邪术,体内灵脉便会受到腐蚀,灵气将逐渐散失,邪气腐蚀血肉,渐渐死去。 若想继续活下去,他就必须成为魔修,在邪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将自己变成非人模样。 “少主,这当然事出有因。” 祈铸锋微笑道:“我在试验一种新的邪术,它能将邪气伪装成灵气,或者驱动邪气控制人的心智。令我魔宗之人,也可悄无声息的隐入寻常宗门内。” “什么…?” “此邪术并不稳定,有的人成功,有的人失败,哪怕数十年间不断改进,最终结果依旧如此。老夫成功了,所以才可隐匿到现在……” 说于此处,祈铸锋叹息一声,“可惜了,少主,看来你身上的邪术还是失败了。” “你是魔宗的人……” 祈星辰顿时明白了。 “不错。” 三长老祈铸锋笑道:“可惜,少主您现在明白的太晚,终究还是不如那纯阳淬体的外姓者机灵。” 话音落下,他从袖间抽出一柄锋利锃亮的匕首。 这匕首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更不用说寻常人的血肉。 “等等,住手……” 祈星辰意识到什么,想运转体内灵气,却发觉灵脉已无知觉。 他想逃,想大声呼救。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升起的瞬间,那锋利匕首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径直割破他的喉咙。 扑通——! 人头落地,血溅数尺。 祈族的少家主,就这样在谁也不知晓的情况下死去。直至死去时,他眼睛还死死睁大了,死也不瞑目。 而在外面,擂台战已到了最后的关头。 “为了这一天,我等了许久…!” 祈铸锋露出痴迷的表情,“夺舍肉身,潜伏多年,终于到现在收网的时候,一举吞并祈族和剑隐门!” “如今大局已定,不必再管魔宗那些老家伙了…” “经历过纯阳淬体的男修,先天玄阴圣体的女修…定能助我修为大涨!” 祈铸锋蹲下身,熟练地用匕首隔开死尸的手臂。 断手淌着还温热的鲜血,他张开大嘴,爽快痛饮断臂处的鲜血,再一口撕裂血肉,细细咀嚼片刻,吞入腹中。 …… …… 擂台前。 “看来你们还要继续派人出战。” 剑隐门门主平静道:“无非是垂死挣扎罢了……卫沧澜为我剑隐门内门排行第一弟子,没了邪术,你们又有何还手之力?” 今日擂台的结果,已板上钉钉了。 祈族要么认输,将祈族千金送到剑隐门内作为人质。 要么就是浴血奋战,突破擂台周边的这一方禁制杀阵。 无非就是早死和晚死,双方今日付出的代价有多大的区别。 将人质送上门……莫大的耻辱,做不到。 浴血奋战……更是不可能,祈族与剑隐门实力差距太大了。 更不用提还有三长老祈铸锋这个内鬼。 祈荒转过身,视线再次落在最末席的那两人身上。 “玥儿,你上去应战吧。” 对于这位女儿,他总是有陌生与畏惧感,若非万不得已,他不愿如此,但现在已无办法了。 哪怕去牺牲自己的女儿,他祈荒也不愿为了家族的复兴而折损自身太多寿元。 “唉…” 祈殿玥垂眸叹息,向身旁的许曜说道:“看来我也是逃不过成为戏中角色的命运了。” “别说的那么悲观。”许曜说道:“殿玥,你……应该是在扮猪吃老虎,应当很容易。” “嗯?这是什么新鲜说法…” 祈殿玥眉头微挑,微微一笑,“罢了,等会再问你。” 话音落下,她缓缓起身。 众人的视线皆落在她身上,不论是祈族,还是剑隐门的人,都惊叹沉溺于那绝美冰冷的容颜之中。 一头雪白长发,那冷漠淡然的金眸,为她带来一种神秘莫测的尊贵。 祈殿玥漫步上前,在祈族期盼的目光之下,正要登上擂台。 “祈族,祈殿玥…” 她声音冷漠,所在之处,空气悄然间寒冷。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叫人打断了。 “慢着!” 剑隐门门主一声怒喝,道:“祈荒!莫以为我不知晓玄阴圣体是为何物!” 众人一怔。 只听他继续说道:“玄阴圣体,每运转灵气,气血便会寒冷几分,直至最后气血凝固,命丧黄泉……” “若你们祈族输了,祈族千金身死而不能完成赌约…” “你们祈族,今日一样要灭族!” 他的声音响亮,周遭还有无形禁制杀阵的气息萦绕。 祈荒的脸色很是难看… 因为,那点心思叫人被看透了。 他宁愿自己的女儿在擂台上奋战至死,哪怕最终结果输了,也不愿其成为人质被禁锢在剑隐门中。 而且…… 祈殿玥就算不能战胜卫沧澜,那等玄阴反噬,也足够让卫沧澜留下暗疾。 “今日十人只剩小女可以出手,你莫不是在为难我们…?” 祈荒眉头紧皱,冷声喝道。 擂台上的老者沉默些许,说道:“祈家主,你们祈族……有两位未被淘汰。” 其中一位,自然是祈殿玥了。 然而剑隐门万不能接受她出战,若玄阴圣体出现反噬意外,人质丧命,那还不如花费大力气直接将祈族拿下。 而另一位… 则是许曜了。 区区一位外姓者,没人相信他。 但祈荒知晓,许曜藏匿的那把神器…不得不派上用场了。 祈荒虽不知晓那名为“枪”的神器到底有何作用。 但那日他仔细揣摩良久,明白其中一种可能性… “枪”若是作为暗杀用的神器,那太容易得手了。 可若是光明正大的交手对决的话…… 只要运转灵气,全力护体,不说能将那枪的进攻挡下。 就是躲闪,还是能勉强躲过的。 许曜的境界硬实力太孱弱,在擂台上的比试,又是在众人眼皮底下光明正大的对决。 实在不好说。 除非…除非半月前的星宿剑法的天地异象,是由他所掌握。否则祈荒实在不知晓,今日许曜他该怎么赢。 “父亲,那就依剑隐门的抉择吧。” 祈殿玥垂眸微笑,离开擂台,正眼也不看祈荒,平静道:“就交给许曜好了。” 第23章 力败 临危受命,用在许曜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祈族的胜负与否,此刻皆在他身上。 一旦他输了,今日必然会发生血战。 对祈荒来说,他自己的命最重要,修为次之,然后才是儿女祈星辰和祈殿玥,祈族的兴亡早被他抛却脑后。 而现在,许曜甚至掌握着他的命。 倘若剑隐门门主愿赌服输、履行赌约的话…… 今日,他祈荒就不必折损寿元解构阵法。 也不必将女儿祈殿玥交给剑隐门。 可以割韭菜的祈族也能长存。 “许曜…” 当许曜与祈荒擦肩而过时,祈荒低头沉吟,“若你力败卫沧澜,我便将殿玥许配与你…玄阴圣体尤为适合双修,万不能让剑隐门得逞,倒不如遵照殿玥的本意……” “…” 许曜礼貌性的勉强的一笑,什么话也没说,缓缓登上擂台。 对立面,卫沧澜已等候多时。 “祈族,许曜。” 他双手抱拳,声音平静。当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剑隐门那边的人都微微诧异。 惊讶于区区一位外姓者…居然是最后的底牌? “倒是记起来了,你就是祈族那位外姓入门的赘婿。” 卫沧澜笑道:“中州沈公子都遭到拒绝的天大福分,倒让你享受了,令人羡煞啊……” “不过很快,你的福分就要拱手让人了。” 他所说的,自然是那玄阴圣体… 许曜眉头微皱,感到不悦,“动手吧。” “不急。” 话音落下的瞬间,卫沧澜体内的灵气爆发。 丝丝灵力压迫如此潮水般弥散,众人感受到其中的压迫,不禁震撼。 九品三阶的境界! 身为剑隐门内门排行第一的卫沧澜,剑术精湛高潮,境界修炼仍然卓越。 “九品三阶…还差两阶,就能赶上我们族内的末位长老……” “这也太强了,少族长都不见得能战胜他。” “恐怕今日我们要输了。” 祈族的年轻一辈感到绝望,九品三阶,那是他们半辈子都很难企及的境界。 族中最末位的长老面色很是难看,卫沧澜的境界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若说最镇静的人,唯有祈殿玥了。 另一侧。 “玥儿,你不必太过担忧,为父已安排好了,大长老已在暗中解构阵法…” 祈荒神识传音道:“那小子只要能拖延时间就足够了…” 他可不会相信,剑隐门真是那样诚实守信的。 当下拖延时间最重要,拖得越久对他越有利。 族内大长老今日虽没有来到擂台现场,但此刻也已从族内赶来了。 只待解构完毕禁制杀阵,重新掌控阵法,就是祈族翻身之时。 所以哪怕许曜死了都无所谓,只要时间拖得足够久… “放心吧,许曜他很快就能解决的。” 祈殿玥微笑着凝视着擂台上的许曜。 突然间她感受到了某种异样,微微侧头向远处的一座简易帐篷望去,那里有变动发生。然而她沉默半晌,终归还是寂静不出声。 擂台上。 卫沧澜只手提起沉重的巨剑,说道:“有趣,哪怕到现在我也看不透你的境界,但我不会对男人留手……” “看剑!” 只见他身形一动,虽手持沉重巨剑,可身躯仍然敏捷,快到只剩下一幕幕残影。 几乎只是瞬息的时间,他那柄重剑就已接近,斩下—— 轰! 轰鸣声响起,仅是一剑就将擂台劈出崭新裂痕,引得沙尘喧嚣。 “躲过去了…!” 祈族的年轻人下意识喝道。 许曜只是微微侧身,就躲过那一剑。 这般从容淡定看似帅气,却沾了一身灰尘。 他体内燃起纯阳焰火,手中有金光凝聚,下一瞬就朝卫沧澜身上打去。 轰——! 轰鸣响声震荡,金色焰火溅起的火花闪耀。 卫沧澜虽握着沉重巨剑,但他收剑的速度很快,在许曜一掌落下来之前,就以剑身挡下。 巨剑震荡,令他身子都一齐颤抖。 “纯阳气息…” “原来你掌握纯阳淬体的要诀…!” 九品九阶以前的淬体尤为重要,这想象着同境界战斗下的优越与否。 身为内门排行第一的弟子,卫沧澜怎也没想到,他似乎才开始就落了下风! 许曜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以更猛烈的攻势回应。 轰——! 轰——! 卫沧澜本以为那一掌是开胃菜,一掌便能结束。 哪曾想许曜的拳掌如狂风骤雨般接踵而至,磅礴的纯阳气息倾泻在他的重剑上。 轰鸣声不断响起,如同晴天霹雳,震耳欲聋,大地沙尘都被拳风掀起盘旋。 浩大的声势向四面八方响彻,即便相隔甚远,众人也能感受到那阵威力。 “这怎可能?” “好恐怖的攻势…” “这就是经历过纯阳淬体的肉身吗?” “卫师兄一上来就落了下风,那祈族的外姓赘婿到底是何人物…” 不论是祈族的人,还是剑隐门的人,都感到惊讶…… 许曜不应这么强才对! 堂堂内门第一的卫沧澜,竟如此狼狈。 尤其是祈荒的表情,相当精彩……他没想到只会靠一柄“枪”而不求上进的许曜,原来是这样在隐藏实力。 “这玄级下品的重剑…真硬。” 擂台上,许曜接连挥出三四十掌才停歇,他感到累了。 而卫沧澜手中漆黑的重剑,大片滚烫的赤红逐渐冷却,那恐怖的纯阳之息若是再持续几分,恐怕就能将重剑融成铁水。 以现在许曜的实力,恐怕暂时还做不到了。 “给你几分的颜面,一上来就用尽力气了么。” 卫沧澜本还觉得吃力,以为今日是遇上了神秘莫测的高人。 不过听见许曜这样的声音,他顿时来劲,原来方才那恐怖的拳掌连打,不过是将所有的力气一口气宣泄出来罢了。 “那么接下来,到我反击的时候!” 卫沧澜退后数步,手中重剑闪耀白光。 铺天盖地的剑意如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凛冽剑风呼啸,磅礴剑气涌动。 众人认得卫沧澜的招式,惊声道:“那是沧澜师兄自创的一套重剑剑法!” “沧澜师兄第一次自创招式,品阶就已是玄级下品…” “传闻他挥出那一剑的时候,甚至能斩断江海。祈族的外姓者,恐怕要见血了!” 轰隆隆—— 剑意爆发的巅峰,擂台的地面皆弥漫阵阵裂纹。 “先吃我这一剑!” 他怒喝一声,手持闪耀着白光的漆黑重剑,剑身有九尺剑气萦绕,所过之处的地面均被剑气撕裂。 “你以为是回合制游戏……什么‘接下来到我反击的时候’…?” “别傻了。” 许曜的声音传到卫沧澜的耳边。 不知为何,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心悸。 当他挥下沉重的巨剑,已然超过擂台比试的点到为止的程度,要将许曜的身躯斩碎之时。 却见许曜的肉身有金光燃烧,他半步不动,抬起手—— 轰! 顿时轰鸣声响起,竟是磅礴剑气迅速被蒸发瓦解的声响。 卫沧澜一愣,只觉手中的剑剧烈颤抖,甚至令他的手都发麻。 什么情况… 这一剑,叫许曜徒手接住了…? 只听得许曜喃喃道:“不愧是玄级品阶的剑,真硬,不好折断…” “你说什么…?” 卫沧澜愣住片刻。 下一瞬,只见许曜抽出细长锋利的渊华剑,“咻——”的一声,将那重剑斩成两半。 第24章 胜负已分 场面来得太过干净利落,令人怔住良久。 只见擂台上的许曜,竟徒手握住沉重的漆黑大剑,却毫发无伤。 他体内的纯阳气息仍在燃烧,掌心焰火炽热而霸道。 漆黑的重剑,剑身有“滋滋”“咔嚓”的声响,他企图徒手折断重剑,但终究还是略逊一筹无法做到。 果然是玄级品阶的剑,不像蛇阴剑一样能轻易折断啊…… 于是,他心念一动,唤出渊华剑。 银白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柔美优雅的弧度,一点寒芒杀意凛然。 咻—— 剑身划破虚空,瞬息眨眼的时间,剑就已划过滚烫发红的重剑剑身。 顿时,空气寂静。 只听“哐当——”的声音回荡。 众人瞪大双眼定睛瞧去,原来是卫沧澜手中的重剑被斩成两半。 一半连同剑柄被卫沧澜握在手中,而另一半,则是重重地摔落在地面。 重剑剑身的断口干净利落,没有丝毫锯齿或瑕疵。 “…这,怎么可能?” “卫沧澜的剑,被斩断了?” “他可是九品三阶的境界!他手上的剑是玄级品阶的宝物!” “等等,纯阳气息,断剑……莫非陆宽明就是被他许曜给……” 无论是祈族,还是剑隐门的人,窃窃私语声汇聚于一起都显得嘈杂。 卫沧澜,以及剑隐门的人,面色均很难看。 对于以剑闻名的剑隐门而言,对于内门排行第一的卫沧澜而言… 剑被折断,简直是莫大的耻辱,这象征着已是输了一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卫沧澜抛去断剑,退后数步。 他好不容易作为压轴出场一次,结果却输得这么彻底… 仅仅只是三两招之间的切磋,就已分出胜负,这前所未有的压制力令人绝望。 “祈族的赘婿。” 许曜说道:“现在,你还会说那句…‘福分就要拱手让人了’的糊涂话么?” 卫沧澜顿时心悸,“你…” 他想不太明白,祈族到底是从哪找的神仙女婿…? 作为内门排行第一的弟子,天赋卓绝之人,他当之无愧是方圆百里年轻一辈中的甲子。 此刻却惨败。 “认输吧。” 许曜突然提议道,“再浪费时间也没有多打意义,天要黑了,不如早些结束早些回家。” 这段时间以来,他游走于祈族内部,每日签到获得各种功法武器或者灵石,实力大幅度飞跃。 在时间的沉淀之下,经过纯阳淬体后的体质,也愈发健壮。 胜负早已分出来了。 “故弄玄虚!” 然而卫沧澜怎甘心如此,他眼神凌厉,道:“从方才至现在,你始终不敢太过显露境界水平……莫非也是与祈星辰那样,动用了某种邪术?” “…” “我可不会就如认输…继续看剑!” 话音落下,卫沧澜从纳戒中抽出两柄锋利长剑。 他俨然是双刀流龙傲天的姿态,手上两柄长剑有白雾剑气附着。 轰隆隆—— 剑风呼啸,气势磅礴,擂台上卫沧澜的身影消失不见,只有这阵飓风在席卷沙尘。 咻! 两道破空声从许曜身后响起。 卫沧澜身手矫捷,挥剑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的瞬间,两柄剑就如剪刀般分别自左右两侧斩向许曜的头颅。 这已然是动了杀心,处处往最致命的方向斩下! 锵! 锵——! 金属撞击声清脆,向擂台之外回荡。 只见云开雾散,飓风消灭,卫沧澜气势蓬勃的进攻竟是被人打退。 “怎可能…!” 他感受到身躯遇见剧烈撞击,步伐不受控制的连连后退,否则就要倒地翻滚掉出擂台。 即便如此,他离擂台的边缘也仅差一步之遥。 然而许曜的攻势并不会就此停下,当卫沧澜才刚站稳脚跟时,蓦然看见许曜的剑已近在咫尺。 下意识间,他将两柄锋利长剑交叉拦在身前,想以此挡住许曜。 锵! 又是一阵清脆的金属交锋碰撞声,但这象征着结束。 哐当—— 两柄断剑摔落在地面。 卫沧澜的身躯也遭到巨大的冲击力,顿时如断线风筝般远远地飞出擂台之外。 在众人茫然呆滞的目光中,卫沧澜身躯翻滚数圈,直至撞到山体岩石上方才停下。 “怎么会…” “输了?卫沧澜他输了?九品三阶的境界……” “今日是我们祈族的胜利…吗?” “原来小姐看上的外姓者,竟是这么强…” 祈族的人顿时爆发热烈呼声,先前对于外姓者的偏见顿时消散。 对许曜来说,他仅是将卫沧澜打出擂台,已是仁义至尽了。 毕竟,卫沧澜一开始就下了杀手,处处往致命命脉斩去。 在许曜的目光中,有数行文字显现。 【战胜对手:卫沧澜】 【对手境界:九品三阶】 【评价:s】 【获得加点点数:50】 50点… 勉勉强强,还算不错吧……兴许还是太轻松了的缘故,许曜感到可惜。 擂台上,老者愣了良久,面露为难。 “宣布结果吧。”许曜说道。 “……” 这与老者想象中的结局完全不一样,他为难地看向剑隐门,沉默片刻,说道: “今日获胜者…祈族。” 仅此一句话,便再无后续。 剑隐门的人,尤其是门主,此刻表情都极为阴沉难看。 祈族却爆发出热烈响亮的欢呼。 其中,祈荒的表情尤为精彩,他倒没对这女婿有多少期望,还以为今日许曜不得不暴露“枪”这件法宝。不曾想,许曜原来始终是默默无闻、安静无声的人。 祈殿玥在旁侧微笑,那对璀璨的金色眸子中,有许曜身躯的倒影。 “剑隐门门主,既然已分出胜负,那便愿赌服输。今日的恩怨,我们就此了却。” 祈荒缓缓起身,洪亮的声音悠悠回荡。 他本是打算叫许曜拖延时间。 没想到赢得这样干脆利落且迅猛……反而有点打乱他的计划。 今日的恩怨就此了断…? 不可能的,祈荒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待大长老在后方解构成功禁制杀阵,重新将阵法掌握在手中。 那么,就是祈族吹响冲锋号角的时候,趁着许曜战胜卫沧澜,气势大增,覆灭剑隐门定有把握。 对立面。 剑隐门门主脸色阴沉,寂静无言。 突然间,他大笑一声。 “好,好一个愿赌服输…!” “祈荒,你以为只有你们在拖延时间不成?”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派人暗中解构禁制阵法?” 祈荒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门主笑道:“很可惜,是我剑隐门的人成功了。” 话音落下,只见远处有脚步声悠悠传来。 众人瞧那望去,原来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赫然是祈族三长老祈铸锋! 祈铸锋一身灰衣遍布殷红鲜血,手中提着两个死不瞑目的人头,在众人的眼光中,他平静的站在剑隐门一侧。 他手上提着的两个人头…其中一人,是祈族少主。 而另一人,赫然是暗中派去掌握禁制杀阵的长老。 在这样醒目血腥的场景下,没有人注意到,浑身缠满绷带无法说话的路宽明,在颤颤发抖。 第25章 魔修 许曜退下了擂台,来到祈殿玥身边。 果然如黎云剑尊所言,今日…并不太平。 “小心些。” 祈殿玥轻轻抬手,要搀扶许曜的身子,哪怕后者还精神抖擞。 “没事。”许曜说道:“今日果然不太平。” “我们不用管。” 祈殿玥轻声说着,柔软玉手拍去他身上的灰尘,“做好自己的,他们都死了也无所谓,你不要出事就好。” 她完全不关心突然发生的意外。 这样担心的姿态,实在过于宠溺了。 擂台上。 浑身是血的三长老祈铸锋,提着两块死不瞑目的人头,缓缓登上擂台。 在剑隐门和祈族的正中心,在两方人都能看见的最显着的位置。 毫无疑问,提着两块人头的他成为至关重要的主角。 当看见其中一块人头时,作为父亲和家主的祈荒愣了许久。 万没有想到… 先前擂台上最闪耀出众的人,祈族的少族长,祈荒的亲儿子,居然死不瞑目的被人提起断头。 “辰儿,辰儿……” “不,你们…你们胆敢——” 他浑身颤抖,苍老浑浊的眼眸先是不可置信,旋即渐渐转变为愤怒。 对立面,传来剑隐门门主的讥笑声。 “祈荒,你以为只有你们在拖延时间么?” “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剑隐门门主起身,登上擂台。 他抽出腰间佩剑,一把插入擂台地面,灵气一动,磅礴剑意伴随着杀意显现,月圆之夜,风起云涌。 “你…” 祈荒此刻已然被愤怒冲昏了理智,自己最宝贝的儿子就这样被人杀死,无法容忍! 但他现在大势已去,仔细掂量自身有几斤几两后,勉强保持镇静。 只听剑隐门门主继续说道: “祈铸锋早已投靠我剑隐门之下,习得镇门剑法,获得我的剑术传承。” “恐怕你做梦都没想到,祈铸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顺利斩下祈族大长老的项上人头!” “他的真实实力,早已超出你们祈族大长老许多……” “加之你亲自教导他的禁制阵法之术。” “在最后这场擂台比试之际,他早已将阵法加固了。” “祈荒,现在你纵使折损寿元增强神识,也无法解构禁制杀阵!” 他一五一十的将这一切娓娓道来。 祈族有借机诛灭剑隐门的打算,后者同样也抱有与之相反的心态。 卫沧澜与许曜的擂台比试不过是拖延最后的时间,祈荒有如此打算,剑隐门自然将计就计。 优势始终掌握在剑隐门手中。 今日祈族必须覆灭,同时,那叫许曜的祈族赘婿,也必须杀之。 年纪轻轻就能力败卫沧澜,真实水平已赶得上祈族的末位长老,显而易见,他未来可期。 若是他再与玄阴圣体双修的话,境界飞涨,恐怕要不了多少时日就能向剑隐门复仇。 “原来,如此…” 祈荒身躯瘫软的坐下了,眼神颤抖许多,“我竟着了套…” 所有的优势都是虚假的,自始至终他都不曾把握住,就如握在掌心中的水流般顷刻间流逝。 祈族中出现祈铸锋这么一个叛徒,尚还可以应付;可若他接受剑隐门的传承,轻易杀死大长老,那就变得不可控了……现在就是如此。 但有一件事,始终让人不明白。 祈荒起身,蓦然抬头,凝视着祈铸锋,道:“祈铸锋,或许老夫曾怀疑过别人,却从没有怀疑过你。” “当年辰儿外出历练,误入魔宗地盘,要被魔修剥皮去骨炼作血丹。” “那时唯有你孤身闯入魔宗,力败众魔修,救出辰儿。” “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如此?” 身后,祈族的人同样不解,他们原先激昂的士气已被磨灭,此刻只能感受到死亡的恐惧。 然而… 祈铸锋却是诡异一笑。 那遍布血丝的恐怖的眼瞳,直勾勾盯着祈荒。 眼神之中,有令人心悸的杀意… 祈荒的心中本是有不解,有愤怒。 然而当他被祈铸锋冷眼凝视的瞬间,竟是不受控制地浑身瘫软,又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冷汗直流。 寂静无声,只能听见风萧瑟的声音。 有人在等待祈铸锋的回答,那也是所有人都想知晓的。 可他们均被祈铸锋无法言说的气质被震慑住。 许曜感到诡异。 他迎面与祈铸锋那血红眼瞳对视上,仿佛能感受到通天彻地的寒冷萦绕在身边。 血红眼瞳… 这是巧合,还是何原因? “不对…” 旁侧,祈殿玥依旧是那标志性的轻抬下颚的姿态,她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周遭的禁制杀阵,以及三长老的模样……有些古怪。” 邪术! 几乎是瞬间,许曜脑海中便冒出这一个词,说道:“那祈星辰的邪术,莫非就是三长老所教,那这意味着三长老也……” “等等——” 许曜眉头紧皱,脑海中再次冒出记忆。 他与祈殿玥相视片刻,从彼此清澈的眼眸子中看见了答案。 “魔修…!”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看来你与我想的一样。”祈殿玥说道:“血色眼瞳…那是魔修与禁忌邪族最显着的特征……” “糟了……” 许曜仿佛猜到接下来的剧情。 顿时山摇地动,瀑布截断,天空乌云密布,一轮皎洁圆月被黑暗遮蔽。 天地间升起鲜艳殷红的血光,丝丝血线如天罗地网般笼罩了这一方空间。 灼烧、炽热… 这恐怖骇人的压迫与疼痛感,遍布在每个人的感知之中。 紧接着他们发现,体内的灵气在迅速流逝,连同这一方空间的灵气也如白雾般蒸发不见。 前所未有的异样,如黑云般笼罩在众人心间。 恐怖,可怕,宛如地狱…… 而在擂台中心,祈铸锋就犹如镇守地狱的恶鬼般。 一身枯瘦皮肤伴随着“啪嗒”声响,皮肤血肉纷纷炸裂。 殷红鲜血如泉涌般喷洒,祈铸锋的相貌顿时变得可怕骇人,血肉之下的幽幽白骨清晰可见。 “祈荒啊…你想知为何,那……我便告诉你。” 祈铸锋脸上的血肉迅速脱落,说话的同时骷髅下颚咬合,仅有几根筋肉相连。 “当年误入魔宗之际,我看见了更强的力量……” “禁忌邪族的邪术,魔修所信奉的修炼之术,那是能与应天神域的神术所匹敌的力量。” “玄阴圣体,两族血肉的养分,以及后来出现的纯阳淬体者……” 祈铸锋那仅有几片血肉和筋脉连结的脸,露出诡异的笑,“这些,都可助我在邪术的道路上前行。直至最终,触碰天道!” 身为人族,却向禁忌邪族靠拢,修炼邪术,堕落成为魔修… 最终的姿态,便如他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骇人姿态…… 第26章 我不会躲在你背后 “当年为救少族长,我生陷死境,最终魔宗却放我走。” “我获得了一门传承,能够将邪气隐匿为灵气的传承。” “魔宗在我身上的试验成功了……我回到祈族,隐匿数十年。” “如今,终是等到这个机会!” 祈铸锋露出本性。 惨白骷髅之身被殷红鲜血洗礼,根骨上有大片大片筋肉藕断丝连。 他那骷髅眼中有幽幽红光,凝视着祈族最出众的两人,声音尖锐。 “祈族与剑隐门的血肉养分,以及……玄阴圣体与纯阳淬体者。” “今日,都将成为我囊中之物,都将助我在触碰天道的路上前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祈铸锋蓦然转身,那白玉骨爪突然向身旁的人穿透而去—— 噗通! 鲜血如洪水泄闸般喷洒的声音无比清晰。 “怎么…可能。” 只见先前还威风凛凛,志在必得的剑隐门门主,满脸痛楚惊讶……此刻,他被祈铸锋掏了心。 心脏还在跳动,深红鲜血淋漓,剑隐门门主的意识也还未完全消灭。 他亲眼看见,祈铸锋掏出他的心脏,当着众人之面将心脏碾成肉沫,含入口中。 魔宗魔修… 千算万算,算尽祈族末路,他唯独没算到最信任的细作却是魔修…… 这就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短暂的时间,剑隐门门主的心境如过山车般大起大落。 然而此刻,伴随着他最后意识的消沉,大起大落的心境终是成了一条寂静的直线。 “是魔修…” “跑!” “快跑!” “救命啊…!!” 不知是谁突然吼了这一句。 不论是剑隐门还是祈族的人,顿时都慌张逃离,四处散去。 可周遭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禁制杀阵隔绝了这一方天地,犹如困兽之笼,无人逃脱。 轰! 轰! 年轻的弟子慌乱无神,四处逃窜。 当他们触碰杀阵边界之时,阵法运转,他们的肉身顷刻间被斩首分尸,尸身爆浆,鲜血喷洒。 天上黑云散去,一轮皎洁圆月变成了血月。 气氛沉重,场面血腥。 而擂台上那非人非鬼的祈铸锋,冷冷扫视着在场众人。 “魔修……他说的触碰天道是什么意思…” 许曜迎面对视上他的血红骷髅目光,异常凝重。 因为,天道就是许曜他自己。 “暂且不管这些。” 祈殿玥神色凝重,突然说道:“许曜,屏住呼吸,不要运转灵力!” “呼吸…?” 许曜一愣,“我好像不用在意——” 体内升起丝丝奇异的触觉,温润如流水,向四肢百骸流去。 若有若无间,他感觉似乎有神龟护体,挡住一方邪孽。 几乎是同一时间。 大地再次颤动,萦绕在周遭的阵法运转。 轰隆隆——! 铺天盖地的血雾,弥散在天地间。 有年轻的弟子或族人反应迟钝,当他们吸入血雾之时,却是面色僵住,然后七窍流血,身子瘫软,体内的白骨顷刻间融化,唯有血肉灵脉仍在。 祈铸锋缓缓踏下擂台,挥手间有瘫软死尸飞到他手中。 他撕裂死尸断臂,豪饮鲜血,撕咬血肉。众多养分被他汲取,化作丝丝邪气,构筑自己的新肉身,塑造更加坚韧的邪脉。 “玄阴圣体,纯阳淬体者……” 他发出诡异的咯咯笑声,步步逼近,每走数步就服用一具死尸。 “祈铸锋…!” 祈荒屏住呼吸,强行遏制住体内灵脉的运转。 在这生死关头,在祈族灭亡之际,他却喝道:“玄阴圣体与纯阳淬体者全赠予你,祈族半数人归你。念在往日情分之上,得饶人处且饶人…!” 说话的同时,他接连后退。 没有什么比他的性命和修为更重要了。 为此,他不顾自己女儿所愿,百般为祈殿玥提亲寻求靠山,就是为了自己也能沾染一点修为的福分。就像…凡人间的彩礼。 “咯咯……” 祈铸锋仿佛磨牙式的诡异怪笑,“余下半数人我也要……至于你,老家伙,滚——” 祈荒作为半身入土,且强行突破境界,以至于灵力悬浮的人……作为血肉养分都是不合格。 于是,祈铸锋挥出骷髅骨爪,顷刻间就将祈荒打飞。 只听得后者惨叫一声,试图以手格挡,却被断臂。 那苍老的身躯如断线风筝般被远远打飞,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屏住呼吸,不运转灵力,免得被那阵血雾侵蚀肉身。 整个过程的发生,不过是几息时间。 然后,祈铸锋就将目光,转移向了那两人… “玄阴圣体,纯阳淬体者…!” “真是天大的收获!” 祈铸锋大笑着。 他抬起锋利骨爪,浑身有血雾电流涌动。 “糟了……” 祈殿玥白皙冰冷的玉手牵着许曜的手腕,娇喝道:“许曜,你先找个地方躲好…!” 然而生死之敌从不会给人半点反应的时间。 几乎是同一瞬间—— 嗖! 锋利骨爪划破虚空,有破空声响起,冰冷寒芒带着血雾而来。 祈殿玥眉头微皱,正欲抬手间。 突然,一阵力气将她拉到身后…… 锵——! 清脆鸣声响起。 萦绕在周遭的血雾,竟纷纷退散。 “我不会躲在你背后。” “什么…?” 祈铸锋感受到骨爪传来的阻力,他闪烁着猩红血光的骷髅眼,凝视着眼前神色凝重的青年。 一柄剑,拦住了他的骨爪。 熟悉的灵力之潮涌动,一点一点驱散周遭由邪气制成的血雾。 许曜并不受周遭邪气的侵扰,他的灵力仍然充沛,手中之剑依旧锋利。 “许曜…” 祈殿玥愣了些许,金眸之中,从一点茫然转变为倾心爱慕。 那句「我不会躲在你背后」……令她无法婉拒。 “龟息功…” 祈铸锋蓦然退后,感到不可置信。 能够减少灵力损耗,恢复灵力速度加快,气息消匿……同时百毒不侵,还能免疫邪气与“禁忌”邪术侵蚀的神功…… 那是当年巅峰时期的祈族,为远征讨伐禁忌邪族,而领悟的一门基础功法。 然而伴随着远征者的尽数覆灭,这龟息功自然断了传承。 “你区区一个外姓者,至多的福分是领悟到了纯阳淬体的方法…” “可祈族失传已久的龟息功,你又怎可能习得?” 祈铸锋不解疑惑的语气,不断回荡。 苟延残喘的祈族人、剑隐门弟子,以及祈族家主祈荒,在听到这句话时都感到惊讶… 第27章 从不拖后腿 龟息功… 当年祈族远征讨伐邪族之际,通过族中神兽所感悟到的一门功法。 对彼时的祈族人而言,虽只有地级品阶,然而其能够驱散邪气不受其影响的功效,在作用上甚至等同于天级! 然而,来不得将此功法传承下去,所有习得此功法的远征族人,就因种种原因全军覆没。 这本应是失传的祈族秘术… 此刻却掌握在许曜手中! “祈族某处庭院中,有一座神龟石像。” “它虽身死,仍有灵性,只为了铭记并传承祈族世世代代的遗憾与恩怨。然而这份遗憾与恩怨,并不能被现在的祈族人所理解。” “也许是它早预料到了这一天,传授我此功法……” 许曜深深呼吸,感觉到体内灵力仍然充沛。 铺天盖地的血雾想要侵蚀他的肉身,想从七窍起始攻入四肢百骸。可伴随着有节奏的一呼一吸间,所有血雾都从他身上的肌肤驱逐出。 尚还幸存的祈族与剑隐门人,见到如此情形,如同看见了救星。 身后,祈殿玥微笑的眼眸中有宠溺与骄傲… “原来如此…” 祈铸锋的声音显得扭曲尖锐,“我道是为何,每每路过那庭院时都能感受到石像活了一般,半步不敢靠近……原来并非错觉。” “但——” 他骷髅眼中的红色幽光璀璨明亮,大片血肉脱落的骷髅身发出“咯咯”声响。 不过片刻间,他的身形壮大数倍,居高临下俯视着一众如蝼蚁般渺小的人族。 “纵使你习得龟息术,那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纯阳淬体者与玄阴圣体,今日,你们都逃不了!” “有此杀阵,你们如何能逃?” 祈铸锋踏出脚步,巨大的身躯顿时引得山摇地动。 周遭禁制杀阵运转,铺天盖地的锐利风浪席卷。 身处禁制阵法之中的人,都能感受到如剑气一般的劲风摧残。 祈铸锋或许尚可解决,但提前布置下的禁制杀阵,绝对是不可破解的棘手! 许曜感到压力很大… 或许,唯有那星宿剑法的第一剑,能斩破禁制杀阵。 可若是如此,祈铸锋又该如何解决…? “许曜…!” 身后,祈殿玥的声音传来,“前方就交给你了,请你…拦住三长老片刻。” “禁制杀阵的事交予我来!你不必顾虑太多。” 她那耀眼雪白的长发,在这漆黑血月之中,有如璀璨闪耀的天星。 她从不是拖后腿或者花瓶的角色,而是在最关键时刻能够无条件信任的救星。 许曜亦是如此。 “想…跑……” 高有二三丈左右的巨大的血肉骷髅,已是连说话声都模糊朦胧了,他已彻底脱离了人族的范畴。 他畏惧祈族千金的神秘莫测。 所以略过了许曜的身躯,目标转变为祈殿玥。 “止步于此…!”许曜的话语声传来。 旋即,祈铸锋感受到巨大的阻力—— 锵! 一柄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看上去不值一提的弱小的许曜,以及他手中的渊华剑,竟挡下他锋利惨白的骷髅手爪。 他巨大的身躯不受控制的退后数步,脚踩瀑布堆积成的江海。仅是如此,江海便被断流截停,奕云山高峰之上的落石翻滚。 “吼…” “滚…!” 已无人性的祈铸锋发出低沉嘶吼,挥手间将许曜渺小的身躯击退。 他身上有血光闪烁,周遭空气弥漫起黑雾鬼魂。 百鬼禁术! 数百道面容扭曲的黑色鬼魂浮现。 它们相貌熟悉,此刻却不受控制地坠入大地。 以沉闷落雷之势,冲向许曜的渺小身躯。 轰——! 轰——! 若用许曜的话来描述,这简直…就像百发导弹从天而降,无法抵挡。 纵使躲闪都勉强艰难。 魔修的境界尚不得而知,也许许曜并非是祈铸锋的对手,但他仍要拼尽全力。 藏匿许久的境界气息,终于在此时尽数爆发。 九品一阶…!在签到的过程中,在纯阳淬体的沉淀之下,他来到此境界。 许曜灵力护体,再次挥剑。 最精粹的一道剑斩向前方劈去,耀眼白光凝聚而成的剑斩停滞于空中,直面迎来余下的鬼魂冲撞。 轰—— 轰——! 接连数十道鬼魂纷纷炸开,黑色云雾散去,扭曲面容的鬼魂归入虚无。 咔嚓…… 许曜手中的渊华剑,发出一阵清脆声响。 裂纹弥漫,顷刻间布满剑身,然后下一瞬化作粉末。 这把剑是他签到获得的第一把武器,人总也会对一件物品产生感情。相传若宝剑陪伴主人足够久,便会诞生灵性。 许曜感到心疼,感到巨大的阻力,但现在没机会给他太多心疼畏惧的时机。 咻—— 他从纳戒中抽出第二把剑,身躯一跃而起。 “给我…滚!” 祈铸锋咆哮怒吼,锋利骨爪挥去,再次将许曜手中之剑斩碎。 而他的身躯也远远飞出,摔落地面。却再次抽出长剑,插入地面,勉强站稳了身子。 黑云之上,血月的红光更加璀璨。 萦绕在周遭的禁制杀阵发动,无形血刃席卷。 百鬼禁术再次凝聚,百道相貌扭曲的恶鬼如骤雨般落下。 禁制与百鬼禁术的双重进攻,足以可见祈铸锋对许曜同样的重视。然而在这等双重攻势之下,许曜绝无可能挺过。 毕竟,许曜要面对的,是活了几十年的三长老老爷爷,是接受了魔宗传承的魔修。 这场生死交战的艰难程度,远超想象。 却在此时,天生异动。 萦绕在天地间的禁制杀阵,轰然间崩塌瓦解。 如万镜破碎般的景象,“哗啦”声以后,禁制杀阵的灵力于空气中蒸发。 “什…么?” 祈铸锋抬首,愣了片刻。 “禁制杀阵瓦解了…!” 许曜没有想过,后方的祈殿玥这么快就解决了阵法…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祈殿玥完成了她需要完成的任务。 那么,许曜理所当然也不能落后于她。 “卑贱小辈……你,浪费太多时间…” 祈铸锋顿时恼怒,哪怕,他所说的「浪费太多时间」实际是短暂的。 大地轰然开裂,山体有落石如瀑布般铺天盖地落下。 天地都被这阵恐怖的邪气所扭曲。 雾邪鬼掌! 祈铸锋的惨白骷髅之手,燃起由邪气筑成的黑色焰火。 高有三丈的骷髅巨身,富满邪气的一掌从天而降。 “豁出去了…!” 许曜双手握紧剑柄。 星宿剑法的存在,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第28章 剑断星宿 许曜双手握住剑柄,将剑身竖在身前,看见其中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庞。 点点星光从剑身上涌动,一缕金芒渐渐萦绕。 漆黑夜空云开雾散,圆月高挂九天,三千繁星汇聚长河。 天级功法便是如此,挥手间有天地异象,世界万物都为己所用。 空气中呼啸剑风席卷,如无形刀刃般刮擦着祈铸锋的骷髅身躯。 从天而降有漆黑焰火雾气萦绕的雾邪鬼掌,因这阵无形剑风受到万千阻力。 剑意凌厉可怕,可阵法中无一人受到波及。 此刻,祈荒双臂断去,血肉淋漓,在几近昏迷前的最后一瞬,感受到那阵剑意。 “这是——” 他不禁咂舌、呆愣,喃喃道:“当年先祖没有传承下来的星宿剑法…怎么会……?” 诛妖伏魔、平定乾坤…许久以前邪族最为畏惧的一式星宿剑法,于今日再度出山。 祈铸锋硕大的骷髅眼中,幽幽红光微微颤动。 作为堕入邪道的魔修,他在面对渺小的人族时,有无法言喻的优越与压制感,仿佛他翻手间就能将渺小人族覆灭。 然而现在,在面对那渺小微弱的一剑,在看见九天银河的异像之时,这份感觉却颠倒反转了。 “故弄…玄虚!” 祈铸锋那雾邪鬼掌还未出招,便被无形剑法压制、打散。 他虽感受到骨子里的恐惧,但如今已是收网的关键时刻,他不信邪! 轰隆隆—— 天地间再次有血雾浮现,大地开裂,血海喷涌。 邪气血色,与银白星光的对碰,每次碰撞,都会响起如沉闷落雷般的轰鸣震响。 此刻禁制杀阵瓦解,尚还幸存的祈族与剑隐门的人纷纷逃散。 这般交锋,很难有第三人能左右局势。 “吼——” 祈铸锋浑身燃起猩红血光,挂着筋肉血丝的骷髅嘴发出“咯咯”声响,然后张开、 殷红血光于口中凝聚,其中蕴含磅礴浑厚的邪气,以及百鬼冤魂。 轰! 口中血色,如光柱般轰向大地。 然而,那样浑厚磅礴的百鬼邪气,终还是遇到阻力。 “星宿,第一剑…角木蛟!” 星海银河之下,有万千金光缥缈。 金光凝聚成蛟龙的模样。 许曜手中之剑通体金光婉转,仿佛是栩栩如生的蛟龙。 九天之上,星夜投下万千白光。 这一剑化作三丈蛟龙,与天上诛邪伏魔的苍穹星光交融,撞向祈铸锋巨大的骷髅身。 虚空间响起沉闷的轰鸣雷声。 星光与血色之下,天地万物都为之黯然失色。 轰—— 蕴藏着百鬼魂魄与漫天邪气的血光,顷刻间败退。 金色蛟龙似是有灵,长吟呼啸,气贯长虹。 咔嚓! 只见有三丈高的祈铸锋,其骷髅身发出清脆声响。 丝丝裂纹弥散,铺天盖地的血雾邪气蒸发。 “不…” 祈铸锋声音嘶哑,低沉怒吼,然有心却无力回天。 剑气化作的金色蛟龙,斩断他的身躯。 “不可能…不——” “怎会如此,我竟……” “天道之路,我怎会止步于此……” 硕大的白骨骷髅身如高楼大厦,却顷刻间倒塌瓦解。 那一剑几乎是斩断星辰。 连他那邪气护体的肉身也被斩为粉尘。 沉重的骷髅头摔落倒地,漆黑眼洞之中闪烁着的幽幽红光,逐渐变得暗淡。 哗啦—— 如万镜破碎般的声音响起。 凄厉婉转的惨叫声与天地间回荡。 “不——” 祈铸锋最后有意识的声音,彻底没入虚无之中。 惨白骷髅每一块身骨,皆化作碎片,然后被碾作粉末。 直至最终,随着沙尘与风扬起远去。 漫天的邪气血雾与之消散了。 天地万籁俱寂。 “呼……” “这下,解决了…” 许曜脸色惨白,长舒一声,身躯忍不住瘫软,寻着一处地方勉强坐下。 体内灵气如洪水泄闸般涌出,灵脉几近干涸。 而他手中的剑,也化作粉末随风散去。 四处逃散的祈族与剑隐门的人,从头到尾清晰看见了那阵天地异象。 看见暴露本性的魔修,体会深陷于险境差些身死的危机感… 在生死之际的最后关头,有人拦住他们身前,将魔修项上人头斩下。 “咦…?” “魔修,死了?” “他竟然是被外姓……被许曜所杀。” “刚才那是什么剑法……半个月前,似乎就有这样的天地异象。” “是祈族失传已久的星宿剑法…!” 幸存的人们面面相觑,先是怔神,然后吃惊。 不仅仅是半个月前的天地异象。 就是方才祈荒的惊讶与喃喃声,也被他们听见了。 本以为今日是必死无疑的局面,以为是无法匹敌的魔修祈铸锋。 在最关键的时刻,有人站出来斩下祈铸锋的项上人头。 以龟息之术护体,抵御邪气血雾的侵蚀,同时一点点逼退周遭天地间的邪气; 又以星辰剑法,一剑斩灭魔修祈铸锋的身躯。 早已失传许久许久的祈族功法…… “家主……家主呢?快让家主再看看,这是否就是星宿剑法……” “许曜…” “小姐天资聪慧,孤高冷傲,她看上的人果然不简单!” …… …… 幸存的祈族人们,开始寻找其他同伴,在一片血肉尸体堆中艰难前行。 然而在这等血腥场面之下,更多的人则是感到恶心反胃,甚至寸步难行。 有人在找祈族家主和千金,有人在死尸堆中试图翻寻熟悉的面孔,也有人关心许曜。 祈承泽踏过血海,匆匆走来。他浑身是伤,手臂上大片肌肤脱落,露出可怕的血肉…… 即便如此,他还是提着本是自己要用的水壶与丹药,来到许曜面前。 “许兄,今日你救了我一命。” “我心服口服,为先前的无礼道歉。” 祈承泽心有余悸。 他亲眼看见同族人的肉身爆浆惨死,也差些成为其中之一。 在邪气血雾逼近他的瞬间,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关键时刻,却是许曜将血雾逼散。 “没事。” 许曜微微摇头,他其实从没有放在心上,不至于因受到半点嘲讽质疑,就气急败坏开始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说来…许兄也是小姐的爱人,地位与小姐相当。无论其他人如何,从今往后,若许兄有什么差事需求,尽管使唤。” 祈承泽仍是说道。 他没有天分,唯有努力,打心底佩服方才那引动天地异象,斩灭魔修的星宿一剑。 前方,剑隐门有人走来。 黎云剑尊仍是心有余悸,“原来,祈族中真正引动天地异象,习得星宿剑法的人,实际上是你。” “可笑我先前糊涂,与戏剧中的丑角一样。”满脸络腮胡子的他自嘲一笑。 许曜尴尬一笑,什么话也没说。 短暂的休息片刻,他体力有些许好转,便起了身环顾四周。 “许兄在找什么?”祈承泽问道。 “小姐她去哪了?” 许曜难免在意。在解除禁制杀阵以后,祈殿玥就没有动静了。 也就在他这句话刚落下的瞬间,突然间听到远处有声音传来。 “不好了…!” 有悲鸣声传来。 却见祈殿玥垂眸叹息,静静看着祈荒的尸首。 身旁,有幸存的祈族人感到悲悯。 “家、家主未能挺过……陨落了…!” 第29章 杀人不眨眼 “家主身死陨落了…!” “怎会如此?家主他方才尚还有一口气……” 有悲鸣声传来。 许曜闻讯而来,看见祈荒的死尸,看见在旁侧垂眸叹息的祈殿玥。 死了…? 祈荒本没有死,一来不受血雾侵扰,二来单只是被祈铸锋断了双臂。 他修炼多年,为强行突破境界而引得灵力虚浮。就是被炼作血肉养分,魔修祈铸锋都极为嫌弃。 他本还有一点活下去的契机。 结果在云开雾散以后,没有死在祈铸锋手下,竟被自身病魔战胜… “唉…” 祈殿玥安安静静地站在旁侧,轻声叹息,金眸略显黯淡。 “大抵…这就是父亲的命罢。” “小姐…?” “父亲没有死于魔修邪气之下,他本就灵力虚浮,肉身衰竭,在受伤之后因气血流逝而死…” 她沉默些许,声音惋惜,“我应早些注意到此事…” 幸存的祈族人们面面相觑。 家主身死,少族长身死,又搭上大长老与三长老。 今日擂台的比试,本是祈族与剑隐门暗间的交锋,是双方都想吞并彼此的一次小契机。否则,这擂台绝没有存在的必要。 却因魔修祈铸锋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计划,两方人都损失惨重。 这种时候,作为祈族千金的祈殿玥绝不能出任何意外了,哪怕只是半点自责也不可以。 “不,小姐…都是我失职。” “我没有尽到保护家主的职责!” 有舔狗义正言辞地说道。 “禁制阵法也是小姐解除的…其实她本可以先救家主,可为了我们——” “我们好生将家主安葬吧…” “是啊!” “剑隐门那边的门主也死了……” 无论什么时代都不缺舔狗。 祈殿玥面色平静,轻轻点头,“拜托各位了。” 血腥的场面令人作呕,对立面,剑隐门的人也在收拾门主的尸首。 祈荒尚还能保持全尸,至于剑隐门门主,就只剩一团烂泥血肉了。 但不知是错觉,还是距离太远未看清的缘故,他们有人对门主之死倒感到兴奋。 祈殿玥娇躯倚靠着墙面,看着人们在打理祈荒的尸首。 此时天色已黑,圆月高挂。 皎洁月光沐浴之下,她阴沉的绝美容颜,悄然间浮现一抹嘲笑。 这一瞬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远处,许曜的身影缓缓浮现。 祈殿玥娇躯一颤,垂眸微笑,步伐轻盈地扑到许曜怀中。 她那样轻松的步伐,全没有先前那般失意自责的模样。 “许曜…” 她声音柔软,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俏脸趁机埋入许曜怀中,轻轻蹭着。 “…” 许曜没想过她就这样就扑了上来。 短暂的怔神片刻,他一手轻轻拍打着祈殿玥的后背,一手揉着她那雪白银发。 其他人都在看着呢…他很想这么说。 “父亲…死了。” 祈殿玥轻声道:“许曜,我现在只剩下了你。” 他们就在这一处角落里,有祈族的人们看见,都安安静静不去打扰那二人。 在场的人都知晓,祈殿玥失去父亲、兄长,家族又失去几位长老坐镇……除了祈族的人以外,她还能依靠的仅剩下外姓赘婿许曜了。 许曜安慰她:“我会一直在。” “嗯…” 二人沉默不言,静静度过这一刻。 远处,剑隐门的人将门主就地安葬好,又在一片尸体堆中翻寻着纳戒、宝物。 祈族的人亦是如此,有的人决定,还是将家主祈荒好生下葬,至少走之前也要体体面面。 祈荒的尸首被四五个人抬起。 然而这时,许曜却发现一点不对劲。 “玄阴…气息?”他眉头微皱,脑海中浮现这四个字。 在无数次帮助祈殿玥镇压玄阴反噬的夜晚,他早已熟悉玄阴的气息了。 可就在祈荒的身上,有一点熟悉的玄阴气息弥漫。 如银针雨滴般渺小,微不可查,却又及其致命。 这样致命的玄阴气息,深入祈荒的眉心之处,然后以常人难以发现的方式流向四肢百骸,凝固祈荒的每一处气血。 即便是双臂断去,灵脉折损,这依旧也要不了祈荒的命。 祈铸锋不屑于他糟糕的血肉养分,而是任其自生自灭…… 直到有人在暗处悄悄补了最后一刀。 狠。 许曜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字。 家主祈荒… 被她的女儿补了刀,一命呜呼。 许曜微微低头。 怀中,绝美的白发女子还在蹭着他的胸膛,轻轻撒娇,脸上如火烧云般的红晕蔓延至修长雪颈与耳后…… 杀了人以后,她还在若无其事的撒娇… “你怕杀人吗?” 许曜没有直接去问,揉着她的白发,声音低沉。 “……嗯?” 显然没料到许曜会这样说,祈殿玥怔了些许,轻轻抬首。 她轻轻摇头,认真地说道:“还好,还是犹豫了一小会。” “…”许曜无言。 “我还以为能瞒过你,让你不会有太多的负担。” 祈殿玥神色微微一动,她以真诚惋惜的语气说道:“史书中,有许多暴君为求修炼而挥霍国库。然而这样的暴君,却往往都有善终。” 她停顿片刻,“父亲的所作所为与那暴君无异。他消耗了太多修炼资源,在关键时刻为了保全自己,连你我都甘愿献出。” 换句话说,她认为祈荒活着都是浪费空气。 加之先前面对魔修时祈荒的表现,更惹恼了她。上天没能给予祈荒一个报应,那就由她来完成。 许曜说道:“会被第三人发现么。” 若有第三人知晓的话,他须去收拾残局。 “不会,我做事,你可以放心。待日出之时,那一点玄阴气息就会完全消散。” 祈殿玥唇角泛起一抹柔软笑意,有些炫耀的说道:“而且,我之所以这么做,还有另一层用意,你猜猜…?” 许曜想到一种可能性,但还是摇摇头,说道:“猜不出来。” “地位。” 祈殿玥伸出秀窄修长的玉指,数着数,“三长老死了,大长老死了,祈星辰死了,家主也死了……现在,只剩你我。” 她踮起脚尖,双臂环住许曜的脖颈,温润红唇靠在后者耳边,声音轻柔。 “一族之长不会是女人,你是我的夫君,你会是祈族新的主人……” 话音落下,她轻轻蹭着许曜的侧脸,脸上红晕如黄昏流霞,楚楚动人。 “…” 许曜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感到自己完全被她压倒在身下,这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反派的魅力么…… 第30章 回家吧 这场擂台比试,祈族与剑隐门各自布下阵法想要吞并彼此,最终被魔修渔翁得利的闹剧终是落下帷幕。 好在两家势力各有一批人镇守在宗门或族内,否则,死于魔修手下的人会更多。 帷幕落下以后,许曜心念一动,唤出系统。 【战胜对手:祈铸锋】 【对手境界:-】 【获得加点点数:200】 “…?” 看见这几行文字时,许曜愣了片刻。 对手境界这一栏,为何只是个符号…? 确认不是自己眼花以后,他猜测某种可能性,兴许这系统无法以邪族魔宗的力量体系去衡量对比境界。 今日的签到系统尚还没有用,为了验证猜想,他便于此签到。 “签到。” 【本日签到成功!】 【获得功法:百鬼邪术】 【品阶:-】 【介绍:习得此功法后,每杀一人,可囚禁其魂魄为己所用。】 “邪术…?” 许曜方才就领教过这百鬼邪术的威力。 无愧于邪术的名号,的确是狠毒。 囚禁他人魂魄为己所用,每一道魂魄的进攻都相当于自爆式袭击。 倘若囚禁成百上千道魂魄,那么当此招数施展之时,就相当于一轮轮不消耗灵力的轰炸。 尤其是对于灵力修炼的人而言,邪气能够一定程度污染灵力。 若非星宿剑法先天对邪术有所克制,他根本挡不住这百鬼邪术。 这同样也是关键时刻的杀招。 一旦使用此术,就必须见血,抱着必胜且杀死所有敌人的信心才能施展。否则若让外人知晓自己掌握邪术,后果不堪设想。 “方才祈铸锋曾说,他将能触碰天道。” “魔宗邪术,是否与天道有所关系…?” 许曜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他想过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 但说到底,自己就是那所谓的‘天道’… 现在,有书里的角色说:它将能触碰天道……想完全忽略这句话是不可能的。 这种事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空气中血肉的臭味令许曜脑壳子更疼,他一转眼,看见祈殿玥在远处向他挥手打着招呼。 “还愣什么呢?别想太多,回家吧。” 祈殿玥微微一笑,轻轻挥手。 …… …… 擂台比试上的突发意外,很快就让整个祈族和剑隐门上下都知晓了。留守在宗门或家族内的人纷纷感叹,幸好那日他们没有陪同去弈云山。 而这场意外的罪魁祸首,便是隐匿在祈族中,同时也是剑隐门暗中的细作,祈铸锋。 驱使小角色陆宽明去挑事,令两方势力的积怨爆发,各自想在弈云山下擂台设天罗地网。最终…祈铸锋可以渔翁得利,魔宗也会趁势吞并两家势力。 若非许曜站出来,杀死祈铸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剑隐门的人彻底认识了许曜。 此刻,祈族内。 已是次日深夜,书案前灯火微明。 许曜手执笔墨,书写下一行行文字,他想再造些系统来,不过或许是太急于求成的缘故,那些逆天系统都没生效。 他放下笔,陷入沉思,思绪又不可避免的想起魔修,以及…… 魔宗… 从祈族起始,通过弈云山,继续往北数百里,在东渊与北地的交汇界限,便是魔宗盘踞之地。 未来灵力、邪气双修的气运之子,首先获得的机缘就来自于魔宗。 祈殿玥后期作为应天神域的神女,却被气运之子杀死……这其中除了他本身的龙傲天开挂属性以外,还有邪族这些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 而魔宗就是引荐气运之子的重要机缘通道。 显而易见魔宗首先要除。 “夜深了,不去休息吗?” 此时,有温柔的天籁之音从身后传来。 一双冰凉灵巧的玉手突然搭在许曜肩上,似乎对此并不满足,在停顿片刻后又环住许曜的脖颈。 祈殿玥从身后搂住他,俏脸轻轻蹭着,说道:“还是说,你也喜欢在闲来无事或烦心忧愁时,写些文字打发时间么。” “谈不上喜欢。” 许曜摇了摇头,转过头。 他看见绝美到令人窒息的容颜近在咫尺,精致雪白的俏脸上还淌着一点水珠,能闻到轻盈芬芳的淡香,显然祈殿玥刚洗浴结束,出浴后第一时间就来找他了。 “能冒昧问一问…你写的是什么吗?” 祈殿玥花瓣一般的红唇微动,“有些时候,我也喜欢写一些话剧故事来打发时间,所以…我很好奇。” “其实半个字也没写,只是脑海中有个初步大概的剧情提纲。”许曜说道,“除此之外,才刚刚想好书名。” “能不能…透露给我听一下是什么书名?”她的眼眸有些许期待。 “想听吗?” “想。” “****。” 许曜说道。 空气寂静片刻。 他以为自己抖了个机灵,然而并没有。 祈殿玥认真思考着,声音轻然,“嗯…仔细一想,这个书名倒有些深意。” “深意…?”许曜一惊。 “缘之一字,指得是…缘分吧。” 她很认真,声音也显得一本正经,“应该,是这样子的吧?” 许曜又尴尬又好笑。 ***的这个‘缘’,跟缘分八竿子打不着干系,那是亲缘的缘。 “以后你就知道了。”他没有解释太多。 免得说着说着,话题就往不可描述的禁忌方向发展去了。 “嗯,好!” 祈殿玥轻声笑着,全没有对外人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冷漠。 她声音温柔,靠在许曜耳旁,小声道:“不过现在,夜色已晚,我们还是……上床休息吧?” “我们…?” “对,我们一起……睡吗?” 祈殿玥小声道:“虽说我们没有大婚,父亲也认为‘入赘’只在于对外名义上……但他早已死了,没人能约束我们。” 许曜好歹也是个男的,有那方面的冲动,面对送上门来的情节展开不会羞答答的一脸拒绝。 他看着祈殿玥的金眸,灵魂一问:“只睡觉吗?” “当、当然,不然呢!?” 小姑娘受了刺激,顿时如炸毛小猫一般很是激动。 别看方才她那样挑逗许曜的模样,显的很是得心应手,但实际上她也只是外强中干、只会纸上谈兵罢了。与许曜相比,她这样的挑逗简直就是送人头。 “我、我……玄阴圣体的双修之事,虽会助长你的修为,但也会令我修为退步。我并不想当你的花瓶,但如果你一定要的话,也,也不是不可…” 她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清冷缥缈的声音也因紧张而断断续续。 原先从背后搂住许曜的姿态,看似稳健且得心应手,实则慌得一比,现在终于暴露了。 许曜无奈笑道,“开玩笑的。” 第31章 冬雨 “我还是第一次与男人同床共枕…” 立冬时节,深夜,温暖舒适的被窝中,祈殿玥的声音显得娇弱无力。 她想扮得自己洒脱一些,也想在男女间占据绝对的主动权。 所以三番数次的挑逗许曜,甚至主动提议同床共枕… 然而真到了这等时候,她才知晓死要面子的代价……她实在太害羞了,哪怕将来是经历众多风浪险境的神女,也从未有这方面的经验。 与之对应,许曜倒显得稳如老狗。 “我们已经算新婚夫妻了,以后睡着会习惯。” 许曜没心没肺的说道。 祈殿玥的脸还红着,这会微微嘟嘴,有所不满。 “你为什么能保持这么镇静的表情……这么熟练,难道说以前和别的女人睡过吗?” “…?” “你直说就好,我看得很开。反正,男人总有三妻四妾,不可避免,我并不介意。” 她以心法强行镇压怯懦娇羞的心境,然后逼得脸上红晕褪去,又恢复了那个孤高冷傲冰山美人的模样。 “我并不介意”……虽如此说,但祈殿玥眼中满是醋意。 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在钓鱼执法,虚空吃醋。 许曜无奈道:“在你之前,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 “咦~” 祈殿玥突然嫌弃,嘲笑道:“你真丢脸喔。” 她还是想在男女间的地位中,成为上位者。所以……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有一句话说得好:越菜越爱玩。 或许她在其他方面的事能一骑绝尘,面对许曜不论在各种意义上都能嘲讽骑脸;但在这方面的事情上,简单粗暴的说她还是太菜。 “丢脸还不是把你这颗白菜拐到手里了。” 许曜翻转身子,侧躺着凝视她的脸庞,“殿玥老婆,你丢脸么。” “唔…” 犹如一记穿心箭,戳中祈殿玥最深处的软肋。 “别这么叫…肉麻。” “老婆。” 她才用心法镇压住娇羞、怯懦,却又被许曜这一声激起了,“叫名字!我叫祈殿玥……!” “行,老婆。”许曜乐呵笑道。 肉麻归肉麻,但看着她吃瘪的模样,就莫名感到大快人心,兴许这就是征服坏女人的…愉悦? “你……” 她很快就败下阵来,想挑逗许曜不成,却被人反杀拿下。 弄得她的脸又红又烫,只能一遍遍默念心法心经,强行保持心境镇静。 这样有些傲娇的反差,让人觉得可爱。 许曜尝试性地伸手,轻轻触碰她的小脸蛋。 精致白皙的肌肤弹性十足,居然令人觉得爱不释手。 意料之中本应是冰冷的俏脸,此刻显得滚烫。 祈殿玥长舒一声,嘴角下沉,两腮微微鼓起。 她好像又生气,又想装高冷,又很享受这样被戳脸、捏脸的感觉,以至于现在被戳脸的时候,思绪有些宕机,愣了好久。 真是矛盾……许曜内心想道。 “嗯哼…!” 祈殿玥轻哼一声,故作严肃,“别捏我的脸了……手拿开,你过来一些些。” “怎么了?” “别废话,快点过来。”她催促道。 许曜照做了,直到在床上两人甚至连彼此微弱的呼吸都能感受到……再靠近就要扑倒彼此的怀中,甚至踏入负距离了… 当他带些期待,等待祈殿玥的答复之时。 突然间觉得下身一凉—— “呜呼——!” 许曜浑身打了个激灵。 冰凉玉足勾搭上他的大腿,瞬间冰冷寒息侵入体内,冷得让人发麻。 祈殿玥眉头微挑,娇躯后仰,冰凉玉足迅速往上探去……钻进了许曜的衣内,踩着他的肚子。 “卧……你干啥!?” 许曜冷得一下子打了个抖。 祈殿玥轻神色淡然,金眸中是若有若无的笑意,“脚冷…借你身体暖一暖。” “我不借,拿开。” “哼……夫君不就是用来暖手暖脚的么,只许你调戏我,不许我占你一点便宜么。” 她振振有词。 虽是这么说…… 但许曜还是觉得,肚子真特么凉。 “好啦,看把你冷得…” 祈殿玥收回冰凉玉足,声音悠然,“准备睡觉吧。” “晚安。” 许曜小声道。 “嗯…” 祈殿玥轻轻哼声,美眸微闭。 立冬的风略显阴寒,屋外下起一点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加之温暖舒适的小被窝,纵使有再多忧虑与烦心事,很快也能睡着。 屋内渐渐安静,在清婉迷离的小雨声中,祈殿玥檀口微启,突然轻声道。 “我睡不着。” “…” 她放轻了声音,“你说过,在我之前,你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 “是没摸过,怎么了。” “我想听听你从前生活的地方,从前经历过的故事。” 许曜犹豫片刻,道:“我也想听你的。” “嗯?说罢。”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写出我活着的那个世界…?”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做了很长很久远的梦,梦见在位面塌陷以后,我去你那个世界走了一遭,但你不认识甚至也看不见我…” 她娇躯蜷缩,垂眸低声,“虽然很梦中的很多细节遗忘了……但大体仅此而已,很奇怪吧。” …… …… 雨夜,剑隐门。 大堂灯火通明,门内的各个长老、剑尊都聚集于此。 大堂的主位本属于门主,此刻却被他人占下。 “门主已死,现在,我就是新的门主。” “你们可还有异议?” 九曲剑尊魁梧的身材上,裸露的黝黑肌肤有大片大片伤疤。他邋遢不修边幅的脸,有一道剑伤从左眼贯穿至右下颚。 他是剑隐门的副门主,因留守在山门之中,倒没有被魔修波及。 他瞪着一幅死鱼眼,冷冷扫视在场众人。 旁侧,一柄锋利的锯齿重剑耸立。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后,纷纷答道:“无异议。” 门主身死,依常理而言,就由副掌门来掌管山门。 何况,这位副掌门的剑术也不输于前人。 兴许这就是天意。 掌管山门的大权轻易落入九曲剑尊手中,他满意地收剑,道:“很好,那老家伙当真是死得好啊!” “看来数十天前,引动天地异象之人,就是祈族中那位许姓少年。” “而魔修祈铸锋,就是被那少年的星宿一剑斩下……”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想到此处,众人仍然心有余悸。若非那一剑,魔修定是渔翁得利,借势吞并他们剑隐门的山门地盘… 黎云微微摇头,道:“尚不清楚,只知晓他是祈族的入门赘婿,却低调得连成亲拜堂都省略了去…而且……” “哦?”九曲剑尊提起兴致,“详细说说。” “祈族决定让他入赘,恰好就在中州沈家沈公子提亲后不久……” 黎云停顿片刻,扫视在场众人的眼色,道:“此前祈铸锋是为细作,就曾向前门主禀报过:祈族千金为了让许曜入赘,竟将沈家的沈公子…杀了。” “杀了…?” 九曲剑尊身为原本的副掌门,却并非是原门主最信任的人,因为他有谋反之心。此刻原门主身死,他才知晓这样惊为天人的一则消息。 中州,沈家的长子!死在区区东渊一方弹丸之地的小家族,恐怕半座东渊的人都得遭殃了! “莫不是那祈铸锋诓人…?” 九曲剑尊突然怒了,“如此离谱,你们竟信得过?” 第32章 日月盈昃 这是九曲剑尊的第一反应。 居然将中州沈家的公子爷给杀了……这等离谱的情报都有人信? 祈铸锋虽然是剑隐门安插的细作,最为信任,但即便如此也不可盲目信从任何消息。更何况,他的真面目早已暴露了。 “门主…” 黎云沉默些许,说道:“此事存疑。不过,此前我向祈荒说到此事时,他的脸色不太对……” 大堂陷入一阵寂静。 看得出来,他们倒也是头疼。 这事要是真的,死的人可是长子,是沈家栋梁,沈家定然动怒。 可这事若为虚构,让沈家白跑一趟,他们剑隐门的人随手都能被碾作灰。 古时有法可言的王朝皇室,欺君都是死罪……更何况是如今乱世。 沈家虽然是中州最外围的势力,但将东渊搅得天翻地覆还是能轻易做到的。分明是不得了的消息,却让人怀疑起虚实,。 “他娘的…”九曲剑尊食指敲击着座椅扶手,道:“回头若有契机,再探查虚实,尤其是祈族那些长老……” “祈族那末席长老倒有机会。” 大堂中,突然有人说道:“如果可以,手下可以尝试。” 就像当初收买祈族三长老一样,以功法灵剑与灵石,甚至许诺剑隐门的一座席位。 “可行,你去试试,尤其要验证沈家沈公子这条情报的虚实。” 九曲剑尊当即拍案决定。 三长老一个人的话,或许尚还存疑; 若是加上另一位长老,那情况就可明了。 可就在这时,黎云却说道:“…门主,兴许此刻说这话并不适宜。但若验证此情报为实,我们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 九曲剑尊大笑一声,然后呵斥道:“蠢货,当然是乘胜追击!” 啪! 声音落下的瞬间,他紧握成拳的手狠狠砸向桌面,“我问你们,弈云山下擂台的意外,祈族死了多少人,我们死了多少人!?” “…” 众人面面相觑。 “抛开那些没用的废材弟子……” 九曲剑尊冷声道:“我们的损失,只不过是区区门主罢了。而祈族那边,家主身死,少族长身死,大长老身死,三长老身死……” “这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 “无论如何看,优势都在我们!”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犹如巨石深深砸在众人心中。 祈族……不,百年前就只是祈家的规模了,如今再是两位长老加家主的陨落,已经不堪一击。 祈族还有谁能指望? 靠许曜和祈族千金么? 优势…在我们! 这是大堂众人的心间想法,出奇一致。 然而即便如此,有人也有不同的意见。 “虽如此……但现在对祈族动手,是否有些,落井下石?” 黎云这句话显然不合时宜。 “落井下石?” 九曲眉头紧皱,突然嘲笑道:“你何时也变得这样天真愚蠢了?” “……” “黎云,你就在弈云山下擂台之中,你也亲眼目睹那小子所掌握的龟息之术与星宿剑法…” 九曲平静道:“龟息之术,祈族失传的地级品阶的神功。星宿剑法,更是诛妖伏魔平定乾坤的天级功法。那小子的肉身更是经历过纯阳淬体,连魔修都极为垂涎。” “山门内最好的功法,也仅仅只是玄级中品。” “现在,有地级甚至是天级功法近在咫尺,还有玄阴圣体附赠……” “更有那件能够一招杀死沈公子,名为‘枪’的法宝。” “你跟我说…落井下石?为了狗屁的道义?” 这一连串的话,顿时令黎云哑口无言。 所谓怀璧其罪,大抵就是如此。 若祈族没有这两本功法,若没有玄阴圣体,剑隐门也许当真抱着同甘共苦对抗魔宗的姿态,与祈族再次结盟。 但同甘共苦,远不如自己飞黄腾达来得痛快。 哪怕这之中有一点风险,可无数修炼者甘愿为了一本天级功法,而冒十倍、百倍、千倍的风险去夺取…! 或许,黎云先前有着瞬间的犹豫。 他还是很欣赏许曜的。 可当他听见星宿剑法这四个字,听见天级功法…心也不由得炽热了起来,身子蠢蠢欲动,全然忘了魔修的灾厄才刚过去不久……欣赏有个屁用。 而对于那件名叫‘枪’的法宝,他听祈族三长老与六长老说过,不必动用灵气,瞬间就能杀敌,但也并不如想象中的可怕,只要保持足够的警惕并以灵力护体,就能挡下那件法宝的一击。 这是能出奇制胜的一件法宝。 黎云长叹一声,沉重点头,“是我糊涂了。” 剑隐门的大堂中,所有人的意见都出奇一致。 乘其不备,乘胜追击,将祈族一举吞并,独享功法。 …… …… 天微微亮,倾斜阴寒的雨水落向大地。 庭院凉亭中,银白长发的女子微微仰头,清澈眼眸中倒映着天上云层。 “你啊……前半夜一直说手冷脚冷。今天不注意保暖,雨天的还在这吹冷风……” 许曜看着她,叹息道:“不如去屋里烤火。” 祈殿玥微微仰头,说道:“我在看日出。” “哪来的日出?”他一脸诧异,大雨天的能看见的只有云雨。 “你昨夜教过我一句话,要透过现象去看本质…” 祈殿玥轻声道:“又跟我说,九天之上的太阳才是这个位面的中心……” 许曜嘴角微微抽搐。 嗯…透过现象看本质这句话……他本来是想深夜讲点开车小故事的。结果人家小姑娘心性纯洁的很,只当这是哲学,倒的确也是哲学不假。 至于中心太阳,则是属于蓝星科技体系的日心说和地球自转。 纯粹是冰山小姑娘好奇所谓的“蓝星修炼体系”。 许曜以为说这些,能让她犯困,没想到勾起她的兴趣,睡醒了都还在纠结这事。 “若所谓的日月盈昃、寒来暑往,就是你说的那样……那,有些奇妙。” 她轻声道:“但我还是有许多不懂。” “这很正常。”许曜说道:“我也是听前人所闻,一知半解的,啥都了解一点却又什么都不深入。” 他有些矛盾,但说到底就是所谓的碎片化阅读。 “我都不知晓,我笔下的世界会是这样。” 祈殿玥略显无奈的笑道:“我居然,居然都不理解我笔下的人物在说什么。” 你他娘要是遇见牛顿,人家非得掀棺而起谈笑风生……许曜内心吐槽了一嘴。 “有个叫傅科摆的玩意,有空我弄出来,到时候你就知晓一点了。” 许曜突然有了这么个主意。 “好。”祈殿玥轻轻点头。 许曜突然觉得,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祈族不用被覆灭,祈殿玥也不必成为应天神域的神女,自然就不用管气运之子的存在……在一方小天地躺平共度余生就好。 远处,侍女匆匆赶来。 她要将许曜和祈殿玥两人平静安稳的心境弄得乱七八糟。 第33章 结盟 在此之前,许曜的意识沉入到系统中。 目前的系统点数共有300点,然而这并不太够。 纯阳淬体诀的品阶已是玄级上品,随着境界来到九品一阶,每天接受日出淬体的效果也愈来愈弱了。 至于星宿剑法、龟息功,没必要加点升级,就算想升级,点数也不够… 其实周遭世界的一花一草、鸟兽虫蚁,甚至桌椅石砖,都可以用作加点升级。 譬如说一颗树芽,可加点成长为参天大树; 种植下的药草,眨眼间就能成熟服用。 就是普普通通的板砖,只要点数管够,它就是——「橙色.卓越品阶.弑神板砖」,物品介绍里会是是「本是大山深处平平无奇的普通板砖,因弑杀神明获得神性,而无坚不摧」…… 但是嘛… 可以,但感觉好像没必要来着……? 许曜苦笑一声,系统整的太多倒显得多余了啊。 这玩意又不能直接提升境界,看来修炼之路,果然只能靠自己。 “小姐…许公子,剑隐门方才寄来一封信。” “信……?” “是的,出自于剑隐门新掌门,绰号九曲剑尊。” 祈殿玥眉头微挑,“他亲自送来的么。” 侍女双手将信件呈上,字句清晰,“回小姐,是剑隐门有弟子送信来,因临时有紧要之事,来不及见许公子与小姐,只留下这封信交给六长老。” 六长老,为族内的末席长老,名叫祈阳生。 他的性子倒是随性温和,不争不抢,不在意修炼。也正因如此,他的境界仅只是九品一阶,属于实力最差的一位长老。 用许曜的话来说,六长老祈阳生已经是躺平了。在这样以武为尊的乱世,躺平可不容易。 “知道了。” 祈殿玥没有些许怀疑,轻轻点头,“你先下去吧…对了,许曜先前抄下的星宿剑法第一式残卷,族内那几人可有领悟?” 侍女苦笑着摇头,“无一人。” 祈殿玥轻轻叹息,“可惜……无事了。” “是。” 侍女应声离去。 “毕竟属于天级功法,纵使摘抄下来,也没人能理解。”祈殿玥轻轻摇头。 许曜无奈笑了一声,“想开一些吧,不能强求太多,祈族能安稳无事就好。” 说到底这也只是个新手村,指望有人领悟天级功法……没点家伙是把持不住的。 “对我来说,祈族倒是个累赘…” 祈殿玥的金眸中闪过一抹寒芒。 许曜知道她又生起灭族的杀心了,左思右想也不明白这之中原因为何,也许是她对于自身血脉与祈族的高傲,容不得现在族内那些渣滓的存在……吧,倒是扭曲的很。 “不说了,看信。” 她轻叹一声,微微摇头。 将无端的杀心遏制,然后拆开信封。 信中字迹龙飞凤舞,行间有精锐剑气的豪爽与霸道,足以可见信件书写者的功底。 还未仔细阅读书信内容,就看见尾处落款的‘九曲剑尊’。 “嘁…”她微微咂嘴,冷声道:“庙小妖风大……” “行了行了,你别看谁都想杀……” 许曜揉了揉她的白毛脑袋,凑到她身旁,一齐阅读信件内容。 大体内容无外乎如此: 剑隐门换了新主人,如今正在整顿山门上下,收拾奕云山擂台的残局。 新门主,也就是九曲剑尊,期望今后能够结成同盟。 为了对抗魔宗,也为了奕云山下擂台的耻辱,结成同盟以后,彼此修炼资源共享,彼此相互切磋,以此快速增长两方人的实力。 这样一来,祈族与剑隐门级各集两家之所长,日积月累也就有了再次与魔宗一战的能力。 届时,便是出征讨伐魔宗的时候了。 信的最后,还定下一场宴会。 宴会上,将共同商讨结盟事宜。 “结盟啊……” 许曜陷入了沉思,“修炼资源共享,共同讨伐魔宗,啧,这是好事。” 如何说呢…?他看见了一点公有制的气息,这很现代,很科学。 说到底玄幻世界就应该这样,不谈打打杀杀,也不用挖矿夺宝,拍卖行全部清退……所有人都奔着清心寡欲、飞升上界、长生不老的心境而去修炼。 超凡脱俗的清新的修炼世界,指不定就这样诞生了…做梦呢? “你是这么认为的么。” 祈殿玥眸光清冷,若有所思,“兴许他们没安好心。” 说话的同时,她柔巧冰冷的玉手轻轻牵着许曜,清冷金眸凝视着后者,檀口微启,却是欲言又止。 看得出来她想打消许曜认为是好事的想法,但既然许曜如此认为,她觉得…自己应当好好听话。兴许这也是好事,若真出了意外,她也会保住许曜。 “你说的也没错。” 许曜说道,“他们可能是冲着星宿剑法而去。”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是这个道理了。剑隐门有这种想法不奇怪,他们若只是单纯的想资源共享,也就罢了,单就怕有什么意外。 “不知这是不是鸿门宴…”许曜突然感慨。 “鸿门宴…?” 傻白毛微微歪头,有所不解。 其实道理她是懂得,单纯只是不知晓鸿门宴这一故事罢了。 “算了。” 祈殿玥轻叹一声,微微摇头,手中的信件凝固为冰晶,粉碎成雪花后随风散去。 她轻声道:“不必管剑隐门的想法,我们随意就好。” …… …… 祈族,众山外围。 祈承泽的住处离山峰入口处不远,他虽然也被选为擂台出战的十人之一,但实际并非是天赋卓越之人,单纯只是平日的努力。 努力是很重要的,可选择正确的方向去努力,远比其本身要更加珍贵。 祈承泽便是如此,他知晓修炼一途不能靠终日闭关、感悟、静心……这些云里雾里的方式来突破境界。 在一棵树上吊死是很难成功的,人这一生,必须得多找几棵树才行。 许曜随口的某句话,深得他真心:想致富,先撸树。 这与他早早认定的一句话,有很大程度的关联,即:想修炼,先种树。 能够汇聚灵气的灵树没有,但是药草有许多。 祈承泽便自行栽培药草,炼化成丹,以此借由药效淬体,突破境界,也有相当不错的反馈了。 果然还是要在正确的方向上努力… 这天,小雨过后。 祈承泽来到了自家屋前的药田之中。 “冬雨过后,这些寒性药草应该也会更快成熟。” “果然如此…!” 看见药田中的景象,他甚是满意,心中对种草种地这事尤为喜欢。他甚至在某个深夜脑筋一抽,差点想离开家族,到凡间隐居躺平专注种地…… 好在次日冷静下来了,人果然不能在深夜做决定。 即将入冬,趁着这段时分,祈承泽还想再种植些寒性药草,毕竟药田还有许多空位没用。 当他回头准备去物色新的药草时,却看见一道身影飞速离开山门。 祈承泽对那人很熟悉。 “六长老……大雨天的,这个时间点去哪?”他有些困惑。 第34章 一番大事业 大雨天的,天又冷,又是弈云山魔修灾祸后的不久…… 祈承泽不太理解,但也没放在心上。 六长老虽是末席长老,在实力上甚至要被年轻的卫沧澜与许曜超越,但终归也是长老,地位不错。 “算了,我也没资格想七想八。” “兴许六长老自有深意,或者去哪散心了,还不如种我的地去。” 想到此处,祈承泽便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抛在脑后,到屋子里翻寻着药材苗种。 “阴灵草、雨燕草、雪骨参、三尾风叶……” “只有前两种才可以种在药田…” 祈承泽挠了挠头,苦笑一声,“这些药材,就算种在药田,药效也远不如野外来得纯粹。” 天地灵气的滋润、环境、风水,甚至是盘踞于附近的灵兽的哺育,都对药草的生长息息相关。 要是名贵药草有了种子,随便播种就能生根发芽并且收获… 世上哪有这样简单的事。 “先种下吧。” 他抄起铁锹,开始忙活。 雨天不适合播种。 但这两株药草不受影响,说到底就只是草,怎么折腾都容易长的,尤其寒冬气息的滋润下,药草生长得更快。 做完这些,他便到屋子里休息,等着雨停。 天黑了,雨还没停。 祈承泽仍然守候在院子避雨的亭中,双膝盘坐,静心冥想。 突然间,他察觉到外边的动静,蓦然睁眼。 只见一道白光驰入山内,原来是六长老祈阳生御剑而行回来了。 “咦…?” 祈承泽一愣。 看见六长老醉醺醺的模样。 甚至踏在飞剑上的脚步都不稳,差些要摔下去了。 “长老……喝酒了?” 难得看见六长老喝酒…他内心深深感叹。 恰巧这时,他与六长老的目光对视上,很快引起对方注意。 “你,你…哦,是小承子啊…!” 六长老从飞剑上跃下,来到这座庭院中。 他喝得太多了,以至于步伐都显得不稳,差些跌倒。 祈承泽吓得连连上去搀扶,抬头看了一眼残月,已是深夜了。 “六长老……”他还是忍不住这么说,“你这是喝了多少…” 好在现在是深夜,若让其他人看见长老酩酊大醉的模样,兴许是身败名裂了。 “嘘——老夫没醉,不过小承子,老夫平日照顾你不少,你可千万别跟人说…” 六长老说话间都有强烈刺激的酒的气息。 “晚辈遵从。”祈承泽道:“天色晚了,长老,要不我扶你回去…?” “不必,不必。” 六长老豪爽摆手,醉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祈承泽,突然说道:“小承子,你倒是听话,嗯…本长老看你根骨惊奇,天赋卓绝,还种什么破地,想不想……跟本长老做一番大事业?” 末席长老之所以是末席,除了境界以外,也在于他其实还算年轻,话里话外间都这样随性,尤其在醉酒后就更加放飞自我了。 听到“破地”这个词,祈承泽差点绷不住急了。 “大事业?”他提起一点好奇。 “对,对。” 六长老点点头,“你看这祈族,唉,气数将尽,将亡啊…” “长老,这话不兴说…你,你别是喝醉糊涂了……要是让小姐听见,让二长老听见,尤其是现在这个时间点…” “小姐?二长老?笑话,他们无力回天,那中州沈家可不好惹,毕竟沈公子可是……咳,咳——!” 说到此处,他激动地咳嗽,失态了以至于彻底丢了长老的姿态。 祈承泽感到头皮发麻,本想再劝一句,突然间愣住了。 “沈家沈公子,什么意思?”他忍不住好奇。 “那日众目睽睽之下,你居然……咦,咦…咦?对,对。” 六长老又咳嗽几声,捂着醉熏的发疼的脑袋,边说着边点头,“对,对对……” 越是如此,祈承泽愈发好奇了,“长老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卖关子的人,就算对方是长老,他也忍不住想要暴揍长老一顿,可惜揍不得。 六长老连连摇头,“嘘,不可泄露,不可泄露。不行,本长老头痛的厉害,得先走了。” 说着,他吹了声口哨,飞剑从天降下,悬浮在地面。 六长老踏上飞剑,不再管祈承泽的好奇了。 “嗖——”的一声,连人带剑遁入夜空当中。 “中州沈家沈公子,长老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做一番大事业’,六长老到底想做什么…” 祈承泽叹息一声,准备再次静心打坐。 然而这回他实在静不下来了。 越是想克制,越是胡思乱想。 他实在讨厌卖关子的谜语人。 对于中州沈公子,他倒是有些印象。 这位公子哥在不久前曾向族内千金提亲求婚,后来就不了了之,再没人关心过了。 “话说回来,中州大家族的公子哥,脾气可真好。” 祈承泽深深感叹,道:“要是换作我们东渊其他地方的公子爷,要是小姐拒婚,甚至另外纳人入赘……祈族早就被报复了。” “嗯?” 他突然间也愣住了。 这话他自己说的,也觉得不对劲。 大家族的公子爷,真是这么好说话的? 要放在以前,祈承泽这样的小人物问也问不着,他的意见也不顶用。 但现在… “六长老那句‘要变天了’…莫非……?” 他蓦然间,想到一种可能性。 …… …… 深夜,祈族主峰的房间内,冰寒气息弥散。 祈殿玥背对着许曜,一袭洁白衣裳褪下,粉光精致雪白细腻的美人玉背展现在许曜眼中。 他的双手轻轻按住祈殿玥的玉背,摸准其中灵脉,再次运功,将阳气打入冰冷彻骨的柔美酮体之中。 周遭空气升起若有若无的丝丝冰雾,温和的阳息在渐渐驱散她体内过多溢出的玄阴气息。 在冬季,玄阴反噬会来得更加频繁、强烈…这是不可避免的。 许曜早早就习惯了,可谓是经验丰富,易如反掌,也不像初次镇压玄阴反噬那般,一不小心就过度透支体力,甚至晕了过去。 一夜过去。 祈殿玥的后背依旧光洁雪白,美若浑然天成的白玉。曼妙玉体中的玄阴气息被驱散后,在她后背如玉般的肌肤上留下一点晶莹剔透的露珠,微微打湿了衣裙。 “结束了。” 许曜长舒一声,收起功法。 “嗯…谢谢。” 祈殿玥小声嘀咕着,娇躯躺下,栽倒在他怀中,“解决了这些反噬,过几天会有用的。” 除了日月更替会让玄阴反噬加重以外,每每运转一次灵力,反噬也会加重几分。 在准备做事以前,必须要将多余的玄阴气息驱散。 第35章 日上三竿 玄阴反噬的寒气驱逐以后,一夜安稳,祈殿玥冰冷的手足升起温热。 她惬意地躺在许曜怀中,感受着体内如涓涓细流般的暖流,因舒服而轻哼如梦呓般的声音。 “遇见你以后,再没有做那些位面覆灭、天地消亡的梦了……这样也好,我也懒得再去写新故事,也懒得探究你是如何从书中世界来到我身边…只要这样保持下去就好。” 她玩弄着自己的银白发梢,另一只手轻轻戳着身下男人的腰。本以为后者会怕痒,结果淡定如老狗……她可是很怕的,有段时间还以为这是人不可避免的弱点。 许曜不禁问道:“你看得这么开?” “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差不多也足够了。”她轻声道:“不过,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可能是刻板印象,至少曾经我感觉你心不在此。” 许曜半开玩笑地说道:“应天神域不是一直以来都有圣子、神女么,你这气质,怕是能与神女旗鼓相当。” “你居然能想到神域的神女…太吹捧了吧?”她忍俊不禁。 许曜倒不是吹捧或者故意肉麻,而是知晓祈殿玥未来真就是一尊神女。 “万一呢。”他又开了句玩笑。 祈殿玥淡然笑道:“说起来,神域神女的位置还空缺着呢……你若嫌祈族这点地方太小,我就去碰碰运气。” “运气…?” “嗯。就如你所说,万一呢?要是运气足够好,能夺取神女席位,以后养你长生不老。” 她戳着许曜的腰,笑道。 外人看来是孤高冷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祈族千金,对内却如此用力宠溺着许曜…这居然让他有些飘飘然。 最重要的是,可能外人以为祈殿玥是在说玩笑话,但只有许曜自己知晓,这可不是胡说乱编,而是会发生的事… 人生第一次体验到被富婆包养的感觉,有点奇妙……许曜内心深深感慨。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二人那点稍微暧昧的气氛迅速瓦解,接着就听见侍女的声音。 “小姐,许公子,请问现在是否方便…” 侍女怯懦渺小的声音传来。 她知道可能要坏了那两人的雅兴,不过她还是抱有一点侥幸心理,还未真正拜堂成亲,应该没有那么着急洞房了才是,而且这个时间点… 一夜过去了,祈族上上下下又多了许多事。 “进来吧。” 祈殿玥的声音略显扫兴。 侍女进了屋子,看见还在理着自身衣物的两人,看见自家小姐的洁白衣纱被露水打湿…… 她脸一红,以为是某种不好的事。 祈殿玥微垂眉睫,声音冷漠,“有事直说就好。” “是这样子的,家主的事……” 侍女面露为难,家主死了,葬礼可还说不清,那也是要花钱作排面的。 “噢,对了。” 祈殿玥揉了揉脑袋,一来感到晦气,二来,她是才想起这件事。 “父亲走之前曾与我说,他奢侈豪华了一辈子,走之后希望一切从简……就依照他最后的遗愿吧。” 旁侧的许曜在喝茶,听到这话他给呛了口。 “啊?” 侍女一愣。 祈殿玥冷声道:“还有其他事么。” “哦…哦哦!明白了。” 侍女没有多言,连声点头。 不如说这样才是最好的,族内已经穷到连每月的灵石补给都减少许多……再花重金安葬,为了一个死人,值得么。 她又说道:“还有两件事。今早剑隐门那边再次送信过来,似乎是一封邀请函,您请过目。” “放桌上吧。” 祈殿玥不以为意,轻抿一口热茶,“第二件事呢?” 侍女应声点头,将信件放下,“昨夜祈承泽来了两三趟,说要见您或者许公子,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必须亲自禀报。” “哦?” 祈殿玥与许曜二人面面相觑。 前者眼中有一种茫然……祈承泽,谁啊? 许曜倒是有些印象。 “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是。” 祈殿玥摆了摆手,仍是不以为意。 目送着侍女离开后,她这才算放下了孤高冷傲的颜面,她似乎只会在许曜面前放下包袱。 “不得不说,你这气场真强。”许曜说道:“真有神域神女的味道了。” “别开我玩笑了。” 祈殿玥感到自己被戏谑挑逗了,冷哼一声,她哪知道对方是真心说的。 “不打算见见祈承泽吗?”许曜说起正事。 祈殿玥将一缕白发挽在耳后,轻轻摇头,“随他再找上门来吧…没意思,就像这封信一样。” 说着,她随手想将信件销毁。 突然间察觉到一阵异样。 “嗯?” 迟疑片刻,她将信件拆开,旋即感受到凌厉霸道的剑意弥散。 “如此磅礴的剑意……” 她柳眉微蹙,表情霎时阴沉许多,“这是威胁,剑隐门的人在想什么?” 许曜来到她身旁,凝视着信件中锐利豪爽的笔触。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宴会邀请。 然而信件中出现的一行字格外显着…… 中州沈家,沈公子。 …… …… 祈承泽来回踱步,心是又急又乱,只得靠浇花种草来排解忧虑了。 “千百年前皇朝林立,割据天下,对于皇帝君主有句话说得好啊。”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叹息一声,连连摇头,浇水壶喷洒出的水柱灌入花花草草当中。 因为担心六长老的事,他连夜两三趟去找许曜与祈殿玥。 结果都给侍女拦住了,说什么都不让进。 侍女以为是某些见不得人的事呢…毕竟玄阴圣体最适合双修,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必须拦住人。 他们哪里知道,许曜单纯是给祈殿玥镇压玄阴反噬,在结束后稍稍同床小憩一会罢了。 对于祈承泽这样的热血青年,只知晓种草炼丹与修炼变强,女人只会耽误他变强的速度。 “不早朝……” “日上三竿了,大小姐跟许公子还睡着……” “那晚上都干啥去了,浪费时间。” 祈承泽喃喃说着。 突然间感到身后一凉。 冷,通天彻地的冰冷令人窒息。 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掌又拍着祈承泽的肩,然后说道: “昨晚你找我?” 祈承泽一回头,看见的是许曜与祈殿玥,身子冷到抖得厉害。 第36章 花里胡哨 许曜乐呵着,在祈承泽背后打了声招呼。 兴许是天气有些冷的缘故,他拍了拍祈承泽的肩膀,对方却吓得一激灵。 “许、许兄,大小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祈殿玥在旁侧冷声呵斥道,“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 她对于外人,哪怕是族内的人也如此严厉冷漠。 不过言语声中,还有一点娇羞愤怒的意味……视线余光又忍不住瞥向许曜,却发觉后者淡定如老狗。 “明、明…明白!” 祈承泽连声点头,心境如过山车般刺激。 打今日以后,他就改掉了自己喃喃说话的坏毛病。 许曜无奈笑了声,“昨夜你特地来两三趟,有什么事吗?” 上来就单刀直入,切入主题。 这恰好符合祈承泽的意思,他实在憋坏了。 “我要说的事…可能只是我多想了,你们千万别责罚我……” 以防万一,祈承泽打了这句补丁,他环顾着四周风景,见来往山峰无人,便拉着许曜二人进屋。 “我怀疑……六长老有些问题。” 他压低了声音,略显得神秘。 祈殿玥一手拖着香腮,微垂眉睫,“他的确有问题,看起来此生无望突破了。” 六长老便是祈阳生,族内的末席长老,境界九品一阶,迟迟无法突破,甚至于要被剑隐门内门弟子赶上,这问题可还严重。 “不,不不不。” 祈承泽连连摇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 “昨日凌晨,六长老孤身一人离开;到了晚上,他醉醺醺的回来,喝了许多酒,还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嗯?”许曜二人提起了兴致。 祈承泽道:“六长老说…祈族气数将尽,沈家沈公子有事,还问我要不要随他做大事。我感到奇怪,不敢惊动长老,只说再考虑考虑……” 他几句话将六长老的异常道出来了,可心中也是很没底,谁知道六长老只是喝酒说的胡话呢…? 但说到沈家沈公子,祈承泽就实在不能忽视了。 “喔……” 祈殿玥与许曜相视片刻,淡淡一笑。 他们二人本还对信封中的某些事感到奇怪。 可现在听祈承泽这么一说,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有趣。” 祈殿玥眉头微挑,言语声中有些戏谑嘲讽的意味。 只留下祈承泽一人在原地懵逼。 有趣,什么有趣… 他来回看着许曜与祈殿玥二人,感到自己不仅被喂了几大把狗粮,还蒙在鼓里看着两个谜语人在装神秘。 许曜迎面对视上他懵逼的目光,深深感叹:不得不说谜语人虽然讨厌,但自己当谜语人有点爽。 不过,现在有些事也还不能告诉祈承泽。一来没什么必要,二来兴许还会泄露出去。 “还有其他的吗?”许曜问道。 祈承泽摇了摇头,“没有了,昨夜六长老就说这些话,或者……稍后我再去找六长老试试?” “不,不用。” 许曜摇了摇头,拒绝了,“还好有你在,省去了许多时间和力气,已经足够了。” 祈承泽见他们起身,打算匆匆离去。 越是如此,内心越感到一抹不安。 他送着许曜二人来到庭院外,又说道:“许兄,大小姐…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尽管说。我自幼是流浪儿,无名无姓,无祈族血缘,是祈族领养了我……” “嗯…大的事倒谈不上。” 祈殿玥突然说道:“父亲过段时间就要下葬了,你和秋儿一道去家族陵墓,好好打扫吧。” “啊?” 祈承泽一愣。 这可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祈殿玥冷声道:“叫你去,你便去吧,不可有异议。” “…是。” 祈承泽愁眉苦脸。 …… …… 离开以后,许曜二人回到了屋子。 桌上,信封中弥散的剑意依旧霸道,若是定力不足的凡人,定会被其中剑意摧残神智。 这已经算是威胁了。 然而信件中的内容,却是宴会邀请,共同商谈结盟,以及协助风光大葬家主祈荒的事宜。 “就如曾经的三长老一样,六长老倒也成了细作…他连你的星辰剑法的残卷都无法领悟,退而求次去找剑隐门了。” 祈殿玥垂眸叹息,轻抿一口热茶,“秋儿还好说,那个叫祈承泽的就随便他了。” 之所以叫秋儿和祈承泽去打扫陵墓,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三长老,加上六长老,指不定暗中还有多少人。” 许曜凝视着她的金眸,“也就是说剑隐门知晓沈玄身死的事了。” 若剑隐门告密,中州沈家的人出现。 依照蓝星的话说,完全就是降维打击… 祈族必然是要被灭族了,甚至还会波及东渊之地的其他人。 祈殿玥沉默良久,说道:“怎么说,似乎这个鸿门宴,必须得去了。” 才度过了突然的魔修的事。 很快,剑隐门趁虚而入,打算借此契机夺取利益。 内有六长老的叛乱,外有剑隐门、不确定的沈家,以及更遥远的北方魔宗的可能侵扰。 看来,就算祈殿玥不亲自出手,这祈族也逃不出灭族的结局。 许曜想了片刻,说道:“那日处理沈玄尸体的,其中就有六长老。” “尸体可以烧毁、溶解,但沈玄的随身物品尚不一定,也许六长老会拿那些物品做文章。” “家主曾经以为长老都是可以信任的人,结果中出了好几个叛徒…沈玄的随身物品,必须得确定是否遗失或者销毁。” “剑隐门的宴会也必须得去,但可以提前做准备,破局点……北边的魔宗!” “魔宗或许会是破解之法。” 说于此处,他眼眸一亮。 现在的他拥有百鬼禁术。 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克制住灵力气息,只展现百鬼禁术的部分,也会让魔宗误以为是自己人。 同时,魔修祈铸锋的死,显然魔宗并不知晓。 看起来祈铸锋是打算独吞成果,故对魔宗有所隐瞒。可也正因如此,才翻了车,死在弈云山下的擂台。 大可以在此作为切入点。 届时剑隐门的宴会,将会由魔宗来扰乱局面。 “我明白你的想法。” 祈殿玥轻点螓首,微微一笑,“但我认为,不必想那么多。” “老婆,你有什么见解?” 许曜看见她淡然自信的笑颜,不禁好奇。 毕竟现在引入魔宗……为时尚早,魔宗的副本剧情在游戏中可是“高危险度”。 “一切的谋划都是花里胡哨,徒劳无功罢了……没有什么比实力更重要。” 祈殿玥平静道:“我积压了许久的玄阴气息,可以派上用场了…你那日星宿剑法很漂亮,很好看。我想,你也能注意到我的玄阴圣体。” 第37章 全都是这个灾星 这位白毛大小姐,似乎打算清图开大了。 他对于祈殿玥目前还不了解。 不知晓对方到底是什么境界、有什么手段,或者背后有什么谋划。就如同她对于许曜一样,双方皆不清不楚保持一点神秘。 “应该没问题吧?”他以防万一,还是问了声。 祈殿玥眨了眨眼,道:“放心就好。” 许曜想了想,于是消除借助魔宗搅乱局势的计划。 对于现在这位白毛大老婆,还是很轻易就能无条件的信任,她做出什么事来,或者能直截了当灭了剑隐门都不奇怪。 …… 又是一场雨夜。 祈族山下,老人抄着铁铲,身披雨衣,将面相遮掩住了,便在这雨夜中掘土。 土壤之下,是沈玄的尸首。 不多时,泥泞土壤露出几样发黑的骨块,其中漆黑的骷髅头的断裂之处笔直锐利。 骨块显然经历过焚烧。 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即便如此,其中也有一种令人胆颤窒息的阴寒,挥之不散。 阴寒类似于魔宗邪气,又类似于玄阴气息。 这份阴寒深入骨子里,仿佛连神识理智都能冻僵、瓦解,令人意识昏沉。 这有些像玄阴气息,也可能是那把名为‘枪’的宝物…… 他将骨块扔入麻袋之中收集好,又瞧见底下微微发光的令牌。 令牌上,刻着硕大的“沈”字。 “果然还在。” “你可看好,这便是沈公子的身份令牌,无法折断,无法烧毁,只得埋入土中。” “而这些经由炭火焚烧的灰土与骨块,就是沈公子的尸首。” 祈阳生抬起头,瞥向旁侧的年轻人,“小承子,现在你可相信…?” 祈承泽呆呆愣住。 他知晓族内千金小姐的孤高与冷傲,想过可能会拒绝沈公子的求婚,却从没想过…沈公子被杀了。 那可是中州的大世家。 ”居然真的是沈公子……”祈承泽声音显得软弱,“要是让中州的人知道,我们…不是死定了?” “不错。” 祈阳生点头,道:“剑隐门的人也已知晓此事,这是三长老透露的消息。” “三长老…” “祈族想要光复往日辉煌,沈家的眷顾不可避免。全族上下都期盼能得到沈家的帮助,不过只是小姐的婚姻罢了。可谁能想到,小姐竟将沈公子杀死,祈族的福缘因此成了劫难!” 祈阳生的语气突然愤怒,“祈族之所以落寞,全都是小姐这个灾星起始!” 从家族千金决意为了许曜而杀死沈公子起始,从三长老已经入魔开始,祈族的覆灭似乎就无法避免。 祈承泽嘴唇颤抖,道:“剑隐门的人知晓……也就是说,他们随时可以告密…?” 哪怕他实际上是无血缘的领养者,对于沈家的怒火而言,也不过只是多条人命罢了。 “呵呵…” 祈阳生摇头,道:“前几日,剑隐门主九曲邀我作客,便说道此事。” “就是您喝醉酒的那天。” “那日九曲门主说了许多,他只要得到玄阴圣体,以及纯阳淬体诀等几本功法,便承诺保守此事。甚至于……祈族的家主之位,都可让给我。” 祈阳生叹息着,大义凛然道:“只要将那两人杀死,祈族自然安全。” “……” “这是你最后的考虑时间。稍后大小姐和那外姓者就要去剑隐门赴宴,他们必死无疑。” “族内其他长老,老夫都已打点好。”祈阳生举起令牌,“今夜亮出此令牌为证,所有族人都希望他们死,族内的家主之位也将是我掌中之物。” “小承子,你可仔细考虑清楚……老夫先去做准备了。” 他大笑一声,收起令牌便扬长而去。 “…” 祈承泽陷入了深思,沉默不言。 他就这般呆愣的回去,心中思绪繁多。 今夜…显然时间不多了。 他看着被黑云笼罩的夜空,又回想起即便被魔修杀死前,许曜挥出的那能改变天地异象的一剑,令人记忆犹新。 就在此时,远处有人影出现。 赫然是许曜二人。 “许兄,大小姐。”祈承泽低着头,拱手敬礼。 祈殿玥与许曜共撑一柄油纸伞,她提着伞,需要举高手才能照顾到许曜……果然还是身高差了些。 她这副模样显得可爱,然而当注意到祈承泽时,目光霎时阴冷许多。 “你是…嗯……” 她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名字了,只得说道:“我不是叫你陪秋儿去打扫陵墓么?你为何还在这?” “抱歉,小姐,我忘记了。” 祈承泽一拍脑袋,连声道:“我这就动身。” 祈殿玥冷声道:“走快些,别让秋儿等太久。” “是。” 寒冷的雨夜,打扫陵墓这种事……原因为何,实在令人想不明白。 祈承泽完全没必要听从命令,反正今夜就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一举成为祈族主人的时候了。 但现在他很矛盾。 倒不如……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卷入这场纷争,安安心心去陵墓避一避罢了… 祈承泽微微叹息,动了身,逃离此夜。 “有种熟悉的气息。” 旁侧,祈殿玥平静道:“似乎是某块蕴含防守禁制的令牌。” 毫无疑问,那是沈玄的身份令牌。 六长老已然取了证物。 今夜趁着许曜二人不在,在剑隐门的支持下,他就能颠覆祈族。 “真的没关系吗?” 许曜不放心,问道。 倘若出什么意外,他仍然有办法引起魔宗的注意,以此搅局。 “嗯。我说你啊,至少相信我一点吧。” 祈殿玥轻轻摇头,柔声道:“你喜欢祈族么?”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许曜一愣。 “我想知道。” “没什么感觉,就像…就像纯粹的从未见过面的路人,也就祈承泽这样的人稍稍有些印象。” 许曜似乎在祈承泽身上,看到小说中废材流的主角在依靠努力不断变强…… 然而废材想变强,靠努力绝无可能,唯有金手指和机缘才可以做到。这,就是让他有印象的一点。 “那就好。” 祈殿玥轻声叹息,道:“我不喜欢他们。自小到大,父亲还有几位长老都为我写了许多婚书,广撒网,多敛鱼,希望以此攀上其他家族势力,族内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 “我说不过他们,实在没办法,唯有将那些提亲的花花公子都杀了就是。” 她轻声道:“本来还担心你对祈族是否有什么留恋,听到你这么说,就太好了。” 许曜明白了。 这是父亲想名正言顺的将自己女儿卖了,以此赚钱和博取地位,家里的七姑大姨舅伯兄弟…都等着分彩礼。 这是祈殿玥所不愿意的,甚至于病娇入了魔。 对于她这样的狠人来说,没有办法,只得暗中将那些花花公子都杀了,并伪装成意外,没有人察觉… 狠是的确狠。 只是许曜看到了一点不寻常。 怎么觉得这话说的,祈族今晚就要灭了……他脑一抽,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 看见的只有祈殿玥满是笑意的目光。 第38章 赴宴 剑隐门的大堂内今日很是热闹,新门主、众长老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集于此。 其中有许多不久前从擂台中活下来的,譬如黎云剑尊,譬如卫沧澜和陆宽明… “门主,已是戌时,他们……是否不打算来了?” 有人坐不住了,问道。 照理说人家家里刚死了人,邀宴是否会来还不确定… 九曲笑道:“继续等。” 他寄出去的信件其中就写明了沈玄之事,那两人定然会来赴宴。 最初对于沈玄之死的事,他还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直到祈族六长老也确定以后,他终于相信了。 今日,许曜就算不来敷衍,也会在祈族内因动乱而被乱剑断手;若是来了,这里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天下人皆趋炎附势。 剑隐门为了功法宝物,祈族为了自身安危与巴结他人,皆可以冒数百倍的风险…… 哪怕许曜可以再挥出星宿剑法,哪怕他手上有名为‘枪’的神器,剑隐门上下也做好了不死不休的准备。 一切皆为了那本完整的天级功法,以及一招重创沈玄的‘枪’。 “他们来了!” 大堂外有声音传来。 众人往门外瞧去,只见来者果然是许曜与祈殿玥,并非其他人。 他们才是今夜这场宴会的主角,若他们不在,这宴会也就没有必要了……可惜,很快这两位主角必将沦为阶下囚。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们的面色显得平静淡然,倒没有意料之中的那种…着急,慌乱? 兴许是如此。 九曲皱着眉头,感到有些奇怪,或者说担忧。 但机会与危机并存,绝不会打退堂鼓。 他长笑一声,主动起身迎接,道:“许小友,祈千金…果真是郎才女貌,天生般配。” “今日这场宴略显寒酸平淡,请二位谅解,请坐。” 九曲将姿态放得很低。 哪怕只是面子上,他也须打消二人的一点戒律。 “多谢。” 许曜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只说了这两字。 他们循着指引的席位坐下。 桌上山珍海味,龙肝豹胆,杯中之酒芳香浓郁,酒味悠长。这等佳肴,可见剑隐门的确是带着诚心的…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可暗地里却并非如此。 “这酒有毒。” “桌上的山珍海味有毒,那鸳鸯鸡毒性最烈。” “盛酒的青铜壶尊涂满了能缓慢腐蚀血肉的……焚阴蚁毒。” “嗯……多余的,我不说你也知晓,你没问题吧?” 脑海之中,祈殿玥的神识传音无比清晰。 许曜面色不为所动,亦是传音道:“纯阳之息可以解决,龟息术也能清除毒素。” “那就好。”她放心了。 这神识传音不同于普通的修炼功法,所幸许曜签到获得此能力,才可以安心接上话。 收起神念,他的注意力落在桌上食物,不禁苦笑一声。 这桌上的食物……全都剧毒,毒素里面没有一点食物。 毒素均是慢性发作,且很难察觉等明白过来也就晚了。 譬如说这焚阴蚁毒,无色无味,可若被月华或太阳照射,蚁毒便会发作。 剑隐门下了血本,在这点细节上都没有节省。 万幸……他与祈殿玥都有能力祛毒,事先也服过几枚丹药。 “剑隐门这点小地方,原身只是几个山寨罢了。可以说若没有祈族的鼎力相助,没有后来祈族的扶持与结盟,今日就是这样寒酸的宴会,我等都无力举办。” “很久以前,祈族与剑隐门同心结盟,彼此相助,共抗魔宗,两家得以长存。” “所谓后生可畏,人才辈出,我也听黎云和几位弟子说了。” “几日前的擂台上,若非没有许小友的一剑,若非没有祈千金破除禁制杀阵。” “恐怕……剑隐门现在在座的诸位,有半成都得死于魔修的手上。” 九曲剑尊坐在主位之上,声音磅礴有力,气势沉稳。 他说得很对,但只是为了衬托下一句。 “许小友,祈千金,这杯敬救命之恩。” 九曲抬起青铜器具,霎时其他剑隐门人纷纷动手,亦抬起酒杯。 众人豪爽地将杯中之酒饮尽。 许曜沉默些许,没有第一时间抬起酒杯回敬,他只是突然觉得好笑。 扫视着喝酒的众人,有卫沧澜,有路宽明,有黎云剑尊,有李沧和其他相貌熟悉但不知姓名的人。 所谓救命之恩的答谢,不说是涌泉相报吧,至少也可以说是不共戴天。 “无妨,举手之劳。” 许曜平静说着,抬起酒杯。 他感到自己这句话装了很大的逼。 旁侧,祈殿玥亦冷漠地抬起酒杯。 二人回礼。 在众人忐忑的目光中,他们二人……将杯中之酒一口闷下。 全喝了! 顿时有人大喜过望。 酒杯涂着剧毒,酒水亦掺了无色无味的毒素。 就算不能完全发作,至少也可以带来一些副作用… “豪爽!” 九曲长笑一声,道:“人不可貌相,许小友与祈千金虽像是许久以前的凡间的书生,也是这样有气魄!” 话这么说着,他内心却咒骂道:这些毒虽不能毒死人,但可以把人折磨得半死不活…今日必然得手! 这些慢性毒只是第一步。 但如此顺利,倒出乎他的意料。 这一步成功,后续就容易许多。 许曜感到体内升起阵阵暖流,丹药药效发作,龟息之术驱逐着手上肌肤与腹中的毒素,纯阳气息则将其焚烧蒸发…… 祈殿玥倒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她直接将体内之毒冰封了就是。 将体内之毒冰封,病汇入玄阴气息之中。待稍后若起了争执,她可以用这些满是毒素的玄阴气息回敬给众人。 她不禁感叹,剑隐门的人还是对纯阳淬体诀与玄阴圣体了解不多……不过,想来下毒只是第一手。 “我们也的确是书生,平日最多只喝茶,酒量皆不行。” 许曜说道:“九曲门主,有什么正事便直说罢。族内还有许多事务照料,时间耽搁了,就可惜了。” 祈殿玥在旁侧沉默不言,她觉得自己不能喧宾夺主,夺取了自己心上人的风采……实际上在许曜看来倒没必要。 “好,许小友既这么说,那今日就直说正事。” 九曲剑尊点了点头,声音豪爽。 内心却觉得好笑。 族内还有许多事照料…? 今日结束,祈族就该易主了! 他强行镇压心中的一点喜悦,道:“有听闻说,前段时日中州沈家的沈公子,曾亲自向祈千金求婚提亲。” “不知……此事为真?” 第39章 天罗地网 许曜礼貌性地笑了声,道:“确有此事……这本是祈族内事,原来九曲门主也知晓。” 沈玄…令人意外,一开始就单刀直入。 九曲长笑一声,“毕竟是中州大家族的长子,事关重大,当然有所耳闻。” “不过我还是感到意外,祈千金竟然拒绝了那沈公子,这等机缘……啧,该说祈千金是有魄力,还是内心早已牵挂许小友呢…”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仿佛早已明白其中渊源。 祈殿玥面色平静,知晓他在说自己,只是简短平淡地回应:“姻缘之事本就不能强求。” “不,不不。” 九曲摇了摇头,声音洪亮,“谁都知晓那沈玄是有名的花心公子,最喜好双修之术,有些事本就并非姻缘一词可言。” 话音落下的瞬间。 周遭空气陡然间冰冷许多。 短暂的沉默片刻,气氛僵硬许多,众人只能听见大堂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浑身上下若有若无的寒冷。 祈殿玥的眼神显得深邃冰冷,“九曲门主这话似有深意。” 这显然极度无礼,有意挑事。 九曲环顾四周,一拍脑袋,故作自嘲姿态的赔礼笑道: “哎——你看我,说话不经脑子,有些话没把握住就稀里糊涂地说出来了。” 他站起身,双手捧杯,恭敬道:“祈千金,许小友,方才无礼,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说完,他再次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他手上的酒可没有毒,大可以这样肆意喝。 而周遭剑隐门的人,也准备着营造气氛起哄来让许曜二人回酒。 不过还没等他们营造气氛,许曜两人就已抬起酒杯。 咕噜—— 也是一口饮下。 九曲对此稍稍吃惊,但很快就大喜过望,“豪爽!” “祈千金与许小友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拒绝那沈公子…也好,姻缘的确强求不得。” “不过——” 说于此处,他停顿片刻,又是笑道:“不知……那沈玄公子,此刻身在何处?” 这话犹如一柄无形的剑刃,可以说若非祈族的三长老与六长老作证,剑隐门只会将这把无形剑刃视作谣言玩具。 许曜平静道:“自然是离去了,是云游四海,也兴许是另找姻缘。” “九曲门主为何问这事?莫非你们剑隐门,也想给谁为沈公子提亲么。” 说是提亲,实则去卖身。 剑隐门上上下下都是直男壮汉,大抵也就只有魔宗那些不男不女的双修魔修感兴趣了。 “许小友真会开玩笑。” 九曲抬头看了眼窗外的月色,停顿些许,突然长笑一声。 “我们只不过…也想稍稍傍上沈家这样的参天树作为庇护。” “哦?” 许曜感到兴趣,他还想听听这位新门主还能怎么瞎编。 “沈家在中州虽只是最外围、最孱弱的家族,但哪怕如此,也足以惊动半座东渊之地。” 九曲叹息着,深深感慨:“祈族过往辉煌,祈千金或许看不上这样的沈家。” “但我等剑隐门……啧,说难听点,对沈家就是趋炎附势、极为追求罢。” “至少——” “我们可不敢当众杀死沈家长子!” 话音落下,顿时他摔杯为号。 哗啦——! 大堂内众人亦应声而起,摔碎酒杯,拔出长剑,灵气纷纷涌动。 嘈杂的声响一环扣一环,惊动整座剑隐门上下,门内的弟子皆知晓时机到了,拔剑而起,如潮水般四面八方的围住大堂。 咻! 咻! 大堂外阵阵挥剑声响起,无数长剑斩断雨水与虚空,一众剑隐门弟子持剑,摆成剑阵,随时应对。 他们知晓星宿剑法的可怕之处,可正因如此,才愿冒险取得星宿剑法等众多稀奇的功法。 整座剑隐门上上下下,已是布满天罗地网,等的就是此刻。 若今日等不来许曜,他们随时能变幻阵势,趁夜进攻祈族,与族内的六长老祈阳生里应外合。 而大堂内。 天才弟子、长老、剑尊以及门主都镇守于此。 九曲只手扛起重剑,缓步上前,“整座剑隐门上上下下皆已备战,只为替沈家和沈公子讨回个公道。” “许小友,若识相些现在投降,或许我还可以饶你,否则——” 许曜仍端坐在原位,提起酒杯,问道:“否则怎样?” “否则若让沈家的人知晓此事,否则……呵呵。” 九曲阴冷一笑,“时间差不多的话,你们身上的毒只怕要发作了。这些毒虽不至死,却能遏制灵气,让你们生不如死!” 许曜又问道:“万一…这些毒,如果没有作用呢?” “那就看今日你们是否能走得出这天罗地网。” 九曲冷声道:“不光是剑隐门,这个时间点,恐怕祈族那边很快也要易主。许小友,祈千金,你们还是太天真大意了。” 沈家的把柄、祈族内的叛乱、剑隐门的天罗地网。 九曲虽然看着是粗人,平日做事大大咧咧,可若是碰见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天级功法,他竟能冷静下来拿捏局势。 退一万步来说… 今日就算许曜两人能离开剑隐门,也无法再回去祈族了,祈族为了自保绝不会容纳下他们。 而最终的杀招,便是将告密给沈家,令沈家派人来诛杀二人……这是能够拿捏许曜两人的最大的威胁。 许曜叹息一声,问道:“我倒有些不理解。” “说。” “那日在奕云山擂台下,我侥幸杀死魔修,救了你们一命,也变相助你夺得了门主之位。” 许曜平静道:“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有些不理解,为何现在不见泉水,却要见血。” 他心底还是清楚缘由,倒想听听这些人嘴上是如何答复。 九曲的声音略带戏谑,“所以说,你们就是书生模样,糊涂!不过——” 他停顿些许,今日这番阵势,便是为了这至关重要的一句话:“念在救命之恩的份上,许小友,我们倒可以谈条件。” 许曜问道:“条件?” “不错。” 九曲点点头,“完整的星宿剑法、龟息功、纯阳淬体诀、祈族家主之位,玄阴圣体!许小友只要肯献上这些东西,那今日……我便饶你一命,沈玄的秘密自然继续保守。” 他像是报菜名般,一溜烟地说出这些名字。 其中的每样物品,或多或少都能引起一阵骚动……至于那天级的星宿剑法,更是连中州都眼红且趋之若鹜的宝物! 第40章 未来神女的金手指 “初生牛犊,好生狂妄!” 九曲冷声道。 剑隐门上上下下早已布满天罗地网,今日那两人插翅也难逃! 虽然如此,但他的内心突然有些动摇。 按照大概推算,许曜两人体内的毒素也会发作。 然而他们却安然无恙……莫不是装的? 九曲向身后之人命令:“黎云,去,将许曜一臂斩断。” “…” 黎云剑尊面无表情,唤出重剑,八品七阶的境界境界爆发。 每晋升一品,就需经历一次肉身淬体。九品一阶想要越级挑战八品,无疑十分困难。 可即便如此,黎云亦没有掉以轻心,而是用尽全力。 他还是畏惧那把名为“枪”的暗器,若是瞧见星宿剑法,他也须及时躲闪。 “许小友,抱歉了。” 黎云剑尊的声音显得平淡,“看剑!”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动,虽握重剑可速度极为迅猛。 只眨眼的瞬间,那重剑就已呼啸斩来,凌厉剑风却如霸道山海般扑面斩来的气息令人窒息。 “敢伤我男人…!” 还不待许曜出手应对,旁侧祈殿玥已先有动作。 她知道许曜就算再有什么底牌,可终究也只是修炼灵气的,没有应天神域神力、魔宗邪气那样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境界上先天就差了许多。 于是,她率先出手。 呼—— 寒风呼啸,冰霜咏叹,大堂内顷刻间阴寒至极,杯中之酒迅速结冰。 当黎云剑尊的重剑接近之时,突然间察觉到一阵阻力。 咯吱—— 清脆异响声刺耳。 “这是…玄阴气息。” 却见黎云手中的重剑,顷刻间结成冰晶。 这冰起初晶莹剔透,可渐渐有丝丝黑色纹路蔓延。 “糟了……!” 意识到不对劲,黎云剑尊一惊,当机立断抛去手中之剑,身形迅速后退。 这般出乎意料的举动,他没有想到,其他人亦不曾想过。 结冰后的重剑脆弱无比,只见白发女子纤细柔软的玉手轻松提起重剑,轻轻一捏。 咔嚓! 玄级品阶的重剑,就这般化作冰晶碎片。 众人感到心疼,同时也震惊于玄阴圣体的隐藏实力竟如此恐怖。 可这还未结束,黎云剑尊突然间面色一变,竟是吐出鲜血。 “噗——” 他当即感到体内气血逆流,灵气纷纷瓦解。此前握着重剑的手,青筋血管蔓延着丝丝黑色纹路。 “这是…酒里的毒?”他愣了些许,不可置信,“我怎会中此毒…!?” 大堂内结起丝丝冰晶,空气中有冰雾弥散。 纯白雾中,却有一丝丝黑色纹路若隐若现。 众人先是诧异,恍惚间醒悟。 “屏住呼吸,封闭灵脉!” 九曲剑尊当即怒喝。 他没想到,下在酒中的毒竟然反被利用。 能够化解酒中之毒也就算了,还能反过来利用…这真的只是柔弱女子年轻小辈该有的能力么? 然而若只是这毒也就罢了。 区区这点小毒素,单凭灵力就可以驱逐,且他们身上也备有解药。 九曲突然感到意识一阵昏沉无力,全身上下都如软泥般几近瘫软。 这绝不是毒素发作的效果。 “等等——” “不止是毒,这些玄阴气息……有古怪!”他皱着眉头,感到不对劲。 体内分明还未被玄阴气息侵蚀,就有阵阵异样不适感升起,越是急于挣扎,这份奇异感觉也就越诡异。 再看周遭几人,纷纷如此。 虽肉身毫发无伤,可面相偏偏就是萎靡不振。 有人被阴寒气息侵扰的最厉害,竟是连剑都握不住了,譬如说那陆宽明。 祈殿玥眉眼淡然,平静道:“看来三长老与六长老境界太低,都没有告诉你们一件事。” “何事?” 九曲一愣,感到诧异,区区祈族千金怎会对族内长老如此评价…? 只听祈殿玥淡淡的道:“沈家的沈玄虽然年轻,可境界比你们强许多。但是……” “你们真以为沈玄的死,仅只靠许曜那把名为‘枪’的宝物么?” 对于‘枪’,剑隐门的几人也听两位长老提过。 出招迅猛,气势磅礴,虽只有精细一点可攻势却如山岳般恢弘。 然而这并非是不可抵挡的,据三长老所言,若是打起警惕,以灵力护体,便可挡下。 所以,剑隐门的人都以为沈玄应是死于大意之下,加上那件法宝的确也有点东西。 不曾想……似乎另有蹊跷。 “那是…?”九曲保持着警惕。 祈殿玥轻蔑一笑,“当日杀沈玄,也如今日这般动用玄阴气息,不过是稍微低调些罢了。再等片刻时间,就算酒中之毒伤不了你们,可你们的神识理智很快也会折损。” 众人浑身打了个抖,九曲感到震惊,“神识……你…?” 肉身是一回事。 可神识却又是另一回事。 相传在中州就有许多修炼者,哪怕肉身陨落,但神识仍在,依旧可以东山再起。 反之,若神识销毁,纵使肉身健在,也不过是一具活的尸体罢了。 对于东渊这样的弹丸之地来说…… 有关于神识方面的修炼之法,从来只存在于传闻之中,无人知晓。 只有到中州那样的大地方,方才有一丝人修炼神识。 可修炼神识是极为危险的事,稍有不慎走火入魔或损伤了神识,就会成为理智丧失的疯人。 “你们对于玄阴圣体了解的太少,太少…若只是能冰冻肉身的话,又何以叫作圣体呢?” “可惜,方圆百里以内有关于圣体的记载书卷,早已被我销毁……” 祈殿玥的话语声中充满着一丝嘲讽,“纵使谋划许多,做了许多手准备,也不过像是愚蠢的无头苍蝇罢了。” 这般冰冷的声音,令人心颤。 剑隐门上上下下摆的剑阵,反倒是丢人现眼的可笑… 所谓的提前准备或者是策略谋划,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不堪一击。 用许曜的话来说… 这就是最典型的降维打击。 这就是未来神女的金手指么……? 与此同时,他突然也自嘲一笑。 看来那天是真不缺他一枪的事,沈玄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从一开始,沈玄注定是祈殿玥覆灭祈族的微不足道的导火索。 “你…这个贱女人,竟隐藏的这样深……!” 九曲面色难看,意识感到昏沉。 祈殿玥轻声一笑,道:“说起来,我本打算让沈玄在离去后意外身死,倒是许曜稍稍指点我一些。” 旁侧,在看她龙傲天式表演的许曜一愣…… 分明是祈殿玥默默隐藏许久,一出手就来了波大的,怎就与他有关? 只听她平静道:“沈玄死在祈族内,一来可以震慑族中长老,建立一点名望;二来…可以看看族中长老是谁有问题,剑隐门这些年来不依靠外力而进步飞速,倒显得莫名其妙,我想总会有问题的,果然如此。” “最后,就是引蛇出洞,有理由顺势灭了你们,以及……祈族内的墙头草。”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许曜又是忍不住自嘲的笑了声…什么叫“稍稍指点”?他哪想过那么多,不过是先开一枪打人罢了。 第41章 破局法 剑隐门的人也有所耳闻,曾经有向祈族提亲的纨绔公子,最后总死于非命。 有人怀疑到祈殿玥,却并无实据。 究其到底,便是那些纨绔弟子总是在离去许久以后,离奇死去,再也不能醒来。 如今剑隐门的人总算明白了。 那些纨绔弟子,皆是被玄阴气息无形中折损了神识。 直到许久以后,直到离开祈族的地盘之后,那些人便在谁也没发觉的情况下死去。 倘若在中州的大地方,定会有人探查出神识的情况;可在东渊这样的小地盘,有些修士甚至不知晓神识是为何物。 “玄阴圣体竟能伤及神识,这不可能!” 九曲感受到自己愈来愈迷茫了…这是说不出的诡异感。 祈殿玥冷漠道:“当然,单凭玄阴圣体远远不够。谁叫我运气稍好一些……意外寻得了一本修炼神识的功法。” “你…!” 九曲气急败坏。 运气…? 开玩笑,神识修炼之法何其珍贵,纵使是应天神域的人都没有这般逆天气运。 就算真寻得了神识修炼之法,可领悟功法,并与玄阴圣体契合成为新的杀招…… 这根本不像是东渊之地的人该有的天赋。 祈殿玥淡然一笑,“明白了么?这场宴会…邀请我,便是你们最大的失策。” 她轻轻抬手,空气陡然间再次冰冷许多。 此刻,大堂内的所有酒水均是结冰,食物僵硬,烛火熄灭,上上下下皆萦绕着令人窒息的冰霜。 大堂内有人已先行倒下。 而大堂外,剑隐门弟子突生畏惧。 星宿剑法、龟息功、纯阳淬体诀、祈族家主之位、玄阴圣体……果然想要获得这些宝物,没那么容易。 九曲突然长笑,道:“失策…?不,在我看来还有许多机会!” “哦?” “倘若神识之术与玄阴圣体的契合如此恐怖,你早将我们杀了便是,何须如此浪费时间来解释?” 九曲的眼神异常锐利,“贱女人,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真本事。原来如此,你说了许多,无非就是拖延时间!” “…”祈殿玥眉头微挑,似笑非笑。 倒也的确如此。 她感到出乎意料,因为单看九曲的模样,就只是邋遢普通的壮汉罢了,不曾想脑袋也算灵光。 “那又如何?”她平静道。 “当然是放手一搏!” 九曲强撑一口气,尽全力将神识中的疲倦与不适放在脑后,“全体弟子听令,摆阵!” 话音响起,然大堂之内仅有几人应声。不仅是玄阴气息的恐怖之处,还在于其中蕴藏的毒素。 黎云剑尊早已趴了,大堂内的其他弟子更不用说。 倒是大堂之外的普通弟子们,尚还有许多余力。 踏踏踏——! 顿时脚步声频繁,破空声如潮水般接连响起。 剑隐门上上下下所有弟子,共同摆成一道阵法,将大堂包围成中心。 他们手中的剑,一方冰冷如霜,另一方人则是炽热滚烫。 “以阴化阳,以阳化阴,此为老祖观测日月天象而创造出的一套剑阵!” “剑阵巅峰之际,硬抗那一招星宿剑法也不是不可能。” 九曲尚还有余力,喝道:“剑隐门上上下下百号人,就是死了一半,也有五十人。贱女人,我看你如何与我们斗!” “杀!” 脚步声再次频繁响起,阵阵剑鸣清脆,只见阴阳变幻间,大堂建筑轰然化作粉碎。 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剑隐门弟子,\b纷纷挥剑。 霎时间百道剑气袭来。 咻! 轰——! 随着剑斩划破虚空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阵阵轰鸣声。 许曜二人迅速躲闪,面对这些如狂风骤雨般的剑斩,竟是连还手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九曲亦挥剑斩来,沉重巨剑在其手中却轻盈迅猛,当即剑风呼啸,霸道凌厉的剑意与周遭阴阳剑阵相契合。 他知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刻又近半数人都被折损了神识。 为了天级功法,这点损失不值一提。 只有最后拼死一搏,将那两人拿下,剑隐门便会安全,功法亦唾手可得。 以这般气势,他向祈殿玥渺小的身躯挥出迅猛一斩—— “玄阴圣体不要也罢,给我死!” 挥出去的那一剑,如断水流般斩破了虚无的阴寒气息,以炽热耀眼的火光袭来。 轰——! 剑斩被挡下,当即响起轰鸣震响。 九曲已然怕了,他对祈殿玥竟感到畏惧,哪怕玄阴圣体也不需要了。 “嗯?” 烟雾散去,他看见剑斩落地之处,那两人毫发无伤。 “许小友总算出手了!”九曲轻蔑一笑,道:“我还以为,你只会躲在这蛇蝎女人的背后!” “来啊,将那星宿剑法挥出,让我看看有几成威力!”他一声怒喝。 许曜手执长剑,面色并不太好。 他跟九曲的境界差了许多,不说能否战胜的问题,光是挡下这一剑都无比吃力。 星宿剑法也只是对魔修与邪族有奇效,对于普通人,若境界差距过大,且敌方人数众多……就算是天级功法也无可奈何。 若没有曲线救局的方法,今日必然出事。 祈殿玥神识传音道:“帮我拖些时间…只要一小会就好。” “你的玄阴反噬又会加重…” 许曜沉默些许,道:“先让我试试吧。” 他知道这傻白毛需要读条时间来放大招。 若玄阴圣体的能力彻底爆发,冻结整座剑隐门简直轻而易举。 在后期巅峰之际,连时间都能冰冻停止,也就是所谓的…时停。 然而那会改变她的心性。 她若是因此情欲被一点一点磨灭,只剩孤高冷傲的性子,变成六亲不认的冰山美人,后果想来糟糕许多。 “你有什么办法?”祈殿玥问道。 “邪术。” 许曜只丢下这两个字,当即动身。 这几句交谈不过是瞬息时间。 九曲见他动身,本要御剑斩敌,却是一怔。 许曜的动作超乎寻常。 咻——! 咻——! 挥剑间血花绽放,哀嚎声连绵。 只见许曜提着剑,将倒地不起的剑隐门人一一杀死,每一剑都直穿眉心。 对于这些人,他充其量仅有些许怜悯之心,很快却被怒火覆盖。 既然肯为了功法和宝物而翻脸,那被他人反噬自然正常。 若没有祈殿玥的先前铺垫,许曜远不能这样轻松取人性命,再提炼这些死人的魂魄,凝聚为百鬼邪术的怨魂。 在灵力境界上,他远不如剑隐门上下的合力。 但四两拨千斤的方法,对于两人来说有许多。 魔宗与邪术之所以让寻常修士忌惮,便是因为…邪术拥有能污染灵气的能力。 寻常修士若是被邪术所伤,要么身死,要么亦堕入魔道。 同样的,应天神域之所以能让魔宗忌惮,也是这般克制关系,神术几乎碾压邪术。 “你是疯了,对他们下杀手又有何意义?” 九曲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倒觉得有些讽刺。 不过几息时间,大堂内倒地的人,眉心都被戳出一道血窟窿。 然而这对九曲来说无比恰好!恰好能够杀死那些碍事的、在门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没有理会他。在杀死最后一人,许曜拔起染血的剑。 意识之中,他能感受到逝者的怨念。 第42章 你们这对夫妇都不简单 每杀一人,就可囚禁其魂魄,炼成怨魂,为己所用。 传闻人死后若魂魄健在,则会进入轮回,转世重生。而百鬼邪术这样的功效,是人性泯灭。 但今日许曜别无办法。 星宿剑法只对魔修有奇效,若面对此刻的九曲等人,巨大的境界差距如天沟地壑不可逾越,唯有曲线救局,另辟蹊跷。 他感受到数十人的怨魂近在咫尺,扭曲狰狞的面容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通天彻地的怨念,几乎令他昏迷。 好在关键时刻,一道玄阴气息打入体内,流向四肢百骸,令昏昏沉沉的意识蓦然惊醒。 “咦?这是…” 九曲突然间感受到一抹异样。 阵阵无形压迫如潮水般涌来,天地间的灵气因此而颤抖,如有理智般纷纷退散。 熟悉的压迫感,萦绕在曾去过奕云山擂台的人们的心间。 “邪…术!” “他不是魔修,怎会邪术!?” 浑身已瘫软如泥的黎云剑尊,心间再生那份压抑与恐惧。 身躯升起如灼烧般的剧痛,加之来自神识的无礼与昏沉感……他八品境界的人,还未用尽全力,就已如此狼狈。 更令他感到诡异的是,许曜怎可能同时掌握灵力与邪气…无比矛盾。 而作为门主的九曲,此刻愣了许久,竟露出一抹畏惧。 修士对于邪气的恐惧,是天生的。 “我看出来了……你们这对夫妇都不简单!” “一位掌握神识修炼之术,另一位…更是掌握魔宗的邪术!” 九曲潜意识退后一步,但他已经是无路可退。 本以为星宿剑法、龟息功、法宝‘枪’,已经是许曜两人的最大底牌。 万没想到竟还有如此… 神识、邪术,以及应天神域的神术,这些都是能跨越灵力境界来出奇制胜。三门功法中,今日竟然出现了两个。 这片大陆共分五块区域,中州以外,分别为北地、东渊、南风、西狱。 东渊之地何时出现过像许曜、祈殿玥这样的……怪物?这两个怪物,就是在最恢弘的中州都惊为天人。 哪怕下一瞬祈殿玥再使出什么神术,九曲都不感到意外。 “今日若是诚心结盟,一切无事发生,一切安好……可惜。” 许曜睁开双目,此时他的瞳孔已被染得血红,体内有丝丝邪气与怨念游走。 九曲眉头紧皱,紧咬牙关,“倘若如此,我定会再小心谨慎,从你手上夺得那些至宝。但现在,唯有以命相搏!” 危险与机遇并存。 为了天级功法,哪怕许曜救了剑隐门的弟子,他仍然要动手。 只要取得功法与法宝,剑隐门未来自然睥睨一方! “众弟子听令,列阵,随我杀!” 九曲一声怒喝,举起重剑,当即杀去。 “杀——!” 四面八方摆成剑阵的弟子们已无路可退,他们感到恐惧,但对于天级功法的贪婪远远超出了恐惧。 登时漫天剑气从四面八方斩来,如洪水开闸般倾泻,丝丝灵力之中蕴藏着能溶解玄阴冰霜的赤阳剑意。 轰—— 顷刻间几十道九尺长的剑气落地,轰鸣声接连响彻。 突然间有黑雾弥散。 “吼……” 低沉嘶哑的咆哮声响起,诡异的黑雾化成扭曲狰狞的面庞。 数十道相貌扭曲的恶鬼,以魂魄之躯将周遭的灵力剑气瓦解,向周遭挥剑之人杀去。 砰! 砰! “这、这是什么——” “别过来,别……!” 隆隆巨响声中,夹杂着众弟子尖锐凄厉的惨叫。 皎洁月华之下,冰霜白雾之中,溅洒的血花将大地染得血红。 犹如地府中的使者,所过之处,无数鬼魂纷纷臣服。 尚还摆阵挥剑的剑隐门的弟子,上一秒还为追求功法而殊死搏斗,下一刻,就已成为面向扭曲的恶鬼。 摆阵的弟子再死伤大半,阴阳剑阵缺少了另一方,余下众人纷纷溃散。 如镰刀割草般简单。 许曜的感知很奇怪……每一道魂魄,就像是他的手臂和眼睛,所过之处的风景皆揽入眼中,心念升起的瞬间就有人而死。 然而铺天盖地的怨念几乎令他理智丧失。 好在总有一道阴寒气息打入体内,驱散侵入神识中的怨念,以让他继续保持清醒。 邪气会污染灵力,侵蚀人的血脉与理智,使人堕落为魔修。 即便如此,祈殿玥仍在许曜身后。 她冷眼都不曾瞧过那些死去的人,只是略显自嘲的笑了一声,内心有些小情绪……本以为今日是她表现玄阴圣体能力的时机,好让许曜刮目相看,却还是让人抢走了风头。 “这是魔修邪术……!” “根本,根本赢不了…” “那天级功法我不要了!宗主,我要退出宗门,我走……!” 铺天盖地的黑雾邪气令人窒息,幸存的弟子双腿发抖。 九曲面色难看,空有一身八品境界,却无力施展。 每次灵力剑气的挥出,都像是泥牛入海般溃散。 “都站着,别动,修炼邪术有代价,那小子撑不了多久!” 九曲怒喝一声,道:“许曜,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多久,那贱女人还能护你多久!” “杀!” 可这次却鲜有人敢应答。 逃窜的人狼狈离去,突然间表情一僵,倒地死去,他们的神识均被玄阴摧毁。 而余下的人,则再次鼓起勇气,朝那几十道扭曲狰狞的鬼魂斩去。 “为宗主拖延时间!” “不成功便成仁,为了天级功法!” “我们只管拖延时间,待宗主挥出那纯粹的一式剑气,我们就赢了!” 怒喝声中,又是接连数人冲上来。 许曜感到意念间只剩杀戮与血红,抬手间,百鬼怨魂便将他们的身躯蚕食。 血雾绽放,惨叫声连绵。 身骨被碾作粉碎、断臂残肢的弟子们,向身后的九曲宗主投去求救的目光。 却看见九曲宗主收剑,落荒而逃。 宗主…跑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沈家丧子之怨,魔宗邪术……” “你们和祈族,未来必死无疑!” 九曲留下这一道悠然声音,御剑飞行……竟就这般逃走了。 为了寻求天级功法与神器法宝,撕破脸皮,谋划许多,想要将许曜二人拿下却被反噬。此刻他自知大势已去,别无办法,唯有逃离。 “想逃…?” 祈殿玥蓦然抬手,被阴阳剑阵消融的沉寂已久的玄阴气息,于此时再度衍生。 咔嚓——! 一念瞬间,九曲踩着的飞剑竟结成冰晶,他正欲潇洒离去,可身子才腾到半空便狼狈下坠。 砰! 狰狞恐怖的黑色鬼脸顷刻间冲上前去,从四面八方而来撕咬着他的四肢与头颅。 先前为九曲拖延时间的弟子,此刻以滔天怨念回报。 “不、不…得饶人处且饶人…” 九曲正欲说什么,突然间感到项上一阵冰凉,黑雾怨魂撕咬着他的喉咙,血水溅洒,肉骨粉碎。 “你们……” 他最后的意识沉入于黑色雾气中。 凄厉痛苦的惨叫声回荡在天地间,在清冷月下,最后的血花绽放。 第43章 殿下 铺天盖地的怨念驰入脑海中,终于在剑隐门上下百人覆灭以后,这份怨念极致爆发。 几近让许曜理智丧失,单一怨魂的影响尚可压制,但被灭门的怨念无法抵挡。 在这等关键时刻,冰凉柔软的气息如溪流河水般涌入。 自始至终,祈殿玥都以玄阴来温润他的神识理智。 “结束了。” 她轻声说着,金眸平静的扫过周遭。 “现在,只剩我们。”她的声音仍然冷静淡然。 许曜长舒一声,逐渐冷静了下来,连那对充血赤红的双目,也渐渐黯淡。 抬头望去,遍地是尸骨血海。 “死光了…”他意识到这事,不禁苦笑。 作为蓝星人,本是瞧不起那些老套的打打杀杀、灭宗灭门的事。 没想到入了乡随了俗,自己也做出这等事。 “没事的,死就死了,他们本也该死的。” 与许曜相比,祈殿玥显得得心应手,冷静淡然。 她看向那些死尸的目光,仿佛只是在看一群蝼蚁。 面对这般血腥之景,她就如话剧戏本中,那些经历过轮回转世且看透生死的天之娇女,她实在太冷静了。 “不用管那些死人,你…应当没事吧?” 她轻声道,清冷的声音光是听着就能令人安心。 “还算好…” 许曜寻了处还算干净的地面,坐下闭目。 在神识之中,‘九曲’的面相狰狞扭曲。 它空洞漆黑的眼眸淌着黑血,在凝视着许曜目光的同时,以满是怨念的低沉吼声诅咒道:你会死在那贱女人手下……会堕落为魔修被诛杀…… 龟息术能解决肉身的邪气反噬,却无法解决神识中的负面情绪与怨念。 他唯有静下心,沉着面对。 “好好歇息吧…等到天亮,也就好受许多了。” 这时,祈殿玥跪坐在他身旁,轻轻撩起衣裙,细腻雪白的玉腿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女子的手脚似乎永远都是冰凉冰凉的,尤其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夜,她那白皙丰润的玉腿,温度同样显得冰冷。 “……” 许曜还未说什么,肩膀便已被她的玉手搭上,轻轻一扯,整个人潜意识间向后躺下。 一头倒在她的腿上,再度睡了膝枕。 “感觉怎样…” “有点凉。” “…”祈殿玥沉默些许,突然忍俊不禁,“稍等,我给你铺一件被褥。喔,或者说邻近镇上有家客栈,我带你过去。” 她没有提议回去祈族。因为此刻那里的方向,有滔天火光燃烧。 “没事,我稍微歇息一会。” 许曜长舒一声,闭上双目,漆黑视线中有文字浮现。 【战胜对手:剑隐门】 【对手境界:八品至十品】 【获得加点点数:1500】 这次,点数是大丰收。 他现在已是九品一阶的境界,若要突破八品,则需再以纯阳淬炼肉身。而纯阳淬体术的品阶,恰好可以再依靠点数提升,以让肉身淬炼的更加完美,尽可能地做到越级挑战。 而除开系统以外,有声音令他不得安宁。 神识之中,九曲以及许多怨魂的声音仍然嘈杂。 “闭嘴。”许曜冷声喝道。 要是连他自己这个‘天道’都被邪术所反噬的话,太丢脸了。 以至于到现在,还要靠笔下的反派女角色施以援手。 他的肉身陷入沉睡,神识则全心镇压怨魂。 “睡着了啊…” 祈殿玥冰凉玉手轻轻戳着许曜的身子,见他无反应,微微一笑。 “你要是装睡的话,我杀了你……嗯?嗯?” 她又戳了几下,不见许曜半点动静。 如此,她才移开视线,看向一片无人风景,“出来吧。” 话音落下,远处空间如水波纹般荡漾。 空间被撕裂,漆黑的虚空之中,一道人影出现。 “何事?”她冷声问道。 “殿下,您吩咐的一切奴婢都已完成。” 侍女单膝跪地,低着头。 祈殿玥的声音冷漠,“殿下…?这样说为时过早。” “殿下的半神血脉最为纯净,域主已决意您为当今神女。”侍女如傀儡般说道。 “…” 祈殿玥没有正眼看她,垂眸凝视着身下的人,随口提道:“罢了……沈家那边怎么说?” 侍女说道:“沈家家主凝聚分身赶往祈族,但…祈族上下都决定归顺剑隐门,故奴婢没有出手相救。” 侍女接到的命令,便是将沈玄之死告知于沈家家主。 既然剑隐门将此作为把柄,那祈殿玥的做法也很简单。 自己将这把柄用了就是,还有其他人敢用此把柄作为威胁么? 于是,沈家家主来灭祈族了。 倘若祈族有人站在许曜和祈殿玥这边,侍女便会出手相救。可惜,除了前去打扫家主陵墓的两人以外,再没有第三人了。 祈殿玥轻轻摇头,垂眸叹息。 当年中州内乱,众人自顾不暇,外又有邪魔侵扰,尸横遍野。 彼时的祈族决意出征,率先解决邪魔,然半路被邪魔伏击,家族又被中州其他势力瓜分……如今留存下来的祈族血脉,都是当年出卖消息和割让地盘的罪人。 “罢了,足矣。” 祈殿玥说道:“沈玄的尸骨准备如何?” 侍女沉默些许,声音怯懦:“奴婢办事不力,仅能提炼些许邪气,在其尸骨留存。” “不过殿下未雨绸缪,此地邪气浓厚,想来沈家家主定认为沈玄之死,是死在魔宗手中,还请……请殿下责罚。” 祈殿玥眉头微挑,倒有些无言,沉默片刻后说道:“目的既已达成,那便算了。” “说起来沈家是神子那一方的势力,似乎如此,对吧?” \b侍女点点头,答道:“是。” “那便正好,让他们与魔宗斗去吧。天下魔宗许多,他们能解决一个,也算做了些好事。” 祈殿玥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 将矛盾转移到魔宗,她倒才想起来有这样的法子。 这受许曜所启发,她觉得可行,于是默默吩咐下去,而嘴上还安慰着前者不必在意魔宗… 有些事交给下人就好,不必亲自去做。 今日的宴会,她本就没有必要使出玄阴圣体的全力,让侍女来解决就好。但……她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奇,好奇在危机之下许曜会怎么做。 然而许曜担心她受到反噬,以冒着被邪气反噬的风险使用邪术。 虽说这是祈殿玥的一次考验,虽说她也听闻婚恋之事经不起考验……但在寻求答案以后,她感动许多,并决意今后绝不再如此任性了… “对了,殿下…” 侍女离去之前,突然脑抽问了一句,“域主有言殿下须保持清白之身,以免半神血脉流逝。以防万一,这男人不能留,不如现在……” “…?”祈殿玥蓦然抬头,金眸凝视着她低贱的脸庞,“你说…谁?” 登时天寒地冻弥漫,整座山门迅速结冰。 侍女浑身颤抖,扑通跪下,“抱、抱歉,奴婢多言…” “多言?” 噗通—— 侍女重重磕了个响头。 如此,冰寒才渐渐消逝,那冰冷的目光才缓缓收起。 第44章 灭族 侍女不敢再妄言,通天彻地的阴寒之息笼罩在她身上。 直到重重磕了个响头以后,阴寒气息方才消融。 然后她明白了。 应天神域未来的神女殿下,在还未进入神域之前,就已被某个男人窃取芳心。 这是绝不该发生的事,倘若他们二人无法克制,在某个干柴烈火的深夜突然走火的话……那么未来的神女,会被渺小的男人践踏。 “有些事,你当作不知道,域主不会追究你什么。” 祈殿玥冷冷瞥了她一眼,又低头看着许曜,漫不经心道:“否则,若域主肯饶你一命,我可不会…” 那侍女是中州的应天神域的人,修为虽深不可测。 但她的神识之中,早已种下了奴隶烙印。只待祈殿玥一个念头,侍女便会不受控制地自尽。 “多谢殿下,奴婢明白…暂且告退了。” 侍女怯懦的声音说完,便打起退堂鼓。 “去吧。” 祈殿玥轻点螓首,眨眼间,侍女已离开。 她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许曜身上。 这个冒险使用邪术的人,此刻陷入沉睡,全心全意的镇压怨念。百鬼邪术中,已有成熟的镇压怨念的方法,只需照做便是。 但祈殿玥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你醒着吧?你要是醒着的话就应一声,不然杀了你喔。” 她不太相信,许曜真就这样趴下去睡了。 玉指轻轻戳着后者的脸、胸膛、腰。本还想继续往下走,突然间一愣,雪白精致的俏脸迅速泛红,连忙收手。 无果,她无奈一笑,“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些。” 看来今夜腿又要麻了 话音落下,她的思绪又回想起许久以前。 在无数梦境中。 祈殿玥去了另一片位面,即是许曜所处的地方。 那时她像是透明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引起他人注意。 于是,她只好钻研那些奇怪的东西。 在梦境之中的位面,那里虽没有灵气,却有许多新奇宝物,譬如说会发光的黑色方块。 就在那黑色方块之中,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双腿跪坐,让男人睡膝枕的场景。 许曜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甚至显得变态了些。 如今许久过去,大部分梦境的内容都已遗忘。 唯独膝枕,祈殿玥怎也忘不了。 她想试试,无奈没有尝试的对象。在见到许曜以后终于有机会尝试,却发现她还是不太行,若时间久了,腿有些麻… “算了。” 祈殿玥美眸微闭,打算小憩片刻,喃喃道:“等你醒了,叫你给我揉揉腿,不能光让你舒服啊…” 在血腥寂静的山门之中,她若无事人般打着呵欠。 轰! 远处,祈族的方向,有滔天火光与震耳轰鸣声。 她看向天的另一边,轻声一笑。 祈族覆灭,然而她没有半点心理负担,甚至觉得…轻松许多了。 …… 而在不久以前。 祈族辉煌大殿内,人群涌动。 六长老祈阳生负手而立,略算年轻的面庞满面春光。 这一天于他而言,注定是不同寻常的日子。 在祈族中作为末席长老隐忍多年,终于时来运转,等到机缘。如今只待最后一刻结束,在剑隐门的鼎力相助之下,他定会成为祈族的新任家主! 而现在,已经成功了七成。 “看来你们之中,还有许多人不太相信。也罢,老夫最后再解释一遭。” “小姐虽然身份尊贵,但她为了儿女私情,不仅牺牲家族利益拒绝联姻,甚至暗中将沈公子杀死。” “地上这些骨块,便是沈公子的尸骨;而这块令牌,仅有沈家少主持有。” “若此事传出去,传到中州沈家的耳边,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此事虽叫剑隐门的弟兄们所知晓,但他们没有告密,反而愿意帮助我们重塑家族往日威风!” 祈阳生平静道:“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抉择罢。” 众人面面相觑,浑身微凉。 中州,沈家,沈家少主! 这三个词,单拎出一个,就能叫祈族覆灭。 “竟有这样的事…” “别看小姐平时端庄冷静,原来也是这样……为了那点无关紧要的儿女私情,居然连家族都不管不顾了。” “沈公子的提亲,这原本是我们重回中州的好机会啊!” “是啊,只要结成亲家,有沈家的鼎力相助,我们怎可能再苟活于这小小的东渊之地?” “这破地方,再往东边尽头走就是云岑海渊,那地方也是邪族魔修的栖息之地。万一将来再生事,第一个死的就是我们东渊的人!” 众人议论纷纷,他们起初本是不相信的,然而当沈玄尸骨与家族令牌亮出以后,他们才做了抉择。 无一例外,都站在了同一阵营。 余下的家族长老感到不满,意见有所分歧。 但所谓的分歧,单纯只是看不惯祈阳生罢了。 毕竟在剑隐门的鼎力相助之下,祈阳生是最有可能成为新任家主的人。 这所谓的祈族…早已成了唯利是图的宗门的模样。 “看来,各位都已做出决定了。” 祈阳生长笑,道:“随老夫走,到剑隐门做客去,好好问罪那外姓者与小姐。” “是!” 众人齐声附和。 顿时,所有人都随他而去。 整齐有力的步伐,每踏出一步,仿佛整座大殿都在颤动。 天地间仿佛都弥散着硝烟。 或许此时此刻的剑隐门,也如祈族这边相似,躁动的空气中,充满着狂暴的灵力气息…… 灵力气息…? 就在这时,有人察觉不对,也恰巧是此时变动发生。 大殿之外,浑身是血的断臂族人狼狈跑来,惊声道:“不、不好了——!” “何事如此匆忙?有话慢……嗯?” 祈阳生本是昂首挺胸,正眼都不瞧他。 可当看见那血淋淋的断臂之时,霎时僵住了。 “有人突然闯入家族,杀了很多人,我们都无法抵挡……” 受伤的断臂族人奄奄一息。 他话还未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是震耳巨响。 砰! 登时血色绽放,肉沫飞舞,那断臂族人话还未说完,肉身竟无端自爆。 离得近的人,面庞与衣物都沾满了殷红鲜血和碎肉。 “何、何事发生!?” 祈阳生从未见过这样血腥场面,下意识退后数步。 他内心一颤,莫不是许曜和大小姐来了?莫不是剑隐门现在就撕破脸皮了? 大殿外有人影缓步上前,否决了他的两个猜测。 “前方何人,为何无辜杀我族内子民?” 祈阳生壮着胆,毕竟是在族人面前,显得凛然大义。 方圆百里的宗门势力,他也是熟悉一些的。 但此刻闯入大殿的人,却是半点影响也没有。 只见那人眼神深邃可怕,恐怖杀意如山岳般镇压众人的身骨。 “沈家,沈苍鸿。” 那人冷声说道:“祈族,今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皆要陪葬!” 第45章 庭院老宅 沈苍鸿…… 祈阳生短暂的怔神,只觉得这名字熟悉。 突然间神色一僵,恍然醒悟。 当今中州沈家的家主,也是沈玄的亲生父亲。 在谁都不知晓的情况下,沈苍鸿竟亲自来到东渊,来到渺小的祈族之中。 通天彻地的杀意如山岳般压倒众人。 在阵阵身骨粉碎的清脆声响中,众人“扑通”一声,皆不受控制地双膝跪地。 “沈家家主,沈家家主……怎会是沈家家主亲自来…” 祈阳生口中念叨着这四个字,思绪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沈家分明还不知晓沈玄之死。 剑隐门也保守了这一秘密,仅以此作为要挟。 照理说,沈家本应还蒙在鼓里,无人知晓此事,可现实是沈苍鸿亲自找上门来…… “沈大人,误会,全是误会!” 祈阳生当即重重磕头,求饶,额头磕破流血。 唯一可能的解释是,剑隐门过河拆桥…… 提前将此事告知了沈家,借助沈家之手来覆灭祈族。 之所以是祈族末席长老,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此刻祈阳生心底后悔,早知如此,应好好把握对策! “你说…误会?” 沈苍鸿负手而立,言语间都有可怕的气势压迫。 祈阳生连声道:“是、是的,全是误会,沈大人请先听我等解释,一切全是那两个叫许曜与祈殿玥的人,他们现在在剑隐门…沈大人您若需要,小的可以带路……” “闭嘴。” 沈苍鸿怒道:“剑隐门我知晓了,至于你们…” 祈阳生磕头求饶,“沈大人饶命,我等上下对此事全不知晓,全都与那……” 突然间,他身子僵住了。 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是轰鸣声响扩散—— 砰! 祈阳生的肉身顿时自爆,狂暴的灵力气息与肉沫鲜血一起溅洒。 “至于你们祈族的人,罢了,顺手杀了就是,就当为玄儿陪葬吧。” 沈苍鸿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挥手间,如山岳般的灵力灌溉在众人身上。 砰! 砰! 轰鸣巨响接连回荡,跪倒在地的祈族众人,肉身纷纷自爆。 登时铺天盖地的血色侵染了辉煌的大殿。 聚集于此且准备前往剑隐门兴师问罪的祈族人,还未出发,就已覆灭。 沈苍鸿并不想过多追问,也不想玩过家家猜谜语,去纠结到底是谁杀了自己的爱子。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百。 无论如何,所有人,都要为沈玄陪葬! 渺小的弹丸之地,只不过灭了不值一提的小家族罢了。 没人在意什么。 “吾儿……当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唉…” 沈苍鸿苍老的目光中,有些泪水。 他看见地上的尸骨,看见“沈”字的令牌,当即认出来,那就是沈玄的遗骨。 他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再见面时,只看见爱子成了一堆骨灰。 沈玄平日虽离经叛道,风流成性,不仅后宫佳丽三千,暗中练习双修之术,更喜欢仰仗家族之力以强掳他人之妻为乐… 沈苍鸿虽然失望,但他还是尽了所谓父亲的‘职责’。 一遍遍苦口婆心的言语教导,却舍不得动手。 毕竟还是自己的爱子,也就随他去了。 万没有想到,竟是死在东渊这样的小地方… “待回去了,好生安葬吧。” 沈苍鸿感到心痛,收拾遗骨,准备将此地烧成灰烬,然后离去。 蓦然间察觉到一抹不对劲。 只见发黑的遗骨上,有一缕淡淡的阴寒气息,以及… “等等,这是……邪气!” 沈苍鸿当即大惊。 遗骨之中,有极为隐晦的邪气。 那便表明幕后真正的黑手,乃是邪族或魔宗之人。 这份邪气微不可察,倒有些像故意的… 莫不是魔宗之人下手,然后抹除了邪气,以此来栽桩嫁祸其他人? 不…兴许也可能是误导,兴许是有人想让他这样认为。 沈苍鸿的思绪当即乱了。 他将遗骨收拾好,步伐焦躁地离开祈族大殿。 突然间,察觉到远处的一抹异样。 “那里是剑隐门的方向…” 沈苍鸿本就要去剑隐门,顺手将那渺小的地方一齐覆灭。 然而铺天盖地满是怨念的邪气,此刻就从剑隐门的方向涌来。 他脚步一动,腾空而行,来到剑隐门。 “东渊虽靠近邪族栖息的云岑海渊,但此地在东渊内陆,怎会有如此磅礴的邪气!?” 即便是沈苍鸿,此刻也变了脸色。 环视片刻,周遭无人。 到处都是血淋淋的景象,断臂肉沫溅洒。偶有尸体完整毫发无伤的人,虽有呼吸,却瞪大了双眼,一幅痴呆的模样。 沈苍鸿瞧见了这几人,大踏步走上前去,探查原因。 片刻后,蓦然一惊。 “神识被提炼,只剩下一具肉身空壳。” “这是魔宗的手笔!” “那些魔修最擅长吃人血肉、汲取魂魄,以此来增长自身邪气,向邪族靠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沈苍鸿明白了,面色狰狞,大怒。 “我道是为何,小小的东渊有能杀死玄儿的人。” “原来真正杀害玄儿的幕后黑手,就是那魔宗!” 按道理而言,沈玄就算学艺不精,可在东渊这样的小地方,绝没有被他人偷袭杀死的可能性。 沈玄遗骨中,残存的一缕阴寒与邪气。 邻近的剑隐门内,铺天盖地的邪气长存。 从剑隐门起始,一路向北,直至抵达东渊与北地的边界之地。在那里,便有一处魔宗栖息。 曾经魔宗南下,想要吞并剑隐门与祈族的事,中州也有所耳闻,全都知晓的,包括沈苍鸿。 不过剑隐门与祈族…两个不值一谈的小宗门罢了,自然没人去管这事。 如今,真相大白。 “玄儿,为夫定会为你报仇。” “魔宗……我沈苍鸿发誓,定要铲除你们,替天行道!” 沈苍鸿双手紧握成拳,勃然大怒,向天道立下誓言。 …… …… 天亮了。 祈族与剑隐门往北的一处小城,空置许久的庭院老宅中,微弱灯火熄灭。 祈殿玥伸着懒腰,于庭院中漫步。 这里本是杂草丛生,满是灰尘。她打扫了一整夜,才算将这个家打扫的整洁干净。 院子中,有一处神龟石像。 在离开祈族之前,她就已知晓不会再回去了,所以提前将神龟石像收入纳戒中,将族内宝库的财富取走。 现在的她,相当于一个小富婆了。 如果算上神女身份的话,这可不是富婆可以言说的程度。 然而即便如此,她却亲力亲为,打扫了一整夜。 “呼…果然做这些家务活很累。” 祈殿玥伸展着纤细的懒腰,有些抱怨的小声喃喃,“早知如此,就该让秋儿跟过来……” 她在祈族的贴身侍女秋儿,许曜所看重的祈承泽。 秋儿已提前知晓此事了,她知道祈殿玥两人不会死,而祈承泽只以为祈族无人生还。 祈承泽现在能依靠的,大抵只剩秋儿了,他本是流浪孤儿,被祈族收养,如今又要流浪。好在这一次,他有秋儿作伴。 “罢了,不管他们了,安安静静的隐居一方,这样也好。” 祈殿玥将此事遗忘,这于她而言,只是漫长轮回梦境中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回眸转身,进了屋子。又是日上三竿,想来许曜也快醒了。 第46章 你惩罚我也好 应该说,百鬼邪术是反噬最少的一门功法了。 然而即便如此,许曜也感到棘手。 上百道提炼的怨魂,一生堆积的怨念与负面情绪全数爆发。 它们皆已丧失神智,只有遵循最本能的动作,要将许曜的神识吞噬。 譬如说那已失去神智的‘九曲’,倘若真被其影响到,恐怕许曜的理智也会丧失,转而去将祈殿玥杀了… 好在他镇压下来了。 眼中浮现数行文字。 【功法:法相观想法】 【品阶:玄级上品】 【功法品阶提升成功!】 【当前剩余点数:1000】 这法相观想法,原本只是签到得来的一本…垃圾。 仅是黄级下品的品阶,作用充其量也只是教人静心罢了。 但在系统点数的大力灌溉之下,当品阶来到玄级上品以后,便有了巩固神识、保持理智的功效。 除开神识传音这种最基础的作用以外,还可提高感知,镇压邪念,避免走火入魔。 如此,许曜才能保持在百道怨魂面前,保持自身理智。 “好,应当差不多了,该醒了。” 神识之海中,一众怨魂被困在牢笼之中。 许曜放心下来,选择苏醒。 思绪回归到肉身。 当他睁开眼时,看见的是陌生天花板,以及……两座耸立山峦。 熟悉的感觉传来,脑袋躺着的柔软之物稍显冰凉。 是膝枕。 “…” 他沉默些许,悄悄闭上眼。 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躺好了,只有一个字:舒服。 “醒了的话…”祈殿玥轻声道:“就起来吧?”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场景。 许曜选择继续装睡。 “……” “想再多睡一会么。” “我还没醒。”他说道。 祈殿玥柔软冰凉的玉手轻轻抚揉着他的额头,声音略带些冷漠,“腿…有些酸,你睡一整夜了。作为惩罚,等会要帮我揉一揉腿,不能光让你一个人舒服……” 她可撒了谎,没有让许曜躺一整夜的膝枕。 但打扫卫生环境用了整夜,稍稍四舍五入一下,想要个揉腿的惩罚,不过分吧。 她本还有些些小犹豫,要是这个蠢男人不想帮她,那就算了。 哪知道许曜蓦然起身,说道:“哪里酸?我揉。” “…呃。” 祈殿玥怔了片刻。 有些,就是有些不太对劲,出乎意料之外的态度。 嗯……照理说许曜应会为难,或者干脆拒绝,毕竟这是侍女该做的事。 可看许曜的表情,怎好像一脸期待的样子? 会有人做这种事而感到兴奋、期待吗…? 变态也不会这样。 兴许只是他太过热情的缘故…… “算、算了。” 祈殿玥玩弄着自己的白毛发梢,不知怎的,就脸红了。 她只是单纯无法应对别人的热情。 而非看透许曜是老色批腿控的事实。 “行吧。” 许曜还有点小想法。 白丝…! 得抓紧时间了,他非要让祈殿玥穿上那个玩意才行。白毛搭白丝,拿捏住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些些正事。 “话说回来,这是在哪?” 许曜环顾着四周。 这是一座朴素简单的土木小楼,空气有淡淡竹香与少女的体香萦绕,斑驳阳光从镂空的雕花木窗照射在屋内。有些像与世隔绝的栖息小屋,屋外又有朴素的闹市喧嚣。 祈殿玥淡淡一笑,道:“清远城,不算繁华,但也不算太贫穷,依托城主的能力,清远城内的修炼者与凡人关系尚还不错。” “我们住的地方不算宽敞,远不如祈族那么好。不过这里是二进院,除开屋子以外也算有些小空间的。” “当初买下此房时太匆忙,忘记了……你若不喜欢,我带你再去挑一套更大更适宜居住的房子。” 许曜摇了摇头,拒绝了。 说起来这也算四合院了,嫌小?开玩笑,在蓝星住四十平的出租房他都感觉良好。 “算了,别浪费钱。”他说道。 “浪费…钱?” 祈殿玥稍稍歪着脑袋,有所不解,“你什么时候也会在意这种小事……没关系,祈族的宝库都在我,虽不算富裕,但买一套五进院的钱还是足够的。” 她的声音轻柔,平淡话语间的用词,几乎拿捏住了人心,让人当即认清了她: 一个有钱态度又温柔的富婆。 上哪找到这样的好白菜? 许曜若知道她已被钦定为应天神域的神女,大抵……大抵是真的不想努力了。 还修炼什么,在神域之中,就是日夜操劳都能增长实力。 不过他还是担心魔宗,担心有魔宗鼎力相助的气运之子。 也疑惑现在的情况。 “说到祈族……祈族现在怎样了?”他问道。 祈殿玥沉默些许,垂眸犹豫,“唔…其实,也许我应当向你道歉。” “道歉?”许曜稍显疑惑,“有什么事,没必要。” 祈殿玥红唇微启,道:“就、就先说几个点吧。第一个,其实……我在剑隐门早已留下后手,你其实没必要冒险使用邪术。” 她显得语无伦次,犹犹豫豫。 “但我突然好奇,突然想考验你…想看看如果在危险情况下,你会做什么。” “我知道书上有句话,任何事都经不起考验,可还是控制不住好奇……才让你有这样的麻烦。” 越是说着,声音也越小声,她甚至连眼神都躲闪着,往日骄傲璀璨的金眸此刻有些怯懦。 她终究还是无法脱离年轻少女的思维。 许曜感到震惊,说不出话。 倒不是震惊于她所谓的“考验”。 毕竟书上说的也没错,任何事,都经不起故意的考验。 他只是单纯震惊于这傻白毛的思维。 “你这也太诚实了吧?” 许曜突然感叹一句。 “啊…啊?”祈殿玥一怔。 她是没想到许曜会这么说的。 按照正常情况来看,要么是许曜因被蒙骗而感到愤怒,然后恶狠狠地辱骂教训她一顿; 要么就像是话剧戏本中的主人公,温柔的揉着她的头,说: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你没事就好。 虽显得肉麻,她却尤为期待。 不论是前,还是后者,其实都好…… 她作为曾经的家族大小姐,却从未体会过被辱骂甚至是被体罚的感觉。偶尔试试,未尝不可。 结果许曜直接来了一句:你这也太诚实了。 这让她……接不上话。 “书上也有说,恋人之间不应有隐瞒之事,这让我有些不好受。” 祈殿玥微微低头,道:“你惩罚我也好…” 第47章 白…这是惩罚么 有一个词说得挺好:将心比心。 倘若祈殿玥是接受考验的那个人……她会很生气。 承受被功法反噬的风险,终于从剑隐门的包围中走出来。结果才知道,这一切没必要,只是别人一时兴起的考验… 她会气愤地让许曜跪在她裙下道歉。 可现实是,好奇并作出考验抉择的是自己。 她才觉得自己理亏。 祈殿玥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单只是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而已,对别人双标是不可避免的,除了她自己与许曜。 所以她才说出那句话,“你惩罚我也好…” “哦…惩罚。” 许曜起初还想安慰几句话。 突然间眉头紧锁,严肃许多。 祈殿玥内心一咯噔,原本绝美冷漠的俏脸此刻苦笑着…看来许曜是真生气了。 她跪坐在床上,微微低头,柔软玉手紧张不安的拽着衣角。 毕竟是惩罚,毕竟是无理在先,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乖乖照做就是了。 嗯… 虽然这么说着,但她看见许曜的表情很不对! “先提前说好。”祈殿玥的金眸之中有一抹畏惧,“太过分的事…我会反抗。” “不会不会,这事在我家乡那边很正常。” “正常…?” 结合许曜的目光,她的俏脸迅速泛红,顿时浮想翩翩。 “等我一下。” 许曜丢下这句话,就匆匆下了楼。 他在崭新的书案前看见笔墨,当即坐下,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下无数行文字。 沉寂片刻后,纸上墨水消逝。储存物品的纳戒之中,多了些新奇的宝贝。 稳! 而趁着这段时间,祈殿玥跪坐在床上,长长的深呼吸,调整好心态。 呼…! 以心法遏制住无端繁乱的妄想,她的金眸显得平静淡然。 “你去哪了?”她淡淡的问道,与先前炸毛的小娘们姿态判若两人。 许曜说道:“取东西去了,先不说这些。殿下…殿玥,你先前说过惩罚是吧。” “嗯。” 祈殿玥轻轻点头,心经生效,心静如水,“就当是为我的任性道歉。” “行吧,那我说惩罚内容了。” 许曜长舒一声,从纳戒中取出一件小玩意。 “你能不能将这两条东西穿在腿上,然后…”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后面的话……不太适宜。 祈殿玥柳眉微蹙,金眸直直凝视着那件‘小玩意’。 “那是什么?”她问道。 “白丝。” “…”她贝齿轻咬着红唇,“这是惩罚么…” “对对。”许曜点了点头。 “……” 祈殿玥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裙裙摆。 两条完美无瑕的纯白色的小玩意,摆在她面前。 此物是穿在腿上的,按理说并非那些不可言说的衣物,也不算太过暴露…… “我知道了。” 她故作冷静的说着,起了身,撩起月白长裙,露出裙下那修长柔美的玉腿赤足。 她的玉手却有些颤抖,想来是过于娇羞,又也许是受了胁迫的恼怒。总而言之,她已经长教训了,以后不会再去做什么考验,免得又挨了惩罚。 没事,没事…一不是更衣或去衣,二这也不是什么特殊的衣物…… 这般安慰自己,然而却还是犹豫了一下下。 终究还是一咬牙,一狠心,提起其中一条质感上好的白色丝质的玩意,纤纤玉足探入其中。 登时柔软轻盈的触感,从纤纤玉足不断蔓延至圆润的大腿上。 “嗯?” 祈殿玥恍惚愣了些许,“怎么感觉……有些舒服,暖暖的。” 因为玄阴圣体的缘故,她的体温有些低,手脚总是冰凉冰凉的。但在穿上此物后,却稍稍温暖了些。 “舒服…?哦对,对,这东西一般穿着是御寒的。” 许曜突然解释道,想以此掩盖自己是老色批腿控的事实。 祈殿玥认真点头:“哦,这样……” 她站起身来,掀起月白长裙的一点裙摆,窈窕纤细的身姿,一双拥有柔美线条的长腿在光洁白丝的衬托之下,更是显得修长笔直。细腰、长腿、翘臀,加之那如雪般晶莹的肌肤,以及耀眼雪白的银发,直让人沉迷于其中,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呼。 “你说此物叫白丝……名字有些奇怪,但穿起来舒服许多。” 傻白毛还没有看透许曜的本性,而是认真的继续说道:“除此以外,它看上去也不错,你觉得如何?” “好看!” 许曜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移不开视线。 傻白毛眉头微挑,略觉得不对,“嗯…很简洁的回答,不过——” “不过什么?” “为何我感觉…你的眼神色色的。” 祈殿玥柳眉微蹙,放下裙摆。 许曜终究还是叫人给看透了。 他一脸正色,道:“错觉吧。对了,你不是说腿麻么?正好我给你揉一揉。” “…喔。” 祈殿玥一想,兴许的确是自己多虑了。 可那份错觉又从何处来? 难道说……真正期待色色的,竟是我自己? 不,不对,不对…她连连摇头,否定这个想法。 “那帮我揉一下吧。” 祈殿玥坐在床上,将裹着白丝的玉足搭在旁侧木椅,说道:“这里。” 她揉了揉小腿。 许曜面色平静,眉头微皱,看似严肃实则慌张,生怕暴露了本性。 “行。” 他伸出手,搭在傻白毛的小腿上。 才轻轻上手,就能体会到那柔软、细腻且略带些冰凉的触感。 这也太好骗了…他内心喃喃。 短暂的犹豫以后,开始认真地按摩、揉捏。 “你累么?”祈殿玥突然说道。 许曜一愣,摇了摇头,“不会,怎么了。” “不累的话就再用力些,你这样太轻了,没有感觉。”她认真地说道。 “…” 这一瞬间,许曜开始怀疑是自己的人生观有问题,还是祈殿玥这傻白毛显得迟钝。 看来傻白毛是真不介意这种事… 那不显得他很呆吗? 想到如此,许曜顿时领悟了。 于是他的眼光又变得色色的。 祈殿玥却浑身一激灵,差点没说出那句话:不许色色! 实际上,她并非对此事迟钝或者说是顺从什么的。 她单纯只是感到奇怪。 虽然人类的xp是自由的,但她实在不理解喜欢腿的人是什么心态,有毛病……许曜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可他若是这样的人……那也没事。 祈殿玥改变自己的看法就可以了。 第48章 隐居在此 在一片暧昧但又没有完全暧昧的环境中,许曜揉着祈殿玥的长腿,听着她解释所有。 剑隐门上下一片血海,无人生还。 与之对应,祈族亦是如此。 在离开祈族以前,她就已认定此生不会再回去了。故悄悄收拾好族内宝库,打发走陪伴多年的侍女秋儿,像卸下许久的负担累赘一样,安心离去。 对她的决定,许曜不感到意外。 大抵像「命运石之门」吧,无论过程弯弯绕绕,结局总会相同,除非有更大的能力推动去改变。 “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残忍?”祈殿玥红唇微启,声音中带些软弱,“对于家族的覆灭不闻不问,甚至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 “不会。” 许曜没有长篇大论,略显得敷衍,可看上去又是真诚。 倒不如说于他而言,残忍冷漠的女反派才是最戳xp的… “那就好…” 祈殿玥垂眸浅笑,“我本还想解释清楚祈族的来历,好让你重新信任我。但现在看来,实在是太好了。” “祈族的来历?” “嗯。” 她轻轻点头,享受着被揉腿的舒适愉悦,然后像说书人般解释道: “很多年前,祈族尚还是中州的一方势力,那时四方之地皆受邪族魔修侵扰,中州内乱自顾不暇。祈族因出身于东渊,便决定于东渊征伐邪族,至少护得自己祖地的清静。” “可是后来,行程不知被何人泄露,祈族半数人死在邪族与魔修的埋伏之中,余下的半数人…又死在中州的内乱。” “如今的祈族,是当年苟活下来的最低贱的血脉…他们皆是贱骨头,最喜好内斗,出卖族人行程以谋取利益,为求自保而割据领地,最终沦落至此。” 这些故事,许曜都已知晓,毕竟是他亲手写下的背景。 然而令人感到有趣的是… 如今祈族血脉是叛徒的事……其实无人知晓。 除开在中州利益相关的几家势力,以及应天神域中有记载的史书以外。 再没有其他来源能知晓此事了,哪怕是祈族族人。 非要说的话,还得再加上一个提前看过剧本的许曜自己。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许曜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问道。 祈殿玥略带苦涩地笑着,有些矛盾,“梦中的内容…加上现实的一点佐证,最终才确定的。” “确定就好…” 许曜有些猜测,那些所谓的梦,就是祈殿玥的金手指。 “现在还做这样的梦吗?”他问道。 祈殿玥轻轻摇头,“没有,遇见你以后就不会再做梦了,夜里睡觉踏实许多。” 倒可惜了…许曜喃喃道。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最后那句话:现实的一点佐证。 除开看过剧本的许曜自己以外,剩下能知晓“现实佐证”的方式,仅有应天神域内的书籍记载,以及利益相关的几家中州势力。 不对啊… 傻白毛应该不会那么快就进入应天神域了吧? 那么只剩下利益相关的中州势力了… 许曜也不揉腿了,沉思些许。 “这些梦很无趣,有很多又忘记了,不提也罢。喔,对了,说到中州……” 祈殿玥轻柔动听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中州的沈家,实际就是当年瓜分祈族的几大家族之一。那日沈玄想再威胁祈族,曾就提到过此事……嗯。” 她微微笑道,“兴许这就是巧合吧,很快就能看见沈家伤筋动骨的时候。” 毕竟对手也是魔宗。 许曜说道:“我本还想该怎么将魔宗牵扯进来,你竟然悄悄做好了。” “出主意的是你嘛,我都不曾想过可以让魔宗来……”祈殿玥说道。 在这些话之前,她已解释了这些事。 为了不让沈玄之死作为威胁把柄,她反其道而行之,自己将这威胁把柄用了。 当沈家家主千里赶来东渊之时,看见的只有血海与邪气。 以及同样沾染了一点邪气的沈玄遗骨。他若仍不信邪,还想继续搜查的话,也能看见魔修祈铸锋的尸骨线索。 不出意外的话… 沈家倾尽全族之力,准备攻打东渊魔宗的事,很快就会传开了。 于祈殿玥而言,沈家是神域神子的势力,是她未来的敌人;同时,也是曾经家族的仇人。 于许曜来说,魔宗又是会给予气运之子机缘的势力,也必须除之。 他们两人各有各的想法,谁都不知晓。一时间也说不好,这是否是运气使然。 也许一切都要从几个月前,那个从中州出发,准备去东渊作孽的沈玄开始说起…… “沈家跟魔宗打起来…倒也好,非要说的话就是狗咬狗罢。” 许曜长舒一声,感到放轻松许多,“接下来的什么事,都与我们没关系了。” “…嗯。” 空气寂静片刻。 镂空的雕花木窗,从外投射而来的斑驳阳光显得明亮。这样安静轻松的日常,许久没有经历过了。 许曜突然问道:“殿玥,不如…我们隐居在此吧。” “好。”她笑着轻轻点头。 “……?”许曜感到不可思议,“这么快…?” “可能,嗯,可能这就是夫妻同心…吧。” 祈殿玥檀口微启,轻声道:“我本也想提议的,好好隐居在此,有一个家,有一座带庭院的小房子就好。我手上的钱,永生永世都花不完,不用担心什么…” 可能对修炼者来说,寻求境界突破,习得功法,获得至宝的快感,是其他远不能比拟的。 就算是人性泯灭的魔修,它们的双修之法,也只是为了突破境界变得更强。 但对许曜两人来说,已经并非如此了。 隐居在此就好。 快要正午,祈殿玥突然伸展懒腰,收回了腿,“好了,你不用再揉了,我出门一趟。” “去哪?” “买些菜,做点午餐试试。”她如实说道。 自打境界突破以后,有时用灵力就可充饥,不说是否煮过饭的问题了,平日就是吃饭也很少。 许曜说道:“我去吧,你头发太显眼。” “没事。”祈殿玥轻轻摇头,“我事先修炼过一点神识之术的,就算没有易容乔装,只靠神识的隐匿,也让打消其他人的疑虑与注意。” 许曜本还想说什么。 祈殿玥冰凉小手已揉着他的脑袋,说道:“你就在屋子里等,好好休息。” 说完,她出门离开。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许曜陷入沉思。 “隐居…也好。” “可未来若再发生什么变动…” “若也像祈族注定覆灭一样,气运之子注定也会杀死祈殿玥的话……” “果然,不应该完全放松。” 许曜认定了此事。 不能完全放松,哪怕祈殿玥没有要成为神女的打算……也许,以后总会有意外的。 殊不知,祈殿玥的想法与他如出一辙。 屋外,胡同。 来自神域的侍女单膝跪地,那双如傀儡的眼眸,此刻却显得难以置信。 “殿下……” 第49章 想夸你 “神域藏经阁有线索了么?” 她已然接受了神女的身份,仿佛对此事已熟练了,连那等尊傲的气质与吩咐人的态度都极其相似。 侍女摇了摇头,“低层的藏经阁已翻阅大半,殿下想知晓的事还未有线索。” “…” “请恕奴婢直言,话剧戏本中的角色出现在现实世界……即便是神术,也绝不可能做到。”侍女斗胆说道。 藏经阁的书实在太多,恐怕将书本翻烂了,也不能找到神女殿下想知晓的事。 “继续找吧。” 祈殿玥轻轻摇头,仍没有打消主意。 “对了,沈家既已决定清剿东渊之地的魔宗…” 她玉手轻揉下巴,“你想些办法,提前将此事告知其他地方的魔宗……不要给其他人发现了。” 对于邪族势力,应天神域或许吃力难以战胜。 但想清剿区区魔宗魔修,却能轻而易举。 某种程度上来说,魔宗之所以存在,也是为了制衡四方之地的宗门,免得让他们进来抢了中州的地盘。 这倒是能好好利用,尽可能让沈家吃瘪。 侍女没有异议,微微点头,仿佛这是很稀疏平常的事,“是。” 简单打理好这些事情,祈殿玥便离去此地 她的确上街买菜去了,作为曾经的祈族千金,目前既定的神域神女,未来要登上神座的神域女皇……如今主动挑起侍女的活。 “隐居此地…也好。”她喃喃着说道:“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 “当有一天解决神子,寻得所谓的‘天道之子’以后。那时万事太平,也可以将许曜接到神域去了。” …… …… 不多时,祈殿玥就回来了。 许曜恰好着手准备突破境界,看见她回来,便暂时搁置了。 “我回来了。”她轻声道。 “这么快…?”许曜下意识说道。 “嗯,说来有些丢脸…我才知晓,若清晨去得晚,市场就没有新鲜菜叶了,何况现在已是午时。” 祈殿玥略带自嘲的苦笑一声,又说道:“不过我也不是空手而归。” 她将食材摆在桌上,除了葱花姜片等以外,更多的是肉食,猪、鸡、鱼,一家人摆的整整齐齐。这些荤菜,修炼者平日不吃,凡人平日也不够钱买下,所以竟然剩了很多…… 这座二进院房屋实在太宽敞了,仅有许曜二人居住,有言是屋大人少为凶宅,但有他们坐镇,鬼都是一幅见了鬼的模样不敢闹事。 院子的西厢房作成了厨房,其内打扫的干净整洁,柴火厨具等早已备好了。 然而真到灶台前,有人犯难了。 还未生火,仅只是对着食材,祈殿玥就感到吃力。 翻阅着食谱,好些字分明看得懂,却不理解其中之意。再或者,想遵照其中步骤走,却经常忘了。 “嘁…” 祈殿玥微微咂嘴,感到眼前有一座沟壑与险境需要跨越。 让从没煮过饭的人去煮饭,且还是一顿鸡鱼猪肉,明显有些…明显有很大的难度。 不,不不……哪怕是天赋绝佳悟性极强,看一眼功法就能习得的神女,也不例外。 其实清水煮菜叶也不是不可以吃,问题是祈殿玥不想怠慢了许曜,且有些丢脸…毕竟话都说出去了。在此之前,她以为这些没什么,简单得很。 “怎么了?” 许曜看见她呆愣的模样,以为是中了什么邪。 祈殿玥只得屈辱的向他投去求救目光,红唇微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丢脸。 她实在也说不出,只得幽怨的埋头翻阅食谱。 “…” 许曜明白了,差些没笑出声。 意外的反差。 “我来帮忙吧。” “喔,哦哦,好。” 祈殿玥傻乎乎地退开,玉手攥着月白长裙。 说是帮忙,实际上她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许曜本也对下厨一窍不通,通俗来说,他除了在游戏中能下饭喂饱自己以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靠外卖或单位食堂解决。 一次意外让他封闭在家里,出不了门。在那样环境下,钻研怎么做菜反倒成了兴趣。 如今想来,之所以不做菜,还是时间太少的缘故,像今日隐居在此的轻松慢节奏的生活,才是最舒适的。 祈殿玥就在旁边认真看着,金眸中倒映着许曜的双手动作。 所谓下厨一小时,吃饭十分钟。待将菜肴端上桌时,已是未时了,差不多下午两点… 红烧肉,清炒鸡块,锅烧肘子,奶白鱼汤,锅包肉…… 虽不能说是满汉全席吧,但至少也有半席了。 可惜还是差了些绿的。 “你…” 餐桌前,祈殿玥高傲的金眸有些难以置信,“若祈族还在,你这样……是要抢了下人饭碗的。” 许曜笑了声,觉得这样说太夸张了些,“你也太抬举我了。” 祈殿玥说道:“就是千百年皇朝并立的时代,你也能在御膳房中深受皇帝青睐……” “不至于。” “我认真的。” 坦白说她不喜欢吃这些大鱼大肉,有时以苦涩药草或清水菜叶充饥,仅此就足够了。 但现在,还是忍不住‘破戒’。 她轻轻咬一口鸡块,嘴上沾了些酱却没有在意,玉手提着筷子,又夹起一块红烧肉。恰巧许曜为她盛好一晚鱼汤,汤汁味道鲜美,色泽乳白,轻抿一口,汤中之温暖哪怕像她这样的冰山美人都将融化。 吃、睡觉、**,这些是人身体深处最本能的欲望,或许曾经她能压制住这些欲望,可现在至少第一条欲望是无法遏制了。 她甚至觉得,在此之前的人生都白活了,那些难以入口的药草和清水菜叶,当初到底是怎么吃得下? 这个男人,实在太能干… 祈殿玥视线余光瞥向许曜,内心喃喃。 同时,不知不觉间她心中也升起一抹警惕,目光稍显炽热。 这样的许曜若放在中州,也许有极大概率会被提名为神子候选者…… 即便不能成为神子,单凭一桌饭菜和那张还算不错的脸,想来也有妇人或千金大小姐想要他…不行,她不能容忍。 “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许曜一抬头,迎面对视上她那对璀璨金眸,从其中看见了一抹炽热欲望,令人…身子一凉。 “想夸你。” 祈殿玥认真地说道:“你很能干。” 第50章 有些意想不到 下厨一小时,吃饭十分钟,洗碗再要了十分钟,时间差不多如此。 祈殿玥意外能吃,满桌鱼肉丝毫不剩,酒足饭饱以后,她悠闲懒散地躺在院子,晒着太阳,那银白长发在阳光之下有淡淡金光流溢。 她晒晒太阳,可以消融体内多余的玄阴,可以让冰凉的手足温暖。 而许曜则需吸收太阳中的阳息,以此准备淬体并突破境界。 于是,偌大的院子中,两张躺椅摆好,一对年轻男女像退休多年的老夫老妻,一齐晒太阳休息。 “你这是…准备冲击八品境界?”祈殿玥美眸慵懒,好奇说道。 “对。”许曜点点头。 “不用修炼也可以,每次淬体突破大境界的话,身体会很痛。”她轻声道:“在清远城里,九品一阶的境界也足够了。” 这在中州算不上什么,但在东渊之地的年轻一辈中,已经算天才了。 许曜说道:“恰好到达突破临界点了,所以我想,不如直接冲过去。” “也好。” 她略显慵懒,声音柔软,“明日我起早一些,去挑些新鲜的蔬菜食材。顺便,再帮你买些丹药。” “倒也不用这样。” “没关系。”她轻轻摇头,认真道:“我现在最不差钱。” “钱总会花完的,祈族宝库也没多少存储吧?” 祈殿玥眉头微挑,淡淡笑道:“这你不用担心,咱家现在有钱。” 祈族宝库是一回事。 她背后还有一整座应天神域作为靠山,挥手间就能把这座城池买下,区区几枚丹药,还能有多贵? 何况,以她的身份……买东西还需要花钱? 只需将神域令牌往桌上一甩,管教清远城城主亲自将丹药宝物送上,偌大的城池,她什么东西都可以零元购。 “…你这小富婆。” 许曜还不知晓她已经是神域的大人物,只是对这小富婆的任性感到有些无奈。 …… 祈殿玥并不是赖床贪睡的人,在这一点上,她还是有着神女尊傲的气质,不像床边睡得很死的许曜。 次日清晨,她稍作收拾就出发了。 清远城的正中心,一座高楼矗立,这里便是城主居住的地方,也是城内钦定的唯一一家拍卖行。 既然是拍卖行,其中定有许多宝物。 依照常理,想取得其中宝物,需先经过拍卖、讨价,还得提防着是否有人偷盗强抢。 但祈殿玥不必担心这些。 一路没有守卫敢阻挡,皆低着头,目送她走入高楼之中。 登时有焦急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城主连连赶来,双手抱拳,道:“小的吴符,参见大人。” 祈殿玥没有停下脚步,声音冷漠,“上茶。” “是。”他赶紧吩咐下人。 吴符为清远城的城主,在这个王朝皇室早已崩殂的时代,他单以一人之力,成功在此筑成城池,本应也是声名赫赫。 然现在,他却对一位年轻女子低头谦卑。起初城内守卫还对其有所疑惑,现在也渐渐习惯了。 毕竟……这位白发女子,可是中州来的大人物。 就像是一尊神,须得讨好,若稍有不乐意,清远城随手就会覆灭在她手上。 吴符亲自沏一壶茶,茶叶昂贵,茶香清淡。 他招待好了,可不敢在其中下毒。不久前吴符的兄长就希望下毒制衡祈殿玥,却给人戳破,当场诛杀。 “大人今日亲自来,不知有何事要吩咐。” 吴符勉强挤出礼貌性的笑,骨子里瑟瑟发抖。 现在才是卯时,天岗亮,他还未睡够……这个时间点前来拜访,指不定没好事。 祈殿玥淡淡的说道:“你们城内的拍卖行,地级品阶及以上的丹药要草药有多少?” “…”吴符犹豫些许,“不过四五件。” “少得可怜。”她轻轻摇头,“玄级品阶呢。” “那有许多。” 吴符顿时喜笑颜开,道:“大人不知要哪类丹药,小的去找……” “全部。” “…?” “每样全部来一份。” 祈殿玥冷冷地说道。 “……” 吴符的心顿时跌到谷底,“大、大人您这是要我死…” 祈殿玥略显无奈,道:“你将丹药准备好即可,放心罢,我也不是什么坏人,令郎想去南风学府的推荐信…我可以出一份。” “当、当真?” “当真。” 祈殿玥不以为意,区区一封学府的推荐信,就是以侍女的名义去写,学府都不得不接。 吴符又变脸了,连声道:“小的明白了,请大人稍等,丹药很快送来。” 说完,他就将此事吩咐下去。 他的心情爽朗许多,喜笑颜开,“大人可还有何事要吩咐?” “倒也没有,过来喝喝茶,要些丹药……喔,对了,你这可还有新鲜的食材?帮我准备些。” 祈殿玥突然想到此事,倒也不用特地去市场了。 “新鲜食材?这是要……” “煮饭。” “…呃。” “怎了?” 她看见吴符愣了些许。 吴符连连摇头,“没、没什么,只是有些意想不到。” 很奇怪么…? 祈殿玥眉头微皱,自己倒不解,又说道:“多备一些,至少须有两人份。” “两人…?” 吴符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大人,小的有些奇怪……那位与大人同居的普通人,是谁?” 他所说的普通人,自然是许曜。 许曜两人隐匿境界,除非主动显露,否则无人知晓。 看许曜平平无奇的模样,吴符更倾向于,他只是个仆从或下人。 毕竟中州来的大人物,年轻的天之娇女,怎会有其他不清不楚的事?今日吴符单只是好奇,随口问了一句,倘若祈殿玥不想说,那他也不会在意。 祈殿玥垂眸饮茶,声音淡然,“我夫君。” “咳——!” 吴符才刚举杯饮茶,听到那三个字的瞬间,当即眉头一皱。 旋即就被茶水呛着,捂着胸口,面色涨红,许久才舒缓下来。 “大人你说什么,方才小的没听清…” “我说,他是我夫君,这回听清了么?” 祈殿玥眉头微皱,声音显得冰冷,她很不喜欢一句话重复第二遍。 “听清了…” 吴符握着茶杯的手发抖的厉害。 市场采购、下厨…这些事向来都是女子去做的。 看不出来,吴符实在看不出来,也不理解。 这位中州来的白发的天之娇女,竟已有夫君,竟已是要出门采购下厨做饭的贤妻良母了? 离谱。 第51章 妖女,胆伤我夫君! 许曜醒来的时候,床边佳人已经离去了。 说来有些搞笑,身娇体柔的貌美女子本可以暖床的,但或许是玄阴圣体的副作用,这小被窝格外冷…… 稍作洗漱,便看见桌上的便签纸条。 原来祈殿玥赶了个大早,特地去买食材与丹药。 这令人感叹,她实在太贤惠了。 “我以前怎会把她写的那么惨。” 许曜揉了揉脑袋,感觉自己像是个渣。 为了衬托女反派的逼格,有关祈殿玥的身世经历,总写得特别残忍。从亲手覆灭自己族人起始,从养蛊般杀戮的血腥环境脱颖而出,力排众议成为众人信服的神女,一手镇压竞争对手神域神子,最终亲自登上神座,成为女皇…… 可是正文剧情还没写到此,就已太监了。而登上神座的画面仅存在于大纲的结尾,下一行,便是死在气运之子手下的结局… 未免有些… 那段时间就流行这样的事,名门正派实际全是幕后反派,就像游戏中的教会都是boss那样。 现在祈殿玥决定隐居也好,也不必经历后续那些剧情了。 但气运之子仍然不可忽视。 究其原因,这位气运之子讲究的是利己、杀伐果断、黑暗流的主角模板,就算是隐居,指不定会被波及。 这令人感到棘手,曾经造的孽如今要亲自偿还。 “先突破境界再说罢。” 许曜叹息一声,来到院子中,闭上双眼。 【品阶提升成功!】 【功法:纯阳淬体诀】 【品阶:地级下品】 【提示:您已消耗所有点数!】 一本法相观想法,用以压制怨魂邪念;这本纯阳淬体诀,则用来淬体破境。如此,点数也用尽了。 他双膝盘坐,闭上眼眸,浑身沐浴在初晨太阳之下。 再次以天地至阳气息淬炼肉身,突破境界轻而易举。 照理说此刻虽是冬日,但破晓时分,旭日东升,天地阳气渐渐充沛,多少也能感受到些温暖才是。 但许曜却觉得,暗中有一抹阴寒,如毒蛇般悄悄涌来。 “这是…邪气!” “有人!” 他蓦然睁眼,邪术一动,将那外来邪气击溃。 四下无人,周遭诡异的寂静。 一道阴冷寒芒忽从背后袭来。 嗖——! 呼啸冷风中夹杂着破空声,冰冷利爪擦肩而过。 许曜猛地后退数步,躲过第一招,然对方的第二招、第三招已接踵而至。 他当即唤出长剑,以剑格挡。 锵! 锵!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彻。 他灵力一动,使出半招星宿剑法,登时剑风呼啸,剑气凌人,顷刻间将来袭者远远斩退。 “何人?”许曜喝道。 那妖女有着病态般的惨白肌肤,面相一言难尽,她双瞳血红,瘦骨嶙峋,双手利爪却阴冷锋利。 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灵气全无,明显是魔宗的人。 魔宗亲自找上门来,这是让许曜没想到的。 更没想到,她一开口就道出惊为天人的事。 “辛苦寻觅许久,原来栽桩嫁祸我魔宗的歹徒便是你,终于让我找到了!” “魔宗,妖九幽,来取你狗命!” 话音落下,她矫健身影蓦然一动。 由白骨蔓延而生的锋利骨爪,挥舞间就能轻易撕裂脆弱的肉身。 那般骨爪不仅锋利,速度之快甚至只剩一片残影。 锵! 许曜以剑应对,接连剑鸣声如潮水般不断回荡。 细长的剑身,顷刻间坑坑洼洼,布满裂痕。 “破!” 妖九幽声音显得尖锐。 哐当——! 话声响起的瞬间,锐利骨爪将长剑斩断。 许曜再取出一把剑,反正纳戒中还有许多。 许是担心太过引人注目,所以妖九幽并不敢使出邪气。 但许曜可不怕引人注目。 他手中之剑燃起璀璨金光,星宿剑法运转,只要抽干体内所有灵气,顷刻间就能将这妖女斩下。 “给我…死!” 那妖九幽双目血红,显然是失了智。 不由分说,当下便是继续挥舞骨爪而来。 嗖! 嗖! 两道利爪分别响起破空声,带着一击必杀的决意。 许曜双手握剑,正要以星宿剑法将其项上人头斩下。 突然间感受到空气中异样的杀意。 局势当即又有第三人插足。 “妖女,胆伤我夫君……找死!” 清冷声音响起,霎时间寒风呼啸,杀意凌人。 只见祈殿玥竟凌空而行,匆匆赶来。 挥手间,雪花飞舞,磅礴阴霜如无形雪暴般灌溉。 “不好……!” 妖九幽面色大惊,连忙收爪,猛地后退。 然而这般反应太迟了。 他手中的骨爪已结成冰晶,登时“咔嚓”一声,结冰的骨爪轰然粉碎。 这骨爪是由体内白骨蔓延,捅破血肉与肌肤向外伸张,这是坚硬锋利的武器,也可以说是弱点。 许是被冰封的缘故,妖九幽起初不感到疼痛,当意识过来之际已经晚了。 “这是什么人!” 他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武器被轻易粉碎。 旋即,就要离去。 他今日来,就是要为了沈家与魔宗无端的仇恨,寻出一个真相。 现在能确定是许曜,只要将此情报传回魔宗。那么,沈家的矛盾自然与魔宗无关。 但祈殿玥两人岂容他这般离去? 既然闯到别人家的地盘,理所应当就要挨这对夫妻的混合毒打。 “想逃……!”祈殿玥眉眼冰冷。 咔嚓…! 妖九幽的身下顿时有清脆声响,他来不及管脚下的动静,却是神色一僵,蓦然低头。 他的双腿被冰封,一时无法动弹。 这些冰晶还向地面不断蔓延,将他牢牢吸附住。 “玄阴圣体…这女人什么来头……” 他咬牙切齿,此刻容不得多少犹豫了,体内邪气尽数爆发。 轰隆隆! 黑雾如雷鸣般咆哮翻涌。 邪气能溶解周遭灵气,更不用提这区区的玄阴冰霜。 可出乎意料的是,大地的冰晶仍然坚固,丝毫不受邪气影响。 “这怎么可能……邪气竟然无法解决玄阴气息。” 妖九幽万没有想到,才刚露面,就碰到了敌人。 他当机立断,蓦然斩下被冰封的双腿,却不见流血,空洞洞的断肢中涌出黑雾。 旋即,他头也不回地狼狈逃窜,速度仍然飞快。 “想逃?” 又是同样的字在背后响起。 区别不同的是,这回是男人的声音。 妖九幽内心一凉,蓦然回头。 由璀璨金光凝聚而成的剑斩扑面而来,其中有点点繁星闪耀。 体内的邪气顷刻间畏缩,甚至因此而扭曲、蒸发。 “星宿剑法,玄阴圣体,这一对夫妇是什么鬼!?” 妖九幽的念头只剩下最后这句话。 旋即,他那渺小孱弱的身躯,就被剑刃斩成两半。 第52章 夫妻混合双打 一记星宿剑法挥出,登时将妖九幽斩灭。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他的肉身化作粉末,随着冰晶碎片散去。 许曜收起剑,他没有将这一剑的威力尽数爆发,所以,看上去还算游刃有余。 “许曜,你没事吧…?” 祈殿玥足尖轻点虚空,娇躯于天上落下,旋即就焦急来到他身边。 “没事,还算能轻松解决。”许曜说道。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嗯?” 祈殿玥长舒一声,突然间愣了些许。 她低头瞧去。 那些下人送的菜篮……坏了。 许是速度太快的缘故,食材丢失不少,鸡蛋破碎,蛋液洒向余下的食材,顺着破损的菜篮一点一滴沾在她微微透明的白纱长裙上。 她的衣裙也弄脏了。 “…”她的俏脸顿时冰冷许多,“菜…我的菜……呜。” 她动了杀心。 “没事,剩下的还挺多。” 许曜勉强笑了声,拍着她的肩膀,才安慰一句,忽地听见屋外声响。 踏踏脚步声传来,门外聚集一批守卫,皆是城中精锐,已做好备战。 为首的人匆匆赶来,满脸都是大写的焦急与懵逼。 “大、大人,小的来晚,请恕罪。” 吴符大惊失色,见两人无事,放松许多,差点就跪下了。 倘要是中州来的大人物,在他小小的清远城出了意外,那前半辈子的打拼,都将化为乌有。 祈殿玥的眼神格外冰冷,声音淡然却可怕,“的确太晚了。” “请大人恕罪!” 吴符浑身一抖,腰弯的更低了。 “…” 祈殿玥看起来生气了,就要迁怒于吴符。 毕竟这座城池是吴符所掌管,能让魔修悄无声息的闯入,已足够离谱。 但她突然打消了主意,硬生生将怒火遏制。 不可随意动怒,不可居高自傲…至少要在许曜面前,保持如邻家少女般平淡普通的模样。 内心虽这么想,但她还是自然而然,以命令的言语冷声道:“罢了,你先退下吧。加强防备,不可再让魔修悄无声息地踏入城池。” 吴符感到意外,很快松了一口气。 “小的明白,那…就告退了。” 说完,他逃也似的离去,内心破空大骂守城者办事不力。 在离去之前,他不经意间又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他看见冷漠的高高在上的中州大人物,这会竟然像个小娘们一样,依偎在男人怀中撒娇…? …… 院子,祈殿玥一脸郁闷。 她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尤其这一身白裙她最喜爱。 许曜揉了揉她的脑袋,将雪白长发揉得乱七八糟。 “你去洗洗身子吧,衣物…不介意的话在那放好,我稍后去洗,今天早餐我就随便做一顿了。” 菜篮中有些鸡蛋还算完好,正好煎几块蛋。 祈殿玥轻轻摇头,“没关系的,不介意,早点的事麻烦你了。刚刚那人是清远城城主,他还不知祈族被灭的事,所以,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叫他。” 想来还是将她当作祈族的千金大小姐了。 “行。” 许曜没有过多怀疑,接过菜篮子,“你等我一会,很快就好。” “嗯。” 他进了厨房,就开始忙活起来。 此时,院子内格外寒冷。 祈殿玥的金眸,顿时冷淡富满杀意。 “魔修…别以为我不知你还没死,你有几条命,我就杀几次!” 话音落下,她转身进了正房,娇躯化作白光,从窗户离去。 厨房内。 许曜微微抬头,看见祈殿玥进了正房,不由得长舒一声。 “好了,那傻白毛洗澡去……方才那魔修应该还没死。” 他翻了床,暂时离去。 偌大的庭院屋子,两个人都循着魔修妖九幽杀去。 …… …… 此刻,邻近清远城的山林内。 地上的血肉蠕动扭曲,不多时,凝聚成人形相貌,勾勒出妖九幽的那张脸。 虽然被一发星宿剑法斩灭身躯,但他也掌握复活的邪术。 “咳…” 妖九幽大口喘气,面色惨白。 “那是失传已久的星宿剑法,不会错!” “一位是掌握星宿剑法的人,懂得如何运用邪气,栽桩嫁祸我魔装” “另一位更是玄阴圣体……!可恶,若能将她的玄阴尽数掠夺…” 他紧咬牙关,站起身来,能感受到自己身子愈发瘦弱。 毕竟才刚死过一次,每次复活的代价,都是实力更加渺小孱弱。 “万幸此前领悟了九转妖术,才能复生……” 妖九幽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待我调养完毕…那两人,都是我的御用炉鼎!” 一位是玄阴圣体,另一位是经历纯阳淬体的修士。 何其大补! 然就在此时,寒风拂过。 熟悉的危机感,于他心间油然而生。 “哦?是么。” 清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旋即便是呼啸寒风吹动山林。 轰隆隆! 宛如雪崩般的压迫感。 妖九幽蓦然回头,瞪大双眼,血瞳之中有一抹不可置信。 “是你!”他惊声道。 追杀而来的人,赫然是那位拥有玄阴圣体的白发女子。 祈殿玥面色阴冷,轻柔动听的话语声中却有令人臣服的压迫感。 “还道你有什么本事能复生,原来只是这样的小把戏。” 她轻蔑一笑,“体内阳气全无……归入魔宗合欢派,依凭自宫与沉迷炉鼎,分明是个男人却如女子般娘娘腔腔,啧,不觉得丢脸么?” “闭嘴!” 妖九幽登时大怒,“你个贱女人,迟早有天我会将你的脸撕下来,当作人皮面具!” 祈殿玥垂眸微笑,轻轻抬手,“只怕你等不到那天。你有几条命,今日,我杀你几次!” 话音落下的瞬间,通天彻地的冰雾笼罩这一片空间。 咔嚓—— 在这样极寒阴冷的环境下,草木水流顷刻结冰。 “不…不——!!” 处在极寒最中心的妖九幽,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凝固为冰雕。 哗啦! 顷刻间,冰雕粉碎,化作一片尘埃。 “这样就死了…无趣。” 祈殿玥喃喃道:“还得再快些……若耽误太多时间,让许曜怀疑可就糟糕了,毕竟说好的隐居……” 她拂身离去,探查周遭地方。 …… 此刻,在城外荒郊的另一边。 干燥土地喷涌出几团模糊血肉。 那血肉不断蔓延、生长,凝聚成人形模样,且再次勾勒出妖九幽的面相。 “可恶,那个贱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喘着气,身形又矮小瘦弱许多。 所谓九转妖术,以炼化他人血肉为己所用,至多可炼化九命。 不过每使用一次,实力都会降低许多。 不能再死了! 妖九幽冷笑一声,“想必短时间内也找不到这里……趁着这个时间点,需赶快离去。” 玄阴圣体、纯阳淬体者… 至少目前,这两尊品相一绝的炉鼎,他是不敢再想了。 还不如将情报带回魔宗,打消沈家的怒火。 然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变动再次发生。 “还想你有什么本事能复生,原来只是这样的小把戏。” “你要哪去啊?”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柄锋利长剑突然架在他项上。 妖九幽的心当即凉透了。 他缓缓转身,看见的,果然是许曜! “怎么又是你!?” 没想到死在那女人手下一次,这会又要死在她男人的手下… 这是商量好的故意来折磨人么? 第53章 焯! “惹得我家老婆生气……你有几条命,今日我杀你几次!” 许曜眉头一皱,当即挥剑。 咻——! 剑风呼啸,剑意凌人。 半招星宿剑法不至于引得天地异象,但对付虚弱的妖九幽已绰绰有余。 “你…!不!!” 妖九幽话还未说完,便惨叫一声,面容扭曲。 剑气如山岳般磅礴,斩断他渺小脆弱的身躯,将才刚刚复生的他再次杀死。 远处。 在清远城荒郊的另一边。 土壤微微松动,蓦然间有几团模糊血肉喷涌而出。 模糊血肉再次凝聚成人形模样,幻化白骨,勾勒出妖九幽的面相。 只是这一回,他的体型小了许多,只有常人的半身高。 “这一对夫妻…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妖九幽面色惨白,一双瞳孔颤抖无神。 九转妖术虽能转生,但肉身负荷与剧痛不可忽视。 “以防万一,我在城东设下一处伪装,在城西设下一处真身。” “可这对贱男女……竟然分别在城东城西守着我!” 妖九幽已站不起身子,紧咬牙关,惨白手掌紧握成拳,狠狠锤地。 “算了,算了…不管这么说,当务之急是先跑。” 那个拥有玄阴圣体的白发女人……要更危险。 妖九幽脑海中只剩这一个念头,也不敢再痴心妄想他们二人的炉鼎。 然而才站起身,正要离去。 恍惚间听见凛冽寒风的呼啸。 咔嚓! 地面结冰,妖九幽的双腿再次被冰封。 他的心境登时跌倒谷底,一双血瞳显得无神。 “还以为你使了什么伪装之法,逃到另一处方位去了……原来只是作势而已。” 祈殿玥凌空而行,玉足轻点虚空。 她宛如冰雪中的死神,略带轻蔑嘲笑的语气说道:“让我看看,你还能复生几次…” “……” 甚至连台词都一模一样。 妖九幽惨淡一笑,“你们这一对…狗男女!” “焯!” 起初他的声音略显无奈,但是当到了最后一个字时,仿佛要宣泄所有的情绪,忍不住咆哮怒喝。 当即天地间寒冷百倍。 “放肆!” 祈殿玥眉头微皱,袖手一挥。 轰隆隆——! 暴雪顷刻间将妖九幽的身躯吞没,每一片冰晶雪花都如剑刃般锋利,汇聚于一齐,像无形绞肉机,将他的身躯碾作粉尘。 …… …… 咕噜—— 城东郊外,肉身凝聚。 血肉再次勾勒出妖九幽的面庞,只不过这回,他只有孩童般瘦小孱弱了。 “那个贱女…” 他今日本是要来杀人的! 人没杀到,还受了一对夫妻的混合毒打。 这世道怎么了,人间何时如此危险? 等等—— 妖九幽内心一凉,蓦然转身。 嗖! 身后无人。 “呼…还好,还好。” 他长长地舒了一声,“看来这男人还未找到我……得趁现在——” 就在这时。 冰冷利剑架在他项上,还有悠悠声音传来。 “还在想你有什么本事金蝉脱壳,逃到别的地方去了……原来只是作势而已。” 熟悉的话术,不同的声音。 妖九幽僵硬地回头,本就惨白黯淡的面色此刻更加难看了,“又、又是你…” “大哥!”他顿时畏惧颤抖。 赫然是许曜! 这一对夫妇不知有什么大病,分别在城东城西两处地方守尸。 照理说妖九幽打架不太行,但想逃还是能轻易做到的。哪知道,今日碰上这样的神仙夫妇… 许曜乐呵一笑,“还剩几条命?” 妖九幽突然长舒一声,大笑:“……罢了,动手吧。” 他已经是孩童模样了。 先不说九转妖术未储备完整的问题,就是再有机会复生,他的肉身也会退化为婴儿,还不是任人宰割。 “麻了?” 许曜见他如此,说道:“那正好,我不杀你。” “…?” 妖九幽一愣。 但紧接着许曜打消他的喜悦,“不过…你跑不了。” 话音落下,许曜抬手按住他的头。 百鬼邪术发动,通天彻地的邪气顿时灌入。 便见妖九幽发出一声痛苦惨叫,神识剧痛无比。 邪气侵入神识之中,却并未将他炼作怨魂,而是在其中种下一道百鬼印记。 这是远比炼制怨魂要更难的,种下印记,需要极其精细的动作,若伤及他人神识,最终也只是令对方成为毫无神智的傀儡。 许曜就是拿妖九幽当作一次试炼。 对方的心智越涣散孱弱,负面情绪越多,则种下奴隶印记的概率也就越大。 万幸,第一次就成功了。 “不,不…我——” 妖九幽双手捂着沉重的头颅,眼神颤抖,“你这个家伙…你怎会百鬼邪术的奴隶印记!?” 他神智仍在,但奴隶印记也已形成。 许曜能感受到无法言说的知觉,知晓他的记忆,心念一动间就可令其自尽而死。 看来是成功了。 “祈族有一位长老,叫作祈铸锋,许多年前曾进入过魔宗,你认识么?”他说道。 “难道…” “被我杀了。” 许曜说道:“至于你……留着还有些用处。” 妖九幽瞪大双眼,“你…!” 对于祈铸锋,他也有所听闻。 那是许多年前闯入魔宗,却因痴迷于邪术而加入魔宗的人,祈铸锋也展现出卓越天赋,甚至钻研如何将邪气伪装成灵力,混入人族之中。 万没有想到,这人竟已死了,魔宗赫赫有名的百鬼邪术,也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魔宗的事我还感兴趣。” 许曜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不过,时间不早了……你先回魔宗去,等候我命令。” 妖九幽本要拒绝,可却不受控制地低头臣服。 “…是。” 他紧咬着牙关,感到莫大的耻辱与愤怒。 只要想将百鬼印记的事告诉魔宗,那么,他就会被逼迫自尽。 在应声点头以后,他又不受控制的离去,奔回魔宗。 许曜必须准备一个眼。 能够探查魔宗动静,以随时掌握他们与气运之子接触的痕迹。 倘若成功,就能拿捏住气运之子,只要没了机缘,任何黑暗流极致利己的主角都会因过于嚣张而中道崩殂。 …… 片刻过后,天边驰来一道白光。 祈殿玥眉头微皱,面色冰冷。 她那对金眸淡淡扫视着地面,却没有找到妖九幽的身影。 “嘁…”她感到不满,“这些醇厚的邪气……看来是使了些手段,大意了。” 本以为捏死妖九幽这个小喽啰易如反掌,却粗心大意,让他跑了。 不过这次是个例外,下次就不一定了。 “罢了。” 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冰冷俏脸顿时慌张许多,“时候不早,得赶紧回去,若去晚了让许曜担心的话,可就不好了。” 话音落下,她连忙赶回去,妖九幽的事被暂时记在心间。 第54章 九转妖术 魔宗的人不声不响就找到此地,找到了许曜,这很危险,必须要注意。 祈殿玥无比懊恼,竟是大意让妖九幽逃走。 “殿下,您找我。”侍女随叫随到,紧跟在她身后。 “沈家与魔宗情况如何?” “魔宗欲讲和,同时派人去探查剑隐门邪气的来源。但沈家借讲和契机发动突袭,魔宗上下大乱。”侍女停顿片刻,道:“好在南风之地的魔修也在赶来,准备截断沈家后路。” 魔宗与中州大家族讲和…属实稀奇。 “很好。” 祈殿玥并不在意过程,吩咐道:“你继续守候,若发现魔宗内有任何与许曜相关的消息…那就帮沈家一把,全都杀了,绝不能让沈家人知道。” 现在看来魔宗也不都是傻子,定有人知晓她和许曜的栽桩嫁祸的小把戏。 解决方法倒也简单,谁知晓此事,杀了谁就是。 “许曜…?说的是殿下您那位夫君……”侍女犹犹豫豫。 “嗯。”祈殿玥轻轻点头,“去做吧。” “是。” 侍女离去。 恰好祈殿玥也赶到了清远城,悄悄摸摸回到房间。 “还好…赶得及时。” 祈殿玥长舒一声,屋内静悄悄的。 之所以不惜翻窗进来,就是担心动静过大,引得许曜注意。这样才许下的隐居的承诺,很快就失约了。 趁现在许曜还未进来,她匆匆褪下此前被弄脏的衣裙。 …… 而在厨房。 许曜亦狼狈地翻窗回来。 厨房的门塞了一支绿叶,倘若祈殿玥来过会有痕迹,不过绿叶完好还未飘落,看来是无事。 “还好,赶得及时,浪费太多时间了。” 许曜长舒一声,将手洗净,然后又开始忙活。 “那傻白毛在洗澡…应该不会发现我出去了。”他喃喃道:“若让她知道我忙活着魔宗的主意…估计会来帮忙,兜兜转转一圈,最终又要去当神女。” 祈族最终还是覆灭的事,让他有了猜测。 已定的结局,最终都会发生。倘若此刻许曜有任何微小的动作,恐怕都会让祈殿玥萌生成为神域神女的想法,这显然不太好,因为那等于是给气运之子一个主线目标。 就算祈殿玥是最终反派,还是会遭到气运反噬,很难有胜算,或许唯一的变动就是狗作者的安排。 许曜暂时将这些烦心事抛在脑后,准备早点。 片刻后,他轻轻敲开主房的门。 “吃饭了。” “啊、喔喔,来,来了…!”屋内的声音略显慌张。 祈殿玥匆匆忙忙开了门。 这时许曜才看见她慌慌张张的出浴的模样。 一头银发自然地披落下来,像冬日初雪般纯白无暇,绝美精致的东方容颜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白皙细腻的俏脸肌肤中微微透着红晕。再往下,则是线条分明的一字锁骨,宽松简单的白纱短裙透露出她修长玉腿,以及上身半边粉嫩香肩,可胸前耀眼的两座山峦,又将裙子撑得无比紧实。 许曜移不开视线,双眼被恶贯满盈的邪恶女反派吸引。 “稍微花了些时间…下次我会快一点的,不能一直让你做饭,我会去学。” 祈殿玥的脸微微泛红,似是心虚,她一点也不擅长说话。 “没事。” 许曜长舒一声,看来傻白毛没发现他出门了,就说道:“你身上还这么湿……先去擦一下。” 他看见祈殿玥柔美的一字锁骨上,还淌着些许晶莹剔透的水珠,随着她娇躯微弱的动作而淌下,不经意间打湿了白裙。 这画面很不好。 被这么一说,她的脸更红了。 稍作收拾后,热粥热菜早已端上餐桌。 “早点就随便吃一些,清粥、青菜、煎蛋。”许曜说道:“这些挺简单的,明天我再教你,一学就会。” “嗯嗯。” 祈殿玥乖巧点头。 …… 早餐过后,许曜找了个借口出门。 清远城里有官方钦定的青楼,周边有一条街服务,他面无表情的路过此地,到了郊外。 方才三杀妖九幽的地方,就在这儿。 空气中还残存着些许邪气。 杀妖九幽的时候,许曜就对他的“九转妖术”相当感兴趣。 这种能够复生的招数,无论代价有多大,到哪也都是香喷喷的绝世功法。九转妖术的代价是折损境界、肉身年龄退化、需要炼制他人肉身作为傀儡……还算不错。 许曜觉得可以试试。 “签到。” 他闭上双眼,视线中登时浮现数行文字。 【本日签到成功!】 【获得功法:九转妖术】 【品阶:-】 【习得此功法后,宿主需准备肉身与神识皆完好无损的活人,将其炼制为傀儡,并纳入自身邪脉之中储存。】 【每启动一道轮回,傀儡会替宿主死亡,与之对应宿主的境界与肉身亦会受到折损,请注意。】 【炼制的替死傀儡,至多可以储存九道;傀儡的境界越高,则副作用越低。】 “难怪跟人沾边的事魔宗是一点也不干,他们修炼的邪术全都靠杀人。” 看见“活人”两个字的时候,许曜苦笑一声,略显无奈。 百鬼邪术中封闭的怨魂,也没办法借用了。 他手上还有一枚核弹……这是最大的杀招,若遇见不可战胜的敌人,自然能派上用场。 但这玩意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东西。若用了,整个清远城的人都能见到他们的奶奶,更不用说许曜自己也会被波及。 这样的情况下,九转妖术尤为重要。 “挑个时间去逛逛,看能找到几个山贼。” 许曜打定主意。 旋即起身,在回去清源城的路上顺手买了些甜点,同时再打听附近何处有山贼时,被指引去了城中心。 在清远城的中心,有一处地方尤为合适。 这里是城主设立的悬赏通缉墙,有专人接应,可在此布下悬赏令或接受悬赏委托。 只有十恶不赦的罪人,才有资格被悬赏通缉。城内这样的人早就死绝了,没死的也大都是有权有势的一方小家族,没人敢动。 许曜懒得去看这些,他不想惹没必要的麻烦。 扫视过后,他还是选择了城郊外的一处山贼悬赏通缉。 “黑林寨,寨主萧罗项上人头,赏金一块中品灵石…” 许曜表情微微抽搐……仅一块中品灵石,也太少了些。 不过想来也正常,毕竟东渊之地就是大号的新手地图,大家都穷。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旁侧几桌饮酒之人的话语声。 “嗝。” “听说没,中州沈家昨夜突袭魔宗,打得那些魔修一个措手不及……日子要太平了!” “真假…?” “当然为真,听说魔宗的人不知好歹,敢对沈家大公子下手…啧,真惨。” 有人突然插嘴道:“没那么简单,我今早才听闻消息,沈家竟不敌魔宗。” 第55章 尊夫的意见 “沈家竟然不敌魔宗?” 众人一惊。 听闻此言,许曜也愣了会。 不对啊… 沈家就算再拉,也是盘踞中州的一方势力。 不至于连新手村的魔宗都打不过吧? 有人解释道: “邪气本就能腐蚀溶解灵力,沈家的人都怕着呢,行事特别小心…不过,照理说消灭魔宗还是轻而易举,可惜……” “可惜什么?” “魔宗一声令下,零散魔修都赶来支援,前后夹击,四面包抄,倒是一时占了上风,打得沈家措手不及。” “岂有这事?若是连中州的沈家都感到棘手的话……” 另一人却笑着摇了摇头,“我听闻的消息是如此。其实沈家大可以突围,只是需要有人牺牲去驱散邪气,无人敢去。” “哦,僵持犹豫之下,才让魔修给包围了。” “中州的人原来也个个怕死。” 有人忍不住一声嘲笑,旋即众人默契碰杯,痛饮烈酒,又放轻松许多,他们每日都在刀尖上跳舞,也曾共同完成悬赏时见到同伴死去,想来大多数人都对死麻木了,对沈家倒感到好笑。 许曜低着头,喃喃道:“原来如此。” “不过…魔宗竟然能号召零散魔修,夹击沈家,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内心感叹道。 但这样一来倒也好。 沈家上下与他无关,魔宗实力的削减才是最为重要。 零散魔修的夹击虽能扭转一时局势,但显然远不能扭转战局,沈家还是能突破包围,还能顺手将零散魔修杀了。 沈家无外乎就是死几个人,负责吸取邪气罢了。若那几人不想死,沈家有的人是帮他们去死。 “好了,我也该去试试九转妖术了…” 许曜没有接下悬赏,他只是来此看看附近最近的一处山贼方位。 确认了以后,转身离去,奔向城外。 …… 此时,城中心耸立的高楼上。 祈殿玥目光悠悠,垂眸饮茶,凝望着街面风景,这里恰好能够俯瞰高楼下的悬赏通缉处。 突然间她放下茶杯,目光聚焦在来往人群当中。 “殿下,怎么了?” 侍女为她倒上茶水,好奇问道。 “没什么。”祈殿玥轻轻摇头,“只是突然间…感觉到有熟悉的人在下面。” “清远城这样的小地方,应没有人能荣幸获得殿下的注视。” “…” 祈殿玥不太喜欢这样浮夸的话,“你先退下去吧。” “嗯……对了。” 侍女突然说道:“北边,沈家的人突然寻求援助。” “援助?”祈殿玥眉头微挑,感到有趣。 “是的,沈家有人被邪气侵染。” 一旦被邪气侵染,则体内灵力瓦解,灵脉荒废,邪脉衍生。 最终的结局要么是自尽死去,要么是堕落为魔修。 祈殿玥轻蔑嘲笑一声,轻轻摇头,“让他们滚。” “殿下您知道的,奴婢不能这么说。” 祈殿玥食指轻扣木椅扶手,道:“他们若再向你寻求援助,你机灵一些。嗯…用许曜的话来说,对于沈家,提供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即可。” 言语上积极,行动上消极……大抵是如此。 “奴婢明白……喔,有客人来了,奴婢先行告退。” 侍女一愣,不自觉间也笑了,旋即离去。 祈殿玥垂眸饮茶。 她在这高楼之上,继续俯视下方街道风景,试图找出先前那份熟悉感来源于何处。 片刻过后,有人走来。 来人赫然是清远城城主吴符。 “大人,让您久等了。” 吴符赔笑着说道,脚步匆匆。 祈殿玥摆了摆手,“无妨,有事直说。” 她稍坐一会就要离去了。 毕竟是趁着许曜出门的期间,她才敢偷偷跑出来,看看风景,顺带再买些东西。 至于是何处买东西……当然就来城主这儿薅些羊毛而已。 “那、那就直说了,大人您有所不知。” 吴符故作为难,然后说道:“清远城内有几大家族,近期似乎准备联手夺取城主,小的不太好应对,希望大人能出手援助。” “哦?” 对于这些无聊的事,祈殿玥也有所耳闻。 有人在便会有势力,有势力便会有纷争,这种事亘古不变,稀疏平常。 不过…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没有任何兴趣。 哪知道吴符未领会其中之意,又硬着头皮说道: “大人若愿意,就算清远城拱手让给您也行,只求保全小的一命……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 祈殿玥眉头微挑,眼中有淡淡的嘲讽笑意。 些许免费的食材,本就不值一提。 那些丹药的价值,更是远不如南风学府的推荐信来得珍贵,之所以写下这封推荐信,单只是她为了想要些城主的特权,而特地‘行贿’罢了。 她没欠什么,没想到清远城的城主仅凭如此,就想令她去打工……开玩笑。 “你兄长比你聪明,实际上清远城在他的暗中管辖之下,的确很不错。可惜……他胆子太大了,想杀我。” 祈殿玥眉眼淡然,声音冰冷,“你倒是与他相反,能力不足,胆量小。” “这……大人,还望大人出手援助,否则小的…”吴符重复一遍,还想要继续说下去。 然而声音戛然而止,他不敢抬头,浑身颤颤发抖。 祈殿玥沉思些许,声音平淡:“我会考虑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还需回去问问我夫君的意见。” “尊、尊夫的,意见…?” 言外之意,没得谈,虽然她真的有个夫君。 吴符愣了些许,眼神微微瞥向周遭空气,略显得心虚和好奇,“对了,敢问他到底是何人…” “没什么,不曾修炼过的普通人罢了。” “除我之外,你们任何人不准打他的主意。”祈殿玥放下茶杯,拂袖离去,觉得无趣与扫兴,“走了。” “大人……” 吴符目送着她离去,呆愣在原地许久。 旋即不由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是不知道,这位有着银白长发的绝色女子,是当今应天神域的神女,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知晓此事。 但他知道… 自己的性命,远比这女人更重要。 “老前辈…您也看到了,她不会上当。” 就在此时,吴符朝着空气说话,面露为难。 空气渐渐扭曲,旋即披着黑袍的枯瘦老者从虚空中踏出。 “无妨,收获已足够。” 枯瘦老者如傀儡般面无表情,“看来的确如你所说,她已有了男人。” “那小的哪敢骗您呢,嘿嘿…” 吴符摩擦着手掌,勉强挤出笑容,“既然如此,不知前辈能否……” 枯瘦老者盯着他谄媚讨好的笑,冷声道:“这几日,你继续盯好那女人,事成之后老夫自会解除你的奴隶印记。” “这是一点报酬,你收下吧,毕竟老夫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 说罢,他随手将一袋灵石仍在地上,其中皆是中品灵石,在东渊之地也算稀有。 吴符大喜,跪下并捡起灵石,磕头的同时答谢道:“多谢大人!” 枯瘦老者很享受这样被人尊崇、当人上人的感觉。 然后在一切结束之后的不久,将这份人上人的面貌戳破,将献出去的财物夺回,并杀死胆敢接赏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在吴符惊讶崇拜的目光中,满意离去。 “夫君么…啧,没想到那女人有了情夫,玄阴圣体却仍在…真是稀奇。” 老者喃喃道,“果然是玄阴圣体的作风,女强男弱。” 或许他还忌惮祈殿玥的玄阴圣体,也忌惮对方深不可测的实力。 本还打算从长计议,设下天罗地网,却不曾想,听到这样一条消息。 “此行被派遣去剑隐门寻找邪气踪迹,兜兜转转与妖九幽来到此处,真是撞见了大机缘!” 枯瘦老者的心境顿时火热,“倘若玄阴圣体的确心系于一个普通男人,那将是契机!” 要男人,还是要玄阴圣体? 他已经能想到祈殿玥的难堪之处了。 第56章 神术 但很可惜,很多事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真正要行动的时候,往往不能如意。 当枯瘦老者来到城外,依凭魔修邪气之间的感应要找许曜时,变动突然发生。 通天彻地的冰霜寒雾笼罩这一方天地,形成禁锢结界。 踏—— 踏—— 湿润的土壤此刻皆被冻结为冰晶,悠闲缓慢的脚步声缓缓传来。 “还在想是什么原因……我男人竟有这样魅力,将你们迷得神魂颠倒,甚至是连自宫炼阴的魔宗合欢派之人也来掺和。” 祈殿玥声音冷漠,行走在冰晶之上,犹如极北冰封古国中复生而来的死神。 她似乎是开着玩笑,可神色平静,话音富满杀意,“就凭你,胆敢对我夫君有念想?” 枯瘦老者蓦然回头,表情僵住,“你这小女娃…何时发现老夫的踪迹?” “那重要么?”祈殿玥微笑道。 若非是察觉到枯瘦老者的存在,她也不会喝茶耽误时间,而是早早回去了。 “哈哈,好,好!” 老者长笑,道:“小女娃,既然如此,那老夫也就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了。” “准,说罢。”祈殿玥淡淡地说道。 “今日,借你玄阴圣体一用!” 话音落下,枯瘦老者身形一动。 登时他的黑袍褪去,一身血肉纷纷炸开。 惨白修长的两只骷髅手爪,竟是勾勒出锯齿刀与蛇形剑的模样。 嗖! 嗖! 刀与剑分别挥来,他背后有黑雾凝聚,竟是如山般磅礴浩瀚的刀剑投影。 轰! 两道如山般的刀剑投影落下,砸碎地面冰晶,引得大地颤抖。 然而那渺小娇弱的身躯却不见踪影。 “小女娃倒是跑得很快!且看老夫先斩你一臂!” 老者穿梭在落地的刀剑投影之中,深邃血瞳瞧见她的身影,当即挥刀前去。 铺天盖地的邪气先行而至。 哪怕对方是玄阴圣体,也无法避免被邪气侵蚀的结局! “或许单凭玄阴圣体和灵力境界,我暂时不敌,不过…我很少会去做没把握的事。” 祈殿玥轻抬玉手,手掌心有金光浮现。 金色线条勾勒出的书籍翻页,数道古朴神秘的文字飘浮于虚空,随着银白女子慵懒随意的声音,万千文字爆发。 “神术,破晓。” 她指尖轻点虚空。 登时通天彻地的金光闪耀,这一方冰封结界中,漫天黑雾因其而扭曲消融。 枯瘦老者感受到巨大的恐惧,当即双膝跪地,浑身颤抖,“神术…神术!” “你竟然是应天神域的人!” 宛若璀璨耀眼的太阳在烧灼大地,老者那渺小的身躯顷刻间萎缩、蒸发。 祈殿玥俯视着他将死的身躯,居高临下,金眸淡然。 “还有什么话要说么。”她声音平静。 老者声音嘶哑,咆哮道:“与我同行的…还有一人。你若杀我,你的小情郎也要为我陪葬……!” “不…魔宗会将他捉去逼迫双修、炼作炉鼎,你——” “…”祈殿玥垂眸叹息,“够了。” 大日横空。 白昼没有瓦解这一方结界中的冰晶,却是令那枯瘦老者的白骨身躯焚烧蒸发。 在他凄厉尖锐的惨叫声中,那具白骨身躯燃起金色之火。 ‘咔咔’声音响彻,一排排骨骼关节被燃成粉末。 直至最终,成为了灰烬。 万籁俱寂。 周遭的冰雪消散,枯瘦老者的身躯已化作尘土。 在魔宗也算有名的老者,与妖九幽一道同行的人…… 恐怕做梦也没想到,他死得这么随便。 应天神域为天道所庇护,神术更是蕴藏位面法则之力。对付像邪术魔修这样的天道排斥之物,天生便拥有克制效果。 星宿剑法便是蕴藏一点位面法则之力,故挥剑间能唤动天地异象,对魔修亦有克制效果。 所以,祈殿玥一点也不担心许曜。 “殿下,您找我有事。” 相隔很远,但侍女千里传音而来。 祈殿玥说道:“有人要去追杀我夫君…以防万一,你放下手上的事过去看看。” “许大人不在殿下身边吗?”侍女问道。 “嗯,他…他说出门闲逛去了,我也不知他到底去了哪,也不太好直接找他。” “为什么?” “若让他看见我这副模样,肯定又要打消隐居的想法,随我一同修炼,一同受罪……我不希望如此。” “请恕奴婢直言,殿下您这样是否有些……” 矫情或者说宠溺这些字未能说出口,侍女便将字眼吞了回去。 祈殿玥沉默些许,顿时如小娘们般的姿态又娇又怒,“好了,别问那么多,交代你的事赶紧去办,有些事不必一直打扰我,自己机灵些。” “是。” 侍女应声。 此刻,在清远城千里之外。 侍女就做着清扫的工作,几具惨死的魔修骷髅,其尸首都被灼烧为灰烬。 “也不知殿下到底是什么想法……” 侍女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作为应天神域的仆人,且被斩断情欲并种下奴隶印记的人。 说实话,她很难理解神女殿下那样欣欣然的恋爱少女的模样。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神女殿下破防,又娇又怒失了身份与尊傲的模样……竟是有些意外的反差可爱。 管普通的许曜叫作夫君,还是以殿下的身份…这,不显得太放低身段了么。 当下还是办正事最紧要。 “如此应清扫的差不多了,除了那个叫妖九幽的魔修……” “罢了,沈家那边也已到了尾声,魔宗就算知晓此事也无力回天。” 神女殿下既然说了,让她机灵一些。 那便如此吧。 将魔修的骨灰埋入途中,侍女起身,扬长而去。 …… …… 片刻以前。 黑林寨。 这里已是一片血海。 而始作俑者,便是许曜了。 兴许是在邪术的影响之下,他已没有最开始对于打打杀杀的抵触。 如今,哪怕亲手灭了一整座黑林寨,他也没什么感觉……就与祈殿玥一样的表情,杀人的时候也显得平静。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与黑林寨相关的悬赏,是普通人凑齐了钱财才发布的。 黑林寨的人都是修炼者,却打着普通人那点粮食和小钱的主意,欺软怕硬,不敢惹其他修炼者,甚至会主动讨好。 自从王朝皇室崩殂以后,世间便没有了货币,除开粮食黄金等硬通货以外,唯一被认可的货币只剩下灵石了。 但灵石这玩意,普通人持有,那等同于怀璧其罪,随便一位修炼者都能抢夺。 这也是以武为尊的玄幻世界中,不为人知的一幕悲哀。 所以,许曜杀这些山贼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惜了,实力太弱,这些黑林寨的人没有多少点数加成,只能炼化为百鬼邪术的怨魂。” “倒是这大当家和二当家,还算可以。” 九品五阶的肉身,炼制成为九转妖术的替死傀儡,也还算合适。 毕竟再高境界的人,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了。 许曜长舒一声,闭上双目。 铺天盖地的邪气将那两人的肉身吞噬。 第57章 又准又快 这份感觉很稀奇。 因有灵脉人才可以修炼,因有邪脉才可掌控邪气。 百鬼邪术是另辟蹊跷的一门功法,本身只是提炼他人冤魂作为武器。但这一门九转妖术,就是正经的邪术功法了。 缕缕邪气于体内衍生,循着脉络血液向四肢百骸流淌而去,就在灵脉旁侧,与其平行对等的邪脉缓缓铸造。 那两具能炼作替死傀儡的肉身,伴随着黑雾的吞噬而消逝。 不同于寻常的傀儡之类的道具,经由九转妖术炼制的傀儡,早已归入邪脉之中,而不必特地从纳戒或储物袋中取出来用,这也是邪术“妖”的其中一点。 “两道傀儡,能代替我死两次。” “第一次死亡,境界会退化至九品三阶……这个问题不大。” 许曜长舒一声,缓缓睁开双眸。 凡是入魔者,双目赤瞳,体内血肉躁动,邪气无时无刻炙烤着肉身。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却并没有这样的副作用,那对双瞳仍然漆黑如墨。 这兴许…是自己作为狗作者和天道的金手指…?许曜感到不解。 不过这样倒也好,似乎算得上灵邪双修。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抢了气运之子的机缘。 “当真稀罕!” 此时,周遭传来悠悠地沉声。 许曜蓦然睁眼,循着声音的方向瞧去,“何人?” “魔宗,合欢门长老,武冥煌。” 伸着黑袍、负手而立的鹰眼老者缓缓走来,苍老且遍布尸斑的皱褶面孔挂着诡异别扭的微笑。 “没想到,竟然能在你这样的小辈身上,看见完整的九转妖术!看见灵邪双修的一脉迹象!当真稀奇。” 武冥煌… 是个霸气侧漏的名字,可惜与合欢挂上了关系。 “魔宗……”许曜眉头紧皱,警惕道:“魔宗的长老,今日我们应是恰好巧合遇见的吧?” 此前的妖九幽,现在的武冥煌。 他想过栽桩嫁祸之法会被人识破,毕竟魔宗也不是傻子。但没想过,这么快已有人找上门来。 “呵呵…看来小友倒是清楚得很,老夫半生都在宗门内闭关修行,不曾外出。” 武冥煌笑道:“不妨猜猜,老夫为何奔赴此地,你我今日为何有缘遇见?” 既然是魔宗内的合欢门,那所谓的闭关修行,也就是日日夜夜做那些事罢了,想出关的确很难。 被坏了好事,武冥煌自然是带着杀心。 许曜说道:“没猜错的话,魔宗现在已经大乱。” “不错!” 武冥煌说道:“你已与我魔宗结怨,必死无疑……不过,不妨我们做个交易。” 他看上去很大度。 许曜已然猜到七七八八,但还是问道:“说吧。” “交出完整的九转妖术,灵邪双修的秘诀,以及…玄阴圣体!” 武冥煌的眼神突然炽热,道:“九转妖术暂且不谈,玄阴圣体尤为适合炉鼎,至于灵邪双修更是天大机缘!” “所谓邪术,乃是参照天道法则与神术而创造,却被天道所排斥。你小子真是好大的福分……令人羡煞。” 许曜半个字也没听进去,“我若说不呢?” “那就用你的命来换!” 顿时杀机四起,邪气涌动。 天上白昼渐渐黯淡,一轮血月当空。 武冥煌褪去黑袍,露出那枯瘦惨白且满是血色裂纹的肉身,丝丝邪气就于其中弥散。 “这是…” 许曜环顾周遭景色,察觉到这里与外界产生了割裂。 “老夫自创的一门邪术,封绝结界!” 武冥煌一声长笑,道:“在结界之中,灵力溶解,与外界的神识传音被隔绝,唯有邪气长存,唯有以蛮力才能破除结界。” “原来如此……”许曜感到棘手。 却听武冥煌继续说道:“此前听妖九幽说,你竟掌握早已失传的星宿剑法。好,也好,再将你那星宿剑法使出来,让老夫瞧瞧!” “若使不出来的话,单不说你的性命,就是你那玄阴圣体的小女友…呵呵。” 许曜沉默不语。 他自然知道,小女友说的是祈殿玥了,但心底并不怎么担心。 他怀疑这白毛藏了好几波大的,有许多底牌没用,兴许也在扮猪吃老虎。玄阴圣体解除枷锁后的威力,就是一面包车的魔修都得吃瘪。 眼下,他首先还得想想…自己该怎么出去。 倒是挺狼狈的。 “灵力被隔绝,挥不出星宿一剑;单论邪术的话,我还不如这合欢门长老的底蕴……” 许曜不禁苦笑。 他娘的……怎么自己碰见的反派,就没一个能在境界上跟自己五五开的? 全都是红色名字的高等级的怪物…平衡性稀烂。 武冥煌显然是有备而来。 事先听过妖九幽的情报,才特地准备这封绝结界,隔断灵力。 许曜大意了。 既如此… “既不肯将灵邪双修的秘诀交来,那么,先让老夫好好教导你一番!” 武冥煌大笑一声,挥手间阴冷的气息携带着血雾弥散。 那些气息并不是什么好玩意。 是合欢门炼化炉鼎时最常用的手段之一……武冥煌也是如此,就像妖九幽那般变态。 “等等!” 许曜突然说道,“我们可以商量。” “哦?说说。” “你看……这是什么?” 只听许曜声音悠悠,话语低沉。 当最后一字落下的瞬间,他突然举起一样物品。 砰! 似是惊雷声轰鸣,在封闭的结界中不断回荡。 子弹划破虚空,穿透血雾,虽仅有精细一点,可巨大的冲击力却如山岳般磅礴浑厚。 还是那句话,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tm又准又快。 这玩意认真起来上不了台面,但也不必上台面,它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果然。 武冥煌眼神呆滞,眉心处是被子弹穿透的幽幽黑洞。 “没想到修炼以后,我的枪法竟这么准。”许曜感到诧异。 一枪正中眉心,就算是只剩骷髅之身的魔修,也要讲究基本法的,不死也得重创。 然而……并不如意料之中那般简单。 “有趣…有趣,真是小瞧你了。” “没有灵力,没有邪气,也非应天神域的神器……这是单纯以蛮力之法,不,是以四俩拨千斤的小把戏所缔造出来的奇特的宝物。” 武冥煌眉心处的弹孔,竟是缓缓愈合。 他声音低沉,“倘若老夫尚还是人族之身,只怕早已死在这法宝之下…” 见他如此。 许曜叹息一声,只得将枪收起来。 他看了眼系统空间中,那吃灰很久的小玩具。 之前还有所顾忌,大抵现在这小玩具是能派上用场了。 第58章 同志,伊万 “但很可惜,老夫现在已是不朽之身,区区这点小伤,不值一提!” 武冥煌大笑,不仅肉身伤势痊愈,就连气魄也壮大几分。 对于魔修而言,他们有许多保命之法。 九转妖术是一门保命之法。 而像武冥煌这般的邪功,则是快速痊愈伤势。 除了应天神域的神术以外,没有人能轻易诛杀他们。 若非邪术与邪族为天道所排斥,若非魔修寿命极短……恐怕这四方与中州的主人,就要成为邪族与魔修的囊中之物。 “所谓邪术…究其到底,是为逆天而行的修士与域外人族所创造出的法术!此术参悟天道法则,参悟神域神术,却被天道所排斥并设立诅咒。” “你有办法灵邪双修,可惜……终究还只是个小辈,太年轻!” 砰! 武冥煌浑身血肉炸开,显露出惨白骷髅的真身。 在白骨之中,有邪气在涌动。 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些伪装的血肉倒像是封印。一旦血肉褪去,那便是解除封印之时。 许曜此刻多希望是神域神女亲自驾到,居高临下,挥手间将这一方封绝结界瓦解,然后温柔对他说:不要再努力了,跟本殿回家罢。可惜,现在他只能靠自己打拼。 他抬头,看见武冥煌浮空而行,惨白骷髅身上萦绕着血色雾气。 “血涛圣掌!” 如山般宏伟壮阔的大手凝聚,恐怖的压迫感已让人尤为吃力,无法矗立。 在那大手形成之际,武冥煌的身后有百道虚空裂纹横生。 磅礴血海于虚空裂纹中喷涌,血海中有断刀利刃,有尸骨怨魂。 山呼,海啸,磅礴血掌与滔天怒海向那渺小的身躯倾泻。 唯有在封绝结界之中,武冥煌才能使出这般宏伟壮阔的杀招。 他丝毫不担心这能打死许曜,后者早已炼成九转妖术,自是有复活的契机。 “给我死!” “这句话送给你!” 许曜一咬牙,唤出系统空间。 那沉寂已久的吃灰的小玩意,是不得不用出来了。 登时,天空之上,血月结界之下,在那磅礴血掌的旁侧,空间如水波纹般荡漾。 巨物遮天蔽日,向大地投去黑影,血月虽然璀璨,却也于此时黯淡了。 “这是…” 武冥煌恍惚一怔。 血掌还未落下,血海还未涌来,那巨物已然出现,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一瞬。 没有灵力或是邪气,然而它就漂浮在空中,显得恐怖可怕。 “同志,伊万。”许曜最后的声音沉没于黑夜之中。 巨物落地,与血海撞上,起初有滔天巨响,可天地突然间寂静。 这般寂静并非是因为没有了声音,纯粹是结界中的两人,双耳已被震聋失聪。 升起的耀眼白光,炙烤着大地。 地面因此而颤动,扭曲。 一方狭窄的封绝结界,地面龟裂,破碎,然后扩张成峡谷。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充斥于武冥煌的心间。 旋即,他感受到温度不断上升。 “…” 半点声音也没有,眼前也突然由璀璨光亮变为漆黑虚无之景。 整个意识世界,仿佛断片一般,又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切显得安静诡异。 …… …… 空气中,突然有血雾弥散。 一道道金白线条,却于血雾中衍生,显得格格不入。 线条逐渐勾勒出人形身躯,刻画出男人的面庞。 “这特么就是大伊万核爆…” 许曜灰头土脸,咳嗽一声。 方才发生了什么…?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想。 屁事没有。 就是眼一瞎,耳朵一聋,睁眼闭眼间,那点时间就过去了。 替身傀儡用去,挨了那一发核爆的威力。 “境界…退化为九品三阶,尚好,无关紧要。” 许曜苦笑一声,他是怎也没想到,自己练级,练着练着反而倒退了。 不过挺过这次生死之劫,还算不错。 沙沙—— 突然间,地面灰尘舞动。 却见白色粉末漂浮,然后凝聚成人形模样。 “咳咳…” 武冥煌四肢跪地,站不起身子。 他没有九转妖术以复生,但有着能让肉身快速痊愈的功法。 “那…那是什么东西!?”武冥煌惊声道:“竟轻而易举冲破了封绝结界,险些让老夫死于其中……” 这般威力无法言说,他甚至连怎么死都没有感觉。似乎眼睛一睁一闭,便算结束了。 许曜看见他,不禁说道:“你还能活着。” “你……小辈,方才那到底是什么功法!” 武冥煌颤抖着站起身子,然而却挺不直腰杆。 显而易见他陷入了虚弱与疲惫之中,纵使是魔宗合欢门威风赫赫的长老,此刻也落了下风。 “不必问那么多…” 许曜不同于武冥煌,体力还算不错。 他抄出家伙,灵力一动,准备运功。 “咦?” 然就在此时,他发现武冥煌的一点不对劲。 只见后者突然身躯僵直,旋即惨叫声凄厉悠扬。 “不,不……老夫的邪脉,不朽之身…” “为何会被摧毁…不!” 武冥煌感受到体内有炙热灼烧感,比沙尘还微小百倍的颗粒充斥在他肉身之中,一遍遍激烈狂暴地冲撞。 骷髅身中,便有邪脉,然而那些微小颗粒却一遍遍摧毁它。 纵使肉身痊愈之术有多恐怖,然而在那样的摧残之下,渐渐的,痊愈速度已赶不上了。 在许曜的视角来看。 那武冥煌外表没有任何异样,却突然惨叫着跪倒在地。 片刻。 空气寂静。 那具惨白的骷髅之身突然僵住了,漆黑的眼洞之中,幽幽血光也逐渐黯淡。 “…” 许曜愣了些许,“死了?” 这延迟是否太夸张了些…… “等等。” 他蓦然间发现不对劲,眉头紧皱,凝视着武冥煌的肉身。 潜意识间能够感受到,比沙尘还渺小的万千颗粒形状之物,如风暴般盘旋于周遭。 那是核辐射…?他浑身一激灵,猛地后退数步。 “原来是如此……” 没想到武冥煌没死在大伊万之中,却死在了辐射之下,倒是…像在开玩笑。 “不管怎么说,这一劫算挺过去了…” 许曜苦笑一声,“倒是疏忽大意了……妖九幽那家伙。” 他的心间升起怒意。 这个账必须得清算。 旋即,他心念一动,神识开始感应那被刻下百鬼印记的妖九幽。 本以为会在至少百里之外,赶往魔宗的路途之中。 却不曾想,许曜感受到妖九幽就在附近。 蓦然一转头,双目凝视着隐蔽之处。 那妖九幽傻楞在原地,不敢动。 第59章 跟人沾边的事是一点也不干 “妖九幽…!” 许曜瞧见了那骷髅身影,气不打一处来,若说打扰人清静也算了,如今更是用了某种手段请救兵。 魔宗合欢门的长老! 倘若败在其手中,单凭合欢门那些变态和一点人事都不干的性子……许曜指不定要遭受什么令人作呕的场景。 这险些让他丧命,也打扰祈殿玥的退隐生活。 倘若傻白毛因此决意去当神女,那当前的世界线,又要拐到最终的死亡结局。 “滚过来!” 妖九幽本想逃,但颤颤发抖的双腿不受控制。 在奴隶印记的作用下,一步步艰难地走来。 “跪下。” 扑通—— 妖九幽应声而动,顿时双膝跪地。 许曜对他下达的命令,仅只是这二字。 但他已知晓事态的严重性,当即五体投地,连连磕着响头。 虽是骷髅之身,没有相貌,却也能隐约看见他难看惊恐的表情。 “许大人,大人……大人饶命…!大人!” 他口中不断念叨重复着这些词,连连磕头。 他是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没想到魔宗合欢门的长老,竟也拿许曜没办法。 引以为傲的封绝结界,在对方手中轻易瓦解。 没了靠山的妖九幽,现在还能怎样?唯有认怂。 许曜冷声喝道:“早干什么去了?” 若非炼成九转妖术,这一颗伊万丢下去,他自己也逃不了。 妖九幽心中苦涩,结结巴巴,道:“许大哥,大人……这,这真与我无关,实在是武长老欺人太甚,我也没有办法啊!” 然而没有给他多说下一句话的时间。 突然间,许曜动手了。 轰! 一掌打下去,登时将妖九幽的骷髅身碾碎,现在的他经历几次九转妖术的复生,早已孱弱许多。 不多时,妖九幽的身躯渐渐凝聚,竟是又复生了。 “看来你又炼化了几具替死傀儡…还能复生几次?”许曜说道。 “大哥,大人…您先听小的解释。” 妖九幽颤颤发抖,声音中带着恐惧。 轰! 又是一掌将其肉身打碎。 两具替死傀儡当即就浪费了。 待妖九幽的身躯重新构筑以后,其体型又小了许多。 如今的他,跳起来也只能打到许曜的膝盖,撑死能摸到大腿。 许曜这才稍稍解气:“说吧,我听着,说不好送你去地府和武长老双修。” “别!别!” 妖九幽仿佛想起糟糕恶劣的事,胆战心惊,连声说道:“大人……小的绝无二心,本意听命并回到魔宗。无奈路上,恰巧碰见了武长老…” “所以你把我供出去了?” 许曜微微皱眉,察觉到不对,若如此的话,奴隶印记应当生效才是。 妖九幽连连摇头,道:“小的可不敢…!实在是那武长老人性泯灭、丧尽天良,我毫无办法……” “怎就毫无办法了?” “这…” “说。”许曜倒想看看,这小妖快马加编还能编到什么程度,“说不好送你下去。” “那小的就说了!” 妖九幽一狠心,道:“那武长老罪恶至极,光是肉身炉鼎的养育不够,他还习得了神识交融双修互补的诡异之术……小的就是因此术,神识中的部分记忆让武长老探查去了…” “…?” “小的所言千真万确,绝无虚假啊!” 妖九幽的声音显得撕心裂肺,恨不得下一瞬就咆哮着哭出声。 许曜在原地僵住了。 啊这… 单想过魔宗人性泯灭,不走寻常路,跟人沾边的事一点也不干;却没想过他们在这方面的事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还猛踩油门,加速前进! 许曜不信邪,于是心念一动,唤起妖九幽神识中的奴隶印记。 片刻过后。 妖九幽没有说谎。 许曜的脸色却苍白许多。 吃人血肉这种事,与其一对比,都显得小清新。 “小的…真的,的确没骗您,大人,大哥!” “…” 许曜用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忍不住说道:“既如此,为何不早些通过印记联系我?” 妖九幽突然语塞,心虚许多。 这般心虚的表现,神识中的奴隶印记已将其展现出来了。 准确来说,他没有这样的想法,反倒期待武冥煌能将许曜杀死。 而且武冥煌还将此事告知于魔宗的另几人,准备一道将人拿下。 然而凡事总有变动。 他沉思片刻,连声道:“小的…确有此想法,不过……” “认真的?” “大人!您先听我解释,不要动手!” 妖九幽生怕自己再被一巴掌打碎,焦急道:“皆因一个女人!她疯狂地追杀我,杀了同行的其他人,小的拼命逃跑,没有机会向您报信。” 听闻此言,许曜来了兴致,突然间心里一咯噔,“女人…?” 他也不知怎的,就有了莫名其妙的错觉,有没可能是那傻白毛偷偷开小号? 万一祈殿玥表面上说是隐居,背地里还是有偷偷去作神女的想法… “是个生面孔。” 妖九幽突然沉寂下来,细细思考,“看不透她的境界,但许多师兄在她手上撑不过一回合。若非武长老走得早,只怕他也要被那女人杀了……” “武长老都如此…那你怎会逃得出来?” “小的不知,兴许是师兄们的死拖延了一点时间。” 此刻劫后余生,又重新陷入第二层劫难。 妖九幽终于有一点休息的时间,蓦然间也觉得不对劲。 那女人,举手投足间便能撼动山岳,十多人集结的一队魔宗师兄,就是一齐上,也无法抵挡那人的一招。 自己怎会如此轻易就逃了? 妖九幽经历几重生死劫难,此刻许曜给了一点思考的时间,突然大彻大悟。 此刻,他的心顿时凉了。 “那些魔修一招都撑不过,可拖延不了多少时间。只怕从一开始,你便被她跟踪了。” “就是你这家伙将她引过来了…” 许曜眉头紧皱,蓦然转身。 身后无人,再向四周瞧去,一切风平浪静,依旧安静。 然而越是如此,才越显得可怕。 “前辈,您应当还在这附近。” 许曜声音带着谦和与虚心,内心已打起万分警惕。 倘若感受到半分杀意,他便将百鬼邪术中的怨魂尽数引爆,同时挥出星宿剑法。 但出乎意料。 “前辈一词…严重了。” 只见一处空间突然如水波纹般荡漾,有纤细身影缓缓显现。 “许公子打扰了。” 她向许曜微微鞠躬,声音平淡,“奴……我是殿…玥玥姑娘的朋友。” 这句话结结巴巴,略显犹豫,从她嘴中说来,却显得格外别扭。 第60章 玥玥 毕竟神女殿下本尊可是亲自说了的。 有什么事不必打扰她,侍女自己看着办就成,要机灵一些。 所以,侍女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也不会道出神女殿下的尊称。目前看来,许曜还不知晓殿下的真面目。 “我是玥玥姐姐的朋友,名叫莺夏,许公子打扰了。” 名叫莺夏的侍女和蔼谦卑,态度似乎也低人一等。 顿时妖九幽看傻眼了。 他盯着侍女莺夏毫无波澜的如傀儡般的眼眸,又看了一眼许曜,不明白,挥手间可撼动山岳的侍女,怎会如此放低姿态。 只见许曜沉思良久,似是在组织语言。 妖九幽本以为他有一番高见,必然语出惊人。 不曾想他却说道:“玥玥姐姐…?新奇,好听。” 莺夏轻轻点头,深有认同:“许公子与我想得一致。可惜,玥玥她很抗拒我这么叫。” “为什么?” “这般叫法,就像还未成熟的年轻稚嫩的女童,这会令她觉得丢了颜面和尊严。” “还是猜到了。” 许曜勉强无奈的笑了声。 换句话说就是傲娇。 祈殿玥这性子太好认了,对外人的话,总是那样孤高冷傲一幅冰山美人的模样。若有谁叫她一声“玥玥”,必然如小猫炸毛般恼羞成怒。 至于许曜自己… 他还没试过,等稍后回去了试试。 侍女莺夏面色平静,说道:“不过我觉得,许公子这么叫的话,殿……玥小姐应该会很开心。” 好险…她内心喃喃道,差些就将“殿下”这二字说破了。 “她更开心有你这样的至交。”许曜说道。 莺夏沉默些许,“不敢与许公子争宠。” “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曜内心忍不住吐槽,你觉得你很幽默? 他真是受够了,魔宗合欢门也就罢了,连正常点的人都开这样的玩笑。 不过说起来,曾经为了衬托祈殿玥的美貌,他随手添了一行描述,大意是祈殿玥的容颜连女子都能轻易掰弯……这也算巧合罢。 “那许公子的意思是…?” “据这小妖描述,你能一招之内杀死众多魔修,兴许连魔宗合欢门长老都不敌你,其中实力可见一斑。” 许曜停顿些许,说道:“我猜测,大抵你帮了她很多忙,摆平东渊的许多杂乱事情。” 东渊不会有莺夏这种牛逼的人物,作为另一个新手村的北地也不会有。 西狱的话…那里是关押邪族、魔修的地方,另半片则是古战场遗迹的场所,西狱的土着差不多都死光了。 那么只剩下南风与中州这两块宝地。 若南风还算好。 若这莺夏是中州来的话……大胆一点,怕不是应天神域的托儿,来这里让祈殿玥递交入域申请书的。 “…” 莺夏说道:“许公子说的不错。可惜……玥玥她心性淡了,她说单只想跟您过安稳的夫妻生活,您也是如此。” 她沉默些许,又补充道:“在此之前,她可是跟我说,您是毫无灵力根基的普通人。不知是您骗了她,还是她骗了我。” 许曜略显无奈,“你应该在这守候很久了…方才的事不会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莺夏微微点头,“在那小妖来之前,玥玥便拜托我来照顾您。” 现在看来,人家完全可以摆平这些麻烦事。 没有经历过越级挑战的修炼者,注定只能度过相对失败的人生了。向着中州几条街打听,哪人没有越级挑战过? 殿下对他相当宠溺啊…莺夏内心喃喃。 “你会不会跟她说这事?”许曜问道。 “…” 莺夏犹豫了。 她方才也看见武冥煌的死。 若说许曜实际上是修炼者,这也就算了,兴许就是神女殿下骗她的,她也认。 但灵邪双修的事……她不能坐视不理。 “说起来我可能有些大男子主义。” 许曜说道:“我觉得…她最好可以安静平淡的度过这一生。” “…” “若让她看见我这副模样,肯定又要打消隐居的想法,随我去修炼受罪了……我不希望如此。”他一脸正色。 这是一回事。 最紧要的,还是气运之子的威胁,反派再怎样强大也无法抵挡气运反噬,苟道流的小说主角便是如此。 却见莺夏楞在原地,脸上似乎打了个问号, “…” 她如傀儡般一向平静的表情,此刻也忍俊不禁。 又想笑,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殿下和这男人是说好的? 连台词都一模一样,都将修炼这事藏着,都不让彼此知晓。生怕对方一道修炼,因此受罪。 若说许曜这是什么“大男子主义”的话。 那神女殿下就是“大女子主义”…? 啧……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般默契,这般性子,连说的话都像商量好了,若神女殿下没有诓她的话,这两人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许公子,您这话很像情书表白。” 莺夏语气平淡,“不过,我答应您,会保守此秘密的,只要能照顾好玥玥。” 之所以这样决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神女殿下的名字,终有一天会让世人知晓的。 若他们二人是为真心,想要结为连理的话。 许曜不能是普通人,至少以现在的境界还远远配不上……神女并非是普通的家族千金大小姐,决意让谁入赘或收养男宠皆可以自己做主。以神域神女的身份,斩断情欲是无法避免的。 神子或许可以风流成性,但神女须清高自傲守得洁净无瑕之身,历代皆是如此。 所以,作为侍女的莺夏,更希望自己主人的丈夫,可以继续努力,而不是成为累赘得到殿下平白无故的宠溺。 “莺夏姑娘,多谢了。” 许曜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略有些惊讶。 “没有关系。既然无事,我也该走了。” “对了,许公子能灵邪双修的事务必保密,若让应天神域或邪族的人发觉,恐怕事态糟糕。” “有缘再见。” 她拂袖离去,身躯遁入虚空,走之前仅留下这些话。 此刻思绪繁杂。 也不知未来有一天,当这一对夫妻发现彼此的想法都撞到一块时,不知会发生什么。 仔细想想,倒令人又觉得好笑,又让人有些羡慕。 所以,莺夏决定不戳破这件事,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吼吼…!神女殿下,别怪奴婢藏着掖着不报此事,是您让奴婢机灵些的,那奴婢可机灵了~! …… 目送莺夏离去后,许曜长舒一声,心境舒缓许多。 好在她不是敌人,否则的话,莫名其妙就死亡结局了。 想到此,他转身回头,瞪了一眼妖九幽。 后者老老实实地跪地磕头,内心苦不堪言。 妖九幽是怎样也没想到,那杀人不眨眼,比魔修还像魔修的莺夏,竟对许曜这样客气。 那还等什么?继续磕头啊。 “就是你把这鬼子引过来的。” 许曜注视着武冥煌的尸骨,又瞪了一眼妖九幽的身躯。 此刻对方瘦弱渺小,身高仅到常人的膝盖,漆黑眼洞中的幽幽红光也如风中秉烛般即将熄灭。 “还剩几条命?”许曜问道。 妖九幽颤颤回答,“大、大哥,若再死一次,我便只剩下真身了…” “了解。” 许曜点点头,面容和蔼可亲。 下一瞬,他又是个大嘴巴子将妖九幽打懵。 第61章 天道之子 庭院。 祈殿玥沏好一壶茶,静静沐浴着冬日暖阳,这很舒服。 她的眼眸扫过这一片院景,总觉得太空旷了些。仅有一座神龟石像矗立在院子角落,倒显得亏待了它。 找个时间,请人来做池塘、种绿植,再测一测风水,这样总归也好的。或者将地砖翘掉,翻一下土,尝试着自己种地也不是不可… 她心中规划良多。 但很快,有人打断了她的思绪。 侍女莺夏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地。 祈殿玥声音慵懒,平静道:“许曜那边如何?” “玥玥殿下,一切安然无恙,许公子无事。” 莺夏想当然的脱口而出。 蓦然间感受到铺天盖地的阴寒笼罩在身上。 “…” 祈殿玥本是垂眸饮茶,此刻神色凝固,美眸之中很快充斥着一点怒意。 “你说什么?” “殿下,奴婢失礼……愿意领罚。” 莺夏没想到自己的脑子也这样愚钝。在许曜面前差点说了“殿下”的身份,在殿下面前又说了“玥玥”这个说不得的名字。 那能怎样?一来二去,横竖也只能躺平,等着领罚就是了。 “罢了,我也并非脾气差劲的普通的人。” 祈殿玥脸色冰冷,却难得宽宏大量一次,只是单刀直入去问重点: “我夫君他…还有其他情况么?” “…” 莺夏愣了些许,旋即迅速明白。 只怕是殿下不愿浪费时间,想早些见到许公子,这才宽宏大量一次,免除了大不敬的惩罚…… 能征服这尊神女殿下的桀骜和尊贵,许公子真棒……!她内心喃喃道。 “魔宗派去的魔修极为孱弱,不必奴婢出手,许公子一人自然可以应对。” 她停顿片刻,补充道:“至于其他知晓许公子存在的魔修,奴婢已在暗中解决了。” 莺夏不敢“欺君”,但某种程度来说她的确没有说谎。 至于另外其他隐晦的事,作为侍女的她可没有故意隐瞒或者欺骗,单纯只是神女殿下没有过问嘛! “很好。” 祈殿玥心情愉悦许多,“办事不错,可惜……若你态度再好些,兴许本殿会奖赏你些什么…” 莺夏微微低头,“奴婢下次一定注意。” 下次一定…听闻此言,祈殿玥略觉得不太舒服,因为许曜有时也会这样说,实际情况却是:下次都不一定…… 算了,应当只是错觉。 她正要让莺夏退下,却听得后者说道: “对了殿下,有一件事还需向您禀报。” “说吧。” “域主下达指令,继承天运的天道之子已然诞生,大概地点在北地或东渊。” 莺夏说道:“老人家尤为看好殿下您,故将此事先行告知于殿下,希望殿下能尽快找到天道之子。” 天道之子…或者说气运之子。 传闻中继承天运,获得庇护的人,也许万千年才出一世,起初他不被人看好,但是当步入众人视线之时,他已是卓越显赫的天之骄子。 “找到他以后,我要做什么?”祈殿玥问道。 莺夏答道:“若可以,将他带到神域,接受域主的教导,由他成为下一任神域之主;若找不到他或不同意去神域,那便暗中赠予他机缘,为其排忧解难,暗中指引他进入神域。” “也就是说,下一任登上神座的神域之主,将不再从我或神子之中选出?” 祈殿玥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尽管她已知晓这事了。 历来的神域之主,如无意外,都会从神子或神女中选出。 但现在,如无意外的话,一定要出意外了。 莺夏点头,“是的。” 祈殿玥那对璀璨金眸中却有着异样的情绪,或者说是极为隐晦的杀意,意味深长。 天道之子…? 若不能为己所用,杀了便是。 她也不知自己心性究竟是如何。 她只是对那至高无上的神座,有着近乎病态的掌控欲,她想将偌大的应天神域,甚至是四方中州乃至整座位面,都尽数掌握在手中。 为此,她现在已经打着覆灭神子势力的主意了,沈家便是其中之一。 想叫她向别人俯首称臣……不可能。 “知道了。” 祈殿玥收回心绪,道:“你先退下吧,魔宗与沈家的情况,稍后再写一份详细的书信交给我。” “是。” 莺夏轻轻点头。 这无外乎就是写份报告情况罢了,好让神女殿下作出之后形势的判断。 “那奴婢就告退了。” “等等。” 祈殿玥突然话锋一转,道:“在走之前,本殿必须要问你……” “殿下…?” “‘玥玥’这个词……你,应该没有跟我夫君说吧?”她的语气显得冷漠。 “…” 莺夏低着头。 应该没有…说吧?错了! 说了!还一本正经地跟许公子开玩笑,说这样会让殿下生气! 或许是逞一时之快,也是为了向许公子证明自己认识殿下,而非敌人。 但是,现在要完了啊… 她想起不久前才看着的,五体投地的妖九幽……恐怕现在她得效仿那个姿势了。 “罢了,谅你也不敢。” 祈殿玥只是随口一提而已,想来莺夏身为侍女,应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你先去休息罢。” “是……” 莺夏长舒一声,终是安心了些。 以后须留些心眼,万不能再说什么玥玥殿下了… 她记好了这事,旋即准备安心离去。 万不曾想,差些就这样安心逝世。 只听得庭院外突然有动静,“嘎吱”几声,院子的门被推开。 推门之人是许曜。 莺夏当即遁入虚空之中,身形消匿。 只见许曜提了些甜点和茶叶,打着招呼:“我回来了,玥玥。” “噗——!” 祈殿玥淡然冷静的俏脸顿时就绷不住了,才轻轻抿下一点的茶水,呛了她好一会。 “你……”她呆呆地说道,“你…你说什么?” 那张雪白精致的俏脸,止不住地浮现出红晕,如黄昏火烧般绚丽好看,若是用手轻轻触碰,则能感受到炽热。 “我回来了啊…?” 许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说道:“方才去街上逛逛,看一看清远城是怎样的,顺带又买了些甜点、牛乳还有红茶茶叶。” 他又说道:“我看你总喜欢吃甜的,等会我给你做一份…饮料,你试试。” 这份饮料…叫作奶茶! 傻白毛有些挑食,这显得意外的反差可爱。 然而这些话,祈殿玥是一点也听不下去。 “不,不是。” 她连连摇头,娇愤羞耻地问道:“我是说你后面那个…玥玥……这个叠词词词…呜,你从哪学来的,这么叫我!?” 第62章 想守护您 莺夏…莺夏! 祈殿玥雪白精致的俏脸,如黄昏流霞般的红晕鲜艳欲滴。那种软惜娇羞、轻怜痛惜之情,令人深深着迷。 她恨死那小侍女了,内心的记仇小本本已然写下莺夏这个名字。 虽说…玥玥这样的称呼,的确显得可爱。 但她只觉得面上无光。 叠词词,恶心心。 许曜却一本正经道:“偶然听街上一对夫妻这样称呼的,对方也是这样称呼为‘月月’。我一想到你,也挺好,就试着叫一声。” “…” 就算是你,也不许拿我当傻子…! 祈殿玥差点下意识说出这话了。 她明白必然是莺夏这小侍女在背后搞的鬼。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算计… “你怎了?反应这么大。” 许曜感到疑惑,问道:“身子不舒服,还是着凉感冒了…” 尽管修炼者会着凉感冒这事,比离谱他妈还离谱。 但没什么不可能的,他都能穿越到书本世界去,修炼者凭什么不会着凉感冒? 他光是看着祈殿玥涨红的侧脸,就能猜出来体温有多热了。 “只是觉得……玥玥这个词稍有些不正经。”祈殿玥声音怯懦。 “我觉得还好啊。” 许曜认真说道:“还挺可爱的。” “唔——!” biu!biubiu! 祈殿玥感受到一把穿心利箭,戳到了她心间的什么东西。 还挺可爱的…么? “当真?” 祈殿玥双手抱肩,强忍着发烫发红的俏脸,摆出正经严肃的模样。 “当真。” “……”听到答复,她眼神躲闪,说道:“既如此,你觉得好听,那就由你随性高兴就好了。” 教科书式模板的傲娇态度。 随着时间的增长,许曜发现她傲娇的属性越来越明显了…… 这倒显得可惜,不知目中无人孤高冷傲的那种神女、女皇的性子,是否还能再出现……这特别戳他xp。 不过,傲娇也不错……他内心喃喃道。 “那就商量好了咯,玥玥。” “嗯!”祈殿玥一激灵,乖巧的狠狠点头。 “方才我到街上去买了些甜点,我看你喜欢吃甜的,就特地准备这些。” 许曜将甜点放在石桌旁,与醇香茶水摆在一齐,“顺带出了一趟城。” 祈殿玥轻声问道:“虽说城主有些毛病,但城内有护卫守着,总归有些秩序的。你出了城,应该没遇见什么危险吧?” “倒是碰见一位魔修,好在弱得很,顺手打掉了。” 许曜随口敷衍了过去,“还抓到了这个准备去通风报信的小妖。” “哦?”祈殿玥顿时提起兴致。 只见许曜取出纳戒,神识在其中一阵翻腾。 片刻过后,一道瘦弱的小东西被甩在地上。 那是只骷髅形状的小妖,仅有巴掌大小,身骨纤细似是随时就要散架。恐怕就是最普通的人,只需踩上一脚,都能让其粉身碎骨。若碰见二哈橘猫,都得斗智斗勇才能逃出生天。 这个小妖,便是妖九幽了。 在接二连三的折磨之下,它耗尽了所有替死傀儡,被种下“不能使用九转妖术”的奴隶印记的限制,才变成了这样比家猫野狗还弱小的姿态。 在纳戒中来回翻滚好一阵子,此刻妖九幽像晕车般,傻楞了许久。 终于,它濒临崩溃的说道:“许曜…!你不如直接杀了我罢!” 有时候活着比死还煎熬。 “喔,是之前偷袭过你的魔修…” 祈殿玥阴沉着脸,冷笑道:“就是厨房的菜刀都能剁了它……它现在还能复生几次?” “没了,再死一次就真死了。”许曜说道。 “那不如让我先断了它一臂。反正这样自宫修炼的人……不在乎多断一条手。” 话音落下,祈殿玥抬手间,手中金光凝聚成一柄剑。 那般冷笑的模样……就是许曜也莫名一凉。 此时,剑尖架在妖九幽的头上,它登时令其害怕的跪下来。 “大人,大姐头,求求您二位…杀了我罢。” 妖九幽并不怕死,单纯只是怕被断了手脚生不如死。 它算是知错了,恳求道:“好让我下辈子投胎,真正去当一回女人…” “……” 祈殿玥眉头微挑,“你…?” 她有些…无语,大抵是如此。 这小妖竟是真将自己当作女人了?不,不对。 堕落为魔修的方式,除了主动沾染邪气以外,还有走火入魔。 若是心魔过于旺盛,影响心性,也会令人堕落为魔修。 此刻见妖九幽这般模样,祈殿玥或许明白,它成为魔修的原因了。 许曜说道:“先前打扰我们清静,还通风报信这样折磨了我们,不如留着,让它当个杂工苦役。” “嗯,也好,都听你的。” 祈殿玥轻轻点头,收起了剑。 许曜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快要午时了,我去准备午饭,你先回房休息一会。” “要我帮忙吗?”祈殿玥问道。 “不用。” 许曜摇了摇头,意志地上的骷髅小妖,说道:“有它在就成,等会生火做饭的时候它干些杂工,我顺带再调教一番,让它乖乖听话,这家伙也是会做饭的,正好调教了以后拿它当做饭工具。” “喔…” 祈殿玥抿着小嘴,心间突然有些莫名情绪。 这话是不是说的…显得我没用? 我堂堂一位神女,是不是还不如这小妖? 不就是做饭么…? 本殿连复杂深奥的神术都能学会。 还学不会煮饭? 祈殿玥带些赌气和傲性,不服输的进了厨房。 片刻后。 她阴沉着脸,精致雪白的俏脸此刻发黑,是被烟火弄脏的。 她就这样灰溜溜地逃了,回到正房,一脸郁闷。 哪知刚推开正房的门,就看见莺夏的身影。 倒来得正好! 祈殿玥的气当即就上来了,“你这个小侍女,你……!” 她本欲厉声呵斥,然后赐下责罚。 扑通——! 莺夏熟练流畅地深深鞠躬,然后跪了下来,像方才的妖九幽那样,五体投地。 “奴婢知错,请殿下赐罚。” 她只得认栽,谁叫自己管不住嘴,对殿下大不敬呢。 祈殿玥本欲责罚。 然而当脑海中回想起“玥玥”这个称呼时,不禁…有些异样的情绪。 似乎,大概。 好像被许曜这样称呼也不错? 倘若许曜也能如莺夏这般… 低着头,向高高在上的她敬重说一声玥玥殿下… 她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什么性趣觉醒了。 思绪中一阵矛盾与惆怅,脑海中不禁浮想翩翩,甚至隐约有些期待。 倒是顾不上莺夏这小侍女了。 “…” 祈殿玥贝齿轻咬红唇,良久后,冷哼一声,道:“有一有二不会再有三,下不为例。” “多谢殿下恩惠,那奴婢告退了…” 莺夏觉得,这份“恩惠”是因为神女赠予她一条命。 因为换作神域其他人的话,对于她这样渺小不值一提的下人,早就可以杀死了。 反正神女殿下的侍女……这个位置,不缺莺夏一个,用很流行的话来说,她不做,有的是人抢着做。 “等等。” 祈殿玥冷声道:“既然许曜这么说…你见过他,和他说过话了。” “是的。” “那么,你们之间还说过什么?” “…” 莺夏稍显犹豫,良久后,她认真地说道:“许公子说,他想守护您,不想让您担心。” 第63章 重建魔宗 “许公子说,他想守护您,不想让您担心。” 这番话,乍一听是无关紧要的肉麻的情话。 然而细品之下,却别有韵味。 祈殿玥浅浅一笑,“我也是。” “…” “你先下去吧。”祈殿玥说道:“对了,离去之前,先去城主那走一遭,好好教训他。” “奴婢明白。” 话音落下,莺夏悄无声息地离去。 空气寂静片刻。 祈殿玥来到书案前,将一份地图摊开。 其中除了整个四方大陆与中州以外,一部分邪族所栖息的无垠沧海也绘画在内。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她在思考…那位天道之子的存在。 “天道之子的大致地点…北地,或者是东渊?” 她玉手轻抬下颚,喃喃自语,“东渊过往辉煌,然而被邪族侵占许久,天地气运都叫它们夺取。尤其是云岑海渊这一片方位,时至今日仍遭受邪气侵蚀。” “天道之子,应不会于东渊降世。” 祈殿玥将地图上的一块地盘划去。 既然是天道之子,那么出生的地方,其无形气运不会太过于旺盛,否则喧宾夺主反被窃取了气运,倒是得不偿失。 南林、中州便是此地。 但也不能降生在气运太差的地盘,否则,自身的气运更容易被周遭环境蚕食。 西狱、东渊亦是如此,这两处地方都与邪族有联系。 那么…只剩下北地了,这也符合域主所说的地方之一。 “北地啊…我是否太想当然了些?” 她也不知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但这总比无头苍蝇要好许多。 …… 不久以后,饭菜端上来了。 “玥玥,吃饭了。” “呀…!啊,来了。” 祈殿玥浑身一激灵,先前凝重思考指点江山的模样,顿时就瓦解了。 放下书卷,来到餐桌前。 她虽看着端庄舒雅孤高冷傲,可私下却是能吃的,修炼者永不会胖,除非有意外,但不出意外的话她不会有意外。 “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 她玩弄着自己的银白发梢,“刚刚我也试过了,但好像一直学不太会…怎么做饭。”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是想隐居下来好好照顾许曜,明明是已经成为了神女,可这两件事结合起来却不让人感到快乐,她好像猪一样被许曜养着。 “学不会就算了。”许曜随口提道。 “嗯…” 桌脚下。 妖九幽狗趴着的姿态,气喘吁吁,尽管他只剩下一具骨架了。 原本惨白色的骨架,此刻发黑的厉害。 那是离灶台柴火太近,被烟熏了的缘故,还差些被许曜扔进柴火中。 坦白说就是被火烧死也好,偏偏又被许曜救出来了,随手丢进水里冲洗两下,又唤去干活,这简直生不如死。 所以,它现在很不满。 “你们两人不觉得害臊么,在这恩恩爱爱调情,令人肉麻。” 妖九幽勉强站直了身子,尽管它跳起来也不一定打得到许曜的膝盖,但还是满腔怒火道: “分明是两个王八修炼者,还琢磨着吃什么饭菜?脸呢,这届人族修炼者的颜面都被你们丢光了!” 它这样失了智的态度,是有理由的。 它想死啊。 “你想死吗?”祈殿玥的脸阴沉许多,下意识说道。 “想。”妖九幽点了点头。 “滚。” 轰! 它如断线风筝般被无形风浪远远打飞,直至摔落地面,翻滚数圈,身子重重地撞到墙角才算停下。 一只手臂因此断了。 妖九幽虽没有容颜,但似乎表情上就是看淡生死的沮丧的模样,若再给它一次机会,它定不会来这里搞偷袭。 良久过后,到了要洗碗的时候。 它起了身,将断掉的一只手接上,然后像社畜苦役般进了厨房打扫卫生,内心喃喃着那两人的名字。 许曜,祈殿玥…黑心地主! …… …… 厢房,书案前。 许曜提笔,对着一卷白纸发呆。 这个时间点,祈殿玥午睡去了,他想折腾些大动静,所以不在主房。 嘎吱—— 门被推开。 妖九幽像是垂丧劳累的社畜,步伐缓慢,头比脚快。 “碗都洗好了?” “洗了。” “洗几次?” “一次。” “碗要洗七遍才干净。”许曜认真地说道。 “…”妖九幽内心破口大骂,面上乖巧安静。 “算了,灶台呢?” “擦过一遍,下次会擦七遍。” “地也扫了?” “扫了。” “小妖,好好干,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许曜随口提了一嘴,管有的没的,就画了一张大饼。 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也能当一回地主资本家。 能如何说呢…?舒服。 这个世界没有路灯,他不怕被吊。 “你杀了我吧。” 妖九幽濒临崩溃。 就是遭受严刑拷打,都比这做人下人的滋味好受许多。 假使再活一世,它发誓要做好人,绝不再去烧杀抢掠。 “着急什么?先坐下。” 许曜说道:“问你些事,如实与我说。” 妖九幽僵硬着点头。 “魔宗现在情况如何?”这是许曜最想知道的。 魔宗是气运之子的一环大机缘,也是贯穿之后灵邪双修主线的起点之一。 像许曜这样,当日在面对剑隐门时,就依凭邪术来翻盘。以气运之子的机缘,这邪术还会悟得更快。 想要掐死气运之子,这一环机缘必须想办法掐断了。 只听妖九幽沉默些许,说道:“灭门了。” “当真?” “那可是中州的沈家!全族半数人亲自过来,镇压我宗门!” “若说武长老还在,尚还能复兴我魔门,可它也被你杀死。”妖九幽气愤道:“你到底如何学会的灵邪双修?栽桩嫁祸让我等惹上这样的大家族…” 它们也知道,魔宗的存在,实际上是中州为遏制四方之地的势力,而故意纵容罢了。 若到了该讨伐魔宗之时,中州之人自然会举起大义旗帜,替天行道; 若时间还未到,则中州众人都选择装傻。 这波魔宗属实是冤,但死在它们手上的凡人与修士的家属,仍感到大快人心。 “这件事暂且不谈。” 许曜平静道:“不如说回你。既然武冥煌已死,魔宗也复兴无望,我倒有一个建议能拯救你,给予你一个归属。” “…?” 妖九幽一愣。 许曜看着可像是为富不仁唯利是图的黑心地主,无良商人,它是绝不会相信许曜的片面之词。 然而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它不免还是感到一抹好奇。 “你…为何意?”妖九幽问道。 许曜沉默些许,良久,认真地说道:“我来重建魔宗。” 第64章 什么不入流的下三滥野鸡功法 许曜的想法很简单,他可以接管魔宗。 其一,也算自己有了些势力;其二,则可以光明正大的给予假机缘。 若魔宗不灭,这些想法要实施的话,都无比困难,这有些理想化,但至少有起步了,这第一步沈家实在帮了大忙。 “你说什么…?”妖九幽虽然听清了,但还是不可置信地重复问道。 “魔宗现在已支离破碎,死的死逃的逃,但显而易见,只要还有魔修在,魔宗最终还会建成。” 许曜说道:“那么,为什么不能由我来重组魔宗?” 所谓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有魔修在的地方必然会有魔宗。 虽说邪族被隔绝在无垠沧海,但是,也不用担心魔修是否会被剿灭的问题。 中州的大老爷,每年都会向外界输送一千名魔修鬼才。 这些魔修鬼才可能原本是人,但他们会被逼成非人怪物。 所以魔宗永远存在,以此变相遏制四方之地的势力崛起。 许曜最懂这些,毕竟这虚构的设定,全是他瞎勾八编的。 “许大人…你认真的?”妖九幽显得惊讶。 “当然。”许曜说道:“现在没有与你开玩笑。” 妖九幽此刻认真起来,它感受到这巨大的机遇。 路途走到一处岔口,左边是河上独木桥,右边是阳光发财路,显然选择是比努力更重要的。 倘若跟对了主子,就算叫它天天洗盘子,只要能变强有个靠山,它都高兴。 “许大人就算有这心思,恐怕也难以服众。” 妖九幽说的很直白,“虽然是灵邪双修,但无论是灵力还是邪气…都不算出众。” 许曜摇了摇头,不以为意,“这需要时间沉淀,但这不会太远。” 现在他只是没将心思放在修炼上,注意力全放在调戏祈殿玥身上了。 倘若认真起来,寻处好地方签到,修为境界很快就能攀上来。 “但即便如此,许大人。”妖九幽说道:“想要重建魔宗…大人您实际上没有东西教导门下弟子。” 它停顿些许,补充道:“东渊的魔宗,修行之术主要靠合欢、噬血为主;北地的魔宗,则主要依靠炼丹为主。” 这所谓的炼丹,指的是将人炼成丹药,而非普通的药草。 但是… “这些我都知晓。” 许曜有些无语,他虽然记性差,但不至于差到被书里的人科普设定。 妖九幽说道:“许大人能教的邪术…有多少?” “若是灵邪双修的话,恐怕不合适。”它略带些担忧,“一来想必过程定为困难,二来这很容易引起中州,尤其是应天神域的使者的主意。” 魔宗是故意放出来,制衡四方之地的。 倘若有个宗门牛逼哄哄,掌握了灵邪双修之术… 中州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存在,定然诛之。 “灵邪双修我自己都捉摸不透。” 许曜内心吐槽了一嘴,然后向妖九幽说道:“你说的事不必担心,我有办法。” “那到底是…?” 见如此,妖九幽顿时燃起好奇之心,“是养蛊、噬血、炼丹之术,还是虚梦、怨魂、甚至是百眼之术?” 魔宗邪术,便是向邪族所看齐的。 邪族中的每一位邪帝,都拥有令人羡煞的特殊的能力。 譬如说这虚梦邪帝,可令人的意识陷入虚与实相互交替的梦境之中,梦中千年然现实仅一日,以此磨灭人的心智。 怨魂,便是提炼人的魂魄作为武器,百鬼邪术便出自这一脉。 在妖九幽看来,倘若许曜有这样的邪术储备,自然可以重建魔宗。 然而许曜摇头,否定了。 “都不是。”他说道。 “那是…?” “系统。”许曜认真地说道。 “…??” 妖九幽懵逼些许,吐槽道:“这是什么不入流的下三滥野鸡功法?听都未曾听过。” 话音落下,它便被狠狠甩了出去,翻滚数圈,一只骷髅手臂又叫许曜给摔断了。 它艰难起身,无奈地将手臂接上。 一片落叶飘在它头上。 然后许曜给了它一把扫帚。 “你先扫会地,再将这桌子擦一遍,再将厨房中的碗洗六遍,然后到城外后山去准备些柴火,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许曜说道。 “啊是是是。” 妖九幽不情不愿的接过比它还大几倍的扫帚。 “再敷衍抽你。”许曜威胁了一句。 …… …… 次日,吃过早饭以后,许曜寻了个借口出门了。 这对祈殿玥而言,也是个好事,侍女莺夏的一日假期正好结束了,她可以将人叫过来,琢磨一会气运之子大致的身份。 莺夏内心有些崩溃,她与妖九幽的心境撞到了一起,皆默默吐槽许曜夫妻俩…无良黑心。 此刻。 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山脉。 正如所有的玄幻小说那般,这片位面里,也有许多类似于魔兽山脉的地图副本。 虽然老套,但也正常,毕竟人可以修炼灵气从而变得更强,灵兽凭什么不可以?这里又没有灵兽不许成精的规则。 “许大人,今日我们来此地作甚?” 妖九幽趴在许曜肩上,倒省去了走路的力气。 这小别致要长得东西一点的话,倒也能当宠物养。 许曜回应道:“来狩猎魔兽。” “这是为何?” “让你变强的一种途径,也是个试验。”他说道:“当然狩猎魔兽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我?” 妖九幽愣了些许,打趣笑道:“许大人啊,我现在还有什么劲力跟那些魔兽争斗?况且…魔修并不依靠兽丹去修炼。” “少废话。” 许曜让它闭上了嘴,“再啰嗦抽你。” “…”妖九幽给沉默了。 而在许曜的视线之中,有许多行文字一一罗列。 【姓名:妖九幽】 【种族:堕魔】 【当前境界:无】 【当前寿命:100\/100】 【已掌握功法:无】 可以说,现在的妖九幽是个纯纯的法王,战斗力仅有五的弱鸡。 而这些文字,便是许曜才写下的一卷系统。 这卷系统倒是能生效。 将妖九幽驯化为自己的奴隶,或者说是“魔兽”。 只要它能吃掉魔兽,便可窃取对方的能力,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功法。 同样都是需要夺取外界能力修炼的魔修邪术,区别不同于,寻常的魔修只杀人,而妖九幽可以对魔兽下手,以此变强。 这不就算魔修从良了么? 第65章 我变强了 准确来说,许曜写下的系统接近于御兽流的。 妖九幽原本是人,此刻是魔修…跟‘兽’的联系,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吧,至少也是毫不相干。 但许曜指着说它是兽,那它就是。 “你瞧,前面那魔兽倒可以。” 许曜察觉到前方的动静,便说道。 前方密林,晨风中有纯白蛛网轻轻摇动,蛛网内黏附着猎物的躯体,或是灵兽,或是人类,此刻皆已中毒而死,地面散落着零星骨架,醇厚的毒素甚至令那些尸骨都发黑溶解。 如天罗地网般,蛛网隔绝了一方密林。 而在旁侧,如狮虎般健壮高大的紫黑色蜘蛛,游走于密林蛛网间。 【姓名:焚阴鬼面蛛】 【种族:蜘蛛】 【约等于境界:九品五阶】 【天赋技能:蛛网编造、焚阴毒息、百毒不侵、铁骨足爪】 九品五阶,尚还可以应对。 而且区区焚阴毒息,在龟息功的作用下全然无效。 然而妖九幽怕了。 “…!”妖九幽浑身打了冷战,“大人,我怕蜘蛛!” “我也怕。” 许曜认真地说道:“这小东西,长得比你还别致。” 单不说那满是紫黑绒毛的蛛脚,就是那如狮虎般庞大恐怖的身躯,能整个吞下人的尾部紫色毒囊,即便相隔甚远,看着都令人发毛。 “那还不快走…” 妖九幽催促道:“那家伙注意到我们了!” 或许是太害怕蜘蛛的缘故罢,反而激发了妖九幽的求生欲望的本能。 他是宁可被人焯死,也不能死在焚阴鬼面蛛之下。 尤其是那八只别致的小眼睛,似乎各有各的想法,左右滚动。 然后,那焚阴鬼面蛛突然消失了踪影。 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紫雾。 “它吐毒了!” 妖九幽又是一个害怕,“跑啊,快跑——许爸爸我求你了…!” 他的哀求哭声撕心裂肺,加之声音还是柔弱女子声,这份感觉倒更奇妙了。 说不怕这小东西是不可能的。 许曜看见鬼面蛛之时,差点没软趴下来。 但他很快就想开了。 一切恐惧的来源,都在于火力不足。 “算了,我宰了它。”许曜抄出家伙,一把锋利的长剑。 他以龟息术轻易驱散了体内的蛛毒,旋即神识探出,寻到鬼面蛛的迹象。 虽是如狮虎般庞大恐怖的身躯,然而却意外的迅猛,如钢铁般的肢体却在蛛网上游走飞速。 咻——! 手中之剑燃起金色焰火,那是纯阳气息聚集于剑身的标志。 随着这一剑的划出,燃烧着纯阳焰火的剑斩登时飞出。 轰! 霎时间震耳声轰向。 璀璨焰火将蛛网焚烧殆尽,这火似是有灵,只将蛛网蚕食,却未波及密林树叶。 焚阴鬼面蛛的身躯摔落,登时毒囊喷射出铺天盖地的毒物。 妖九幽吓得就要从许曜肩上逃走,却见后者将剑柄扔出。 咻! 一剑直直插入鬼面蛛的头颅,顿时令这魔兽彻底毙命。 充沛旺盛的纯阳气息,将空气中的毒物驱散。 “死了。”许曜稍稍放松了些。 “许大人你太帅了!” 见鬼面蛛已死,妖九幽的腿终是不抖了,忍不住如此说道。 “被一个男的这样夸,我有点不适应。”许曜说道。 “我现在已是女儿身。”妖九幽声音认真。 “滚。” 许曜接受不来自宫修炼合欢术的魔修。 “说正经的,接下来是你发挥表演的时候了。” 说这话时,他突然露出一抹像反派似得坏笑。 妖九幽坐在他肩上,看不清他暴露本性的笑,只说道:“许大人,这鬼面蛛已死,我还能做什么?” “去把它吃了。” “啊哈!” 妖九幽大笑一声,“大人你挺幽默的,难怪孤高冷傲的玄阴圣体会钟情于你,我都动心了。” 坦白而言它对许曜改观不少,它最怕蛛蚁鼠蟑这些令人恶心发麻的小别致,方才许曜杀鬼面蛛时,它倒觉得挺不错。 然而许曜最擅长做的事,就是把别人良好的心态,弄得乱七八糟。 “没开玩笑。”许曜认真地说道:“下去,把这鬼面蛛吃了,一点都不能剩,最次也要将兽丹吃下。” “…?别啊。” 妖九幽一愣。 啪! 然后就叫许曜抽了出去,渺小的身子在空中翻滚数圈,摔到已死去的鬼面蛛的身上。 “许曜,你…!!” 他麻了。 匆匆接上断掉的手骨,随手拎起断掉的头颅,充满求生欲望的逃跑,实现了字面意义上的抱头鼠窜。 “吃下去。” 许曜拦在他前面,厉声道:“不然抽你。” 心念一动,百鬼邪术种下的奴隶印记,登时让妖九幽停下了脚步。 “不,不—” 在妖九幽绝望的目光之中,他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已死去的鬼面蛛的身上,然后大口猛干! …… 【姓名:妖九幽】 【习得技能:铁骨足爪!】 【约等于品阶:黄级上品】 【介绍:使用以后,将强化四肢硬度,可以如钢铁般坚硬。】 【习得技能:焚阴毒息!】 【约等于品阶:玄级下品】 【介绍:使用以后,可以吐出焚阴毒物,若中此毒者,将会伤及经脉,气血凝固,直至死亡。】 许曜看着眼中一堆啰里吧嗦的文字。 总结下来,焚阴鬼面蛛的四个技能,妖九幽只继承了两个。 不过倒也足够了。 “咳…” 再看向旁侧,妖九幽虽无面容表情,但可以看得出他很痛苦。 “恶心,难吃。” 他忍不住咒骂一句。骨架之下,腹部之中,血色魔丹闪烁着红光,被吃下去的焚阴鬼面蛛就在魔丹之内。 “不过…身体有些变化。”他感受到异样之处。 许曜说道:“先别自说自话了,来,甩两招试试。” 妖九幽沉默些许,循着身体本能而去。 技能之一的【铁骨足爪】发动。 他的白骨四肢顿时发出“咔咔”声响,从瘦弱的骨子,变成了有如钢铁般坚硬的武器。 视线落向不远处的一棵青树,他跃跃欲试,顿时冲上去,徒手在青树之上留下一道窟窿。 旋即,他循着身体另一处本能的感觉,发动技能【焚阴毒息】。 紫雾弥漫,令得绿叶草木发黑枯萎。 “这是…先前焚阴鬼面蛛的能力。” “我竟然能在不借助邪气的情况下,习得了这些招式。” 妖九幽迟钝些许,登时狂喜。 还有什么比这更激动的? 这般能力,并不输给邪族那些虚梦邪帝、怨魂邪帝、虫蛊邪帝… “许大人,我我我变强了!” 妖九幽激动地喝道。 第66章 夜深人静 清远城内,住所。 祈殿玥独守空房,坐在书案前稍稍发愣。 她轻轻抬首,金色眼眸凝视着窗外的风景。 “那家伙怎还不回来…莫不是去哪鬼混了……”她喃喃着说道。 一半是担心,另一半也是担心。 担心许曜这呆子出了什么意外,给人截杀了;也担心他跑去城内钦定的唯一青楼,到那儿风流潇洒。 不多时,屋外有了动静。 她匆匆起身,准备去撒娇卖萌,然而看见是莺夏的时候,脸色一下子阴沉许多。 “殿下,是我。” 莺夏看见神女前后的反差表情,有些无奈。 “何事?” 祈殿玥拂袖转身便进了屋子,只有一张冷冰冰的俏脸。 莺夏跟着来到书案前,将一枚纳戒取出。 “依照殿下先前的推测,奴婢已尽力找出北地的大致范围。” 她补充道:“曾经拥有大气运,然现在落魄的宗门与家族势力;或者,此刻正在稳步上升的有潜力的宗门势力……差不多都在这儿了。” 纳戒闪过微光,登时一排排书籍卷轴陈列在桌上、地上。 莺夏平静地说道:“其中合计三百二十八个宗门或家族势力,共六十八本卷轴记载,差不多整个北地符合殿下猜测的势力,都在其中。这些,皆是神域藏经阁中有记载的宗门势力。” “…” 饶是神域的神女,在听到这么多数量时,也难免一愣。 祈殿玥做过猜测,划定了天道之子存在的大致范围。 虽然是想当然的猜测,但总比大海捞针好上许多。 天道之子虽具有至高的气运,未来必然成为神域域主。可若提前动手,尚还是幼苗的气运之子未必能活下去,身为神女的她气运也不输给别人。 只是没想到…哪怕划定了大致范围,数量还是这样恐怖。 “叫些下人再帮我筛选…”祈殿玥声音显得慵懒。 “可以是可以,如果殿下不怕神子的内应知晓的话。” “…罢了,你先退下吧。” 祈殿玥略显无奈,大不了到时编些借口,让许曜帮忙翻一番。 她不太擅长说谎,从来都是以命令的口吻指使他人,所以,这倒显得有点难度。 “明白,对了……” 莺夏说道:“神域内有一点流言,说是在北地,隐约能察觉某道残魂气息。” “那与我有何关系?”祈殿玥不以为意。 “听闻那道残魂,似乎曾经是神域内的长老,神子也有主意要找到他。” 若的确如此,找到那位长老的话,将会是头等功。 “我知晓了。” 祈殿玥沉思些许,轻轻点头。 莺夏微微俯身,“那奴婢暂时告退。” …… 许曜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了。 仅一只焚阴鬼面蛛并不够,他又让妖九幽继续吃了些妖兽,但兴许是什么消化能力的问题…妖九幽能获得的技能,反倒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少了。 如此作罢,他才回来。 此刻黄昏时分,高空流霞疾走,璀璨斑斓。 简单做了些晚饭,就是夫妻二人共处的时候。 天很快就黑了,时间大约是晚上六七点,冬日月圆,玄阴气息又旺盛几分。 房间内,大床上。 祈殿玥静静跪坐着,翘臀压着被白丝包裹的纤纤玉足,她将衣裙褪下,露出一对细腻雪白的香肩,以及如羊脂玉般完美无瑕的美背。 她将一缕白发挽在耳后,微微侧身,隐约能看见胸部侧峰宏伟壮阔。 “麻烦你了。”她轻声道,“等天暖了以后,应该会好受许多,也不比这样一直麻烦你。” “没事。”许曜说道:“一家人,客气什么呢。” 他的双手搭在祈殿玥背上,旋即运转体内的纯阳气息。 能感受到祈殿玥的玄阴气息似乎更旺盛磅礴了,看来,自己要抓紧再次淬体才行。 “嗯。” 祈殿玥轻轻点头,柔声道:“说起来,你不用这样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我,那个叫作奶茶的甜茶很好喝,但不必顿顿都沏此茶。” “我看你喜欢吃甜的。” “喜欢…是喜欢,但是我怕。” “怕?” 傻白毛认真却傻乎乎地说道:“这茶容易长胖,我总觉得胸前又长了肉,负担太重。倘若到时候变得难看,只怕你会不要我,跟别的女人调情去了。” “不会,不会,不过……” 许曜一边驱散玄阴气息,突然若有所思,“胸前长肉未必不是件坏事…不对,这也是件美事。” “…?”祈殿玥沉默些许,“你在安慰我么,不用这样,有话直说就好,骂我也可以,说来我自小到大从未被人骂过,倒有些期待。” “这并非安慰不安慰的问题,我说真的。” 她就像一张白纸,完全不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听见许曜这样认真的声音,祈殿玥愣了些许。 短暂的思考片刻,她蓦然间醒悟,“你说的是…喔,我倒明白你的兴取向了,没想到你……你这个坏蛋淫贼。” “…” 轮到许曜傻了,他还不敢怎么飙车呢,哪知傻白毛踩了油门,车轮糊脸。 她虽说了坏蛋淫贼这四个字。 但这不说是骂人吧,至少也是撒娇卖萌了,现在哪有骂人还用“坏蛋”这些词啊? “呜,不,不是。这不丢人,我对此并无感知,不过于你而言……呜,这的确是美事。” 背对着许曜的祈殿玥,声音显得淡然平静。 然实际上,她脸上的红晕鲜艳欲滴,不断蔓延至耳根子与修长脖颈。 又菜又爱玩,说的就是她。 “别说了别说了,我怕等会出了什么事。” 许曜感到棘手。 冬日月圆,夜深人静,又是这般暧昧的气氛和温暖舒适的床上。 再这样被车轮糊脸,他担心一个忍不住,就来了一次生……物理意义上的“镇压”玄阴气息。 “淫贼,坏蛋。” 祈殿玥红着脸,声音柔软的骂了一句。 骂句中没有一点脏话成分,全是恶意卖萌。 “玥玥。” “嗯…?” “能试试让我碰一下吗?” “…” 祈殿玥娇躯一颤,檀口微启,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只有清冷月光映照之下的鲜艳红脸能表述她的心境。 若是换做别人…她定是将那无礼歹人剥皮、抽筋、去骨,撒上盐巴,高挂城墙七日,旋即再捣碎成粉末,参入泔水之中,喂给最低贱的魔兽。 然而说这话的人是她的夫君。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从了吧。 “嗯…你动手吧,轻一些。” 傻白毛声音柔软,“我怕太用力……会疼。” 第67章 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次日清晨,餐桌前。 身着一袭素白睡裙的祈殿玥,此刻魂不守舍,端庄俏丽的面庞,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 差不多整夜了,她的脸都是这样发红炽热,直至清晨亦是如此,颇有些…奇妙。 负责干杂活的小妖瞧见了,下意识说道:“许夫人这是怎了?脸这样红,不应该啊,照理说玄阴圣体的肌肤基本上都如病态般毫无血色的…” 说着,妖九幽蓦然反应过来,“您莫不是已和许大人…” “闭嘴。” 祈殿玥冷声道,“滚出去。” “好。” 妖九幽翻了几下跟头,便乖乖听话着滚了出去。 “…” 祈殿玥稍稍吃惊,不由得问道:“你做了什么,让这小妖变得如此听话…” “秘密。” “莫不是也对他做了…像昨夜那样的事?” 她傻乎乎地说道。 看起来似乎还心有芥蒂。 虽说人的xp千奇百怪,但对一个骷髅下手,许曜还没这么变态。 “我有些…奇怪。” 祈殿玥长舒一声,勉强冷静下来,那对金色眸子却是躲躲闪闪。 “疼…?” “嗯。” “我只是稍稍碰一下,应没有这样用力……”许曜突然有了主意。 “…” 祈殿玥娇愤道:“银贼!” 桌下,那穿着白丝的修长玉腿抬起,狠狠踹了许曜一脚。 然而她担心让对方受疼了,并没有怎么用力,这样的动作,倒又有些故意撒娇卖萌的意思在内。 狠狠踹了几下,突然间脚踝被许曜握住。 后者抄起鸡毛掸子,旋即就招呼上去了,惊得祈殿玥又羞又忍不住的笑,很快求饶投降。 “再说说,谁弄死谁?” “我、我知道了…错了,错了……!” 傻白毛败下阵来,声音婉转凄凉。 她还是这样又菜又爱玩。 …… …… 早点过后,厢房书案前。 当看到满满当当的书籍卷轴时,就算再暧昧的气氛,很快也会被冲散了。 “这些是…啥?” 许曜感到头昏,又有些犯困。 祈殿玥提着睡裙裙摆,穿过书海之中,随手拾起一本卷轴。 “是北地的家族或宗门势力。” 她将其中一本卷轴扔到许曜手上,解释道:“你还记得秋儿,还有那个…那个谁么?” “祈承泽。” “喔喔,对。” 她轻轻点头,“毕竟是自幼陪同我的侍女,所以我还与秋儿有联系,她倒是和祈承泽结成连理,定居在弈云山下。” “挺好的。”许曜说道。 “不过他们年轻,还想再折腾一阵子,所以…便拜托我替他们找一个归宿。” 祈殿玥柔声道:“需找一个有些许气运,能庇护秋儿的势力,不论是宗门还是家族,这些都好。” 她感到脸红羞耻,因为很少说过谎话。 而且这般借口,很容易叫人直接戳破。 若说宗门也就算了,可家族也包含在内…是否太明显了些? “为什么家族也在内啊?”许曜忍不住问道。 祈殿玥沉默些许,眼神稍稍躲闪,道:“你知道应天神域中有一则传言…天地间除灵气以外,还有无形气运加身。” “神域的神子与神女,就是世间气运最磅礴之人,若是与其结缘,则同样能收获气运庇护。” “祈承泽本是流浪儿,后来并入祈族,祈族却也覆灭了…” “他显然不是个好运气的人,我担心秋儿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才要找一处好地方。” 可能这就是神女的气运吧。 哪怕是第一次说谎,扯东扯西,竟也能圆了回来。 “…倒的确如此。” 许曜觉得自己被说服了,有理有据。 最关键的是,气运的确存在,否则气运之子是什么东西。 “数量有些多,所以……要麻烦你一起找了。” “…” 许曜沉默些许,说道:“你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祈殿玥:“( ̄^ ̄)” 祈殿玥似乎也放下了一点羞涩与矜持,大胆的冲,猛踩油门。 两人便在暧昧的书海氛围中翻寻,显得不紧不慢。 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时间很是充沛,根本不必紧张,就这样悠闲着也可以。 祈殿玥玉手拖着香腮,美眸微闭,打着呵欠。 片刻以后,她缓缓起了身,“许曜,我出去一趟。” “去哪?” “街上逛逛,顺带买些东西,稍稍活动一下。”祈殿玥说道:“坐得太久,有些累…” “稍后我陪你一起去也可以。” “不,不用麻烦你了,你做了这么多…” 祈殿玥摆了摆手,“饭我不会做,怎么学都不会,至少买菜这事我还是会的。” 她说话时,有些莫名其妙。 然后许曜看出来了,她仿佛在给自己挽尊。 这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是怎一回事?对这事有芥蒂么… 许曜苦笑一声,不再劝了,“注意安全。” “嗯嗯。” 祈殿玥轻轻点头,转身离去。 她要与秋儿知会一声,以防日后让许曜发觉了,圆不来谎。 …… 屋内。 许曜一遍遍翻着书卷,虽说每个家族或宗门势力的记载并不多,但数量多了,很容易犯困。 “说起来…北地?” 他突然间有了个主意。 这片玄幻位面,背景设定皆是很普通的那种,典型的就比如说中州,自然气运这种东西也是存在。 这些都是一套公用模板的设定了。 如果作为敌人的话,气运衰弱的祈承泽,必然是被主角骑脸碾压。 但如果作为“朋友”的话,不知是祈承泽的衰神气运强,还是主角的逆天气运强。 “啧…倒有些矛盾。”许曜也升起了好奇。 祈承泽本是流浪儿,归入祈族以后,祈族却也覆灭了… 虽然这样说并不太合适,但抛开这些不谈,他的霉运的确旺盛。 “说不准可行,倒是以毒攻毒了。” 许曜一拍脑袋,打定了主意,不得不佩服自己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当然,祈殿玥的一席话也不能忽视,若非如此,他还不知道祈承泽有这样的衰运… 第68章 自卑 弈云山下,雾凇沆砀,天地一片苍白。 这片临海的东渊大陆,很少见也有下雪的时候。 隐于山林间的简陋木屋之中,有烟火缥缈,石台壁炉燃起的火光,驱散了一方寒冷。 “再过几日便是凡人间的‘新年春节’了。” 在壁炉前烤火的年轻女子,声音轻柔:“这个习俗不知摒弃了多少年……承泽,不如到时候我们简单过一过吧。” 古人要过新年、春节,是为纪念或庆祝一年四季的收获与时间经历。 但在皇朝王室崩殂以后,这一世俗便很少存在了。 他们仅是活着就须竭尽全力,如何有闲暇时间庆祝纪念呢。 而大部分的修士,或是沉溺于烧杀抢掠之中,或是闭关修行,几载春秋过去,自然就摒弃了这一习俗。 “也好。” 祈承泽点点头,略有些怀念,“小时候听长辈说,新的一年,会有新的希望与道路。” “道路…?”秋儿勉强笑道:“何不继续隐居在此。” 她明白祈承泽的意思。 祈族与剑隐门覆灭以后,他们流浪许久,终是在这一片山林安定下来,水到渠成的结成连理,作为普通人度过此生。 但显然,祈承泽还有些执念。 “我想为小姐、许公子还有祈族报仇。” 祈承泽温一壶茶,眉头紧皱,“否则,心理难安。” “为何这样认为?” “我……自幼是流浪儿,家族死于灾祸之中。”他声音沉重,“后来被祈族收养,本以为云开雾散,祈族却也消亡了…” 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就另说了… “你莫非觉得,是自己害了祈族?” “…差不多如此。” “你不用这样太自卑,也不用太看重自己。倘若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我担心你会有心魔。” 修炼一途,能通向光明大道,也可堕入深渊。 若修行方式出了岔子,或有强烈执念以至于成了心魔,很容易走火入魔的,命丧黄泉。 “换个角度想想,兴许,许公子和小姐还活着好好的呢?” 秋儿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祈承泽这样的担心并无必要,他太看重也太看轻自己了。 更何况,许公子、祈族千金并未身死。 可秋儿不可能告诉祈承泽这样的事实。 她自幼陪伴着祈殿玥长大。 亲眼看见这位千金大小姐,在某天突然性情大变,犹如换了个人。 从最初的胆小怕血的柔弱性子,到后来杀人不眨眼,平静淡然的刺瞎他人双目、斩断四肢、剥皮去骨的凌厉狠毒。这些变化,似乎仅在一夜之间。 秋儿不知祈殿玥为何有这样大的变化。 但无论如何,她不敢违逆祈殿玥的指令,哪怕现在已非祈族之人。 只得以这样半开玩笑的形式说出事实,藉此安慰对方。 “算了,不说这些。” 祈承泽摇了摇头,说道:“今日下雪,我到山里转一转,兴许能碰见出来觅食或冬眠中的野兽……准备些过年的年货也好。” “嗯,注意安全。” 秋儿轻轻点头。 祈承泽还算有些本事的,普通狩猎轻而易举,虽打不过部分妖兽,但也能逃走。 他披上一件鹅毛大氅,提起趁手的工具,正要离去时,屋外突然已有声响。 “咚咚咚——” 有人敲门,顿时引起二人的警惕。 这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下着大雪,怎会有过路人? “我去开门,秋儿,你退后些。”祈承泽小心翼翼。 “不,不用。” 秋儿轻轻摇头,“我知道是谁敲门了。” 她主动起身,长舒一口气,缓缓打开屋子的小门。 屋外,是身着一件素白长裙的银发女子,在这大雪天中仿佛不觉得冷,她面容姣好,眉眼冷淡,宛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雪仙子。 “小姐……?”祈承泽一惊,“您、您还…?” “早。” 祈殿玥面色淡然,轻轻挥手,向着祈承泽身后的秋儿打招呼。 “小姐,您怎来了…” 秋儿略显迟疑,她担心这不是什么好事。 祈殿玥笑道:“我已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何必如此庄重……今日不过是来叙叙旧。” 叙旧是假,使唤人去做事才为真。 秋儿明白这一点,不敢抵抗,连声道:“我去准备茶水,请您稍作歇息。” “有劳了。” 祈殿玥轻轻点头,进了屋子。 屋内,桌前。 祈承泽心情略微复杂,沉默良久,才说道:“既然小姐您还在,那么许兄他……” “放心,安好,他与我在清远城游玩同住。” “那就好…”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到内心的一点重担放下了。 祈殿玥平静道:“小姐这个称呼…就不必再说了,祈族已然覆灭,已没有必要。” “祈族…”祈承泽的脸色又是难看许多。 祈殿玥轻轻摇头,叹息道:“想过祈族退出中州,或许是因气数已尽的缘故罢……却没想过,竟是在东渊这样的弹丸之地都难以苟活,实在是造化弄人。” 气数已尽… 仿佛是故意揭开了伤疤,此言如刀剑利刃,沉重刺入祈承泽的心间。 祈殿玥的记性不错,记得祈族的许多人,虽说现在他们都死光了。 虽说记不得祈承泽的名字,但此刻见了面,很快又回想起来他的心性与过往。 因为自幼是流浪儿加之外家人的缘故,在祈族受了许多欺凌,唯有六长老最看重他。 日积月累之下,不免也就有了自卑之心,太看轻自己的能力,却又太看重自己的责任。 好在有祈族的照应,心境才算渐渐良好。然而不过短暂的十多年时间,他再次堕入谷底。 看他这样愁眉苦脸,不必细想就能猜出他的心思。 想来的确也认为是自己的霉运,害得祈族覆灭。 事实上…确实也算是吧。 不过他的霉运显然不如祈殿玥的气运,充其量只是参与到灭族之事当中,而无能力成为灭族的导火索。 祈承泽表露忠心,说道:“小姐,我这条命本就是祈族赠予的,您若有需要,尽管使唤,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倒是言重了,没有必要,我今日来也并非为了这些烦心事,不过……” 祈殿玥微微笑道:“你们二人在这样的小地方隐居,不免寒碜,不如我帮你们寻一家好去处。” 第69章 忘记了真面目 交谈没有持续很久,三言两语间,祈殿玥便已将事情说明白了。 虽说尚还未找到符合的家族势力,但秋儿与祈承泽的太过于温顺配合,很快便敲定了此事。 身为应天神域的神女,祈殿玥本身就是拥有大气运之人。 她隐约能感受到祈承泽的霉运,若有人长期共处,近墨者黑,理所当然也会被其影响到。 没想到此前随口编造的一则谎言,竟也能实现。 或许…这就是她的好气运。 “差不多是如此了。” 祈殿玥又补充道:“祈承泽,你不必有太多的担心和顾虑,就当作为了秋儿。” “我明白了,小姐。” 祈承泽站起身,深深鞠躬,“只待小姐与许公子一声令下,无论如何,承泽都会听命,何况这还是小姐您为我与秋儿寻找的好出路…” 他以为,曾经的祈族大小姐是帮他们找一个好住处,不必再在这深山老林之中隐居。 实则被人卖了,却也傻傻不自知。 秋儿知晓此事,却也不敢戳破。 她知晓自己与祈承泽没有选择的余地,自始至终,沉默着不敢出声。 “牢记此事不可与任何人透露,明白了么…哪怕对我的夫君也不可以。”祈殿玥的语气突然冰冷凌厉。 两位下人又感受到那般压迫,皆应声点头,“明、明白…”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位了。” 祈殿玥轻轻点头,准备离去,“快要午时,我也需回去为夫君准备午餐。” 她又说了谎,然而面对外人,却如此的娴熟。 是所谓的自尊心,才让她说最后这句没有意义的谎言。 “外面雪下得很大,小姐慢走。” 祈承泽与秋儿,目送着她离去。 只听得大雪纷飞的呼啸声,以及石台壁炉燃烧的啪嗒声。 破旧的小木屋,寂静许久。 “小姐真是个好人…”祈承泽深深感叹道。 “是么。” 秋儿无奈一笑。 这位祈族的千金大小姐,也许是因为与意中人许曜共处太久太久了。 所以才让人忘记了,她的真面目。 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话…大抵始作俑者此词最为符合。 祈族家主为祈殿玥寻了许多亲事,然而那些亲事的纨绔家族弟子,总是在某日离奇死亡。 倘若如此,定会有人怀疑是祈族暗中下手。 但她似乎总能利用此事,让纨绔家族的弟子,与另一方势力莫名其妙的结怨,以栽桩嫁祸。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秋儿陪伴祈殿玥许久,许多事就算不知,也有了猜测。 如今想来,剑隐门与祈族,并非是死于魔宗手底下,兴许另有隐情。甚至于,魔修祈铸锋的出现也是一场意外。 不妨再大胆一些…中州沈家讨伐魔宗之事,也在原意之中。 可这样让中州沈家与魔宗结怨,又是为了什么? 仅是因为沈玄的提亲么。 秋儿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 …… …… 大雪下了许久,直到次日,天才渐渐放晴,一抹暖阳洒向大地。 然而冬日最冷的时候并非是雪天,而是雪后初晴。 许曜以前只经历过台风暴雨天,从未见得雪景。 所以在今日赶往弈云山的路上,难免停留许久。 “这破地方怎么会下雪…见鬼了。”妖九幽喃喃咒骂一句。 临近海渊的地方,历来只有暴雨,雪倒是许久没有出现过。 但许曜并不关心此事。 趴在他肩上的妖九幽沉默无言,不知该说如何,默默吐槽道:“不过是雪天而已,许大人玩得这么尽兴?” “你不懂。”许曜说道:“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下雪。” “但许大人您若是去得晚,让夫人怀疑了该怎么办?” 妖九幽略显无奈。 他实在不明白。 怎么许曜做这这些事,都要瞒着许夫人。 然后夫人也是这样。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妖九幽便是这样的旁观者,他看见许曜两人虽是隐居,但背地里都在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 实在别扭及了。 “怕什么,我又不是怕媳妇的主。”许曜随口提道:“她要是怀疑,我今夜床上抽她。” “许大人不妨可以抽我。” “滚。” 许曜随手将妖九幽按在雪堆中。 然后他才继续赶路。 不多时,到了弈云山。 在一片雪林之中,他看见那间破旧的小木屋。 身披鹅毛大氅的年轻男子才狩猎归来,一手提着几只淌血野兔,另只手则扛着工具。 而面带微笑的女子打开了屋门,为其温上一壶热茶。 那两人赫然是祈承泽和秋儿了。 恐怕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昨日祈殿玥才来一趟,今日她的夫君许曜也来了一趟。 而且也是为了同件事。 “许兄,您怎…快快进屋。” 祈承泽连声招呼他进来,说道:“今日正巧上山抓了些野兔,我让秋儿给你炖一餐兔肉。” 许曜说道:“一会还要回去给我夫人做饭,就不耽误了。” 而妖九幽默默守候在门外,把着风,也怕人误会。 他环顾着周遭雪景,总觉得有同伴在苟着。 “听殿玥说…你们尚还在,我便过来看望。”许曜说道,“幸好,一切安好。” “许兄也是。”祈承泽礼貌性地说道。 “不过…你们在这样的小屋子,也许某天雪暴,又也许被过路魔修或修士波及,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许曜环顾着这座木屋,担心问道。 而且石台壁炉还燃烧着柴火,说不好这小屋子出了些意外,得发生火灾了。 “还能有何去处呢,不过…” 祈承泽微微笑着,就准备将昨日祈殿玥的话,一同说出去。 却被秋儿一个眼神暗示,这才想起来祈殿玥的嘱托:须保密,哪怕面对她的夫君许曜。 搞不好许曜是故意的,是祈殿玥派来考验他们…?秋儿内心默默想道。 “不过什么?” “不过总比死要好。”秋儿圆了过去。 许曜点点头,说道:“说起来,听殿玥说你们尚还安好之时,我就想着帮你们寻一个好去处。北地的澹台家族,你们认识么?” “澹台…?” 祈承泽与秋儿两人,愣了些许。 同样也是北地,只不过,昨日祈殿玥还未说有澹台家族。 他与秋儿相互对视,皆能看出彼此眼中的吃惊。 许曜所说的话,与昨日祈殿玥交代的事如出一辙…这夫妻两人是故意来挑逗人的么。 第70章 魔修来啦 澹台家在北地的青阳镇中。 因与他人势力有所矛盾,起了纷争冲突,导致家族底蕴有所消耗。 但即便如此,澹台家的气运也算不错。 许曜简短交代出这几行背景。 祈承泽沉思些许,说道:“许兄叫我去哪,我便去哪,不论那里的风水是好是坏……我也不懂得风水是什么。” 在他看来,许曜能知晓星宿剑法与龟息功,已然不是简单的人,自然知晓更多不为人知的事。 人是很难主动获得认知之外的机缘,就比如所谓的“气运”。 加之自卑心的驱使,加之秋儿的认同,祈承泽很容易就相信了许曜二人。 “不过,我还有一点疑虑。” “你说。”许曜说道。 祈承泽解释道:“澹台家…兴许容不得外人,更何况我也并非北地的人,难免有所芥蒂。” 就如同起初的许曜一样,最早祈承泽作为外人,在祈族也并不被人善待。 “这不用担心。”许曜摇了摇头,回应道:“我会帮你找个机会。” “机会…?” “等我消息吧。” 许曜将一纸符文交给他,并说道:“这是传音符,待过段时日会再联系你,对了,这件事你们千万不能与别人说,哪怕是殿玥也不行,我便先回去了。” “是。” 祈承泽点头,说道:“许兄,慢走。” 目送着许曜离去。 屋内,空气寂静片刻。 秋儿倒上一盏热茶,半开玩笑的说道:“小姐与许公子…啧,有些相像呢,就连话中之意都基本相似。” “或许这是…他们故意的考验?”祈承泽说道。 看他们谁先向许兄或者殿玥小姐告密。 可这简直是送分题。 “不过…这未免也太儿戏了,考验的难度太低…了吧。”祈承泽摇了摇头,“要不等改日许兄找来,顺便跟他说一说小姐也曾来过。” 秋儿沉默些许,说道:“不。许公子和小姐这么做,他们一定另有深意。” “…?” “承泽,听我一回吧,就听许公子和小姐便好。” 秋儿语重心长。 她作为殿玥小姐的侍女有十多年了,如何不了解祈殿玥栽桩嫁祸和杀人的手段。似乎荒诞离奇,实际展现的仅有冰山一角。 “说起来,这雪停了。” 秋儿望了一眼窗外的冬日暖阳之景,说道:“昨日突然大雪,今日便已放晴……这雪来得快,去得倒也快。” “也是件好事。”祈承泽说道。 “…” …… …… 离开祈承泽的住处以后,许曜便一路飞奔回去。 要赶上饭点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能耽误了时辰。 妖九幽仍趴在他肩上,显得悠闲懒散,“许大人啊…那澹台家是啥来头?” “一处风水宝地。”许曜随口提道:“给他们找个去处。” 虽说澹台作为家族,必然排斥外界。 但许曜能找到机会。 那个未来能杀死他老婆的贼人,此刻还在新手村打怪练级。许曜知道他现在哪儿,会遇见怎样的困境和机缘人脉。 找个机会,把其中一道机缘人脉踢了,再将气运衰落的祈承泽送进去。 到时就是养蛊了. 看是祈承泽的衰运强,还是澹台家的气运更胜一筹。 妖九幽并不了解这些。 “风水宝地…你还有这样好心的时候?”他下意识说道。 妖九幽一副鬼见了鬼的模样。 “说的什么话?” “许大人,你跟许夫人一样,看着都像是没良心的人。” “闭嘴,再叫抽你。” 许曜感到无语。 “行…” 妖九幽决定将这些心底话岔过去了,静静趴在他肩上,对着迎面打来的雪风而张开嘴。 咕噜咕噜咕噜—— 他是闲得无聊,这样打发时间。 但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事。 “说起来,许大人有没感觉到一些奇怪?” “哪里奇怪。” “这场雪…好像是某个神秘高人唤动的天地异象。” 妖九幽沉思些许,说道:“按道理,临近海渊的地方,雪景极为罕见。” 许曜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点点头,“说来倒也是,人生第一次见下雪,方才玩得太尽兴了,忘了这事。” “…您能靠谱些吗?” 哒! 一指头扣在妖九幽的骷髅脑袋上。 许曜说道:“就算是神秘高人,不波及到我们,任他怎么弄就是。” 总不可能是他老婆吧? 此刻快到饭点时间,大抵还在厨房琢磨着如何做饭。 不过…倒也不是不可能,凡事总会有意外发生的。 也许晚上可以找个时间拷问……不是,问一问她。 许曜脑海中杂七杂八的想法挺多,每一条都是不可描述的,反正祈殿玥现在也是一样色色的,都是内人,又何必拘谨太多…噫。 妖九幽不知晓他的想法,但偏要打扰他。 “但是……还有另一处不对劲啊。”妖九幽又说道。 “…” 许曜侧脸微微抽搐,“哪来那么多意外…?” “不,不是意外,是我多虑了。” 妖九幽突然肯定了,说道:“是魔修来啦~!” 话音落下的瞬间,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异响。 冰封的水面,突然裂纹弥漫;而在雪堆之下,一道道枯瘦惨白的骷髅手掌伸出。 登时数十道骷髅身影浮现,赫然是魔修。 真是人倒了霉,寸步难行。就是办事途中路过此地,都能遭遇意外。 只见魔修们颤颤发抖,口中念念有词,它们似乎睡了良久,受了重创。 “有人…” “是养分……” 众魔修的眼中,闪烁着凄惨红光。 人的血肉,对它们来说是最大的养分,既能增强实力,也能痊愈伤势。 而现在,许曜显然就是最完美的养分,尤其是纯阳淬体的加持之下,能帮助它们驱散寒冷。 许曜揉了揉脑袋,“我这莫不是被祈承泽的坏运影响到了……” 然而魔修们并不懂得什么运气,它们眼中只有活生生的血肉养分。 踏—— 踏—— 踏过积雪堆,数十道魔修包围而来。 “大人别怕,交给我来!” 妖九幽从许曜肩上一跃而下,渺小的身躯却顷刻间没入雪堆之中。 不出片刻,他的身影迅速壮大。 “让这些魔修瞧瞧,‘系统’这玩意有多厉害。” 妖九幽吞噬了许多灵兽血肉与兽丹,早已继承许多技能。眼下正是良机,他跃跃欲试,就等着现在这样一展身手的时候。 第71章 能否占用你们一点时间 大抵是被什么霉运影响到了,所以此刻才碰见了意外。 冰天雪地之中,披着霜雪的骷髅从四面八方围来。 好在沉寂许久的妖九幽,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咔嚓—— 只听阵阵清脆声音响起,妖九幽的身躯迅速壮大,惨白色的手渐渐变得锃光瓦亮,犹如钢铁,坚不可摧。 咻! 钢铁手爪如刀刃般划过,掀起霜雪,在积雪堆成的大地之上,划下五道锋利斩痕。 顿时,几位魔修的身骨被斩断,身骨关节断裂。 然而它们很快又痊愈了,漆黑眼洞之中,红光璀璨凌厉。 “你是…妖九幽?” “妖九幽……你这是在做甚,卑贱的小人物,胆敢对我们出手…?” 披着霜雪的魔修,认出了是妖九幽,不由得吃惊。 吃惊于,他竟然站在陌生人类的身前。 更惊讶于他现在的实力。 妖九幽的身上,仅有一缕极其微弱的邪气。能令他双手钢化的陌生能力,却没有运用到邪术。 这超乎了十多位魔修的意料。 “哈哈,魔宗已经覆灭,我跟你们没有瓜葛啦!” 妖九幽意外的兴奋,“各位师兄,有缘相见,当年入魔宗时所承受的恩情,今日我便要涌泉相报了!” 零散魔修怒道:“你敢!” “有何不敢?” 话音落下,只见妖九幽身上涌起紫色电流。 伴随着“噼里啪啦”声音渐渐响起,这些电涌愈来愈多,直至最终,凝聚成为电铠。 这是来自于妖兽:电气猫……即来自于“紫荆妖虎”的技能,紫荆电涌。 能够凝聚雷电为铠甲,为武器。若是熟练了,抵达炉火纯青的地步,能唤动一点雷鸣的天地异象,也不是不可能。 “众师兄,先吃我这一掌大缺大德!” 妖九幽踏出脚步,身上似是有雷暴声轰鸣作响。 雪景之中,紫色电芒喷涌。 轰! 霜雪轰散,其中夹杂着几道魔修的手骨。 顿时哀鸣惨叫声一片,那些魔修发现,自己竟是连妖九幽都比不过。 未被雷鸣电涌正面击中的魔修,则奋力回击,以仅存的微弱的邪气凝聚一掌,打在妖九幽的身上。 却是发现,连妖九幽身上的电流雷铠,都无法击破,根本就伤不到他。 “你是什么鬼…” “这是……这像是妖兽才能掌握的灵力之术。” “紫荆妖虎的雷电,以及焚阴鬼面蛛的钢铁之躯。” “妖九幽,你作为魔修之身,怎会习得这诡异功法!” 逐渐恢复痊愈的魔修,感到震惊。 这份感觉不会错,哪怕伤势渐渐痊愈,还是能感受到那一抹抹电流与酥麻。 同为魔修的妖九幽,怎会习得这些奇奇怪怪的法术。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这已经等同于摒弃了邪术,抛弃了魔宗的身份,与魔修之身,习得了半招灵力之术。 “都要承蒙许大人的关照。” 妖九幽意气风发,他在初入魔宗时,承蒙这些师兄们的不少关照。 如今报了昔日师兄们的大缺大德,现在无比的愉悦舒畅。 “许…大人?” 众魔修迟疑些许,视线皆落在妖九幽身后的那人。 “可惜你们无缘知道了,给我死……咦?” 妖九幽本想直接将师兄们杀了,送他们去见武长老。 然而思绪之中,突然接收到许曜的命令,旋即改了主意。 “各位师兄,能否占用你们一点时间,让我给各位好好讲一讲许大人:至高无上的玄阴炉鼎的主人,往日祈族的星宿剑法的传承者,堕落魔修的拯救人,不知名的第三十三尊邪帝,超越天道、神术、邪术的禁忌之术‘系统’的救世主,” 妖九幽领受了命令,如是说道。 因为今日报恩,以一敌十,的确很爽,也让他验证了‘系统’的潜力。 许曜:“…” 他不过是希望妖九幽作一个引子,将十多位魔修关心的重点放在他许曜身上。 因为这些零散的魔修,可以收服。 哪知晓会被妖九幽这样吹捧上天……虽然肉麻,但该说不说,作为当事人的确舒服、 “第三十三尊邪帝…?放肆!” 有魔修听闻此言,登时勃然大怒,“我看这人类,不过只是九品一阶的普通人罢了,平平无奇,倒是经历过纯阳淬体的肉身最适合作为养分。” “这如何有颜面,能与那三十二位邪帝与之比拟…” “杀了他!” 通天彻底的邪气如潮水般涌起。 四下方圆数里,皆是一片白雪,人迹罕至,魔修纵使这般招摇,也无人发现。 妖九幽没想过,自己劝投他们不成。 反倒激起他们的怒火,又要动手了。 拱火他还是有一手的,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 “许大人小心。” 妖九幽身上再次凝聚电涌,双手化作钢铁。 许曜却说道:“暂且不用…你先休息吧。” “是。” 电流散去,妖九幽的身躯再度缩小,然后一蹦一跳着爬到许曜肩上。 “给我杀!” 众魔修嘶吼咆哮,鬼掌邪雾分别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连堆积的雪地,都因受到邪气的腐蚀而发黑熔化。 就在此时,只见许曜双目血红,体内鲜血因邪气而炽热沸腾。 虚空间响起震耳轰鸣声,空气扭曲,旋即数十道狰狞丑陋的面孔浮现。 吼—— 有剑隐门的人,也有清远城外的山寨盗贼,它们被炼作怨魂,以此作为武器。 轰! 其中一道怨魂自爆,顷刻间杀死一位魔修。 余下魔修见此情况,不由得大惊,纷纷退散,口中惊声道:“那是百鬼邪术!” “他不是灵修么,怎也会邪术!” “不要怕,那是障眼法,上,上!” 它们实在没有办法,此前遭遇雪暴,又是饥饿之时,若不再吃些人肉,恐怕也撑不下去了。 哪怕是百鬼邪术,暂时也没有打消它们进攻的欲望。 轰! 又是一位魔修,被怨魂吞噬。 然后,在这片雪地黑雾之中,有一抹星光浮现。 咻! 银白剑斩挥出,旋即星点金光闪耀,半式星宿剑法虽不能引动天地异象,但其恐怖威力,仍然能降服众多魔修。 挥剑间,距离最近的魔修当即被星光吞噬,身躯被斩成粉末。 余下的魔修见到此情形,当即呆住,旋即猛地后退。 “星宿剑法,那竟然是真的星宿剑法!” “邪术的百鬼邪术,灵修的星宿剑法…这是灵邪双修!” 第72章 恩赐 虽说因为九转妖术的一次复生,许曜的境界降低了,但他恢复的很快,此刻又回到了九品一阶的境界。 倒不如说,这实在是太慢了。 灵力境界,加之邪术与星宿剑法,面对这群处于穷途末路的魔修们,自然不带怂。 也是为了建立威慑,他才分别使出这两招花里胡哨的,效果很成功,果然镇住了他们。 “这就是许大人,千古第一位灵邪双修者!” 妖九幽拍马屁的功夫愈发熟练了。 毕竟“系统”这玩意,令他犹如新生,再也不用修炼魔宗那些乱七八糟的合欢术了, 但许曜还是更喜欢他最初桀骜不屈的模样。 “怎么办,我们…是否还要动手。” “真是倒霉…!昨日才逃到此地,瞧见绝佳的炉鼎养分……还没动手,就被这阵雪暴重创。” “今日又碰见灵邪双修的怪胎…” 余下的六七位魔修,显然已极度疲惫,内心纷纷咒骂。 但他们感到饥饿,因为需要噬血才能恢复体力。倘若体力 似乎横竖都是死。 突然间,只听得扑通声响—— 有魔修跪下,重重地磕头。 “我不打了!” “许…许大人,当真是千古第一人,请大人高抬贵手,绕过一命……” 作为堕落的魔修,却向区区人类磕头,实在是颜面尽失。 然而对手是千古不曾出世的灵邪双修者,又习得往日祈族的天级的星宿剑法…这怎么打的赢?光是一个妖九幽,就令得他们够呛。 “不能放你们走。” 许曜没听得那些吹捧的废话,而是单刀直入说起正事,“倘若你们将我供出去,引得中州和应天神域的人过来…那时我该怎么办?” “对,对。”妖九幽附和道。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还是在这杀了你们最为合适。” 话音落下,许曜身后又浮现几道扭曲狰狞的百鬼怨魂。 通天彻地的杀意,压迫着众多魔修的身躯。 若非他们的神识已被邪气污染,恐怕也要成为怨魂中的一员。 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拼了! 这是余下几位魔修的想法。 然而就在这时,许曜却放轻松了些,声音显得柔和,“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可以像妖九幽一样,也给你们一次机会。” 收服人心,最简易的方法便是刚柔并济。先前动手杀了几位魔修,镇压住他们;此刻再给出一条生路,成功的概率自然大。 “机、机会…?” 有人愣住了,视线不由得落向妖九幽的身上。 他们的心境顿时炽热。 “魔宗既已覆灭,你们也无处可去,不如…就跟着妖九幽一起追随我,倒也不用做什么大事,打打杂,随便过些日子即可。” 许曜说道:“作为庇护,我会给予你们像妖九幽一样的…‘恩赐’,也就是说他所说的‘系统’,如何?” 系统这个说法实在是太出戏太庸俗了些。 不如叫作恩赐,更显得高大上。 众魔修面面相觑,显然都感到心动。 先给些苦头,此刻再吃些甜头,很快他们都臣服了。 还是垂涎于妖九幽那样的能力…可以动用类似妖兽的功法招式。 “许大人,这是我等之荣幸!”他们异口同声。 “很好。” 许曜来到他们面前,伸出手,率先按在其中一具魔修的骷髅头上。 百鬼邪术发动,奴隶印记种下。 他的思绪之中,浮现出这位魔修的姓名以及生平过往。 无形的羁绊联系,就像绳索将他与此魔修的神识连结。只待心念一动,就可逼得这魔修自爆而死,最大程度上将魔修们掌握在手中。 余下的魔修,一共有五人。 种下奴隶印记以后,便是将系统面板传授与他们。 “方便起见,从今日起你们摒去旧名,从左至右,分别名为……” “亥金、戌木、酉水、申焱、未土,这样好相认些。” 许曜看见五个乱七八糟的名字,实在不想记太多。 而且这些魔修…脱了衣服,只剩很骨感的身体,他许曜脸盲,是一个也不认识。 干脆便按五行与十二地支的顺序,给这些魔修随便取个代号算了。 “都听大人的。” 为首的资历最深厚的亥金,如是说道。 名字对他们早已没了意义,早就家破人亡了,旧名还有什么保留的必要? 许曜说道:“现在,你们的眼中应有几行文字,这些可以令你们最直观的感受到…自己的能力。” “这份恩赐同样也需血肉作为养分,依旧逃不脱魔修的框架。” “但区别则在于,曾经你们需冒着被其他势力诛杀的危险,吞噬修士的血肉。” “而现在,只需到就近的山脉之中,依靠妖兽的兽丹与血肉,便可补充体力,增长修为。” 说于此处,他停顿片刻,视线落在妖九幽身上。 “就如妖九幽这般,吞噬焚阴鬼面蛛,便可以掌握蛛毒与钢爪;吞噬紫荆妖虎,可掌握电涌雷鸣……妖兽越强,掌握的能力也就越强;吞噬的妖兽越多,可承受的可习得的技能也就越多。” 这是闻所未闻之事。 这份恩赐…恐怕并不输于邪族中三十二尊帝王的邪术能力。 世间妖兽何其之多,且大部分生性残暴,只追寻着本能,亦以人的血肉作为修炼养分。 某种程度上来说…… 他们似乎快要摒弃魔修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为了替天行道铲除恶兽的带善人! 谁又不想当一个受人仰慕爱戴的好人呢……不必拼上自己性命的程度即可。 “这就是许大人的恩赐…” 五位魔修感到激动。 这意味着,他们也许是千百年来,第一批摆脱魔修身份的人。 许曜说道:“行了,多余的话就免得再说。现在你们尚还弱小……” “不如,让妖九幽带着你们去就近的山脉,杀几只妖兽再说。” 众魔修纷纷点头,“是。” 虽然说孤身一人也算不错,许曜也自认为是那种喜欢独处的人。 但这样拥有一点权力以及下属的感知……很不错,难怪总有人喜欢当老板。 “妖九幽,你也有些经验了,就带他们去吧。”许曜说道:“猎杀的魔兽,按照他们姓名五的划分分配。” “这是为何?”妖九幽不解问道。 “没有为何。”许曜解释道:“单纯就是我强迫症。” “…行。” 妖九幽又补充一句,“但…许大人您这样做,一定另有别的深意,走之前先让我猜一猜,莫不是未来要教他们什么阵法?对了,五行阵……” “行了。” 许曜不耐烦,呵斥道:“快点滚,麻利的。” 他真没想那么多,的确是强迫症而已。 他现在只想早点下班。 回了家,喝一碗傻白毛亲手熬制的甜粥,在冬日暖阳之中裹着被窝睡着膝枕然后渐渐入睡。 第73章 很贤惠了 “已经午时,到饭点了。” “嗯…” “许曜还没回来。” “殿下,那奴婢……去将许公子捉回来?” “不,我是想提醒你…做快些。” 厨房,祈殿玥冷漠地矗立在旁侧。 而在灶台前掌锅颠勺的人,便是侍女莺夏。 恐怕她做梦也没想到,在成为神女殿下的仆人以后,她那副厨艺还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为什么? 都为了殿下那可悲的骄傲与自尊心。 “将火烧旺些,不会更快么?”祈殿玥说道:“这些柴火太温和了……不如用你习得的那些焚焱之火,这样兴许更快。” “会焦。”莺夏面无表情,“而且锅会坏。” “…神奇。”祈殿玥微微咂嘴。 “殿下,做饭是急不来的,还请您稍等。” “哦。” 莺夏的脸微微抽搐,她这辈子从没这么无语过。 倘若殿下能提前将菜洗了并切好,她理所当然可以快些……可惜,殿下就在旁侧干看着。 天赋卓绝的神女殿下唯独不理解菜谱的步骤,却对天级功法与神术能上手精通… 也许这就是天道赋予的“权能”罢,可惜…天道没想过她有下厨的一天。 约二刻钟,菜肴端上桌。 “殿下,这些分别是清炒白菜、家常豆腐、红烧狮子头……您记得了,不要让许公子戳破。” “嗯,好——等等,这红烧狮子头…” “…这其实是猪肉。”莺夏提前预判了祈殿玥的操作。 “狮子呢?” “没有狮子。” “那为什么叫狮子?” “民间的叫法,奴婢也不知。” 莺夏沉默些许。 一时间不知,究竟是殿下溺爱许公子,还是许公子溺爱殿下……假使没了灵力和神的血脉,殿下分明就是生活废人嘛! 但莺夏并不觉得好笑,而是突然发现……孤高冷傲的殿下有些可爱。那么平时面对许公子时,又会如何呢? 令人羡煞。 “饭菜已准备好,奴婢先告退了。”莺夏微微俯身,准备离去。 “嗯…对了,走之前顺带再去弈云山走一遭。” 祈殿玥吩咐道:“之前遇见许多零散的魔修,我唤来一场雪暴,将它们都杀了……但兴许还有漏网之鱼,你去稍稍打扫一下吧。” “是。” 莺夏点着头,应声离去。 小屋子又陷入一片寂静。 饭菜未动,而是扣上碗具来保温。 静静等候着许曜回来的同时,祈殿玥取出两本书卷。 第一本中所记载着的,便是北地的澹台家;而另一本…则是旅游指南。 …… …… 当许曜回来时,看见满桌菜肴时,难免愣了下。 “回来啦?”祈殿玥微微笑道:“午时了,你看,尝尝我的。” “这些都是你做的?”许曜感到震惊。 “嗯,稍稍学了些。” 祈殿玥认真地说着,撒谎的同时脸稍稍红了些。 “真神奇。” “神奇…为什么会这么说?”她略带不解。 “我还以为你只会煮些清粥,煎蛋,然后可能会把这碗红烧狮子头认作是真的狮子头…这个是我乱想的。”许曜说道。 “…你瞧不起我。” 祈殿玥面色娇红,微微低头,但心虚地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她又想狠狠踹几下许曜,却又怕暴露弱点,让人抓住了脚踝,又畏缩了。 许曜连声道:“不会不会,玥玥大人很贤惠了。” “…呜。” 祈殿玥感到羞耻。 此时,许曜内心想法良多。 不愧是未来的神女……做的饭菜进步如此大,实在太贤惠了,能打又能下厨,可以说是“五边形战士”。 等能威胁到她的气运之子死了,她便可以成为神女,取得荣华富贵,凭借独一无二的气运睥睨天下,岂不美哉。 “对了。” 想到气运之子,许曜切入了正题,“清远城闲了些,殿玥,要不我们…到外面走走,去旅游看看?” “旅游?” “对,我想…到北地玩一趟吧。” 一来带祈承泽去澹台家,二来则抓着这个时间,把气运之子弄了。 “喔…可以啊,每天这样一日三餐,休闲度日,难免觉得无趣平淡。” 祈殿玥笑着点头,“这就是所谓的夫妻同心…吧。我也正有此意,早上还买到了这本书,北地的旅游指南。” 说着,她取出一本书卷。 其中便是各地有名的风景。 “北地尽头,冰川弱水的雪景,还有秋分时节的红杉落叶之林,我早听闻了,一直想去过。”她轻声说道。 “那挑个时间…?” “嗯,这几日我稍稍准备一下。” 祈殿玥说道:“顺带我去找一找秋儿,路上带他们去澹台家走一遭。” 许曜本还编纂了许多理由,希望以此说服她一同去北地。 没想到竟是想到一块去了。 “好。”他笑着点头。 只要将气运之子解决了,从今往后,天涯海角,何处地方不能随便去呢。 而祈殿玥的想法亦是如此。 …… …… 过了几日。 弈云山下的雪早已融化了。 “许兄慢走。” 祈承泽目送着许曜离去。 已经敲定了时间,准备到北地走一遭了。 今日许曜就是特地来说此事。 不过… “许兄今日又来了一趟,小姐昨天也来了一趟……他们两人在搞什么鬼?” 祈承泽忍不住说道:“他们分明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怎么却都要保守秘密,怪别扭的。” 这不显得多余且没必要么,无比别扭。 他实在憋得慌,很想问一问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秋儿瞥了他一眼,说道:“管这些做什么,许公子和小姐这么说,一定有他们的用意。” 而与此同时,弈云山附近。 最近并不太平。 传闻山间出现了许多吃人的妖兽。 这只是流传于附近山林村落的无端的恐慌。 实际情况,妖兽才是受害者,最贱山林间倒出现了不少吃妖兽的…人。 此刻,山林湖水之中。 潜藏湖下修行多年的黑岩蛛螯蟹,身如钢铁,足如利刃,以吞噬修士之灵脉血肉为修行大道,已有百年。然而终也有到头的一天,它倒成了别人的养分。 魔修“酉水”踏上黑岩蛛螯蟹的身躯,这妖兽比他大许多,犹如一座小山。 而他俯下身子,以手切开妖兽的盔甲,旋即大口吞噬着血肉与灵丹。 【姓名:酉水】 【习得技能:毒海】 【约等于品阶:玄级中品】 【介绍:使用此技能后,将使一定范围内的水染上腐蚀剧毒】 【习得技能:呼风唤雨】 【约等于品阶:玄级中品】 【介绍:使用此技能后,将唤动风雨;唤动的雨势与风浪的规模,视宿主的境界决定】 【新手提示:宿主服用的灵兽越多、品阶越高级,则境界也就越强。】 【当前境界约等于:九品四阶】 这些浮现在眼中的文字,仅有魔修酉水才能看见。 数行文字描述,与寻常的功法不同,有些用词也显得怪异,比如技能,比如“约等于”,比如新手提示。 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酉水感受到自己的确不断变强,心念一动,周遭顿时起风下雨。 “吃下的妖兽血肉,亦成为邪气;然而习得的这些功法,却有些像灵气的范畴。” “神奇!” “妖兽可比修士好找太多了。” “这就是许大人给予的恩赐,不知比从前的魔宗要好多少倍。” 众人感恩戴德。 妖九幽说道:“行了,赶快点到下一处地方,大人说了,叫我们准备干活。” “是。” 第74章 气运-1-1-1-1… 北地的青阳镇规模并不大,但镇内却又不少势力盘踞,相互争夺,只为了、能喝一口汤。 青阳镇中,曾经的霸主是澹台家,然而这些年来澹台家渐渐没落,失去竞争力。 其中很大的原因,来自于澹台家的少家主:澹台尘。这是远近闻名千古难得一见的废材,天生无灵脉,体内又进了阴冥之气,需花费许多药材才能活下去。 长此以往,自然消耗了许多钱财,而澹台尘的病情依旧毫无起色。 在外人看来,澹台家有此“天之骄子”,家族必亡。 可实际上…他却是隐忍许久,默默憋一波大的。 青阳镇外,荒郊野岭。 清秀面庞略带些稚嫩的澹台尘,背着一柄重剑,手上漆黑戒指闪烁着微弱黑光,他穿梭于山林之间,身后几道身影跟上,皆是要杀他的人。 “那些人都是九品五阶、九品六阶的杀手…” “而我只有九品八阶……境界实力差的太大了!” “不仅如此,他们身上的气运皆是蓝色光环…今日倒是惹出祸事了……” 澹台尘内心喃喃,脚步飞快。身后数道蒙面杀手跟上,一步步拉近距离。 只有他才能看得见,那些杀手头上皆有一道蓝色光环。 澹台尘本是作为废材,劳碌一生然后死去。 如今重活一世,获得了“气运”系统,可以看见他人的气运,其边线便是他人头上的光环。 此为气运光环,共分白、绿、蓝、紫、金、橙、红,一共七色。 而澹台尘自己的气运……则为绿环。 凭借洞察他人气运的能力,这段时间以来,他收获了无数机缘。 譬如说,摆脱了“废材”的名号,哪怕在没有灵脉的情况下,依旧可以靠血肉储存灵气来修炼。 又比如说,低价买下了街市中普通无奇的戒指。 然而戒指中,却栖息着一道魂魄。 这魂魄的名字叫作祝长歌,自称来自于中州。 正是在祝长歌的相助之下,澹台尘才有了修炼的能力。 也是因为他,此刻澹台尘才惹上了祸端。 他在拍卖行结束后,将已拍下的神秘宝珠盗窃取走。 却是不慎失手被人发现,被人追杀一路。 “师傅,这破珠子到底有何用处…!” 澹台尘喘着气,渐渐觉得双腿沉重,“不如将宝珠还给他们……” “别急。” 戒指之中,神识体祝长歌倒显得不紧不慢,声音悠悠,“这宝珠对你有大用处,一时半会解释不清,跑就是了。” 祝长歌来自于中州的应天神域,曾经还是声名赫赫的长老。 只是因为各种原因,逃亡至北地。将死之际,却找到了一处归宿。 这是他不会告诉澹台尘的秘密。 所以他看得出来,这宝珠有绝对奇效,足以令澹台尘的实力飞跃。 可机缘与危机并存。 在拍卖行盗窃宝物本就不妥,如今逃了很远,澹台尘终是体力不支,准备放弃。 “不、不行了,撑不住了……” 说罢,澹台尘准备将装着宝珠的木盒遗弃。 戒指中的祝长歌连声劝道:“蠢货,先再等等——万一……快到青阳镇了,万一有人出手相助呢。” 漫山遍野之中,他如海水般磅礴的神识,能感受到另有其他人蛰伏。 譬如说,澹台尘那从未谋面的未婚妻。 此刻,她就在默默注视着澹台尘的举动。 “别开玩笑了师傅,荒郊野岭的,哪来的人…” 澹台尘实在难以支撑,他一回头,瞧见蒙面杀手离自己仅有三四个身位,当即慌乱了。 就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 突然,只听得剑风呼啸,有剑气划破虚空。 咻——! 风起叶落,血花四溅。 身骨与人头断裂的声音清脆刺耳,引得澹台尘的注意。 当他回头转身,看见追杀而来的蒙面人纷纷倒地之时,不由得震惊。 “死、死了…?” 澹台尘警惕地看向远处,那是一道陌生的面孔,挥手间就能断去蒙面杀手的项上人头,来路定然不浅。 但他也惧怕黑吃黑的情况,仍然保持警惕,问道:“何方高人?” “东渊,祈承泽。” 戴着斗笠,自称是祈承泽的人缓步走来,和蔼可亲,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必如此紧张。” “东渊,祈姓,就是那个被魔宗…原来是你们。” 澹台尘想到了最近此事,不由得一愣。 一来,这事实在是惨烈;二来,他也听过师傅祝长歌的疑惑,魔宗有这般举动实在诡异。一来二去,便有了深刻的印象。 “是的…侥幸逃脱,没有死在魔宗手下。”祈承泽苦笑一声,点头道:“但我在东渊已无栖息之地了……故游历各方,要去找一处与我有缘的安身之地。” “原来是这样。” 澹台尘虽没有完全放弃警惕,但还是舒缓了些。 “侥幸逃脱…”他沉默些许,忽地一语惊人,“祈兄既能从魔宗手下逃出生天,想来机缘运气一定不错。天涯海角,定会有与祈兄结缘的宝地。” 像祈承泽这样能从危机中逃出生天的人。 气运一定不错吧? 澹台尘如此说着,却看见对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似乎是被戳中了痛楚一般。 他并没有在意此情况,而是心念一动,唤出系统。 气运光环与数行系统文字浮现。 【目标:祈承泽】 【气运值:-999】 【等级划分:黑】 一道漆黑的散发着雾气的光环,在祈承泽头上飘浮。 澹台尘愣了些许,思绪顿时空白。 自始至终,他只知道气运光环仅有白、绿、蓝、紫、金、橙、红这七色。 他从没见过黑的! 然而更可怕的并非如此。 澹台尘突然看见,无数行文字在视线中刷新。 【您的气运-1!】 【气运-1!】 【气运-1-1-1-1-1-1-1……】 “这是…” “我的气运竟不断减少…!” “头一次见黑色光环气运的人,甚至才刚见面…这是什么煞星!” 他当即大惊,浑身一凉。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机缘不错的人交好,会获得一点福分。 但若是与灾厄不顺的人相处,则会获得天大的霉运。 与这霉运煞星谈话…不兴做此事 “今日多谢祈兄的救命之恩。” 澹台尘双手抱拳,“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话音落下,在不解与疑惑的氛围之中,他逃也似的离去。 “唉…?” 祈承泽一愣,没想到对方就这样逃也似的离去了。 “许兄果然料事如神……知晓我这边定然出了岔子。”他陷入了沉思,喃喃着苦笑,“就看秋儿那边了。” 第75章 小富婆 “紫色、甚至金色的气运光环,也并非没有见过。” “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黑色光环的人!” 澹台尘匆匆离去,心有余悸。 与祈承泽短暂的接触,他的气运就像中毒了。 一行行【气运-1-1-1-1】的文字不断刷新。 直到远远离去好一阵子,这才终于消停。 “小尘子,那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怎只是匆匆答谢就逃开了?” 戒指中,神识体祝长歌难以理解,“能从魔宗手中逃出生天的人,必然有一番本事。这是你的机缘,不可错失。” 虽说出手相救的人,并非是澹台家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但祈承泽好歹也算是一场人脉机缘……祝长歌心中是如此想的。 澹台尘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黑色光环气运的人,别说是机缘了,就是自己这一身大气运,都得被对方吸收。 还好他有系统,否则着了道,气运定要被那黑色给污染。 恐怖,恐怖如斯……他内心喃喃道。 “师傅,暂且不说这些,我们先回去吧。”澹台尘说道:“先研究研究,这珠子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一路飞奔回青阳镇。 以防万一,他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确定那煞星祈承泽没有追上来后,这才稍微放松了些。 却在此时,不经意地抬头间,看见邻近山峰上有两道缥缈的身影。 其中一人面相端庄,虽并非绝世美人,可至少也是优雅贤惠的女子。 而另一人……则是身着素裙,蒙着面纱,气质深邃不可窥测的仙子。 在看到她眼眸的瞬间,难以言说的熟悉感,浮现在澹台尘心间。 “那两人是…”澹台尘喃喃道,“为何我觉得有些熟悉。” “算了……当务之急,先回去。” 将此念想压制,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免得再碰见什么意外。 而此刻。 在山峰之上。 祈承泽收起了剑,环顾四周,找见了那两道人影,旋即匆匆上前。 “秋儿,原来你在这儿……咦,这是?” 他向秋儿打声招呼,突然看见后者旁侧女子,不禁疑惑。 那身着素白长裙且蒙着面纱的高雅女子,一眼便知来路不浅,莫非…她就是许兄所说的那人? “承泽。她是来自中州太清玄天宫的仙子,名叫叶倾雪。” 秋儿笑着解释道:“方才来不及追上你,却恰巧碰见了仙子,稍稍与她聊了些。” “中州…?” 祈承泽稍稍一愣,内心暗道,果然如许兄所预料的如出一辙。 他拱手俯身,恭敬道:“仙子,方才身手拙劣,让您见笑了。” “无妨。” 蒙着面纱的叶倾雪,声音显得淡然平静,“你…叫祈承泽是吗,秋儿说你们来自于东渊的祈族。但不久之前,祈族却被魔宗覆灭了。” “是的。” 祈承泽深深叹息,他本想说皆是自己霉运所导致的。 然而话到了嘴边,看见秋儿的眼神暗示,才想起许曜的嘱咐。 “我们族内的某位长老,早已皈依魔宗门下,是为魔宗来的细作。不知魔宗到底使了什么法术,竟能将邪气伪装为邪气,藏匿数十年……”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不说了,唉…” 叶倾雪沉默些许,“若真如此,的确诡异,也难怪沈家的公子会于东渊毙命……就是沈家公子的护法者,也失去了联系。” “护法者…?” 祈承泽稍稍一愣。 他听六长老解释过来龙去脉,知晓实情。 那日沈玄死的时候,分明就没见什么护法者。 “没什么。” 叶倾雪轻轻摇头,没有兴趣解释太多,“说回正题吧。祈承泽,你应当已见过我的未婚夫了。” “是的。” “你对他感觉如何?”她问道。 祈承泽犹豫些许。 许曜告诉他,若叶倾雪有问此事,不必管太多,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所有的坏话都说出去即可,叶倾雪并不会动怒。 本来嘛……祈承泽想七想八,还得靠编。 但现在不必了,他实话实说道:“如何说呢…仙子抱歉,我有话直言……” “在救下他以后,话还未说几句,他便那样走了,这有些…”他显得为难,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去。 “有些无理,是么。”叶倾雪平静地补充道。 “…” “不必拘谨。在来之前,我就听说我那未婚夫的性子很糟糕。” “……” 秋儿解释道:“承泽他有些腼腆,不尚开口。他本想着救下那人以后,要一碗水,一处歇脚的地方……” 说到此处,她苦笑一声。 “倒不用觉得难以启齿,可以理解。” 叶倾雪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傲,声音平淡,“澹台尘的确显得无礼些。” 若是换作其他清醒,澹台尘这样做倒没什么;但对于叶倾雪而言,这无疑给她留下了坏印象。 “我曾想过要退了此婚约,但父亲临终前总是告诉我,他是拥有逆天机缘的卧龙,将来必然卓越光彩。这是父亲的嘱托,我不能不听。” 她解释道:“但我并不太信此事。所以…能否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祈承泽连声道:“仙子请说。” 叶倾雪说道:“我带你们去澹台家,也算有了一处遮蔽风雪的歇脚之地。” “而你们…帮我好好看着澹台尘,就是我那未婚夫。” “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机缘’。否则,我便要去退婚了。” …… …… 而此刻,在北地青阳镇的一角。 今日,镇外来的一对夫妻于此地入住了。 院子杂草丛生,屋内遍布蛛网灰尘,光是打扫,再雇了几个人来,都耗费了许多精力。 到了傍晚,总算是打扫完毕了。 这座北地青阳镇的新家,也算可以安逸下来。 院子中有一棵生长百年的榕树,今日刚在榕树下编了一只秋千。 身着月白长裙的白发佳人荡着秋千,一双赤足轻轻摇晃。在黄昏夕阳之下,雪白细腻的肌肤似乎泛着微弱霞光。 “好累。”她长舒一声,轻轻哼着。 累是不可能的,她单只是想撒娇而已。 许曜将手洗干净,来到她身后,一双手搭在那柔软冰凉的香肩上,轻轻揉着。 “你先去休息吧。”他说道:“等等我去外面带些饭菜回来。” 除此以外,他还要见一见妖九幽几人。 祈殿玥轻点螓首,道:“嗯…麻烦你了,对了,钱够不够?我再给你些……” 在此乱世,任何货币都没什么信用,为数不多的硬通货之中,灵石最常见。 除了许曜知道的祈族宝库以外,还有应天神域的部分宝库。她掌管财政大权,却并不吝啬,挥手间便将千金赠出去了。 “够了,买些饭菜而已,又用不了多少…” 许曜觉得自己像是被包养了一样,思绪复杂,“这房子我们租多久?我们最好等承泽和秋儿安定下来,再回到东渊。” “租…?” 祈殿玥愣了些许,任性地笑道:“你在说什么梦话……我早买下来了,何谈租之一字…” “……” 第76章 未来 许曜的价值观,被前世蓝星的房价假浸淫许久。 在他的观念之中,像这种带院子的小别野,历来只有租的时候,从没有买的份。 何况,这里只是在北地青阳镇的歇息点而已,并非定居于此。 然而此刻问了一嘴,他才发现,他跟祈殿玥是两个世界的人。 才刚入青阳镇。 当许曜悄悄去见妖九幽、秋儿,并让他们去做些事的时候。 祈殿玥大手一挥,早已将房屋买下。 该如何说呢,哪怕是在这座玄幻世界,大部分平民凡人住的也都是草房。 有任性富婆包养……怎会这么美呢。 “有时候突然怀念小时候的梦想。” 许曜长叹一声,面对着黄昏夕阳,吹着冷风,忽地进入网抑云状态。 祈殿玥眉头微挑,“喔…梦想……?你倒像个小孩子一样,不介意说说吗?” 如果不是太离谱的话。 以她作为神女的身份与能力,金银府邸,良田美宅,天材地宝、功法秘籍…… 甚至是太清玄天宫的众多仙子,她都可掳些过来当作美妾。 当然…美妾的事就算了。她能做到,但做不到不吃醋。 许曜的梦想,一定如小孩子般纯真……她内心喃喃着,觉得肉麻,又痴痴地微笑。 许曜瞥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当年老师问我们,长大以后想做什么?有人说想作科学家,有人说想被富婆包养;轮到我时,我发现加课堂分和扣分的话都让他们讲了,我必须得讲个新颖的…” 什、什么东西? 祈殿玥有些疑惑,但她关心的重点在最后,“所以你到底是……” 许曜说道:“我那时候就说了,娶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婆,在小县城里过日子,足矣。哪像现在,被你这个小富婆包养了。” “……” 祈殿玥忍不住微笑。 抛开那些陌生的词汇不谈,她大抵还是能懂许曜的意思。 不过… “我是普普通通的小老婆吗?”她眨了眨眼,清澈水润的眼眸中带着笑意。 许曜如实说道:“至少你现在是。” “现在…?”祈殿玥笑道:“曾经呢。” “曾经是祈族的千金大小姐,嗯……” 祈族已给她灭了,许曜的话也说不出来。 祈殿玥又说道:“那…未来呢?” “未来?” “嗯。” “未来的事说不准呢,谁都决定不了。” 许曜说着,内心思绪繁杂。 倘若能令澹台尘的气运锐减,甚至死去。 那么作为最终反派同时兼顾逆天气运的祈殿玥,自是可以放心大胆地到神域,成为神女。 倘若不能… 那就安安逸逸的度过此生罢。平凡的度过一生并不可耻,这对许多人来说是需要竭尽全力才能达成的目标。 “也许,看天意。”祈殿玥沉默些许,忽地说道。 “什么天意。”许曜摇了摇头,没当一回事,“去他娘的天意。。” “你骂起人来,还真是……过分。” 祈殿玥俏脸微微抽搐,似是无奈。 不过嘛…说回先前的话题。 她现在可是应天神域的神女了,倘若足够幸运,也许未来就能成为掌管神域的女皇。 不必说未来,就是现在,就是此时此刻,倘若许曜想,她会给予他想要的。 只待一切尘埃落定…便是她主动表明自己神女身份的时间。那时起,她会真正接许曜去神域,像所有话剧戏本中的反派人物那样,肆无忌惮地包养这个男人,然后日日夜夜,夜夜笙歌。 …… …… 闲聊几句,许曜便出门采购,顺带买些饭菜。 院子里只剩下祈殿玥一人。 她荡着秋千,神情惬意淡然。 不多时,前方空间扭曲,一道人影浮现,赫然是来自神域的侍女,莺夏。 “殿下,奴婢方才去青阳镇走了一遭,有所收获。”莺夏说道。 “说说罢。” “简单归结…两个好消息,和一个小小的坏消息。” 她说道:“先说好消息吧。第一,失踪许久的往日神域长老的魂魄,似乎就是在青阳镇之中,可他如果不显身,我们还是难以找到他。” 曾经,那位神域长老似乎与谁搏斗,燃烧魂魄。神识之中,属于神域的烙印被激活,这才让人抓住一点动静。 但现在,还需再等那位长老的动作才可。 祈殿玥轻轻点头,“倒也是件好事,第二个呢?” “第二,青阳镇是方圆百里内数一数二的风水宝地,而您怀疑的澹台家,千百年前亦与神域、甚至与邪族有所瓜葛。如若不出意外……气运之子,想来近在眼前。” “…”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对祈殿玥来说,是如此的。 莺夏以为,她会将气运之子接回神域。 可实际上,她要做的是将气运之子杀死……这样,就没有人能与她争夺神域之主。 “我知晓了。”祈殿玥问道:“那么,那个坏消息呢?” 莺夏解释道:“东渊魔宗已灭,北地魔宗不久以前才经受讨伐,尚还弱小。” “然而在青阳镇的附近,似乎有魔宗魔修出没。” 祈殿玥眉头微挑,觉得有趣:“喔…真罕见,应当是巧合吧?” “不知。” 莺夏摇了摇头,“但在魔宗以外的地方遇见魔修,一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意味着… 魔宗失控了。 因为,魔宗魔修是中州势力放任的,目的便是为了制衡各地势力。如无必要,一般都会苟在魔宗。 此刻他们擅自出现,显而易见…或是中州有势力瞒着他人在干小动作,要么便是魔宗失控。 很显然,前者并不可能。 因为能向魔宗发号施令,去制衡某个家族宗门的话… 必须先有中州某个势力的同意才可。 …… 而此刻,青阳镇的某个胡同。 妖九幽,以及戌木、酉水等几位魔修,在此藏匿许久。 终于巷口有人影进来,他提着几大袋酱醋糖盐、饭菜甜点……便是才刚采购回来的许曜了。 “许大人,您来了。” 与妖九幽相比,那五位魔修的崇拜之意不输于前辈,后浪推前浪了属于是。 妖九幽抢着说话,道:“大人,就在不久以前,我们几个在青阳镇的附近,发现了意外情况。” “意外…?”许曜问道:“说说吧。” 妖九幽答道:“我们瞧见几个同僚……就是北地的魔宗,他们鬼鬼祟祟也不知在做什么,一遇见我们几人,便逃也似的跑开了,追都追不上。” 第77章 委屈你了 北地的魔宗,久远以前遭受过一次清剿。 这倒不是因为中州的人突然良心发现,而是他们单纯认为,北地魔宗实在太膨胀了,需要给个小教训。 再然后,魔宗实力就被砍去七成,濒临解散。 此刻皆缩在一处地方,安安逸逸的苟着,不敢外出,免得被修士当街打死。 所以,现在遇见北地魔宗的魔修,难免令人觉得诧异。 “既然是同僚…你们无法与他们联系么?”许曜问道。 妖九幽摇了摇头,“就算不使用大人您的‘恩赐’,他们也在避开我等。” “这是心里有鬼…” 许曜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那位能够杀死神女祈殿玥的气运之子,亦是灵邪双修之人。邪修的第一步路,就是由东渊魔宗所引导的。 现在东渊魔宗亡了,莫不是轮到北地的魔宗出来作接力棒么。 思索片刻,许曜说道:“你们几人,现在既接受我的恩赐,你们的主人也并非是邪族,而是我。” “倘若再碰见北地的那些魔宗,如若可以,就将他们捉来好好盘问个清楚。” “如若不能,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就将他们全杀了。” 几位魔修感到意外。 但的确如其所言,他们现在的主人已经是许曜了。 “许大人的话,我等绝不违背!” 这之中当为性格暴躁的申焱作为激动,他的声音差点没压制住,传出巷外。 “前些日子我才吞下一颗妖火兽丹……嘿嘿,没有练手的机会,憋得我难受!” 若非有“不轻易杀人”的戒律,申焱早就大杀四方。 许曜懒得清算他过去杀了多少人,但此时此刻约束他的杀性,还是必须要做的。 …… …… 祈殿玥玉指轻轻敲着秋千绳索,沉思片刻,说道:“莺夏,你再注意些。” “倘若再碰见了北地的魔修,就将他们抓来盘问个清楚;否则,就将他们全都杀了。” 莺夏点头,“奴婢明白。” 祈殿玥又补充道:“另外,你抽个空,过几日去找一找北地魔宗现在的地址,然后…” “也将他们都杀了吧。” 莺夏迟疑些许,不免问道:“这是为何?” 虽说她只是个下人,这样难免无礼,但心中的好奇还是令她说出这句话。 祈殿玥垂眸微笑,“单纯觉得,他们这样鬼鬼祟祟,大抵没什么好事,不如杀了就是,随手的事而已。” “而且,我们这样不也算作一件为民除害的好事,难道不是么?” 这的确是随手的事,不过,干活的人可不是殿下您,而是奴婢啊… 明明殿下您杀的‘民’最多… 莺夏内心喃喃着,颇有不满。 她感觉除了许公子以外,其他任何人,在殿下眼中都像是一件工具。 “…”她点头答道,“奴婢明白了。” “咦…有人来了,奴婢先行告退。” 她感知到屋外的动静,话音落下,身躯隐匿不见。 祈殿玥淡然惬意的目光,转而有所触动,那一对美眸凝视着院子的门。 片刻,“嘎吱”声响起,门开了。 许曜采购完一圈才回来,提着许多东西,说道:“傻白毛,我回来啦。” “…” 祈殿玥眼帘微垂,略有不满,“你还是叫玥玥吧,玥玥更好听。” 此前她对玥玥的叫法很不满,因为这显得她太娇小了…… 她还是更喜欢许曜能臣服在裙下,恭恭敬敬地说一声殿下… 现在看来,玥玥不知比傻白毛好听多少。 “不对…你戏弄我?”她嘟着小嘴,才明白过来了。 “嘿嘿。” 许曜敷衍了过去,说道:“先吃饭吧,我在镇内转了半圈,这家客栈的饭菜最香,打包带回来了。” 夕阳黄昏,很是好看,然而庭院有些冷,晚饭自然就在房里吃了。 饭桌上,少不了聊些轻松的话题。 “方才在路上,恰巧碰见了祈承泽和秋儿。” 许曜说道:“他们的运气也不错,正好遇见有缘人,顺利在澹台家休息了。” “哦?是嘛…”祈殿玥微微吃惊,“我还以为要花许多时间去说情…” 她可是隐约能感受到祈承泽的厄运……虽无法具体查探,但因为神之血脉的缘故,大致能模糊的感受到。 “倒也不用。” 许曜说道:“说起来马上过年了…承泽和秋儿他们准备过节,澹台家倒是还在打打杀杀,感觉像两个世界的人。” “我们不要去学坏的。明日我准备些,贴一副对联,挂几盏灯笼,这样有些氛围。”祈殿玥笑道。 “我来就好,你就安心着吃饱长胖呗。” 许曜摇了摇头,“方才在路上闲逛,有时候很羡慕简简单单的普通夫妻。” 月半月半月半,有容乃大。 “怎么…你说这话?”祈殿玥轻笑一声,“娶了我,还委屈你了?” 许曜嘴角微微抽搐,略显无奈,“不,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是这样,挺好的。” “嗯…” 祈殿玥轻轻点头,“对了,等会吃完饭,你去洗洗身子吧。” 对于这样突然的话,许曜感到诧异,不免问道:“怎么了?” “要做些事。” 她面色淡然,轻声道:“我看你境界似乎有些变化…索性尝试一下,突破境界吧。我的玄阴圣体,恰好能帮你镇压一点旺盛的阳息。” “哦…” “怎么了?”祈殿玥柳眉微蹙,问道。 许曜沉默些许,脱口而出,“我以为是做什么知我长短、知你深浅的事,原来只是这样。” “…” 祈殿玥红着脸,娇声呵斥道:“说的什么话呀……银贼,不可以色色的!” 她还要保留着处子身呢…免得神之血脉流逝,这是作为神女最引以为傲的资本,如何失去可就糟了。 但…但是嘛,也许可以有其他的那个可以做,只要不是… 呜。 她的思绪一片空白,不敢再想下去了。 …… …… 深夜,北地下起了小雪。 而在澹台家内,一场异变悄然发生。 昏暗的卧室仅有一盏微弱烛火,澹台尘双腿盘坐,心思陈静下来。 而在他面前,诡异的灰色宝珠飘浮在空中。 “此为当年邪神陨落后,一缕至纯邪气凝聚而成的宝珠。本以为此珠有来头,没想到来头竟如此恐怖……不知这是捡到宝,还是捡到灾祸了。” 戒指中的祝长歌深深叹息,道:“小尘子,你可确定……要吸收这邪珠的力量?” “确定。” “你就不怕受了反噬,走火入魔,与那些非人非鬼的魔修相似?” “不怕。” 澹台尘摇了摇头,“相比较这些…我,只想变得更强。” 他也不知自己这份自信从何处来,只是有种天真的直觉,邪珠认他为主了。 这是其一。 其二,他现在的气运仅只是绿色光环,属于倒数第二等的霉运。 但戒指中的长老,祝长歌,却是拥有金色气运光环的人,属于排行第三的好气运。 这段时日以来,澹台尘掠夺了不少气运,自然放心许多。 第78章 天邪珠 宁教我负天下,休教天下人负我,这是澹台尘最大的信念。 他想变得更强,更想逆天道而行,让这天下苍生都对他敬重有加。 千年前王朝林立的时代,那时的王朝皇帝,便是他今日最向往的身份待遇。 寻常的修炼之法,他难以企及,因为没有先天灵脉,光是构筑假想灵脉都费力许多。 但,魔修邪术的修炼之法,是最适合他的。 “嘿嘿…不愧是我的徒儿,有如此魄力。” 祝长歌笑道:“既然徒儿想变强,那为师就教你,不过……” 澹台尘皱了皱眉,“师傅,别再卖关子了。” “一旦使用此珠,会发生什么,为师也不清楚。” 祝长歌语重心长,“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你必然会堕落为魔修,多余的事为师可以帮忙解决。但有一点代价,你必须承受得住。” “代价…?” 祝长歌解释道:“从今往后,每次修炼邪术,必须以他人血肉、修为、神作为驱动的力量。” “……” “换言之,这需要杀人。一千,一万,十万,百万,尽头会有多少?不得而知。” 空气寂静片刻,只有灰色的天邪珠,似乎回荡着沙沙声响。 “区区如此而已。” “哦?” 澹台尘沉思良久,突然笑道:“他人的死,与我何干。几年前我被世人痛骂废材之时,世人可帮我说过几句话?” 他能看见,祝长歌头上的金色光环,颜色黯淡许多。在无意识之中,夺取了祝长歌的气运。 为了变强,为了摆脱废材翻身做主人,哪怕牺牲世人,他也愿意。 他除了气运系统以外,还有一个秘密不曾与人说过,那便是…… 他是转生过一世的人。 上辈子在澹台家兢兢业业,却是惨死;这辈子带着记忆重生,知晓许多宝藏,知晓许多机缘…他绝不能浪费。 “好!” 祝长歌声音悠然,笑道:“有我当年几分心性。既如此,那便用此珠,为师来护法!” 澹台尘长舒一声。 他闭上双眼,神识沉入那灰色的宝珠之中。 霎时铺天盖地的灰雾,如潮水般笼罩了他的神识。 视线之中,出现一幕幕画面。 那是久远以前的黄昏战场,遍地是尸骸与断剑,连结天与地的古老的神树在渐渐枯萎。 神树枯萎,天道湮灭,来自域外自称为“圣族”的妖魔,霸占这一方灰土。 黄昏落下,世界陷入永夜。 人族皆驯为奴,圣族长存不灭。 然谁也不知晓,永夜只是开始,伴随着星辰与银月逐渐黯淡,世界归入虚无。 圣族至高无上的神,凝聚自身一道分魂,汇聚成宝珠,遗落世间。 久远以后,有人执笔创造轮回。 世界新生,此珠便再次孕育圣族之人。 “圣族……莫非邪族的自称是‘圣’…?倒有些荒谬。” 澹台尘看着无数副画面,惊声道:“这些是天邪神留下来的画面,他是想告诉我……轮回?” “轮回…我死过一次,重生过一次,与这轮回有所关联么。” 短暂的几幅画面,神识之中无端生起的文字描述,都令得他陷入沉思。 但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 就在此时,眼前画面化为一座血海。 澹台尘的双目变得充血、炽热,浑身血脉滚滚发烫,铺天盖地的邪气涌来。 轰隆隆—— 渺小的神识与身躯,仿佛经受着沧海的洗礼。 “不好,邪族的杀念…!” 澹台尘蓦然睁眼,视线之中却是一片血色,他漆黑眼瞳充斥着鲜血,那是邪族与魔修的象征。 而漂浮在身前的天邪珠,也早已融入到体内。 一阵“咕噜”声从他小腹响起。 “糟了……”澹台尘紧咬着牙关,“这份突然的饥饿感是怎一回事…” 虽说如此,他也明白,自己兴许是想…吃人。 “小尘子,撑住!” 祝长歌喝道:“为师帮你镇压住邪气,但邪念须靠你自己解决!” 他可以压制邪气,不让外人发现。 但澹台尘自身升起的邪念,他却无法帮上忙。 “师傅,好饿…” 澹台尘额头上布满豆粒般大的汗珠,小腹发出咕噜声的同时,嘴上还磨着牙。 他忍耐良久,充血的双目突然凝视着自己的手。 “对了,别人的肉暂时吃不到,我可以先吃自己的……”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便无法再遏制了。 祝长歌怒喝一声,“荒谬!” 终究还是他这个老爷爷操碎了心,也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气运一点点被蚕食。 眼见自己的徒儿真要自残,祝长歌一咬牙,“徒儿,放轻松,为师来助你!” 话音落下,他下了狠心。 竟是决意燃烧神识,以这般大代价,帮助澹台尘镇压邪念! 既要防止邪气外泄,引得他人注意;又需帮助澹台尘镇压邪念,免得自残。 这之中所需燃烧的神识,足以可见有多恐怖。 …… …… 而此刻,在青阳镇的一角。 与澹台家不同,这里荡漾着微弱春光。 “哈…” 祈殿玥侧脸娇红,白发刘海之下有淡淡的露珠,她看上去很疲惫。 “没想到,你这家伙竟是深藏不露…” “你是指哪方面?”许曜表情正色。 他们什么也没做,单只是借用彼此的玄阴与纯阳,来解决反噬、突破境界。 只是这些话容易让人误会。 但要说误会……也不能这么说。 说起来下流,许曜算是色色的那种人,祈殿玥也受了一点影响,也放下原本的矜持……欲拒还迎,由着他来做些小动作。 他们虽未行婚礼、拜堂,但也算是夫妻了。时间许久却还没要一个孩子,在外人眼中很是蹊跷,但实际上他们两人都不太想要孩子。 但他们可以试试啊,许曜这样想着,就先发起冲锋。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就对了……淫贼。” 祈殿玥沉默些许,正经地说道:“反正…我就是跟你说正经的呢,你的体质不错,纯阳之息也很旺盛,现在境界如何?” 许曜说道:“八品八阶。” “接连突破两阶……不错。” 祈殿玥垂眸微笑。 这样的天赋,放在中州,也算有中下游的水平了。 只等那气运之子死了,最大的威胁消去……神域内区区神子,她何惧之有?届时便能搬到中州去居住了。 然就在此时,祈殿玥的表情突然凝固。 神识之中,传来莺夏的声音。 他发现神域长老的神识了。 第79章 献给至高的女皇陛下 此刻。 在许曜的意识之中,传来妖九幽的声音。 “大人,不好了!”妖九幽声音焦急,“附近发现北地魔宗的许多同僚,他们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但我等却无法察觉。” “东西……来自于何处?” “澹台家。” 听闻答复,许曜有了眉目。 “是天邪珠。”他内心确认了。 天邪珠,这是他写下的,赐予主角最大的宝物。 正是此珠,激活了澹台尘的体质,令其成为能够灵邪双修的气运之子。 澹台尘是没有系统的传统类型的主角。 最大的金手指,便是此天邪珠。 东渊魔宗虽已覆灭,但北地魔宗能闻声而来,也不奇怪。 “你们稍等片刻,等我过去。”许曜神识传音道:“在此之前,遇见北地魔宗的魔修……能控制束缚住也好,若不能,就将他们全杀了。” “明白。” 话音落下,妖九幽以及另外几位魔修,都准备大开杀戒。 …… 祈殿玥提起衣裙,柳眉微蹙,看上去很不高兴。 她的神识之中,传来侍女莺夏的声音。 “殿下,往日神域的长老,祝长歌,此刻显露踪迹,还请您随奴婢一同前往。” “…” 祈殿玥贝齿轻咬着红唇,喃喃抱怨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此刻…” “殿下请不要再抱怨了,您深爱许公子,但还请您兼顾要事。” 莺夏说道:“周围发现不少北地魔宗的魔修,想来也是冲着祝长歌而去。” 莺夏很罕见的说了一声自己的主人。 原因无他,神域长老的出现无比重要,倘若出了什么意外,就算是神女也免不了责罚,作为侍女的莺夏更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知晓了。” 祈殿玥声音冷漠,“等我片刻……在此之前,遇见北地魔宗的修士…” 说于此处,她沉思片刻,说道:“算了,还是如之前说的那样,全都杀了就是。” “奴婢明白。” …… 大抵有时候,夫妻同心就是如此,两人彼此的缘分安排也是惊人一致。 方才还在床上,协助彼此修炼的同时,还在翻云覆雨。 然而此刻,两人却都在找着借口准备离开。 都是相同的目的地:澹台家! 可现在夜已深,又办过了正事,该是同床共眠的时候了。此时出门,岂不显得鬼鬼祟祟? 两人彼此都约定好,当个普通人,度过余生即可。两人都想着悄悄努力,然后给予对方最好的。 空气寂静良久。 终于,许曜率先忍不住。起了身。 “你去哪?”祈殿玥问道。 “洗洗身子。” 许曜想了很久,才编出这么个拙劣的谎言。 “…” 祈殿玥虽说也期盼这个好时机,但仍是傲娇不满,许曜这话未免太离谱了。 她嘟着小嘴,眼神凶巴巴的,“洗身子……你莫不是嫌我…脏?” “没有,没有,哪里的事。” “不用这样。”她轻轻摇头,突然显得柔和许多:“夫君,我…确实不小心弄脏了。你去洗吧,时间久些,要将身子洗干净,后半夜再来。” “…?”许曜被车轮压了一脸。 “快去。” 祈殿玥犹豫了很久很久,然后那高傲的金色眸子…抛了个媚眼。 莺夏那边的事,至关重要。 她现在无所不用其极了属于是。 “马上回来。” 许曜丢下这句话,穿上衣服,匆匆忙忙的离去。 祈殿玥也不在乎这一小细节,她的眼神逐渐冷漠,心间升起一抹愤怒。 祝长歌…?不过是个死人罢了。 在这个时间点闹出事情,恰如死人招魂,令人不悦。 “往日的神域长老…不知藏了多少秘密,又在今夜打扰我的雅兴。” 她咬着红唇,杀意盎然,“真是找死。” …… …… 青阳镇曾经依山傍水,是个好地方。然如今山秃水枯,显得冷静凄凉。 又是夜深人静之时,镇上安逸。 然而今日,暗流涌动。 澹台家的附近,众多魔修悄无声息的聚集。 他们皆披着黑袍,兜帽之下的脸是清一色惨白且长满尸斑的狰狞面孔。 这些来自于北地魔宗的魔修们,感知到了天邪珠的呼唤。 天邪珠降世,那只意味着一件事。 将会有新的邪神,踏上至高的王座,带领邪族与魔修走出重围,与天道和应天神域抗衡。 “陛下说的不错…这天邪珠,果然出现在青阳镇附近。” “听闻陛下尚还年轻,却能在邪族领域中,以一己之力,打破秩序,成为第三十三尊邪帝。” “果然…” 几位北地的魔修,议论许久。 言语之中,皆无法掩饰其中的崇拜尊敬。 在邪族之中。 数字三十三,意味着死亡。 但那位陛下却说道:三十三意味着新生。 在连结天与地的建木神树的顶端,通往神秘的至高无上的阶梯,共有三十三级。 而她便是亲自踏上神秘阶梯的人,并取得了恩赐。 这是真是假,无人可以验证。可第三十三尊邪帝的诞生,却是毋庸置疑。 “那位陛下的恩赐…是‘天律’,不知这到底是何用意。” “能猜测到往日古神遗留下来的天邪珠……果然神机妙算。” “好了,该办正事。” 有魔修说道:“取得天邪珠,献给至高无上的朔月陛下!” 他们脱去黑袍,一身血肉纷纷炸开,露出作为魔修的骷髅的相貌。 漆黑眼洞之中,闪烁着幽幽红光。 “朔月?谁他娘是朔月,敢抢我们大人的序列三十三邪帝的位置?” 暗巷,雪夜,突然有怒声传来。 几位北地的魔修一惊,纷纷望声音方向瞧去。 那是一具仅有人膝盖高的渺小的骷髅,脆弱不堪,似乎只要一阵风就能吹倒。 然而他的语气却无比嚣张。 “你是…东渊魔宗的人?你们不是已被中州沈家灭门了?” “管这些作甚?” 北地魔修中的一人怒道:“好大的胆子,胆敢污蔑陛下。也罢,都给我杀!” 信仰是最容不得污蔑的。 这象征着忠诚,也象征着是否为同阵营的友人。 “弟兄们,动手!” 妖九幽摆了摆手,一声招呼。 顿时,五道身影相继于黑夜暗巷中显现,分别从前后与围墙之上,各堵住了一方。 魔修酉水咯吱笑着,声音阴冷。 第80章 露两手瞧瞧 动乱于此时发生。 然而北地的魔修,却不敢有太大动作,怕引得青阳镇其他人的注意,所以都压制住了邪气的扩散。 他们以为……妖九幽、亥金、酉水等一众魔修,也会遵守这一潜规则。 倘若声势闹得太大,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可万万没想到…妖九幽那几人,根本就不讲规矩。 “弟兄们,露两手瞧瞧。” 当北地魔修还在攒时间,读条蓄力的时候。 酉水已率先出手。 此刻雪夜……这雪,恰好为他所用。 他抬手的瞬间,无形之力涌动。 这一片无人的深巷胡同之中,陡然间升起近乎死亡的气息。 从天飘落的纯白的雪,染上黑雾与血丝,融入夜空之中。 “毒海!” 魔修酉水一声令下。 这雪便如有灵似得,如万千漆黑剑雨,纷纷向那些北地魔修刺去。 啪嗒! 黑雪僵硬犹如冰炮,落在地面,升起阵阵缥缈黑雾。 深巷土地被黑雪腐蚀。 而那些还在蓄力读条的魔修,纵使躲过坚硬如黑岩般的雪花冰晶,也躲不过毒气的侵蚀。 他们纷纷发出惨叫声。 这雪初落下时觉得冰冷,然而静待片刻,身躯却如火烧似得剧痛。 他们惨白的身骨迅速发黑、腐蚀,一道道漆黑窟窿不断扩散。 “这、这是什么法术!?” “黑岩蛛螯蟹的剧毒!” “经由蟹心日夜养育之下的毒素,能污染一方水土,毒性剧烈…” 吃瘪了的北地魔修感到不解。 反应过来的他们,迅速凝聚邪气,形成无形屏障,将天上飘落的雪花挡下。 虽不如武冥煌那能开辟一方空间的封绝结界,但这样的无形屏障,也已足够了。 “你们从哪学来的这种诡术?” 他们吃人无数,早已掌握复生或伤势自愈的邪术。 分明不曾察觉到丝毫邪气的动静。 然而只是分毫间,他们便落败在对方手上。 这简直难以理解! 酉水冷声道:“此为大人的恩赐,岂是你们那冒牌的主子可比拟?” “大胆!” 信仰再次被污蔑,北地魔修大怒。 “违逆陛下旨意,被‘天道’恩赐清剿的罪人,胆敢如此污蔑女皇陛下。” 为首的魔修怒道:“区区旁门左道而已,不要怕,都给我杀,杀杀杀!” 此刻,天邪珠已无暇兼顾。 对方显然也是为着天邪珠而来。 青阳镇并不算大,北地魔修一咬牙,狠心,决意不再隐藏实力,哪怕会被青阳镇的几大家族知晓、追杀。 “大人嘱咐过,不能节外生枝……” 沉寂许久的未土,终是说了一句话。 这几日他习得的技能,不像申焱那样富有杀伤力,也不似酉水那般能呼风唤雨。 他习得的技能大多没什么用… 但意想不到的是,此刻派上了用场。 “沙海结界!” 只见未土双手合十,周遭沙尘飞扬,与天上黑雪漂浮融合。 在一众北地魔修惊愕之际,这一方无人的胡同深巷,均被沙海染上、封绝。 整个深巷尽是黑暗,铺天盖地的邪气竟是被这沙土遮蔽,无法散去,自然也无法引起青阳镇上下的注意。 这是好事,不论对北地魔修,还是对妖九幽几人来说,都是避免麻烦的举措。 但… 这般诡异的法术,再次令北地魔修懵逼。 “这又是哪个妖兽的能力?” 还未动手,士气已乱。 北地的魔修,从未见过这般阵势。 明明是同僚,可妖九幽等人为何,能使出这些从没见过的诡异的法术? 显然这与他们所说的那位大人有所关联… “怕他作甚?都给我杀出去!” “为了至高无上的陛下,杀!” 话音落下,他们不再犹豫,就要动手。 既然是在这沙海结界之内,气息与声响都无法外泄。那么自然而然,双方也动了真本事。 轰隆隆—— 虚空间响起沉闷的雷声。 磅礴如山海般的气息卷席四周,却不属于这两方人。 “不好!” 不论是北地魔修,还是妖九幽等人,纷纷都察觉到危机。 有第三人出现。 不仅跨过了沙海结界的封锁,其中恐怖的压迫气息,足以将他们的身躯碾作粉末。 咔嚓——! 咔嚓——! 阵阵清脆声响起,然后是连绵的惨叫声。 沙海散去,北地魔修众人的身躯被无形之力碾压、杀死,其身躯化作尘埃粉末,难以自愈。 但见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虚空扭曲,一道人影渐渐浮现。 妖九幽等人皆被此压迫惊吓,就算没有肉身,差不多也是头皮发麻冷汗直流的境界了。 “那是谁?” “仅只是气息压迫,就将他们杀了……!”妖九幽心中震惊。 待尘土散去,月光投射向暗巷,妖九幽几人才看清那人的相貌。 “你,你…原来是你。” 妖九幽顿时浑身发抖。 此刻突然到来之人,便是不久以前追杀他的一位女子,莺夏。 “哦…?” 莺夏稍显吃惊,很快又镇静下来,“原来是熟人。” 她还想留着妖九幽几人,准备盘问个清楚。 这些能力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也是脸盲,分不清魔修分别是哪个。但妖九幽标志性的渺小的身形,她还是有印象的。 “我倒还想问你,月黑风高,又是下雪之时。你们这些奇怪的魔修不去墓里安心歇息,来此作甚?”莺夏警惕性地问道。 此时此刻,恰巧与神域长老祝长歌的出现,很是巧合。 只听得妖九幽叹息,答道:“自然是有大人交代的事要办,此事与你们中州的没关系,倒是你……!” “月黑风高,又是下雪之时,你不在中州的大宅子里安心睡觉,来此作甚?”他以同样的话术回敬。 此刻,妖九幽还不知莺夏便是许夫人的侍女。 但抛开实际情况不谈,就算对方是中州的大人物,他妖九幽是不带怂的。 一来他有印象,莺夏对许曜的态度…颇有些卑微。 二来,则是许大人既拥有‘恩赐’,亦可以灵邪双修,定隐藏了许多实力。 最后,许夫人同样也不是不容小觑的人物,像是扮猪吃老虎……这一点妖九幽可以确定,他毕竟在许夫人手下死了许多次,印象同样深刻。 “大人…?哦,我明白了。”莺夏点点头。 她知道妖九幽的主人是谁,便是殿下的夫君,许曜了。 说起来… 这,这倒算是自己人…吧? 这就很矛盾了。 “我今日来,也是殿……主人交代的事要办,这与你们邪族魔宗和那位大人没关系。” 莺夏说出此言。 顿时,空气几经片刻。 似乎颇有些尴尬。 第81章 你的许大人的夫人 莺夏想过,许曜既拥有灵邪双修的能力,那么与魔宗魔修有所瓜葛,自然正常。 却没想过,眼下碰见了这样尴尬的事。 “所以,你们的目的地是…?”她稍显迟疑,问道。 “澹台家。” “真巧。” “…” 所以…… 难道说,他们接收到的任务,其实要做的都是同一件事? 这般想法分别在妖九幽与莺夏的内心滋生。 妖九幽此刻还不知晓,莺夏的主人正是许夫人。所以内心还在折磨,究竟还有谁打着天邪珠的主意。 倘若他知晓,定会别扭的浑身肉麻、难受。 “我记得,那日你是被许公子种下了神识印记…那倒无事,是自己人,不妨说明白吧。” 莺夏沉默良久,说道:“你们到澹台家所为何事?” “寻一颗宝珠,你呢?” “寻一缕魂魄。” 听闻对方的答复,双方彼此都稍稍放松了些。 虽不知对方要找的东西究竟为何物。 但那些与他们无关,除非自家主人有另外的交代。 妖九幽等人,仅能凭借着邪气的感应,感知到天邪珠的动静。 而莺夏 妖九幽说道:“既如此,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各取各的,向各自的大人交差?” “可以。” 莺夏轻轻点头,“这样也好。” 此刻,他们内心皆有相同的信念。许大人、殿下…你们在搞什么?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句话必须要说。” 她补充道,“今夜你我的合作,万不可与你家那位大人说,此为务必保守的秘密,牢记。” 殿下傲娇的很,说什么也想着不能拉许公子下水……倘若要让她知道妖九幽的身份,便会被猜出来,那可就糟了。 却见妖九幽愣了些许,眼洞中的幽幽红光闪烁几分,“你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 二人对视片刻,相互一愣。 似打哑谜,旁侧的酉水等几位魔修皆对脸懵逼。 稍过片刻,妖九幽终是忍不住,说道:“你,你那位主子莫非也是许大人…?” 一模一样的话术,除了许大人以外还有谁? “许大人…?不是。” “那到底是……”妖九幽显得警惕。 这可是中州来的大势力,倘若不是自家人,那必须要向主子禀报…如若出了什么意外,可就糟糕了。 莺夏沉默良久,无奈道:“是你的许大人的夫人。” “…” 他娘的,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性格都这样相似,无话可说……妖九幽内心吐槽了一嘴。 “所以要牢牢保守此秘密。”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许曜时的场景。 向殿下说谎的报应来了,从今日起,她须用无数个谎言,来堆砌曾向殿下说的谎言。 …… 澹台家内。屋中。 一片灰雾萦绕,遍布着死亡的气息。 这恐怖的邪气如沧海般磅礴,多亏有祝长歌,才得以镇压在屋内。如若倾泻而出,整个青阳镇必会受到影响。 此刻,他以燃烧神识为代价,来镇压澹台尘的邪念。 时间很快过去,邪念亦被镇压。 然而祝长歌却渐渐支撑不住。 他根本看不见,自己头上的气运光环在一点点被澹台尘侵蚀。 “祝老…” 澹台尘渐渐清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要动!”祝长歌厉声道:“小尘子,你先放空心境,不要多想,先睡下就好。” “是…” 澹台尘闭上双眼。 灰色的天邪珠化作雾气,一点点的融入他体内。 其中滋生的漫天邪念与怨气,在祝长歌的帮助之下,勉强被镇压。 这之中需消耗多少精力,难以预料。但可以肯定的是,今日过后,祝长歌必然再次陷入沉睡。 世界一片寂静。 澹台尘渐渐地睡下,将神识心境完全交给了自己的师傅。 如此,才能更轻松的镇压邪念。 此时是最容不得外人打扰的时候,天邪珠在与澹台尘融合,祝长歌帮他镇压邪念…… 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此地是澹台家内部,也算风平浪静,按道理来说,不会有人打扰他们。 但许曜与祈殿玥两人…像是拥有上帝视角,轻易拿捏。 啪嗒——! 大门忽地被踹开。 数道人影出现。 “何人!?” 澹台尘蓦然睁眼,看见数道诡异的人影。 夜深人静,有谁胆敢闯我澹台家? 必须诛之,剥其肉,剃其骨,人头高挂城墙三日! 他心间升起漫天杀意,不可制止。 祝长歌脸色一变,“不好!” “小尘子,保持镇静!” 即便以燃烧神识为代价,他也无法抵挡那铺天盖地的杀念。 受到天邪珠影响的澹台尘,显然要失控了! 而此刻屋外来的陌生人,赫然是莺夏与妖九幽几人。 “咦,这等邪气…!?” 莺夏面色一变,身躯猛然后退。 “澹台家的人在修炼邪术…那神域长老,竟是在帮他入魔?”她感到吃惊。 屋内恐怖的邪气气息,就是她都颇为忌惮。 但身为魔修的妖九幽几人,却并不惧怕。 “天邪珠被那臭小子融合了……!” 妖九幽的内心咒骂一句。 这天邪珠可是至高无上的宝贝,若谁拥有,必是具备成为下一任邪神的资格。 邪神…那可是凌驾于三十二尊邪帝之上的,至高的存在。 “老女人,邪气磅礴,你就在屋外守着。”妖九幽喝道。 “老…老女人!?” 莺夏愣了些许,当即勃然大怒。 但她也只得紧咬着牙关,没有办法,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气。 “我布置阵法,免得被澹台家的人察觉,你们小心。” 她的内心记下这个账本,旋即咬破手指,以精血为引,在地上画下一道道阵法纹路。 这是比沙海结界要更高深的阵法,能够隔绝声响与异动。 “晓得了。” 妖九幽说道:“那么大一颗天邪珠…真是暴殄天物!” “他娘的,打,都给我打!” “趁现在把这臭小子剥皮去骨,天邪珠兴许还在!” 他一声下令,顿时亥金戌木等五位魔修应声而动。 而此刻。 澹台尘与祝长歌两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等情况。 青阳镇,澹台家…是怎会不声不响的被入侵了。 魔修又怎会出现在此,且无人察觉? 怎会有这种离谱之事,简直就像……早已预料到他们的举动一般。 “让我杀了他们!” 澹台尘双目猩红,蓦然起身,随手提起一柄长枪,就要与那几位魔修生死切磋。 他这显然是失了智的行为,单凭现在的境界,无异于自寻死路。 “小尘子,保持冷静!” 祝长歌一咬牙,“也许这就是天意…” “既然燃烧神识,好……既如此,那就将事情做到底!” 话音落下,容纳他神识的漆黑戒指,爆发出璀璨白光。 神识体祝长歌,显露出了真身。 第82章 神气什么 人的神识无比脆弱。 民间有三魂七魄的说法,若丢了一魄,后果是痴呆昏迷,重病难医。 所谓的三魂七魄,便是神识。神识容纳着人的意志、记忆、思绪……若是消散,则肉身也只剩下一具空壳。 在中州的古老秘术之中,倒有许多修炼神识的方法。 作为往日神域长老的祝长歌,自然也修行过神识之法。所以才在肉身陨灭之际,能有一缕神识苟存。 此刻澹台尘陷入危机。 而澹台家却诡异的不自知,上下都沉浸在安逸梦乡之中。 没有肉身的祝长歌,唯有以命搏命。 燃烧神识产生的异动,犹如炽热炎海席卷四方,妖九幽等人虽肉身无恙,却觉得脑袋一阵剧痛。 “真是疯了!” 妖九幽咒骂一句,标志性的反派发言,怒道:“为了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燃烧神识…你的脑子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休伤我徒儿,滚!” 祝长歌的神识之体透明许多,他挥手间,无形的神识之海呼啸。 轰隆隆—— 天地并无异动。 但每个人的神识都遭受到猛烈冲撞,耳边只剩下这样激烈的碰撞声,倘若换作寻常人,三魂七魄必丢一魂。好在这些魔修的神识也已入魔,无形之中早已经受千锤百炼,并无大碍。 “如此恐怖的神识…” 妖九幽差些跪下,“这神识之体的老爷爷究竟是何方神圣…” 另几位魔修早已退出屋外。 戌木长舒一声,双手合十,顿时他们几人身上浮现一道道绿环。 此为治愈之术,为吞噬树妖所取得的能力。 古树百年,枝繁叶茂,春去秋来数百载却仍然苍翠挺拔。狩猎此树妖花费了不少精力,好在申焱的鼎力相助之下,这树妖才得以被杀死。 这份治愈之术,不但能愈合肉身伤势,亦能使人混乱暴躁的内心安静下来。 “老女人,帮忙!快来帮忙!” 妖九幽等人纵使有千奇百怪的本事,也难以长时间招架祝长歌的自燃神识。 无奈之下,唯有向莺夏求援。毕竟各自主子都是一家人,哪有看戏的道理? 莺夏说道:“你们且先将那邪气驱逐了再说…” 天邪珠磅礴恐怖的邪气,就算是她也感到畏惧。 “弟兄们,一人吞一点,拼了!” “是。” 妖九幽一咬牙,率先前去,大口大口吞噬着邪气。 见如此,另外五位魔修也不再犹豫,亦跟随其上。 魔修虽免疫邪气的侵蚀,但水满则溢,若吞噬的邪气太多,便会损伤他们的肉身,甚至是自爆。 此举也算是拼了命。 “咦…?” “这个女人……” 祝长歌愣了些许,视线落在几位魔修身后,那平平无奇的侍女。 他的心间,顿时升起一抹不安。 魔修尚不足为惧,然而那神秘的侍女,却是诡异的可怕。若非这天邪珠的邪气,恐怕她早已杀上来了。 犹豫些许,祝长歌一咬牙,“徒儿,你先走,不必管我。” “师傅…!” 澹台尘双目猩红,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之际,眼前闪过一阵亮光。 白光散去,他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不知去向何处。 屋内的邪气,依旧磅礴如海。 然而在妖九幽等人的吞噬之下,邪气渐渐散去。 是时候回收祝长歌的魂魄了。 “邪气散去了…” 莺夏喝道:“祝长歌听令,殿下召见!” 话音落下,她从袖间取出闪烁着金光的令牌,那是属于当今神域神女的身份象征。 按道理来说,作为神域长老的祝长歌,在看见神女令牌时,定会喜悦,他终是能回到神域去了。 可他现在却露出一抹慌张。 “竟是神域的人?” 祝长歌蓦然一惊,“糟了…我得跑。” 他紧咬牙关,当即不打算再拦住妖九幽几人,转了身便要逃离。 作为往日神域的长老,他藏匿了许多秘密。也正因如此,肉身才会陨灭。 他绝不可能再回到神域。 “你莫不是心里有鬼,想逃?” 莺夏眼中闪过一抹凌厉,她挥袖间,身前浮现一枚漆黑戒指,这是能够收容神识的利器,或者说是枷锁。 神识之体可穿透障碍,这简易的屋子拦不住祝长歌。 但屋外布下的隔绝阵法,却是牢牢困住了他。 这不仅能够隔绝阵法内外的声音、视界,更是能困住阵法内的人,哪怕神识之体也不例外。 “回来!” 只听得莺夏此声传来,漆黑戒指爆发出通天彻地的白光。 “不——!” 祝长歌凄厉哀嚎,漆黑戒指巨大的吸力,牵引着他的神识。 那略显透明的神识之体渐渐扭曲,随后如白雾般,被吸入了戒指之内。 直至被收入戒指之前,他的思绪还是一片茫然。 小小的北地,怎会出现神域的人? 神女殿下如何发现他的踪迹,又为何召见他… 澹台尘和天邪珠的动静,更是不可能被发现才是…… 然而这些他已无法知晓了。 “好姐姐,厉害!” 屋外的妖九幽,看上去似乎很难受。 他和酉水等五位魔修,费了许多的劲力,才勉强将此邪气消化一部分。 当他们有了一点劲力,准备进屋去帮助莺夏之时。只见得金与白色光亮闪过,那神秘的神识之体……就这般被收服了。 “……” 莺夏收起戒指,冷冷瞥了一眼妖九幽,“先前的不敬无礼,这账我记上了,日后再教训你。现在我得抓紧时间,回去向主人交差。” “再过片刻,周围阵法便会消散,你们早些走。” 她没有过多停留,只丢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 妖九幽双手叉腰,小声怒道:“臭娘们,神气什么…” “回去叫许大人收拾你家主人,看你再神气。” 啪嗒! 一颗石子飞来,弹在他脑门上,妖九幽顿时倒下。 “臭娘们…”他喃喃着小声骂道。 “小妖大人,得走了。”魔修亥金说道:“许大人交代的任务还没完成,天邪珠尚未寻得。” “成。” 妖九幽揉了揉脑袋,起身,离去。 …… …… 雪渐渐下大了。 澹台家的大院,显得静悄悄的。 此刻,院内。 小心翼翼地打着掩护,送走妖九幽等人之后。 祈承泽这才算舒了一口气。 今夜,祈承泽代替他人深夜值守。 这虽然是个苦差活,但一般而言,也没多少人胆敢侵犯澹台家,实际上倒也显得轻松。 没人愿意把值守的活交给外人去干,除非…那个外人是值得信任的。 在叶倾雪的引荐之下,祈承泽与秋儿过得很好,还算融洽。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深夜值守庭院的家族弟子,提了提裤衩子,瞪着惺忪朦胧的睡眼。 “祈老弟……啊,白天喝的有些多,麻烦你值守这前半夜了。” 他显然才刚睡醒,酒气冲鼻。 “哪里的事,举手之劳,我作为外人理应要多做些苦差活。”祈承泽笑道。 那澹台家的弟子说道:“使不得,哪能这样谦虚,你可是叶仙子引荐来的……你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值守。” “那就麻烦你了。”祈承泽说道。 澹台家的人摆了摆手,“我分内之事,哪能说麻烦?快去歇息吧。” “是。” “等等。”他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方才撒尿时,我听得几声异响…是什么情况?” 祈承泽不慌不忙,道:“方才是澹台少爷出门了,三更半夜,不知为何。但以我的身份……不敢拦他。” “啧,是那个废材啊。” 澹台族人摇了摇头,说道:“不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去吧。” 第83章 一碗鸡汤 青阳镇外,沿干涸河床走出二三十里,便到了一处无名村落。 此村历史数百年,经受饥荒,见证青山绿水的凋零。如今仅靠着一口泉井,几亩地,勉强苟活下去。 村里已没有年轻人了,仅有花甲老人还守着。 少年们大多梦想修炼,离开村落,加入宗门,可结局总是死于一方;而妙龄女子则想寻个好去处,或是想当富阔太太,或是想成为修炼者的妻子,却也逃不过作为炉鼎的命运。 村内的老人们没有了期盼,总是早早的睡下,在次日日出之前醒来,简单吃过一顿早饭,下地劳作,然后午睡,闲暇时分四处逛逛,走家常。这样的日子循环百变,然后,有人选择了自尽。 但这一天,不同于以往。 后半夜已然过去,湛蓝星夜渐渐被一抹霞光驱散。 当老人们吃了早茶,出门闲逛时,看见一道生面孔。 那人长得眉清目秀,气宇轩昂,一眼便知并非常人。然而此刻他却单膝跪地,一手捂着胸口,脸色无比苍白。 他便是澹台尘。 祝长歌拼着燃烧神识的劲力,将他送到此地。距离虽不算远,但这已是竭尽全力的地步了。 “小娃娃,恁这是怎了?” 老人匆匆扶起澹台尘的身躯。 仅一瞬间,她忽觉得头晕目眩,心悸胸闷,身子差些摔倒。 她不会想到,自己是被邪气侵蚀着身躯,只单纯认为许是自己年纪大了。 “哈…” 澹台尘大口大口的喘气,面如死灰,嘴唇颤抖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快,快弄些水来。” 老人们焦急说着,就近的人匆匆去井底打了一盆水,很快,干净清澈的水送来了。 咕噜—— 澹台尘大口大口的饮下,冰凉甘甜的井水入腹,霎时令他精神许多。 却仍不能抵挡那份几近催命的饥饿感。 “小伙子,可好些了?”老人们围上来,像在注视着自己已死去的孩子们,关切问道。 “肉,肉…” 咕噜—— 澹台尘的腹部发出一阵响声,仅一碗水仍不满足。 老人们面面相觑,交谈道:“可怜他这样痛苦,不知饥饿多少天了……不如将鸡杀了,炖一碗热汤给他喝吧。” “这…” “畜生命贱,哪有人命贵,去吧。” 澹台尘昏迷之前,只听得这些话。 而后,他被扶着到了村长家暂时安睡。 炖一碗鸡汤,时间需要许久。 当澹台尘醒来之时,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已端着鸡汤,笑容和蔼慈孝。 “小伙,醒了?天气寒冷,喝一碗热汤吧。” 陶瓷碗中,盛着黄金色泽的鸡汤与油汁,沾满油脂的滑嫩的鸡腿令人食欲大增。 澹台尘难以抗拒这强烈的饥饿感,咽了口唾沫,不由分说便接过陶瓷碗,将那如黄金般的汤汁一饮而尽。 咕噜—— 汤汁喝下,再咬一口滑嫩却有嚼头的鸡腿,浑身一颤,唇齿间有难以言喻的香味渐渐回荡,许久也未能散去。 “好喝!” 澹台尘几乎是狼吞虎咽,不过片刻,一碗鸡汤便见了底,鸡骨头随手甩了出去。 当他放下碗时,正要向那老婆婆答谢。 然而,已不见老婆婆的身影。 “奇怪,端汤来的老婆婆去哪了?” 澹台尘迟疑些许,有所不解。 “想来兴许是有事出去了吧,罢了,这与我何干。” 他摇了摇头,随手将碗放下,长长地深呼吸。 此刻腹部是强烈的饱腹感,浑身升起阵阵暖流,他感到精力全所未有的充沛,世界仿佛都颠倒了一般,感觉奇妙。 “我这是…要破境了?”澹台尘大喜过望,“来的正好!” 他双膝盘坐,心沉寂下来,闭上双眼。 …… …… “许大人我跟你说,当时玄乎得很,那小子竟将天邪珠吸收体内却不自爆,简直是离了个大谱!说那时那时快,我们兄弟几人就出手,要将那小子制服,可终究还是——” 妖九幽喋喋不休。 许曜呵斥道:“闭嘴。” “…好。”妖九幽安静下来了。 “前面是一处村子,你确定他在这儿?” “当然,这宝珠只有我等魔修才能察觉到,天邪珠的踪迹就在此地,绝不会错。” 妖九幽信誓旦旦。 前方村落。 意料之中,并没有闻到属于村落的焰火气息。 反而是闻到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这味道……”许曜眉头紧皱。 妖九幽脱口而出,惊道:“血…?” 魔修对于血肉最为敏感。 人的血肉对他们而言,像香滑醇厚的鸡汤。 大踏步向前走去,村内的血腥味浓重刺鼻,遍地是一片狼狈之景。 地上殷红鲜血拖曳,肉沫人皮散落,根根断裂的白骨之上,有明显的咬痕。 显然村子才经历过一场屠杀。 这些无力反抗的人,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且他们死后仍不得安宁,一身血肉皆被人吞噬。 “谁他娘会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村民下手?” 妖九幽知晓许曜的心性,不算好人,但也不算坏人。于是,他便如此义愤填膺。 许曜瞥了他一眼,“你。” “…也有道理。” 妖九幽沉默了,此时却突然开了窍,“稍等,这些人的死……莫非是澹台家那小子…?” 许曜点点头,说道:“想来他吸收了天邪珠,堕落为魔修。这些人的血肉,就是被他当作养分给炼化了。” “我们走。” 话音落下,他先行动身。 循着延绵血迹,一路通向村子的中心处。 在尽头的木屋院落,房门微敞,地上血迹已微微发黑。 嘎吱—— 推开门,向深处走去。 只见满地的尸骨残骸,场面极度血腥。 被咬去手臂与半边脸的老婆婆,尚还有最后一口气,她苍老的目光中微微颤动,视线艰难的落在许曜身上,眼中有话。 “…” 许曜沉默良久,挥剑。 早知如此,他就不会写出这样的主角了。 “许大人…屋里有动静!” 旁侧,妖九幽忽地激动些许,“是澹台家的那臭小子,他…他已完全融合了天邪珠,已然堕魔了!” 一旦融合了天邪珠,那便意味着邪族中的新神的诞生。 这其实对妖九幽等人来说,并非什么好事。 许曜走到门前,感受到通天彻地的邪气。 果然还是令其走到了这一步。 灵邪双修,这是澹台尘最大的机缘金手指。 “不着急,你们照我说的去做。” 第84章 恩赐真名为系统 老村的寒冬早晨,弥散着死气。 这样寒冷的天气下,血液早已凝固冻结。 无人打理的尸首被埋葬在雪中,他们等不到来年春了。 澹台尘身处于这难以遮风避雨的老屋破宅之中,却不觉得寒冷,相反,他的体内升起阵阵炽热。 通天彻地的邪气,在他体内构筑一道道脉络。此为邪脉,不与灵气排斥。 “原来刚刚喝下的鸡汤…其实是人的血肉,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澹台尘渐渐理智许多,此刻反应过来,“看来,我已堕落为魔修…” 民间记载中的鬼魅精怪,魑魅魍魉,历来是魔修或怨魂作祟。 他已堕落为魔修,与这些鬼怪无异。 然此时他却发现身子的一点异样。 “嗯?” 照理来说,灵力与邪气天生排斥,水火不容。但此刻在他体内,这两道气息如阴阳两仪,有序运转。 澹台尘沉默些许,手颤抖地抬起,挥出一式掌法。 轰! 残破的桌椅,顷刻间被碾为粉碎。 “灵气!”他顿时大惊,“我既已为魔修,怎还能保持灵气的修行……?” 他重活一世,曾经或多或少也听闻过邪族与魔修的情况, 邪气对于常人来说,是致命的毒药。 莫说修行邪气,就是令其入体,都能引得体质差的人暴毙身亡。 可现在又是怎一回事? 澹台尘短暂的沉寂片刻,下一瞬便大彻大悟。 “这莫非是灵邪双修…” “我竟然…无意之中做到了此事。”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灵邪双修之法,竟是让我率先领悟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能察觉到体内如涓涓细流的邪气与灵力,犹如阴阳两仪相互牵扯。 咔咔—— 邪气出体,灰雾浮现,只见灰雾拂过之处,地上惨白的尸骨被碾作粉末。 “果然互不排斥,的确是灵邪双修…” 澹台尘静息些许,喃喃自语道:“有此气运系统,果然能寻得许多机缘。看来从今往后起,只要结交像祝老这样拥有大气运的人,我便也能取得一缕机缘。”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的澹台尘,大抵是如此。 只是要苦了像祝长歌这样的人,自身气运被他夺取,却还傻傻不自知。 可要再从何处找到这样的有缘人,这就很难了。 沉思片刻,他摇了摇头,“罢了,暂时不必想太多。” “我的灵力境界,仍然只有九品八阶;而邪气境界尚不明朗,但显然也无比孱弱。” “得抓紧时间变强才是。可惜了,这些老人的血肉难吃,养分也不足……” 澹台尘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灵力修炼,此刻他急不得。 但邪气上的修炼,只需凭着本能,吃下人的血肉便可。 “这些老人的尸骨…” 澹台尘心中闪过一瞬间的不忍。 很快,就找寻到安慰自己的理由。 “老天心善,知晓他们活着也是受罪……此刻下了大雪,想来也是老天爷安葬了他们。” “我得走了。” 他擦了擦身上的灰尘,踏过血迹尸骸,离开屋子。 外面雪下得很大。 老天爷果然以雪安葬了惨死的村民。 澹台尘行走在覆雪路上,心情不错。 反复确认这不是幻觉,他觉得人生的新篇章即将打开,往日的耻辱,终将洗刷。 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见风雪呼啸。 咔咔—— 风雪声中,传来异响。 天地诡异的可怕。 澹台尘眉头一皱,看见前方屋檐阴影下,有数道人影。 准确来说,是六具魔修骷髅。 其中一具,乃是身形渺小仅有人膝盖高的个头;另五人则体型相似,皆身高七尺。 他们围着一具妖兽的尸首,竟是将妖兽烤熟了,分食。 “魔修?” 澹台尘认出来了,保持警惕,“魔修也出现在这,莫不是因我而吸引来的?” “等等,他们在吃妖兽?”他愣了些许。 魔修吃妖兽……真是闻所未闻。 一不能充饥,二尝不出味道,三也不能炼化为邪气,实无必要。 但远远望去,他瞧见那些魔修倒聊得甚欢,假使脸上有肉,定是有说有笑。 僵持片刻,澹台尘还是忍不住,走近了悄悄旁听。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话说小妖大人,您那时是如何与许大人结识?” “这说来话长。” 身形渺小的骷髅魔修回应道:“那日见了大人,我竟心生杀念。然而大人不仅没有杀我,反倒给予我恩赐。” “原来您也与我们相似。” “许大人真是个好人,又是灵邪双修的绝世天才!” 几位魔修议论感叹。 “遥想邪族三十二尊邪帝的恩赐,向来不轻易传授外人,只取些皮毛出来,写成功法,任由我等自生自灭。” “然而他却慷慨无私,随手将此恩赐赋予我等…天下再难见这样的人了。” “是啊。” 哪怕是人性泯灭的魔修,也会有忠诚之心。其一须有足够的能力,其二则要有令人信服的本事。 “话说回来,大人的这份恩赐…真名叫作甚么?” “……” 身躯渺小的魔修显然是犯难了。 沉思良久,他摇了摇头,“不知啊。” “……” “除了‘恩赐’此词以外,只知晓大人是如此称呼的……其名为,‘系统’。” “你们看视线之中的文字,寻常的修炼之法或天材地宝,有这样的功效么?” “没有。” “系统此词,真是高深莫测啊…” “对了老未,这穿山龙甲的兽丹让你吃了,可习得什么技能?” 那被称为‘老未’的魔修答道:“遁土、龙鳞盔甲,没了。” …… 呼啸风雪中,话声清晰。 偷听谈话的澹台尘,脸色渐渐凝固,笑不出来了。 他以为他是足够幸运的。 既拥有“气运”系统,能清楚直观的结交各路有缘人。 又吸收了天邪珠,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灵邪双修者。 幸福去得太快,不过些许时间。 在这大雪之路上,偶然听见几位魔修的交谈声后…… 澹台尘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灵邪双修,也就罢了…” “系统?” “系统?系统?” “这些魔修从哪知道的系统?” 澹台尘双手挠头,几近疯了,“听他们那些话,他们似乎是人手有一个系统?那位不知名的‘大人’,有能力赠予他人系统?” “开什么玩笑?” 他的世界观几近崩塌。 第85章 心善,见不得可怜人 那些魔修自称有了系统……这将是天下最戏谑的笑话。 笑话中的丑角并非是魔修。 而是澹台尘自己。 “我凭借机缘重生了一次,结果却输得这么彻底?” “自始至终,我便是那最出名的小丑?” “我仰仗的,能窥探他人气运的系统……难道说,在魔修手中却是烂大街的货?” “怎么可能?” 他算是听明白了。 大雪中围在一起,烤着妖兽的几位魔修,全都不简单。 这系统名为‘恩赐’,全都由他们的主人给予。 而那位不知名的主人,更是早于澹台尘的灵邪双修。 这如何做到? 遥想片刻以前,澹台尘还在为自己能灵邪双修,而感到沾沾自喜;但命运却如这场雪,冰冷无情。 他双耳间升起嗡嗡鸣响,许是因为过于悲观或妒忌,邪念发作,差些令他失了神智。 所幸在此时,有人将他从悬崖中拉回。 “小老弟,新来的?” 一只惨白锐利的骷髅手爪,搭在他肩上。 “你……!”澹台尘下意识一颤。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人与人之间尚还有勾心斗角,何况是人性泯灭的魔修。 然那魔修却释然一笑,道:“看你这身皮囊还算新鲜,想来这村子的养分便是叫你吃了。怎样,堕魔的滋味如何?” “也许我该敬重你一声前辈。”澹台尘警惕道。 “不必。” 那魔修笑道:“不如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名酉水,为旧时东渊魔宗之人,现许大人的奴仆。” “澹台尘。” “澹台?原来是青阳镇澹台家。” 酉水说道:“说来许大人还曾嘱托,叫我等务必注意澹台家的动静。现在看来,这‘动静’便是你了。” “许……大人?” 澹台尘又是听得了这词,不免问道:“那许大人,究竟是谁?” 听酉水此言,那位许大人是有先见之明。 恐怕早已知晓天邪珠的下落,却不出手抢夺。 为什么? 要么是那位大人不知天邪珠,要么此珠于他而言并不重要……澹台尘内心如此推测。 “我们也不知,他身上秘密许多,然那与我们有何干系?” 酉水显得很随性,道:“只需我们有一口汤喝,许大人便永远是许大人,过问太多,显得不礼。” 说得如此天花乱坠且神秘,反倒像是卖关子,吊人胃口。 越是如此说,澹台尘越无法忍受,“他是人是魔修,还是邪族?” “也许…都是?” 酉水想了想,显然他也不知这个答案,便如此随性。 话到此时,远处传来招呼声。 酉水向身后招了招手,旋即对澹台尘说道:“大人心善,见不得可怜人。看在皆是同僚的份上,老弟,你若要皈依许大人手下,我可以为你引荐。” “我有什么好处?” “至少可保得你这好看的小皮囊,而且,也不必终日吃人。” 酉水乐呵一笑,道:“不过看你这般态度,想来也不需要。” “这几本寻常的邪术修炼之法你且收下。” “弟兄们有事,我便先走了,保重。” 话音落下,他随性离去。 大雪屋檐下,炭火零希,白烟缥缈。 离去时,那自称为酉水的魔修随手一挥,便是风雨拂来,熄灭炭火。 此随性动作,却是呼风唤雨。 放在旧时民间,便是庇护一方风调雨顺的山神。 然而酉水那骷髅形状的相貌,却只是人见人嫌的魔修…… “寻常魔修,不应有呼风唤雨的能力……” 澹台尘内心一颤。 他翻开酉水赠予的邪术功法,翻了许多页,从密密麻麻的文字与图画之中才看出一些字,吃人。 唯有吃人,方能增长邪术境界。 倘若吃得不够,则容易丧失心智。 这些低下的功法,远不如酉水那一手呼风唤雨来的好。 “莫非真是那‘系统’的功效?” “那位许大人……” 澹台尘心中升起的念想已生根发芽,挥之不去。 …… 待走远了以后。 妖九幽等人皆恭恭敬敬地向许曜俯首。 “大人,该说的话该做的事,都按您说的去做了。”妖九幽说道。 许曜问道:“澹台尘什么反应?” “如您所料,他显得多疑,并不打算皈依您手下。” “没事。” 许曜摇了摇头,说道:“此刻欲擒故纵,他总是会过来的。天亮了,你们歇息去吧。” “是。”几位魔修应声散去。 许曜已想过如何拿下澹台尘,但此刻并不着急。 猜疑的种子已在其心间埋下。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澹台尘原本心性不错,也刻苦修炼,为了变强,吃一千一万人都不在乎,只在乎时间的快与慢。 但现在让他瞧见酉水的能力,他已不能保持刻苦了。 …… …… 此刻,青阳镇内。 无形阵法隔绝一方土地。 阵法之中发生之事,绝不会传递至阵外。 所以,任由祝长歌的哀嚎惨叫如何撕心裂肺,也没人能拯救他。 “往日神域的长老,又能免除邪气的侵蚀。你…不知藏了多少秘密。” “说说罢,天邪珠在哪儿?” 祈殿玥声音平淡。 木桌上,摆着许多刑具。 肉钳、尖刺项圈、锯齿刀、烙铁、青铜面具。 这些刑具皆附加了神术的“歌颂”。 纵使神识之体,也难逃其折磨。 “殿下,小人…的确不知。” 祝长歌奄奄一息,神识之体愈发透明。 他的十根手指,皆被剪断。 虽无见血,虽只是神识之体,之中剧痛却令人崩溃。 历来的神域神女,何时有这样凌厉可怕的时候? 便是那最歹毒的邪帝,想必也显得逊色。 “喔?” “说来,这青铜面具是我在魔宗那发现的。” 祈殿玥瞳孔毫无色泽,神色冰冷。 她轻声说着,随手将桌上的面具取来,淡然道:“将此面具戴上,钉死,然后从头上缺口灌入热油岩浆或虫蚁剧毒……” 她的视线落在祝长歌身上。 半透明的神识之体,伤痕累累。 到来之际,便因为燃烧神识,导致下半身成了飘渺白雾。 此刻若再继续折磨,显然他要魂飞魄散。 但祈殿玥并不关心此事。 她神色淡然,平静道:“祝长老,你不如稍后与我说说,带上这青铜面具的体验感受,可好?” “不,不……” 祝长歌身躯颤抖地厉害。 他恨不得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总比此刻经受非人虐待要好。 “本殿心善,见不得可怜人。莺夏,你来吧。” 祈殿玥眼眸微微一瞥。 门外的莺夏应声而来,点头,“奴婢明白。” “我去准备一锅热油,时间不会太快,你可以慢些。” 祈殿玥垂眸微笑,却拂袖离去。 她的确去了厨房。 莺夏办事尚来都是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殿下此话,便是要她好生折磨祝长歌。 于是,她提起青铜面具与铁钉,其上皆附加了神术的歌颂,可以伤到神识之体。 “不,不——” 祝长歌的眼中尽是绝望。 死或许是一种解脱,但他连死也求不得。 “我招!” “殿下,我说,我什么都说——!” 当面具戴上,铁钉即将钉下的瞬间,祝长歌终是彻底崩溃。 第86章 男人夜不归宿 “哦?” 祈殿玥回首,淡淡一笑,“想开了?” 祝长歌面如死灰,如风中残烛,濒临死境。 “早些想开,又何来受这些罪呢…可惜。” 她轻叹一声,微微摇头,不知是惋惜还是戏谑讽刺。 祝长歌已不在乎她如何讽刺自己了,只想好好歇息片刻,或者自杀。 “殿下想问什么,我全都说…”他嘴唇颤抖的厉害。 祈殿玥懒散地坐下,声音慵懒,“那就说说罢,天邪珠此刻在哪?” “在我徒儿手上……” 祝长歌知晓,不应出卖了自己徒弟,但相比此前经受的酷刑,他已无暇照顾徒儿了。 “你徒儿是谁?” “澹台家的少家主,中州太清玄天宫叶倾雪的未婚夫,澹台尘。” “他要天邪珠有何用?” “修炼。”祝长歌如木偶傀儡,“他是没有先天灵脉的废材,花了许多力气才踏入九品八阶。这天邪珠,可令他堕魔,成为魔修。” “恐怕并没有这般简单吧?” 祈殿玥眉头微挑,笑道:“成为魔修的方法何其之多,何必如此曲折?你还向我隐瞒了什么?” “……”祝长歌眼中闪过一抹惊慌。 空气寂静片刻。 祈殿玥却轻叹一声,望了一眼窗外晨曦之景。 “祝长老,我翻过神域历任长老的记载。有关于你的笔触,仅有匆匆两三行,想来你的经历,定不简单。” 她神色冰冷,向祝长歌走去,步伐缓慢。 “有些秘密你不愿说,没有关系,我自己来取。” 话音落下,她的手中闪烁着微弱金光,无数道古朴神秘的文字萦绕在手腕边。 祝长歌当即大惊,惊慌失措。 他知道祈殿玥使的这一手神术,有多恐怖。 神术:搜魂之术。 能够窃取神识中的记忆,代价是会令得对方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极为狠毒的招式,虽是神术,却像是邪门歪道。 “不,不……” 祝长歌浑身颤抖地厉害,“殿下,我说,我什么都说——我不想死!” “我给过你机会。” 祈殿玥眉眼淡然,“你是生是死…与我有什么关系?” 也许神域的神子,会想着巴结祝长歌。 但神女不会。 用此搜魂之术,无外乎踏过心理的一道坎坷,不过是泯灭了人性而已。 既能独享祝长歌的过往记忆,又能让神子断去巴结他的机会。 “啊——” 祝长歌的惨叫声凄厉婉转。 他的身躯透明、扭曲,如烟雨云雾般消散。 这缕缕雾气萦绕在祈殿玥手中,飘浮片刻,然后随风散去。 许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他还在苦思冥想,如何针对这位气运老爷爷的时候。他的夫人,已让气运老爷爷毙命,魂飞魄散,再不能复生。 “喔……原是如此。” “的确有许多秘密。” “西狱虽对外称之为关押魔修或邪族的牢笼,实际却对魔修与邪族做肢解试验。” “往日中州祈族覆灭的原因,最主要的在于‘星宿剑法’的领悟。这星宿剑法,能唤动天道意志,某种程度上等同于神术。” “原来是应天神域的人主导覆灭祈族…原来如此。” “以及……澹台尘取得这天邪珠,可以灵邪双修。” 祈殿玥美眸微闭,面带淡笑。 脑海中,有关于祝长歌的过往记忆一幕幕浮现。 的确是往日神域的长老,数百栽光阴,神识之中的确潜藏许多秘密。 “说来,我夫君倒也是灵邪双修…啧。”她的内心喃喃自语。 这些大部分无用。 然而唯独令人关心的篇章,却有所残缺。 “不过,为何这么多的记忆是残缺的?” 祈殿玥蓦然睁眼,发现不对,将此心声说了出来 旁侧,莺夏推测道:“兴许是燃烧神识的缘故,所以失去了部分记忆。” “喔…” 祈殿玥眉头微皱,轻轻点头。 但她的内心,却不以为然。 此刻仔细观察,那些残缺的记忆,更像是有人提前将其抹除了。 祝长歌是如何知晓灵邪双修,又如何感应到天邪珠的下落。 也许背后另有其人。 正因如此,这些记忆才被抹除。 神域,域主! 祈殿玥霎时想到了此人。 “罢了…这些事于我而言,还太过久远。当务之急,找到气运之子才是最重要的。” 她轻叹一声,内心自言自语,“可惜…祝长歌的记忆之中,并不知晓气运之子为何物。” 暂且将这些事抛在脑后。 祈殿玥的思绪回到现实,吩咐下去,“莺夏,你收拾打扫一下吧。” “是。” 莺夏点头,迟疑些许,又问道:“殿下,奴婢有些疑惑,这天邪珠为何物?” “没什么,很普通的玩具。” “明白了。”她点点头,旋即开始收拾打扫。 但见祈殿玥悠然自得,心情不错。 每次杀几个人,或者酷刑折磨几人,她都会如此,感到愉悦放松。 今日祝长歌必死无疑,就算配合,也难逃搜魂之术。 可惜,不好再碰见第二个祝长歌了。 除了气运之子。 一想到此,祈殿玥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又黯淡许多。 她感到烦心事仍在,眼前还有一座座要跨过去的坎坷。 “对了,气运之子啊…” 她长叹一声,“莺夏,青阳镇附近有多少妖兽聚集的山脉?” “往北走五十里路,便有一处妖兽聚集地,殿下可有吩咐?” “不急……容我再想想。” 祈殿玥垂眸饮茶,本就有心事,又要思考事情。 突然间眉头一皱。 她看了眼空荡荡的座椅。 “说起来…我那夫君去哪了?昨夜你去澹台家时,可在青阳镇内看到他?” 突然间就破防了。 莺夏面不改色,说道:“奴婢没有看见。” “他说去洗一洗身子,结果从后半夜洗到天亮,也不见其人。” 祈殿玥柳眉微蹙,微微抿嘴,“莫不是到青楼那洗浴去了?” “…殿下多虑了。” “连你都没发现他的动静,大抵是出门嫖去了。” “奴婢只是没有关心过…” “待他回来,也叫他与祝长歌一样。” 祈殿玥完全听不进话,双手抱肩,声音冷漠,“不能再那样宠溺他了,彻夜不归,待他回来,我得让他长些教训。” “许公子回来了。” 扑通—— “咦?殿下?您去哪了…” 莺夏愣了些许,一回头,便看见殿下没了身影。 离开厢房,进了主屋,才看见床上被褥鼓起。 祈殿玥裹在小被窝之中,丰润修长的玉指竖在自己红唇之前。 “嘘——”她轻声道:“你快些走,别让他发现。” 莺夏嘴角微微抽搐,“殿下,您不是说要给许公子一个教训?” “谁说的?我说的?” “是的。” “太诚实不是好事。” “但奴婢的职责,便是对殿下忠诚。” “其实我怕他知道,我根本没有隐居的想法……我怕他先教训我。”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 拿出您先前拷问祝长歌的气势,怎这才几句话就怂了…? 莺夏什么话也说不出,只得点头,“明白了。” 屋外。 许曜赶回来了。 但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翻墙,偷偷摸摸的爬了进来。 庭院老宅的门,实在太旧,倘若走正门,声音也许会吵醒那傻白毛。 三两下翻进了院子,他这才算安心些。 然而一转过身。 蓦然间,与莺夏对视上了。 “……” “……” 二人相顾无言。 许曜沉默些许,道:“早。” “…不早。” “我老婆她……醒了?” “…” 莺夏眉头微皱,“玥玥跟我哭诉,说成亲以后,她的男人彻夜不归。我想,大抵是出门嫖娼,嫖到失联了吧。” “没有,没有。” 许曜慌张摆手,突然一愣,“是她说的还是你说的?你别教她乱七八糟的!” 第87章 你主子多神气 一眼便知,莺夏比祈殿玥年长许多,人生阅历自然丰富。 莺夏不想背这个锅。 但她想到神女殿下的威严,略显无奈,“好吧,方才是玩笑话,殿下俗世青莲,不懂这些。” 这口黑锅,她背着了。 “话说回来,你怎还在这?” 许曜不免问道。 这的确奇怪,但莺夏也有理由,“我不放心玥玥。昨夜看你鬼鬼祟祟出了门,又看玥玥睡得很香,难免感到心疼。” 许曜沉默了,然后说道:“你一直监视我们?” “…请不要多想。” 莺夏面色平静,“只是路过此地,顺带看一看故人。” 话题似乎往什么误会的方向发展。 感觉到这可能不妙,她又说道:“听闻最近有些吃妖兽的魔修,感到奇怪,所以来查探一番。倒没有什么线索,想来那只是谣言。” “的确。” 许曜戏精上身,认真地点头。看来是妖九幽等人求快,所以暴露了一点踪迹。 莺夏难得笑了一声。 包括她,包括妖九幽。 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夫妻俩在搞幺蛾子,就他们自己不知。 该说是别扭,还是心性相投? 但她觉得,自己最好还要继续保守下去… 她可以看见许曜的成长,收服魔修,兼顾灵邪双修的能力,这也不错。虽然方向跑偏了些,但起码要有配得上殿下的实力,不能总是处于殿下的溺爱之中。 这才是她决定说谎并隐瞒的理由。 “好了,既然无事,我也该走了。” 莺夏说道:“殿下刚醒,我帮你圆了个谎,你机灵些。” 话音落下,她悄无声息地离去。 许曜应声点头,然后进了屋子。 床上,有绝世佳人以幽怨的目光看着他。 他两腮微微鼓起,嘟着小嘴,不满道:“许曜,你舍得回来了?” “…” “说去洗身子,洗了一整夜,实则去找承泽叙旧,你也学会骗我…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祈殿玥声音不悦。 这让人以为,她有些像病娇的错觉。 许曜接应上,说道:“下次不喝了。” “不,我的意思是没必要骗我,你想怎么做,提前和我说就好了。” 她没怎么生气,“我又不是无理取闹的泼妇,能拦着你?” 许曜愣了些许,他用了几秒钟理清思绪,来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 “贤惠。” 话音落下,他锁上了门,旋即扑到床上。 “呀——” 祈殿玥声音轻柔,娇躯一颤,略带幽怨的语气呵斥道:“你想做什么?无礼!” “无礼?今日你叫破喉咙,都无人理你。” “…呀,救命……!” …… 屋外。 莺夏还没有走。 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听着屋内的动静,轻轻摇头。 “没眼看。” 先前那个严厉残忍的殿下,此刻这样的娇羞动人…判若两人。 “唉,没脸看。” 旁侧,传来熟悉的声音。 莺夏眼神微微一瞥,道:“你这小家伙,学着我说话作甚?” 妖九幽也学着她的姿势,双手抱肩,故作冷酷。 “你这大家伙,学着我说话作甚?” “…嘁,走了。”莺夏微微咂嘴,拂袖离去。 却听妖九幽补了一刀,刀声悠扬婉转,“看吧,你主子多神气,还不是叫许大人一通教训!” “……” “你也不远了!” “…!” 莺夏停下脚步,驻足片刻。 婶可忍叔不可忍,这小妖无法无天,须有人教他怎么做人! 哒哒哒——! 一顿暴揍之后。 妖九幽才算安静老实了些。 “他们教训他们的,我可以教训你。你这小妖就是欠收拾,想来许公子收服你时也是如此。” 莺夏拍了拍手,擦去衣上灰尘,“走了。” 妖九幽揉着骷髅脑袋,倘若他有头有脸有皮有肉,想必脑门上要长好些个包了。 臭娘们,回头叫许大人抽你家主人……! 妖九幽内心义愤填膺,面上强颜欢笑,“女侠哪去?” “办事。”莺夏问道:“你又跟着我作甚?” “也去办事,同路。” …… …… 莺夏要去的地方,为青阳镇往北五十里的一处魔兽山脉。 目的是为查探妖兽的数量与实力。 她虽不知殿下此命令有何深意,但照做便是。 另一边。 妖九幽与她顺路,出了镇外,到邻近的一处山寨之中。 他随手找了一人,抄起家伙,割下其头颅,将尸身剁成碎末,然后用麻袋包裹。 然后,他化形为鬓间有些许微弱白发的中年人,悄摸走进澹台家。 以妖九幽的心性,更喜欢化形为女人。 他的确认为自己是女人,没人劝得动他,除非有意外。 但化形的太完美,反而遭受不少调戏,倒还是老实些比较好。 已然到了澹台家。 身手极好,无人发现。 寻了一处屋檐悄悄躲藏,正巧能看见澹台尘走来。 “咕噜——” 即便相隔甚远,妖九幽也能听见那阵饥响。 声音来源,是澹台尘的小腹,他才吃过一顿盛宴,然而很快就饿了。 “少爷。” 年轻族人见了澹台尘,虽声音恭敬,但面上却显得不情不愿。 澹台尘实在饥饿难忍,直截了当的问道:“有些什么吃的?好酒好肉端些上来,饿得不行了。” “只有粗茶淡饭。”有人冷嘲热讽,“多余的饭菜钱,都让家主买了养灵液,给少爷您淬体了。” “…” 澹台尘动了怒,“罢了,我自己去找。” 他转身,大踏步的离去,腹部的饥饿声愈来愈响。 身后传来冷嘲热讽的讥笑声。 “澹台家的少爷,怎会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真是丢尽了脸。” “祈兄弟可是叶仙子引荐来的人,他却没什么架子,天赋也不错,每日还只吃些粗茶泡饭,真是天差地别!” “澹台家的气数,都让这位大少爷败光啦…”有人以戏谑自嘲的口吻说道。 澹台尘眉头紧皱,不予理会。 偏偏听到祈承泽与叶倾雪的名字时,心间更怒。 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派此煞星来,所为何事? 而且,真正要败光澹台家气运的是祈承泽! 庭院溪水之中,倒映着澹台尘头上的气运光环。 不知为何,颜色逐渐减淡。 而祝长歌也再没有消息。 咕噜—— 强烈的饥饿感,令澹台尘没心思想那么多了。 他冲进了厨房,四处翻寻,只找到些生瓜烂菜叶,肉倒是一点也不剩了。 一口吞下菜叶,不仅不能饱腹,反而还有强烈的恶心与催吐感。 “咳——” 澹台尘面色苍白,嘴唇颤抖,“还是只能吃人了。” 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方才嘲笑我的那胖子…想来肉质最为肥美。” 他长舒一声,突然安静下来了,因为动了杀心。 “老弟,真狼狈啊。” 妖九幽戏谑道:“肚子饿了?吃些吧。” 他将散着血腥味的麻袋,丢到澹台尘面前。 这份血腥味,对后者来说却是饕餮盛宴。 第88章 不食嗟来之食 澹台尘从不食嗟来之食,看见妖九幽时,本欲义正言辞地拒绝。 可那阵血肉的腥味,却醇厚悠扬。 染血的麻袋之中,是肉沫碎骨,是山寨修士的尸身,是大补之物。 咕噜—— 咽了口唾沫,小腹再次发出声响。 他终是理智丧失,只凭身体本能驱动,拆开麻袋,当即狼吞虎咽。 就是那些碎骨,都叫他细细咀嚼一番,然后咽下。 妖九幽笑了笑,向窗外人影使了个眼色。 窗外之人,赫然是祈承泽,他来到澹台家的目的,是为断去澹台尘的正道机缘。 太清玄天宫,叶倾雪,便是正道机缘之一。 窗前,留影石漂浮。 宛若铜镜的石身,倒映着澹台尘生吃血肉的画面。 这些景象,将被一幕幕的记下,然后送到叶倾雪面前。 太清玄天宫的叶仙子何其高傲,如何能忍受自己的未婚夫,是生吃死人血肉的德行? 这天大的机缘婚姻,也要黄了。 一顿风卷残云过后。 地上只剩下几根白骨,人皮血肉都叫澹台尘吃完了,此时,他的意识感知才渐渐清醒。 妖九幽笑道,“人一日需食三餐,魔修也是如此,老弟需记得了,免得下次与族人手足相残。” 澹台尘面色苍白,道:“你特地来一趟,有何要事?” “不过是来看望同僚。”妖九幽笑道,“顺带,再讲些作为魔修的规则。” “规则?” “作为魔修,一日至少需食一具修士血肉;若要修炼邪术,则需取得的血肉养分更多,若要修行合欢门道的邪术,则需炉鼎……一日一具修士血肉,此为存活下去的最低条件。” 妖九幽戏谑笑道:“稍有差错,要么死,要么丧失神智。带你入魔修邪道,你的师傅可疼你。” 澹台尘冷声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话说回来…”他眉头紧皱,“既如此,凭什么你们就不用食用修士血肉?” 妖九幽声音平淡,答道:“这便是大人给予的恩赐了,嘿嘿。” “…又是那个许大人?” “说来你倒也是灵邪双修,可大人不会像你这般狼狈,他不必食用修士血肉,甚至吃酒喝肉爱怎样就怎样香……” 妖九幽摇了摇头,“想来这也是‘恩赐’系统的作用罢,算了,话说的太多,没意思。” 澹台尘瞪大双眼,“系统,又是系统!到底是何情况?” “天机不可泄露。咦,有外人来了?” 妖九幽忽地说道:“小老弟,我有事先走了。” 话音落下,他身子化作一团灰雾,消失不见。 真是诡异神通。 三番数次吊人胃口,愈发引得澹台尘的渴求。 他唯独对力量境界最痴迷,只有变强,才不会寄人篱下,才可挺胸抬头。为此,哪怕食一千杀一万人,也不在乎。 如果没见过妖九幽等人,他已盘算着今日如何吃人。 但两次见过妖九幽,他越难以保持克制。 此时。 庭院外有异响传来。 “澹台家的废物们,叫你们废材大少爷出来,给我开开眼!” 熟悉的怒吼声响彻。 澹台尘一愣,脑海中有所记忆。 “是李家,李猛。”他愣了些许,“不对,今日才是什么时候?我记得前世时,李猛不应这么早来才对。” 李家,李猛,是他务必要战胜的对手。 如若战败,他将失去在澹台家的最后一丝威望。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轰! 厨房的木门,被怒拳轰破。 只见身形健壮,高有八尺的壮汉破门而入,大声喝道:“澹台家的废物,原来你在这!来与你猛爷爷比划比划!” “不好…” 澹台尘大惊,内心暗道:“师傅,师傅,你快醒醒。” 漆黑的戒指毫无反应。 如若不动用邪术,凭他现在的灵力境界,远难以战胜李猛。 …… …… 云雨过后,许曜两人睡了一天一夜。 属于是懒人颓废的生活了。 待到天蒙蒙亮,许曜才算醒来,理了理身子。 “去哪?” 祈殿玥眼神迷离,脸上有淡淡的娇红。 她轻轻扯着许曜的衣角,想叫人继续躺下。 “写书。”许曜说道。 “…?” 祈殿玥气道:“你还有精力…写书?” 她可是神女,不知有多少人豪掷千金只希望能看她一眼。许曜这野男人,昨日还如饿虎猛兽,然后睡了一天一夜,待醒来时便成了超凡圣人,还说着要跑去写书…岂不是开玩笑? “写一本书,写一幅对联,对联的内容我都想好了。” “什么内容?” “春月宵月花月新月,月月笙歌。横批…还没想好。” “色色银贼,去死吧你。” 祈殿玥娇怒说着,雪嫩纤白的玉足伸出,狠狠踢了一脚,倒一点不疼,分明是卖萌撒娇的意味。 许曜说道:“超字数了,而且太俗…”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色啊!!” 祈殿玥一枕头招呼过去。 这样的人,在神域是要关进去挨鞭子的。 “还不是因为你?” “我?”她气急败坏,“关我什么事?” “我不是你写出来的么,你把我写那么色的。” “…唔!!” 祈殿玥沉默了,眼神躲闪,“我不过是添了一笔,说…像你们那个世界的人,最喜欢鹤发童颜…不是像你这样子的。” “殿玥大人,你到底有什么神通。”许曜突然忍不住问道。 “神通…?” “否则我怎会从你书里蹦出来?” 祈殿玥眨了眨眼,认真说道:“所谓一花一世界。你存在的位面,是我写下的,那我便是此位面的主神。主神什么都能做到,我随手写一行文字,叫你出现在我身边,这不是很正常?” 鬼才逻辑。 “那我以前写书的时候,也这么写,没见她也蹦跶出来。” “你以前写谁。” “…” 就是你啊,许曜内心暗道。 “行了,行了。” 祈殿玥摆了摆手,“我可对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没兴趣,我没写,但不代表没发生……可恶,就当作不知道算了。” “你看得真开。” 许曜感叹道:“我去准备早点了。” “嗯嗯。” 她乖巧的点头。 目送许曜离开了屋子,这才长舒一声。 仔细回想昨夜的翻云覆雨,她脸上的娇红又鲜艳许多。 片刻过后。 “殿下。”有熟悉声音传来,“您与许公子昨夜行房事了?” 祈殿玥的俏脸当即冰冷许多,冷哼一声,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方才。” “那便好。” “殿下,您还没告诉奴婢那个问题的答案…” “放心,我处子之身仍在,半神血脉仍存。” 听闻此言,莺夏不解,“那您与许公子是怎么消遣的…?” “……” 空气寂静片刻。 祈殿玥柳眉微蹙,声音冰冷,“莺夏,你…只是个小侍女吧?一定要问的这么详细?” “奴婢只是担心,而且…也想学一学。”莺夏找了个借口,不能目的性太强。 “嘁…” 祈殿玥丢来一本书卷,“都在这儿了,自己学去吧。” “……” 第89章 恐会天怒人怨 “…” 莺夏捧着书卷,沉默了。 她翻开其中一页,其中图文并茂。 许多文字分明都认得,但凑到一齐,却不懂得其中具体为何意。 粗略估计,这不是什么好书。 “殿下。” “嗯?” “这是禁书。” “谁说的?” “上任神女殿下说的。” 她还想补充一点。 上任神女清高自傲,终生不娶。 哪如殿下您这般,沉迷男色,日日笙歌? “你拿前任神女的指示,来指责我这现任神女?”祈殿玥眉头微挑,似笑非笑,“我与她,谁更大?” 反正不管莺夏的回答如何。 此题若让许曜来做,一定回答:必然是你更大。 “……” 很奇妙的玩笑话,无言以对。 祈殿玥又挑逗,说道:“你须学学,以后要用到的。” “……” 就算如此,我也没有需要用到的对象…莺夏想法良多。 祈殿玥微微抬首,随意瞥了她一眼,“你这眼神,好像在说…‘我也没有需要用到的对象’……诸如这样的话,对吧?” “…” “莺夏,我没有权力分配给你对象。” 莺夏感到自己被挑逗,却又无可奈何,倘换作是妖九幽说这些话,她定要几个大嘴巴子招呼过去。 但面对殿下,她只敢招呼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殿下不要开玩笑了。”她无奈,“奴婢有要事禀报。” “半点玩笑开不得,你也要幽默些。” 祈殿玥笑了笑,然后神态严肃许多。 这样挑逗的言语态度,但眉眼间依然有傲然尊贵的气势,即便说这些话,常人也不敢放松。 “算了,说吧。”她摆了摆手。 莺夏平复心情,点头,“青阳镇往北五十里的妖兽情况,奴婢已查清了,粗略估计大小妖兽共有三四百头,数量许多。实力相当于九品五阶以上的妖兽,占据半数。” “半数?”祈殿玥稍显惊讶。 “是的。” “倒也不错,挺好。” 祈殿玥满意地点头,金眸之中有一抹深邃,常人难以猜透她的想法。 只待沉思片刻。 她做好了抉择,笑道:“挑个好日子,将那些妖兽全部赶来青阳镇。” “…?”莺夏迟疑些许,问道:“这…为何?” “找气运之子。” “奴婢……不太理解。” 祈殿玥声音平淡,“我们还不知道气运之子的下落,是吧?不仅如此,连他是否在青阳镇,都不能确定。” “这与山脉的妖兽,有何关系?”莺夏问道。 祈殿玥笑道:“三四百头妖兽,在北地范畴内,已相当于小规模的兽潮。” “是的。”莺夏说道:“显而易见,青阳镇无人能躲过此兽潮。” 无一生还。 用这四个字来解释,并不夸张,甚至还是保守估计。 总会波及到其他地方的。 祈殿玥淡淡的说道:“天道投下的眷顾,能让气运之子轮回不灭。” “所以,当前所未有的兽潮,覆灭青阳镇时。” “能唯一活下来的少年,最大概率上会是气运之子。” 假使让许曜听到这些话,他会剧透的。 但前提是,他需要明白,祈殿玥问此事的理由。 贵为神域神女,其实也只是常人。 她需要试错,坦白说,能找到往日长老祝长歌,就已很不错了。 祝长歌的徒弟,澹台尘,倒也是值得怀疑的目标。 然而他融合了天邪珠,显而易见已然堕魔。既是魔修,如何能成为气运之子?除非排除一切疑虑,只剩下他,那才能确定是此人。 她不是天道,没有上帝视角。 正因自知此道理,才有这样的想法。 气运之子,不是得天眷顾的人么? 那好,那便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将你找出来。 然后用尽手段,以能操纵天道法则的神术为引,将你杀死。 “殿下此招,理论来说的确不错,见效也快,只是…” 莺夏却迟疑了。 这未免太过残忍,恐会引得天怒人怨。 祈殿玥摆了摆手,轻声道:“没有什么只是,你让域主那老头子来,想必也不会说什么。” 提到域主,莺夏才显得信服。 提出培养魔修,制衡各地宗派势力发展的策略,便是当今域主的主意。 此举亦人性泯灭,却很好保住了中州的统治地位。 世人只知魔修作祟,却不知背后另有其人。这是矛盾转移,世人却傻乎乎地对魔修义愤填膺。 “奴婢明白了。” 莺夏说道:“大约需两三日,请您稍等。” “好,去吧。”祈殿玥笑着点头。 …… 离开庭院,莺夏便着手去准备。 然而出门时,却又恰好看见了她最厌恶的人,那喋喋不休的魔修,妖九幽。 “又是你,老娘们,一天天来回跑做什么?” “你手里拿的又是个什么玩意?” 只听妖九幽说了这么一句。 莺夏一愣,蓦然低头,手上还拿着殿下给予的书本。 有时候太直白不是什么好事。 这书本的封面,以及书名,都简明扼要的透露书本内容。 “我还以为是什么,藏得这么深,哈哈!” 妖九幽笑道:“老娘们,你有对象修炼?” “……” 莺夏忍无可忍,当即出手。 一顿腥风血雨过后。 妖九幽尸骨散了一地。 半晌,他挣扎着起身,拼拼凑凑将手骨腿骨接上了。 这还没完,他又四处翻寻,因为摸不着头脑。 “那个女人…是谁?”暗巷,传来疑惑声。 澹台尘披着黑袍,戴着斗笠,从暗处显现。他那对瞳孔,已是充满血色。 “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小侍女,哦,你见过来着。” 咔嚓一声,妖九幽将自己脑袋接上了,说道:“她是许大人的夫人的小侍女。” “单只是侍女,就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 妖九幽瞥了他一眼,“只怕她再美,没你想的美。” 澹台尘忍无可忍,“你骚话能不能别这么多?” “这有什么好说的?” 妖九幽摆了摆手,“算了,赶紧的,跟我来。” 说罢,他又往暗巷深处走去。 澹台尘紧随其后,灵魂发问,“我要面见许大人,不走正门,你带我去哪?” “翻墙。” “翻墙?为什么?” “许夫人刚吃过早点,不能看见你。” “为什么?”澹台尘又问道。 “怕会吐。”妖九幽皮了一嘴。 “你——” 澹台尘大怒,翻墙的过程中,差些失足摔倒。 他只觉得,妖九幽方才被收拾时,特别解气。 “你什么你?” 妖九幽呵斥道:“你以为我说的是玩笑话?这铜镜拿去,好好看看你的脸,成什么样了。” 随手将铜镜丢了过去。 澹台尘接过铜镜,看见镜中自己的脸。 丝丝裂纹蔓延,其中闪烁着幽幽血光。 他看着妖九幽的骷髅模样,仿佛看见未来之后的自己。 为了变强,哪怕再丑再难堪,他也觉得没什么。 因为,有祝长歌在背后鼎力相助,而且会教他化形,免得被同族之人识破,被赶出家族。 但现在,祝长歌不知所踪。 这最大的机缘断去,澹台尘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现在唯独能仰仗的…便是那位许大人。 他要沾一沾那位许大人的气运。 第90章 坑货系统上线 他头上的绿色气运光环,逐渐黯淡。 自从祝长歌销声匿迹以后,气运便锐减了。偶尔能看见其他气运不错的人,却也无法交好,获取气运。 老话说的好,船到桥头自然直。 师傅祝长歌不见了身影。 但那位神秘的许大人,却是绝佳的人选。 抱着去蹭大佬气运的想法,澹台尘还是来到此地。 不过,历史无数次证明,现实没有人想象中的简单。 青阳镇注定是他的伤心之地。 翻过围墙、门窗,悄悄摸摸进了屋子时,他总算见到那位许大人。 实际情况却大失所望。 这并不是因为,那位许大人有多么平庸或不尽人意。 而是因为,他没有气运光环。 “怎一回事…” “这位许大人,为什么没有气运光环?” 澹台尘的内心思绪繁杂。 视线之中,一行行文字浮现。 【目标:许曜】 【气运值:?】 【等级划分:?】 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人生下来便有一口气,其为天道眷顾,便是气运。 婴儿的气运最佳,然后在世俗的洗礼之中,这份气运便渐渐稀释。 这也是民间中的一则流传,多抱婴儿便会沾喜气,有好福运,便是如此原因。 然而,死人、魔修、邪族、神识魂魄、却不会有气运光环。 这有许多原因,但总结起来仅有两点。 或是气运殆尽,命数已尽;或是超脱天道之外的人,天怒人怨。 澹台尘虽已堕魔,却也是灵邪双修,气运光环,总归还存在的。 但这位许大人,既是灵邪双修,却不见他头上的气运光环,实在诡异。 妖九幽见他呆板,拍案怒道:“愣着什么,还不快参见许大人。” 参见是下人对上人的说辞。 然而澹台尘不愿低头,不愿放低姿态。但看见妖九幽那凶煞的骷髅眼,终也不情不愿。 “参见…大人。”他低下头颅。 “这是谁?” “澹台家的废材少爷,澹台尘,小的向您禀报过,就是此子融合了天邪珠,成为灵邪双修。”妖九幽说道,“他想皈依您门下。” “天邪珠?”许曜说道:“既如此,想来也有自立根生的本事,我这里庙小,容不下这尊人物。” “…?” 澹台尘愣了些许。 这等于说…自己白来一趟了? 只听许曜继续说道:“妖九幽,你对同僚有怜悯之心可以理解,但不要什么人都叫来。” 言语中有一抹嫌弃,这反而更刺激人心。 越是如此,越想看看这个许大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澹台尘正欲开口。 却叫妖九幽先抢了话,“但是大人,他纳了投名状。” “说说。” “就在方才,他与李家李猛的切磋过程中,当着大庭广众之面将人生吃了;目睹过程的同家族人,也死在他手下。” 妖九幽的语气略带惋惜,“瞧他这脸,生的一副好皮囊,可不出三日,脸上的皮肉都要掉光了。” 堕魔后,仅有死路一条。除非吃下人肉,彻底走上不归路。 先是面上人皮脱落,露出粉色人肉;再过几日,人肉腐朽,黑血溢出;直至最后,血肉消耗殆尽,徒留一具骷髅骨架,如行尸走肉。 “旧时东渊魔宗已覆灭,此刻缺人手……” 许曜转过身,终于认真许多,“算了,既如此,就招你进来。” 这时候他才看清澹台尘的小白脸,清秀稚嫩,眼神清澈童真,生的一副好皮囊,比他好看许多。 “我发誓,效忠魔宗。” “也好。” 许曜笑道:“我这份恩赐,名为‘系统’。其他魔修的‘系统’的作用,只是普通寻常的食用妖兽而已。” “但你是融合了天邪珠的灵邪双修,机缘不错。自然而然,也需有个特殊的‘恩赐’。” 许曜说着,抬起手,按住澹台尘的脑门。 后者内心忐忑不安。 殊不知,还没有到给予恩赐的这一步。 只见许曜闭上眼,通天彻地的邪气爆发。 他要在澹台尘的思绪之中,种下一道百鬼印记,以此彻底掌握其生死。 叫你再杀我老婆…?许曜内心喃喃道。 这位气运之子的一点记忆,伴随着百鬼印记的种植,一点点浮现。 记忆的画面,朦胧模糊。 在气势辉煌、至高无上,有百道石柱撑起的金色大殿之中。 在参天古树之下。 手执利剑的女人,眼眸冰冷无情。她挥动长剑,寒芒闪过,便将澹台尘的项上人头割下。 噗呲——! 鲜血溅洒的声音,仿佛是许曜自己被割去了头颅。 “这是什么诡异的记忆?” “气运之子,死在我老婆手下的记忆?” 他蓦然睁眼,脸色一变。 与此同时,澹台尘的神识之中有无形屏障升起。 百鬼印记的纹路顷刻间被驱散。 想靠此印记,令气运之子为奴的想法,显然是行不通了。 “许大人?”妖九幽小声说道。 “无事。” 许曜声音平静,“需消耗一点时间与精力。” 既如此,直接种下系统便是。 他早已写下了,准备好了那份系统。独属于气运之子的,独一无二的‘恩赐’。 天地寂静。 此时,澹台尘感觉到有些许异样,涌入到意识之中。 叮—— 万能的熟悉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 旋即一行行文字浮现。 【战神系统载入中…】 【姓名】:澹台尘 【境界】:九品八阶 【种族】:人 【目前身份】:澹台家少家主 【已完成任务数】:0 【已解锁成就数】:0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澹台尘不禁想起刚重生过后的自己,也是伴随着“叮”的一声,便拥有了气运窥测系统。 现在,再加上此“战神”系统。 岂不意味着,他是双系统持有者?实在稀罕! 只是这战神系统的名字显得老土些,又有何功效?这暂不得而知。 这时,许曜说道:“恩赐已给予完毕,想来你已经感受到了。” “此系统,与其他寻常系统不同。它主要的内容作用,是发布任务,然后视任务完成情况,结算奖励。” “任务完成的越出色,难度越高。那么结算的奖励,也就越丰厚。” “好好琢磨去吧。” 澹台尘心动许多。 光从这些描述来讲,这的确是不错的系统。若再与气运光环系统配合,想来实力定然大幅度飞涨。 “多谢许大人。”他的声音恭恭敬敬。 为了变强,什么都值得。 看来这位许大人虽无气运光环。不过,能薅到的气运,果然还是存在的! “好了,你先下去吧。” 许曜笑着点头。 他的笑容,显得和蔼慈祥平易近人… 毕竟,发给澹台尘的系统可不是好东西。 说是“战神”系统,但只是美化名称。若是深究起来,“坑货”这名字才是最合适的。 他看过不少小说,见过许多系统。 在众多系统之中,唯独有一样最令人讨厌。 那便是任务系统。 第91章 他好像一条狗 许曜读的圣贤书多了,见过不少系统。 这之中最不招人喜的,便是任务类型。 派发任务下去,使唤主人公去干活,累死累活,给一点奖励。 任务失败,还会受到惩罚。 这叫作系统?这分明是绑架人去干苦力。尤其是惩罚内容,虽说不会发生,可还是让人不舒服。 实际上,仅是如此的话,倒也算不错,至少该取得的奖励一分也不少。 但他可得让气运之子开开眼。 许曜极尽所能,终于创造出半点用没有,一身上下全都是debuff效果的恶作剧系统。 气运之子就算上天,也没招了。 “多谢大人的恩赐。” 澹台尘跃跃欲试,说道:“若无事,那…我便先告辞了。” “去吧。” 许曜点点头。 他给了一个眼神示意,叫妖九幽尾随,汇报情况。 踏踏踏—— 得到系统的澹台尘,过于兴奋。 以至于脚步声响亮,动作激烈,反倒引起了动静。 恰是不好,庭院中有佳人闲逛。 “夫君,厨房有客人么?” 祈殿玥打着呵欠,迈着俏皮的步伐来到厨房,她悄悄探出小脑袋,明眸扫视着屋内。 妖九幽吓得迅速跑开,所幸没有被发现。 但澹台尘的速度却慢了,让人发现。 “这位是…?”祈殿玥柳眉微蹙,有所警惕。 她冰冷的目光,仿佛有话:好你个许曜,背着本殿出轨,在外私找男人? “澹台家的大少爷,与人打架,受了伤,来我这儿避难。” 许曜随口编了个谎言。 这恰好也能糊弄过去,澹台尘脸上的血痕。 后者此刻极尽所能,隐匿了邪气,只留有灵气气息弥散。 他恭敬俯首,道:“许夫人,多有打扰。” 面上恭敬的表情,内心却已掀起轩然大波。 倒不是惊讶于这位许夫人的美貌。 而是在其身上,萦绕着通天彻地的璀璨金光。 气运光环一共有七色,这位许夫人的气运,已然超脱七色的范畴,即便是系统也无能为力了。 抛开气运的话。 这位许夫人的美貌,更是惊艳一绝,就是太清玄天宫的叶倾雪,怕也不及其三四成。单凭美貌,便能让众人俯首称臣。 “比祝老还恐怖的气运…!” “如果能加以利用的话……” 澹台尘的内心想法颇多。 然而不经意间,对视上这位许夫人的眼眸时,他却内心一颤。 仿佛自己的内心想法,皆被人知晓,这令他感到羞愧,甚至凭空升起要自尽的想法。 “哦。” 祈殿玥眼神冰冷,态度嫌弃,“既有自知之明,滚吧。” “…” 澹台尘咬着牙关,没吭出半点声音,点了点头,不甘心的匆匆离去。 嘎吱—— 庭院的门打开,然后合上。 他突然听见身后的微弱声音。 “你看,他好像一条狗。” 祈殿玥掩面一笑。 许曜见她这样高傲、嘲笑的模样,感叹道:“你什么时候变得毒舌了。” “你损我,想给他求情?”祈殿玥冷哼道,“说来,你还真会多管闲事,那样的大少爷管他作甚?由其自生自灭算了。” “我是好人,见不得可怜人。”许曜快马加编。 “不行。”祈殿玥认真道:“你必须得当坏人。” 这不过只是玩笑,却叫她当真了。 好人最容易受气吃亏。在这样的乱世,稍有心软,便会命丧黄泉。 坏人这两个字,倒显得卖萌。实际如她这般,随心所欲,为达目的而替他人做些‘小牺牲’,如此也差不多了。 “我明白了。” “我看你不明白。” “是吗?” “……你干什么?” “当坏人呗。” 扑通—— “你…能不能,别再,对我,色色了!” 祈殿玥气急败坏,气得跺脚,纤细的小手握成小拳头,欧拉欧拉欧拉的招呼在许曜胸膛上。 “呀。” 许曜的手,伸到她圆润雪白的长腿的腘窝下,将这位未来的尊傲的神女殿下,抱在怀中。 趁着近距离,他凝视着祈殿玥的俏脸。 又与澹台尘的神识记忆中,那个杀死气运之子的女人对比。 一模一样,完全是同一人,不会错的。 但澹台尘那莫名其妙的被杀的记忆,又从何而来? 见鬼了。 “你不要一边对我做这些事,一边那么认真,你有病啊!” 祈殿玥娇喝道,不算毒舌,倒更像卖萌,与“小笨蛋”的骂句相似。 …… …… 屋外。 澹台尘并未远去。 他现在难以冷静,内心难以忘记那位许夫人,不仅是那璀璨逆天的气运,更因其出世动人的美貌。他可以挺胸抬头,充满自信的面对叶倾雪;但对于许夫人,内心竟是慌乱了。 此刻,再听到庭院内那若有若无的嬉戏声。 心中的妒忌醋意更盛。 但这份妒忌,很快转化为了动力。 “那位许大人一定想不到,我能借他的气运,然后东山再起。” “只等气运恢复,便是船到桥头,祝老也会调养好身子,然后苏醒。” “当务之急,我必须不断精进实力!” 澹台尘戴上斗笠,遮掩容貌,身子隐于暗巷。 视线之中,浮现数行文字。 【战神系统】 【提示:您有四条“每日任务”可以完成。】 【是否查看任务详情?】 “是。”澹台尘心念一动。 然后,眼前数行文字替代。 【您有天、地、玄、黄,四级难度可以选择。】 人这一生需要挑战,唯有努力,方为人上人上人。 “天级任务!” 澹台尘理所当然的选择此项。 【本日任务内容如下。】 【任务时间:限本日结束以前】 【任务地点:中州;外海;极北冰封之地】 【任务内容:以下三条内容,任选其一完成任务,即可获得奖励。】 【任务一:到达中州应天神域,杀死当代神子。】 【任务二:到达邪族栖息的外海,不论序列,任意杀死三十二尊邪帝的其中一尊。】 【任务三:到达极北冰封之地,探寻往日冰封大陆与古都的秘密。】 【任务奖励:境界突破至一品】 【是否接受本轮任务?】 许多许多行文字,单拎一个出来,倒也没什么。 然而凑在一起,却令人恍惚做梦。 “这些是什么玩意?” 澹台尘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看似有三条任务,选择许多。 但说到底,凑起来也只有一条:一条通向地府轮回的死路。 胆敢接取此任务,莫不是嫌重生一世还不够,还得重生九世才算尽兴快活? 第92章 是你用系统的方式不对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天级的任务内容是这样。 澹台尘有所猜想,知晓此类任务定是困难。 唯独没想过,任务内容清新脱俗至如此地步。 杀了当代神子;杀一尊邪帝;踏过冰川弱水前往冰封古都。 想自杀就直说。 向民间抬棺队支付九块灵石,葬礼自然安排的神秘妥当且豪华有气势。 这不比去找神子或邪帝安排后事,来得简单? “这样的难度,竟还只是…每日任务?” “这破系统对每日任务是否有什么误解?” 澹台尘眉头紧皱,痛苦沉思,“不,我也拥有气运系统…莫非是两件系统,各有各的规矩?” 系统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拥有理智的系统,才是最可怕的。 万幸这不是强制任务,可以放弃。 【是否接取任务?】 系统再次弹出提示。 想也不用想,澹台尘当机立断,“放弃。” 【是否确定放弃任务?】 “确定!”他有些暴躁。 【当前任务已放弃!本日天级任务不可再接取。】 倒也还好,放弃任务没什么。 云开雾散,苦尽甘来,他还是能薅到气运的。 但系统还是给了他一大嘴巴子。 【恭喜您,解锁新的成就:「不战而屈人之兵」】 【解锁条件:接下任务后的一刻钟内,放弃任务。】 【解锁奖励:称号「不战而屈人之兵」固定显示三日。】 然后,他的视线一角,有固定的文字迟迟不能散去: 不战而屈人之兵。 便是这七个字,牢牢地烙印下了。 闭上双眼,漆黑视线之中,这七字犹如太阳般闪耀。 如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墨刑,是莫大耻辱。 “……” 澹台尘陷入了沉思。 他有些忍不住,喃喃自语:“是我用系统的方式不对?怎会这样?” 气运系统只会给予机缘。 但此战神系统发布的任务,却会给予惩罚。 哪有这样的道理?此事无比怪异。 但想到妖九幽等魔修的能力,内心的渴求又冲淡了这份疑惑。 澹台尘如此放下心来,其实另有原因。 那位许大人,实在没有理由与他为敌。 如此手眼通天,又是灵邪双修,其妻更是气运逆天之人。就算要整死他澹台尘,直接动手就行,何必拐弯抹角的来? 有得有失,机缘与危机并存,想来这系统的道理,大抵是如此的。 …… 将此疑虑短暂打消。 澹台尘悄悄摸摸的回了自己屋中。 每次路过庭院,看见祈承泽在值守之时,他总觉得有些怪异。 但现在没有时间多想,一回了屋子,便将房门紧锁,再次唤动系统。 “再试试!” “接取黄级任务。” 这次,他老实许多,决定从基础做起。 【本日黄级任务内容如下。】 【任务时间:限本日结束以前】 【任务地点:不限】 【任务内容:俯卧撑3000次】 【任务奖励:视任务情况结算】 【提示:您已使用本日任务放弃权限,不得再次放弃任务。】 “……” 澹台尘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三千下俯卧撑,就算他已淬体,境界已至九品八阶,终究也只是寻常人。 做完这些量,要么身骨散架,要么族内药库散架。 “拼了!” 澹台尘一咬牙。 为了变强,吃人的事尚可做到,这点小难度又有何妨? …… …… 夕阳黄昏,空中流霞疾走。街市喧嚣,小镇安逸。 这样悠闲的日子,时间很慢。 许曜却再次找回沉迷游戏的上瘾感。 他写下的,是叫作npc任务系统。 发布任务,指示气运之子去干活。干不成活,便要遭受惩罚。 也许,气运之子能出现奇迹,成功做完三千下俯卧撑。 但在明日,这三千下俯卧撑便是他必须要做完的保底基础。 若做不到,那便是澹台尘不努力。 许曜这边,任务奖励倒是不可能做到的。 一来不能给澹台尘任何奖励;二来,假使写下奖励,这系统也不会生效。 好在任务惩罚,却能以另种方式做到。 只需给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成就嘉奖,便能叫其害怕,此为威慑。 时间太多了。 许曜琢磨了一整日。 桌上有一整套完整的刑法,一一排队等着发布。 “大人,冒昧问一句…您是给澹台尘什么恩赐……” 妖九幽从窗户爬进来,见许曜如此认真,忍不住问道,“承泽老弟说,他一整天都关在屋里俯卧撑。” 许曜说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了?” “没。”妖九幽迅速摇头。 许曜笑道:“虽说所谓的魔宗,现在完全没什么发展。但你跟亥金、酉水那几位魔修,都是元老人物,有什么恩赐,不会亏待你们。” “哪里,哪里,哪敢有这样的想法。” 妖九幽连声道:“大人能将我等从魔修邪术之中救出,已是救命之恩。” 邪术的修行实在令人作呕。 与之相比,吃妖兽倒显得清新脱俗。 “说来,你是怎么成为魔修的?”许曜忽地好奇问道。 “心有执念,走火入魔。” 妖九幽沉默些许,道:“母亲死后,父亲过度思念,将尚未记事的我当作女子养育。时间久远,我便也认为‘自己是女子,却错投胎成了男子之身’。此执念久久挥之不去,直至某天终于反噬,走火入魔。” “后来我才知晓,父亲原来是为复生母亲,寻求邪术,要令母亲的魂魄夺舍我的肉身。所幸那时,东渊魔宗的武长老出手相救,我才侥幸逃脱,却也掉入另一处深渊之中。” “……” 许曜沉默些许,“也许我不该多问。” 妖九幽双手叉腰,神气道:“有啥?许大人,你别跟许夫人一样娘们似得。” “…”许曜嘴角微微抽搐。 他已经一天没打妖九幽了。 正想动手打人,又停住了手。 这妖九幽不知该说是坚强,还是什么。 像马戏团的小丑,不论是贬义,还是褒义。 “行了行了,滚去吧,多吃点妖兽,以后要用到的。” 许曜说道。 “对了。” 妖九幽突然一拍脑袋,说道:“有件事,必须得禀报。” “什么事?” “亥金、酉水方才传来消息,青阳镇往北的一处山脉有所异动。似乎所有的妖兽,都亢奋暴躁,他们担心情况不妙。” 第93章 白色的季节令人胃疼 青阳镇往北五十里,有一处妖兽山脉,是澹台尘的未来修炼副本。 此地栖息众多妖兽,历史悠久,对于某些种族来说,四世同堂属于保守估计。 山脉离青阳镇不远。 如若出了意外,后果严重。 “所有的妖兽都亢奋暴躁…” “你们莫不是吃人家绝户了?” 许曜眉头一皱,问道。 妖兽大多遵循本能,各自占据一方领地。除非领地或生命受了意外,否则不会有多少动静。 “哪里,哪里?这可是误会。” 妖九幽连声道,“那妖兽山脉有山庙山神庇佑,我们可不敢踏入半步。” 许曜疑惑,“哪来的山神?” 记得这妖兽山脉,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副本。 或许是没有写够地图背景、设定的原因,并不能面面俱到。 但有山庙山神,实在是罕见稀奇。 “不知原因,总之,那山神有众多香火供奉,来历神秘,周遭凡人乃至于山脉妖兽,都对其信服。”妖九幽说道。 开眼了。 许曜没想过,在这样的玄幻世界,也能蹦跶出山神来,大抵是此世界的衍生发展。 倘若以前写这无趣的通俗小说时,书本也能自己填补这些设定,自己编剧情、自己码字,岂不美哉。 “不用管他们,现在苟着发育最重要。” 许曜说道:“它们暴躁它们的,你们吃你们的,井水不犯河水,各不干涉对方。你们去其他地方吃妖兽时,记得别吃绝户了,留些幼崽,免得遭受惦记报复。” “当然,如果它们主动冒犯过来,别犹豫,揍它丫的。如果数量多,你们再找我。” 百鬼邪术中,压制了上百道怨魂。 这些怨魂都躺着吃灰。 若有不开眼的妖兽找过来,一百道兄贵怨魂能让它们开眼。 “明白。” 妖九幽点头。 苟着发育…他又学了新词,盘算着在那五魔修面前唠嗑、装逼,就是新潮。 …… 然后,日子安逸过去几日,妖兽山脉的动乱,与平静的青阳镇无关。 镇内虽没有动荡,却有暗流涌动。 澹台家,和敌对的李家,此刻皆撕破脸皮闹翻了。 两家同时有族人失踪,却无人知晓他们何去何从。充满敌意的两家人,各自谴责是对方动了黑手。 作为始作俑者的澹台尘,却置身于事外。 “我的确不知李猛那些人去了何处。” 屋内,澹台尘摆了摆手,如是说道。 他脸上缠满了麻布,其中可见殷红血迹。 祈承泽面露为难,道:“但有人说,那日李猛与少爷您约了私下交手。” “不错。” 澹台尘点头,指了指脸上包扎的麻布,“那日我被他打了一顿,灰溜溜地走了,在屋子里睡了整日,什么也不知。你看我脸上的麻布,差些毁容,还能做什么?” 麻布包裹着的,其实是日渐脱落的人皮血肉。 祈承泽叹息,说道:“少爷,多有冒犯,我也不过只是例行公事,别无办法。” “那我先告辞了。” 他恭恭敬敬的走了。 片刻寂静。 澹台尘握紧双拳,拍案愤怒。 “分明是外家人,但在家门内有了不少名气。” “我那未婚妻到底是什么想法,派这样的煞星来,莫非是监视我?” 那漆黑的气运光环,如无底峡谷般深邃可怕。 只怕澹台家的气运,都要被祈承泽折损完了。 “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当务之急,继续完成任务,以保全这身血肉。” 面前,浮现数行文字。 【您有四条“每日任务”可以接取,请查看。】 “黄级任务!” 他已然习惯了。 再高一级的玄级任务,他都没办法完成,实在能力有限… 【本日黄级任务内容如下。】 【任务时间:限本日结束以前】 【任务地点:青阳镇外,无人树林】 【任务内容如下:】 【1.宿主在接取本任务以前,见过的最后一人,为您的任务搭配对象。】 【2.请在本日结束以前,与此对象同行,抵达任务地点】 【3.无论对象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是妖邪魔物或魑魅魍魉—— 宿主务必认真凝视任务对象的双眼,然后向对方告白。】 “…” “?” 澹台尘眉头一皱,陷入沉思。 事情并不简单。 这几日的黄级任务,虽说稀奇古怪,但好在还算正常。 “开什么玩笑!?” “竟叫我跟祈承泽……?” 他勃然大怒,感到三观尽毁。 最后见过的人,不就是祈承泽? 随便哪个女子也好,此任务都算轻而易举。 偏却是祈承泽,不仅同为男子,更是黑色气运的煞星。真是离谱别扭,不可理喻! “那所谓的许大人莫不是在消遣我!” 轰! 一掌将桌椅粉碎,如此,才能宣泄暴躁的情绪。 这战神系统,不知比气运系统离谱了多少倍。 他要去找许曜算账。 就在此时,一行文字浮现。 【根据系统计算,由于本日任务的特殊性,故提前确定任务奖励。】 【本次任务奖励为:化形大法碎片】 【已集齐化形大法碎片:9】 “是功法碎片!” 看到数行文字,澹台尘的内心顿时焦急。 这段时间每日任务的完成,固定都给他同一种东西: 化形大法的碎片。 集齐十块,便可合成功法,习得化形之术,掩饰魔修之身。 这恰好能解决澹台尘的燃眉之急! “只差最后一块碎片,便可合成功法…” “……” 他一咬牙,一拍手,眉头紧皱间,脸上又有几片血肉脱落。 啪! 手狠狠拍了一下大腿,以此表明心意已决。 “豁出去了!” 他当即起身,去找祈承泽。 …… 又到了白色的季节。 天下着细细碎雪,老树披着厚厚白霜。 青阳镇外,雪中树林,冰冷覆盖不了之中散发的暧昧深情。 祈承泽活了二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年少成熟,身经百战。 但他就是没见过这种情况。 澹台家的大少爷,突然偷偷找到了他。 以极其怪异,或者极其别扭羞涩暧昧的语气,相约镇外小树林。 这澹台尘……莫不是要刺杀老子? 祈承泽内心怕的不得了。 由于实在担心,他叫上了秋儿。 “少爷,您到底…有什么吩咐?” 祈承泽内心忐忑不安,不敢放松警惕,生怕被暗算,人头落地。 想来也许是叶倾雪的委托,叫人识破,以至于现在这种局面。但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露出了马脚。 “呼——” 澹台尘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却停住了。 只见他面色为难,歪曲别扭,要说的话不过只有简短一句几个字,却要时间酝酿许久许久。 “承泽老弟。” “少爷,我在。” “我,喜欢你。”他豁出去了。 “……?” “?” “??” 一片苍茫雪白的世界。 除了祈承泽以外,还有另一个人,与他一起打了问号。 秋儿捂着围巾,小嘴哈着热气。 她的瞳孔失去了色泽,面如死灰。 第94章 他真的想笑 又到了白色季节。 今年冬天,好像比以往要冷一些。 雪花只洒在了秋儿的油纸伞上,却仿佛浸入她的心。 就是祈小姐的玄阴圣体,也不如这雪冰冷。 秋儿灼热的心,在风中渐渐冰凉。 她似乎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时间、地点、人物面前。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听到了不能听到的… 于是,她低下了头,冰凉的俏脸,埋在承泽不久前织给她的围巾之中。 “秋儿!” 祈承泽大惊,感到事态不妙,“这是误会!” 以为澹台尘要做手脚,便提前叫秋儿来撑场,以防万一。 万没有想到,叫其当着秋儿的面,向祈承泽自己告白了。 但凡澹台尘是个正常人,也不至于这么不正常啊! 只怕秋儿误以为,他有龙阳之好。 特地叫来这无人的雪中树林,便是隐晦的摊牌此事…秋儿的心思大抵如此,她总是不可避免的想得太多。 他娘的…焯——! 祈承泽一向老实冷静稳如老狗,此刻忍不住学着许曜的语气,大骂。 风雪中,秋儿微微低头,声音软弱,“承泽,少爷,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 话音落下,她转身要走,然才走出一步,又忍不住回眸相忘。 在仅有数十步路的雪地之中,她与祈承泽之间,已经有一道不可磨灭的沟壑。 “秋儿,你听我解释……” 雪下得很大,祈承泽心急如焚,他踏过雪地,步伐所过之处溅起碎雪,扑通一声,抓住秋儿的手。 “你来的正是时候!” 他的嗓子破了音。 这令他胃痛,心凉,喉咙又哑了。 然后,他又朝澹台尘怒道,“澹台尘,你跟我老婆解释清楚!” “…” 风雪中凌乱的,不只是祈承泽两人。 澹台尘也陷入了深深的自闭之中。 “承泽老弟,方才……是玩笑话。”他开始补救。 总可不能直截了当的说,只是系统的任务罢了。 一来系统这个概念,没人会相信;二来,这系统也有苛刻的惩罚,保证不对外透露。 祈承泽气急败坏,怒道:“玩笑?大少爷,你觉得你很幽默?” “你有龙阳之好,那是你的事,怎能牵扯与我!?” “我已有爱人,我已与秋儿结为连理。” “你怎会叫我来这无人树林,怎会对我说这些话!” 气氛不知有多尴尬。 澹台尘沉默了很久很久,听着祈承泽气急败坏。 不知是自己被黑色气运污染了,还是单纯只是失了理智,他也觉得有些恍惚。 “一切都是误会…这些灵石你们收下,当作我的赔礼道歉罢。” “这只是玩笑话,承泽老弟,秋儿姑娘,还请你们原谅,万不能与他人说。” 事后补救,唯有以玩笑话搪塞。 澹台尘能屈能伸,忍痛将灵石献出,叫人保守这段黑历史。 “承泽…”秋儿的眼中闪烁着泪水。 他到底是否有龙阳之好,还是说单只是澹台尘一厢情愿? 见祈承泽如此激动。 秋儿的内心渐渐开朗。 但这仍不能打消她内心最坚固的执念:跟祈承泽谈恋爱,很累。 “罢了。” 祈承泽接过灵石袋,从未如此意气风发。 “方才的事,我忘了,少爷下次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话了。” 他袖手一挥,转身,潇洒离去。 没有什么是钱与灵石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便是钱不够。 况且,今日在这雪林之中,他还有了意外收获。 能够给太清玄天宫的叶倾雪,提供素材:她的未婚夫澹台尘,有龙阳之好,当着他人妻子的面,向妻子丈夫表白。 就算叶仙子再如何有疑虑,此刻也彻底死了心。 “许兄,叶仙子,我的任务要完成啦。”祈承泽内心如是喃喃。 远在青阳镇的一角。 妖九幽前来报信。 他说话不麻利,一边说着,一边哈出猪叫声。 许曜坐在书案前,一手捂脸,另只手焦躁不安的瞧着座椅扶手。 这份令人胃痛的黄级系统任务,便是他发布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黄了些。 谁能想到,牵扯上了祈承泽。 “笑死了。”妖九幽捂着肚子,似要窒息。 “不该笑。” 许曜眉头紧皱。 真是个地狱笑话… 噗嗤—— “夫君,你在笑什么,笑得那么大声?” 祈殿玥在庭院中堆着雪人,忍不住问道。 “没有,你听错了。”许曜说道。 …… …… 有言道,喜剧的本质实际是悲剧。 澹台尘大抵便是如此。 方才气氛,简直尴尬到恨不得钻进地底。目送着祈承泽两人离去,他终是稍微舒缓下来。 “任务总算完成,终于凑齐最后一块碎片了!” “重生一世,为了变强,区区这点耻辱如何?” 澹台尘握紧双拳,怒吼咆哮。 眼中浮现数行文字。 【本日黄级任务内容状态:已完成!】 【结算任务奖励如下:化形任务大法碎片*0.9】 【目前已集齐化形碎片:9.9块】 【提示:只需凑齐最后0.1块碎片,即可合成功法“化形大法”。】 “……” “什么——!?” 澹台尘瞪大双眼,表情有瞬间的凝固。 然后,他呛了一声,呕出黑血,之中夹杂着内脏碎肉。 此为气急攻心,反而伤及了肉身,以至于加重了人皮血肉脱落的速度。 没有什么能令他气急败坏的事。 除了此“战神”系统。 雪花飘飘。 北风萧萧。 风雪声中,有凄厉的咆哮声。 “前面九日,每完成一个任务,都获得一块完整的碎片!” “只需凑齐最后一块,我便能合成化形功法,掩饰这魔修骷髅之身,不让外人怀疑。” “但是——” “为什么还有最后0.1块碎片!?” 无能的咆哮怒吼,回荡在天地间,无人理会。 忍受了莫大耻辱,离目标仅有最后一步,却发生这样诡异之事… 他真的不理解! 他真的想笑。 与气运系统极为迅速的反馈相比,这战神系统,简直是闹着玩的。 “0.1……” “0.1之后,是否还有0.01……那姓许的莫不是在消遣我!” 澹台尘出奇愤怒,失了神智。 实际上,他还是保守估计了。 许曜的计划,是小数点后跟着六位数。 系统的文字仍在继续。 【解锁成就: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解锁条件:距离凑齐完整功法、神器、灵石、宝物的碎片,小于等于1时。】 【成就奖励:解锁成就起始,下次获得的碎片数量,必定暴击翻倍,翻倍倍数为1-10倍随机。】 澹台尘的呼吸,陡然间急促许多。 第95章 开光的嘴 坦白来说,澹台尘此时已发现了不对劲。 他是气运之子,本就受天道眷顾,只过了这段时日,便心生警惕。 无奈新成就解锁的奖励诱惑,实在太大。 下次获得的功法碎片,必定翻倍。 翻倍倍数,1-10倍间随机。 他的呼吸急促了些。 本是万念俱灰,此时却死灰复燃。 他不知道,反而继续踏入深渊。 这是来自许曜所在的位面,资本家所创造出来的“智慧”。人们抱着“来都来了”这样类似的想法,尽管生气动怒,还是继续干活。 澹台尘重生一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现代主义资本家,他还真没见过。 “这段时日,我或是俯卧撑三千下,或是静止不动三个时辰,甚至是抄写三千字经书……” “做都做到此地步了,还差最后一步——” “拼了!” 他如是安慰自己,咽下这口气。 若让许曜看见澹台尘的模样,一定会想起,许多年前自己也被拼喋喋戏弄的模样。 时间很快过去。 次日。 澹台尘睡了一顿好觉,醒来时,听见镇上鸡鸣三声。他嫌吵闹,便偷偷将鸡摸来,学着妖九幽几人的模样,生吃下去。 一阵腥味令人作呕,依葫芦画瓢没有用处。 “接取黄级任务!” 澹台尘士气旺盛,他坚信船到桥头自然直,明天永远更美好。 任务内容,是叫他给刚死去的鸡立墓碑,上供奉,插香哀悼。 其中,这供奉倒有规矩说法,要打一碗热酒,上一碟鸡肉,取三颗蛋来,将蛋液洒在碑上,然后烧香,三叩,默念往生咒。 所为目的,告慰死鸡在天之灵,防止死鸡尸变。 今日的黄级任务,依然搞笑。 脑子有病…!澹台尘内心如是喃喃。 他已经麻木且习惯了,昨日也曾想找过那位许大人,都叫妖九幽拦住,因为“战神”系统让妖九幽妒忌了,没有好脸色看。 “给死鸡立碑,上香。好,我立,我上!” 他到了青阳镇,将香炉与供奉买来;又到邻近墓地,窃来一块大理石墓碑。 将凑不完整的鸡骨埋下,合上土,立了墓碑。 端上热酒、鸡肉,在碑上洒了金黄蛋液,最后再将香炉摆上。 他手奉三炷香,拜三拜,插香,三叩首,嘴中默念往生咒。 鸡死,入土为安。 “这下,我终于能合成化形大法了吧?” 澹台尘满心期待。 有暴击系统的加成,加上他认真的态度,奖励不成问题。 但上帝关窗的同时,会把门带上,又将门窗钉死,往屋内浇上热油。上帝最喜欢将富有希望的人的心情,弄得乱七八糟。 【本日结算任务奖励获得暴击!】 【暴击倍数:10倍!】 【您本日获得的任务奖励为】 【化形大法碎片:0.07块!】 【目前已集齐化形碎片:9.97块!】 “…” 酷暑雪天,怎会有如此冰冷的文字。 澹台尘大梦初醒,仰头长笑,似是疯癫了。 “焯——!” 一声咆哮,气震天地,风雪颤动。 …… 默默观测的妖九幽,将此事告知于许曜。 两人为死鸡哀悼,悲鸣。 祈殿玥却问他们为何笑得开心。 “今儿的早点,吃鸡肉蔬菜粥,加一块茶叶蛋。”许曜如是说道。 祈殿玥天真的问道:“唔…笑点何在?” 她学了‘笑点’这个词,发音生疏,讲得蠢萌。 “妖九幽昨夜做梦,说有鸡托梦找他,希望死后能立一块碑,能有贡品,有人上香三叩。如此,死而无憾。”许曜解释道。 “…”祈殿玥只觉得好冷,故作圣母,道:“想来这鸡有灵,很是可怜,不要嘲笑了。” “许夫人你听我说啊。”妖九幽说道:“今早我在镇外的小林子,真就看见有人给小鸡儿供奉上香的!” “…” 空气霎时寂静。 祈殿玥的俏脸实在难绷,“噗嗤”一声,笑得很开心。 真是地狱。 “许夫人一笑,天地黯然,山河颤动。如此良人,许大人好福气!” 妖九幽借题发挥,赶上了,丝毫不尴尬。 很久以前,他作为魔修,便差些被民间不知名的佛僧开了光。 他的嘴是开过光的。 轰隆隆—— 黑云蔽日,雷鸣千里。 远方有妖兽咆哮怒吼,大地被践踏、颤动。 “奇了怪。” 许曜还在煮粥,瞧了一眼桌上碗筷,“怎这碗、这粥都跟着一起颤动了,妖九幽你嘴是开光的?” “不知啊。” 妖九幽挠了挠没有一点儿头发的骷髅头,只觉站不稳身子。 “不对。” 祈殿玥闭上双目,神识出体。 青阳镇外的不远处,连绵山脉盘踞。 乌黑的一片,如洪水般涌来。 其中,皆是栖息在山脉许久许久的妖兽。它们有不同的领地,各自为敌,今日却集结征战。 它们所过之处,一切皆为平地。实力弱小的宗派,更是直接被冲散架。 “是兽潮!” 她神色严肃,“糟了,先撤。” 此时,青阳镇已然大乱。 “兽潮来了!” “跑,快跑!” 打开门,往外瞧去。众人来不及收拾行囊,纷纷逃窜。偶有跌倒的凡人,无人搀扶也起不得身,人流践踏之下,竟有人气绝身亡。 云间有雷鸣咆哮。 落雷降下,雷光通天彻地。 轰—— 雪中的青阳镇,燃起一片赤橙火海。 许曜与祈殿玥两人,皆被这雷鸣打退,二人暂时分别。 妖九幽与许曜一道,没有离远,但他仍是丢三落四,也摸不着自己的头脑。 许曜抓起骷髅脑袋,咔嚓一下,帮他将头接上。 “能唤动雷鸣…这得是有头有脸的妖兽。” 许曜领着他,迅速躲开火海,“妖九幽,莫不是你昨日说的,北边山脉的暴躁的妖兽?” …… 而在另一侧。 那道落雷,令人措手不及,即便如祈殿玥,也显得狼狈些。 她那一身白纱长裙,染上些许灰尘。 唤动雷鸣之人,无礼,不敬,必将遭受神罚。 然而在此之前,她要惩罚另一人。 “莺夏!” 话音落下,虚空荡漾,有人从中走来。 “殿下。”莺夏低着头。 “你安排好了妖兽,为何不提早告知于我?” 祈殿玥的质问声中,充满威严。 莺夏愣了些许,显然也是措手不及。 “奴婢…还未动手啊……” 她突然反应过来,“莫不是那山脉的山神?” 第96章 山神食念 “山神?” 祈殿玥眉头微皱,“荒芜之地,有人敢以‘神’自居?” “不,那是狸猫形状的妖兽。” 莺夏解释道。 “喔?”祈殿玥提起兴致。 倒不是因为别的,单纯只是对狸猫那蠢萌的相貌,有所好奇。 “山神也以‘食念妖’自称,却不同寻常灵兽,它有灵,竟也有一点善心。命手下在山中修建神庙,摆上香炉,供人祈愿。” “但其实,此山庙并不能实现人们的愿望。” “恰恰相反,它吞噬人们的信念、愿望,以此为修行之路。” 听闻此言,祈殿玥笑道:“我道是为何,区区妖兽有如此好心肠,不过如此。” “到也不能这么说。” 莺夏说道:“食念妖虽吞噬人们的信念与祈愿,却也保得荒芜的北地,能有数年的风调雨顺,也算有善心。” 祈殿玥笑道:“既如此,它又怎会先你一步,呼唤兽潮?” 天空还在降下落雷,紫色雷鸟于雾中显现。 兽潮未至,便有三成凡人被雷电与火海伤及。 “凡人死得太多,祈愿的人少了,山庙渐渐落魄,附近早已无信念。” 莺夏如是说道,“食念妖不再有凡人供奉,自然对世间修士充满敌意。” 祈殿玥眉头微挑,道:“此事,为何不早些与我说?” 莺夏低着头,“此妖势弱,此事事小。奴婢判断错误,以为殿下您不会关心此事。” 拙劣的辩解,显而易见,务必要受罚。 祈殿玥云淡风轻,“倒也不错,今日以前,我的确不会关心这小妖兽的动静。” “但惩罚不可避免。” 她的语气凌厉,仿佛忘了以前的嘱托:叫莺夏办事自己机灵些。 一切解释权归她所有,毕竟她比莺夏大,各种意义上。 “明白了。”侍女没有异议。 “食念妖的动静,恰好是一次机会,一次揪出气运之子的机会。” 祈殿玥的眼眸冰冷许多,“莺夏,你去找我夫君,护得他平安。” 莺夏问道:“殿下,那您…” “我去找气运之子。” 祈殿玥微笑回应。 这样的决定,超出莺夏意料。 以为殿下要死要活,如恋爱中的普通少女一样失去理智。然后亲自去找许曜,亲自去保得对方的安全,在兽潮危机中说着动听情话。 这段时日,殿下的表现,令莺夏有如此误判。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这没有必要,殿下依旧是那样冷静的殿下。 只是… 殿下为什么要说,揪出气运之子……? …… 另一边,妖九幽也向许曜解释了这些。 依旧是相同的理由,如此山神,与他们无关,许曜也不会关心此事,这自然不错。 兽潮将近,大地颤动的厉害,未被雷鸣火海波及的青阳镇的一角,也因地震而轰然倒塌。 “罢了。” 许曜说道:“叫弟兄几个过来,开饭!” 四五百头妖兽,吃都能撑死,得囤着。 “是。” 妖九幽应声点头。 话音落下,大地再次剧烈颤动。 轰—— “它们来了!”妖九幽惊呼。 青阳镇欲往城池发展,还未竣工的城墙,轰然倒塌。 如潮水般涌来的妖兽,肆无忌惮,横行霸道。 从五十里外的山脉赶来,距离很近,沿途的宗派与村落,均被践踏散架。 这时候的兽潮,早已发狂。 吼—— 一声咆哮怒吼。 有人耳膜被震破,双耳流血。 高有九尺,生有双翼的雄狮,率先冲锋。 天上盘旋的紫色雷鸟,降下雷鸣。 轰! 霎时几十人身死,苟存的修士奄奄一息,甚至有人半身都被狮爪割裂。 未死的修士,本以为能逃,却被巨象踩碎,身骨发出咔嚓声,血液爆浆。 此时,魔修酉水等几人赶到。他们皆披着黑袍,压低兜帽,遮住魔修的相貌。 “许大人说了,恰饭!” “杀杀杀!” “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吃!” 妖九幽一声令下,顿时五位魔修暴躁。 四五百头妖兽,一时半会消化不来,难道还不能杀了,存着过冬? 轰隆隆—— 沙海盘旋,黑雨呼啸,残破的青阳镇的一角,升起结界。 结界中的庞大妖兽,因黑雨而中了剧毒,肉身腐蚀,只留兽丹。 倒有几只抗毒的妖兽,或是被锋利刀片割下心脏,或是全身自焚成了熟肉。 天上降下落雷,未土躲闪不及,身骨被雷霆霹散。却叫戌木以‘树妖治愈’之术,伤势痊愈。 “吼——” 咆哮怒吼声中,巨象冲破沙海结界,其身有三四丈高,遮天蔽日,势不可挡。 “这些妖兽有点东西…不对,怎会突然变得这么强?” “等等——” 妖九幽眉头一皱,“卧槽…莫不是那山神食念妖搞的把戏?” 他的说话方式,被许曜影响的太多。 就在此时。 有另一道声音传来。 “许公子,玥玥叫我来保护您。” 莺夏的身影浮现,“但看起来,你们还有些余力。” 许曜瞥了她一眼,道:“护驾,护驾!” “…”莺夏沉默些许,“若您不敌,我会出手相救的。” 此之谓:摸鱼。当然,也是自主做决定,希望许曜能有所磨炼,能与殿下相配。 许曜懒得搭理她。 妖九幽喝道:“许大人,有古怪,这些妖兽跟打鸡血一样,突然变强了。” 巨象冲破未土的沙海结界,冲锋陷阵。欲抵抗或躲闪不及的修士,肉身均被踩成肉泥。 山神食念妖,向兽潮投下变强的眷顾。 “等我。” 话音落下,许曜大踏步向前,破除困境。 青阳镇的凡人,无一幸免,均已毙命。 澹台家、李家,拍卖会…均已不复存在,如凡世尘埃,挥之即去。 修士只顾着逃,全不管许曜在做什么。 即便是那升起的通天彻地的邪气,也无人在意。 “怨魂,杀!” 许曜解除限制,顷刻间百道面色狰狞的恶鬼现世。 被困在囚笼之中,怨恨令它们实力倍增。 吼—— 怨魂吼声低沉,杀念令弱小的妖兽直接毙命。 它们铺天盖地往巨象身上杀去,锋利手抓深深镶入坚硬的象身之中,顿时鲜血喷涌。 百道怨魂密密麻麻,如负子蟾背上的颗粒。 咯咯—— 几声怪笑,冤魂张开大嘴,撕咬巨象肉身,将血肉吞下。 巨象哀嚎、发狂,体型却迅速缩小,因为血肉被抽干。 冲锋宪政,无人能敌的巨像,顷刻间被撕咬成干尸。 “不愧是许大人!” 从困境中解围的魔修,感到惊讶。 这令他们有了底气,更加疯狂的厮杀,只为也能有那样的能力。 脱离了魔修和灵修的他们,很是奇特。强与否,全看妖兽。 几位魔修,加之百道冤魂,面对兽潮,相当于一支兵士。 些许冤魂被打散。 魔修几人受了伤,好在有戌木的树妖治愈之术,伤势痊愈。 “这些妖兽,有的是同一种族,体型相似,可前后的实力差距却如此大。” 许曜察觉到不对劲,“莫非是那山神搞鬼?” 第97章 残月 兽潮动荡以前。 青阳镇外,无人树林之中。 澹台尘终于领会资本家的心理学的教训。 【您当前已集齐化形大法碎片:9.97块】 【还差0.03块碎片,即可合成功法】 后面还有许多行文字,如下次暴击再次翻倍、合成功法成功享受额外奖励等…… 但是,他没心情再看下去了。 有一有二,不会再有三。 “许曜,你戏弄我!” 澹台尘盛怒,一拳轰碎眼前林木。力气增长许多,但他身上的血肉如流水般洒落。 人与人不可一概而论,他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极端愤怒。 轰隆隆—— 天地颤抖,云间有雷鸣咆哮。 “那所谓的许大人,如此戏弄与我。” “冬雪雷鸣,连老天都为我感到不公吗。” 澹台尘微微仰头,凝望天空,悲惨一笑。 雷芒闪烁,霎时天空劈下一道落雷。 轰—— 雷光砸下,离澹台尘不远。大地被砸出深坑,周遭林木燃起赤橙火海。 澹台尘一声哀嚎,黑袍燃尽,血肉脱落,竟也成了骷髅的丑陋模样。 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运。被雷光余波伤到,却没有丧命。 他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当他醒来之际,发现已变了天。 周遭一片火海,天上有紫色雷鸟在云间翻涌。 “这是…” “发生了什么事?” 澹台尘愣了片刻。 然后,看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 “兽潮!” 他顿时大惊,脆弱身躯如何能抵御兽潮的进攻,当即逃窜。 不过,他终是幸运的。 青阳镇内有巨大的异响,冲锋陷阵的众多妖兽,都叫几位神秘高人杀了。 如此,反倒激起兽群的怒火。 它们转移目标,皆朝青阳镇那一角涌去。而此举,恰好令澹台尘所在的地方变得安全。 “老天爷没放弃我…只是兽潮出现的原因为何,那神秘高人又是谁?” 澹台尘感到不解。 当务之急,逃命紧要。 他向兽潮的反方向逃走,以此苟住性命。至于身后的青阳镇,澹台家,他无能为力。 “你是…澹台家的那个废材少爷!?” 此时,有熟悉声音传来,“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澹台尘望去,当即大惊,“你,你…” 到来之人,是李家的少爷,也是他的死敌。 澹台尘脸上血肉腐烂,倒勉强能辨认出。 “你是魔修!!”李家少爷顿时慌张。 “闭嘴!” 澹台尘盛怒咆哮。 他不由分说,便以邪气侵蚀那李家少爷的肉身,轻而易举的将其杀死。 掏出心脏,撕咬、品尝,饮一口温热的血。 咔嚓—— 粗暴扯下对方的手,骨骼断裂与血肉撕碎的声音,很是清脆。 就在此时,他注意到一抹异样。 在李家少爷的手背上,有诡异的残月印记。 “这是什么?月牙印记?” 澹台尘一惊,顿时食欲全无。 但他发现更糟糕的事。 在他的手上,也有这样残月印记。诡异,深邃,死气弥散。 …… 青阳镇已夷为平地,凡人无一生还。 夕阳将大地染得血红。 盘旋于空的紫色雷鸟歇息了,可威胁仍然不减。 “这些妖兽,一头比一头难打…” 妖九幽感到疲惫,尽管魔修戌木不断治愈他,但时间一久,仍然无用。 遍地是妖兽的尸体,破碎内脏,碎末骨粉,几十粒兽丹来不及回收,便被踩碎。 大抵杀了五成妖兽。 他们几人的表现很不错,然在生死危机前,表现优越不能获得生的希望。 许曜微微喘气。 这段时日以来,祈殿玥的玄阴圣体,中和了他的纯阳淬体的剧烈反噬。如此,境界突破迅速,已来到八品五阶。 即便如此,也远远不够。 能在兽潮中撑过许久,已是惊为天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许曜感到怨魂的压制有了松动,这不是好兆头。 百道怨魂,死伤六成。 “莺夏!”他喝道:“这么长时间,玥玥呢?” “玥玥她很好,我不会让她受伤。” 莺夏说道:“许公子您若累了,我带您去见她。” 此时,天上再生雷鸣,黑云将夕阳遮蔽。 兽潮仿佛接收冲锋号角,再度杀来。 “你这老女人,光看着,装高冷。贱,真贱,贱贱贱,”妖九幽怒道。 “…”莺夏神色冰冷,“我不与你说话。” “行了。” 许曜感到心烦意乱。 “天上那鸟,必须得想办法打下来。”他说道。 远处,新一轮的兽潮再次袭来。 “许大人,我们该怎么做?”戌木问道。 他犹如奶妈,凭着一手树妖治愈之术,奶活了别人。此刻,精力也已耗尽。 “你们拦着那些兽潮。” 许曜心念一动,带血的长剑,剑尖指向云霄。 那唤动雷鸣的紫色雷鸟,是威胁,是兽潮冲锋的号角。须要分出心来,将其解决。 “星宿,第一剑,角木蛟!” 他手中之剑,闪耀璀璨星光。 黑云翻滚着的雷鸣,忽地有裂缝蔓延。 一束星光绽放,撕裂黑云雷鸣,向大地投去星光。 天空上的紫色雷鸟似是发觉危机,一声鸣啼,那是撤退的号角。 星宿剑法之下,众多妖兽竟是胆颤恐惧,身上有缕缕灰雾蒸发,这很诡异。 咻—— 剑斩响起破空声,剑光几近令虚空撕裂,湛蓝夜空的漫天星光,投下无数道光柱。 这是剑法,却已远超剑法的范畴。 紫色雷鸟一声哀嚎,声音尖锐凄厉。 星芒光柱与曜金剑斩,如绞肉机,撕碎雷鸟的身躯。 紫电消散,之中却有灰雾弥漫。 “大胆,敢伤本神的眷属!” 突然间,有另一道声音响彻。 雷鸟身上,有另个妖兽浮现。 那只是狸猫,渺小瘦弱,不堪一击。然而却在高天之上,不受雷暴与星宿的轰击。 “失传许久的星宿剑法……但只是第一剑的程度,本神何惧?” “给我散!” 那狸猫显然成精,口吐人言,手爪一挥。登时残月映照,云开雾散。 “大人,那便是食念妖!” 妖九幽惊声道。 食念妖不愧以山神自居,果然有本事。 唤动天象的星宿第一剑,竟就这般被破除。 漫天星光,雷鸣黑云,如此渐渐消散。 血色夕阳绽放,再次将大地染得血红。青阳镇夷为平地,废墟之中,尽是残骸断臂与破碎的血肉内脏。 众多妖兽的身上,渐渐浮现诡异的残月印记。 第98章 陛下的恩赐 北方山脉聚集而来的兽潮,大约仅有四五百头。在其他地方,这并不算什么;但在北地,是中小规模的兽潮,无人能挡。 此刻,却已折损六成,仅靠许曜几人而已。 山神对他们格外感兴趣,所以显现真身。更重要的原因,是怕自己最信任的眷属惨死。 许曜也对它感兴趣。 更想看看,这个超脱大纲设定,自生繁衍发展的山神,究竟有何能耐。 “你就是那所谓的山神,能够吞噬人们信念,以此修行的妖兽。” 许曜抬头,凝视紫芒雷鸟身上的狸猫。 所谓的山神,仅是如此姿态。光是想注视它,就要费一番眼力。 “不错。”山神口吐人言,声音浑厚。 入侵的兽潮都停下来。 已杀三百妖兽,显然他们都对许曜几人赶到忌惮。 许曜问道:“我听闻说,在吞噬信念与愿望后,你为人们祈雨,保得一方风调雨顺,想来本性并不坏。” “既如此,今日为何又开了杀戒?” 青阳镇内,凡人无一存活。 盘踞的所谓的家族,更是溃散。 众多修士垂涎的拍卖行的宝物,已不复存在了。 食念妖原本还算有好心肠,此刻显然黑化。 “祈雨,风调雨顺,本性不坏?” 食念妖大笑,道:“原来你们修士也知此事,令人讥笑!” 许曜眉头一皱,“为何如此说?” 只听食念妖徐徐说道: “你,杀我眷属三百,伤我得力部下。” “你们修士,毁我山庙,杀我信徒。为求兽丹、兽皮、血肉而大肆虐杀,以我族的生死存亡作为你们的历练。短短数年,令我眷属死伤八百!” “我在山中设立山庙,虽吞噬凡人的祈愿与信念,却保佑他们风调雨顺,物阜年丰。” “可短短数年,你们修士却将凡人杀了个精光。” “未死之人,信念与愿念也不复存在。” “你说,本神如何忍受?” 食念妖此言,有无数无数咆哮附和。 青阳镇幸存的修士,有了喘息时间。他们难以理解,修士寻求兽丹何错之有。 “原来如此。” 许曜沉默很久,如是说道:“不过,我有一点不理解,你吞噬信念的能力,从何处来?” 他笔下大纲设定中的妖兽,没有这么牛逼。 这出了意外,必须得找出原因。 只听食念妖崇拜的说道:“这是主人给予的恩赐…当我弱小之际,是主人给予我新生。” “他是谁?” “‘他’不是谁,‘他’是天律。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他创造天地之外的秩序,他是天道之外的主。” 食念妖显然魔怔,“修士…你的身上,也有他的恩赐。” 众妖兽如食念妖这般,有尊崇之意。它们的身上,萦绕着淡淡灰雾。 妖九幽等人,不明白此言,不明白它们的动静。 许曜却内心一颤。 天律…! 他听闻妖九幽说过,那是北地魔宗的魔修,所信奉的所谓的‘陛下’。 初期不过是认为愚昧的谎言,魔宗与寻常宗派总喜欢这样封神。而且,许曜暂时也没有能力,去验证所谓的‘陛下’是否真实存在。 但是现在…超出了意料。 这天下,竟有人比他大。 “既如此…” 许曜平静道,“创造秩序,超越天道的他。为何不创造出没有修士、人人都有信念与愿望的世界?” 什么都能做到的神,其实什么都做不到,他不存在。 “…” 食念妖的尊崇,转变为哀伤。 “主…抛弃了我们。”它如是说道。 “为何?” “没有为何!” 几番追问之下,却见食念妖忽地陷入狂暴。 它双目猩红,声音洪亮。 “修士,时间拖得是否足够?你还想废话多久?” 许曜说道:“还差一些。” 从方才起始,他便拖延时间。没想到几句问话之下,倒有了意外的收获。 挥出的星宿剑法的第一剑,被食念妖化解。 他需要些许时间补充灵气。 魔修戌木沉默不出声,从方才起始,便以树妖聚灵之树,帮助许曜填补灵力。 “你以为,只有你在拖延时间?” 此时,食念妖眉心之处,升起一道月牙印记。 这月牙有皎洁银光,纯洁无瑕,然而其中却爆发出如洪水般的邪气。 超越天道的神,所给予的恩赐,也只是邪气罢了。 但至少是属于邪帝级别的恩赐。 “月殿圣域!” 轰隆隆—— 天地开裂,夕阳散去,残月月光映照大地。 此为食念妖的恩赐,所爆发的最强的能力。 与武冥煌的封绝结界相似,隔绝一方空间,空间之内为己掌握。 但月殿圣域,远比其恐怖许多。 “星宿剑法又如何?” 食念妖喝道:“陛下的恩赐面前,一切只是虚妄!” 天上残月,向大地投下皎洁月光,其名为愿念庇佑。 受到残月照耀的妖兽,体型增长数倍不止。 奄奄一息的雷鸟,因其而痊愈伤势,再度鸣啼。 而这月光,却令寻常修士感到恐惧。 被月色倾洒之人,浑身血肉竟是无端脱落,三魂七魄具灭。 许曜等人亦躲避月色银光,却躲不过将至的兽潮。 “一道星宿剑法,或许只是虚妄。” “如若是两道呢?” 闻言,食念妖一愣,“你说什么?” 它突然慌张。 许曜说的不错,如若两道,它必败无疑。 邪帝的恩赐强大,但赐予它的,只是微弱的一点星尘。纵使恩赐本身再强,也逃不过食念妖本体的孱弱。 星宿剑法共二十八剑,可实际原本仅有四剑,以四象神兽命名。所谓的二十八剑,是渐渐拆分而出的。 换言之,挥出的星宿剑法越多,威力将增长几倍不止。 “第一剑,角木蛟。” “第二剑,亢金龙。” “斩!” 锋利剑上,两道金纹彼此缠绕。 起初这仅有分毫尺寸。 但下一瞬,金纹化龙,直上云霄。 天上万星追月,星点之光,竟也盖过月曜之华。 轰隆隆—— 万星投下万道光柱,蛟与龙将这片天地摧毁。 轰鸣巨响以后,皎洁残月裂纹弥漫。 咔嚓—— 残月撕裂,裂纹如潮水般席卷,直至整片天地都被撕裂。 然而天上星辰,蛟与龙的星光仍然不灭。 “不好!” 食念妖大惊,“撤!” 它显然没算到,主上的恩赐就这般落败。 但此时论撤退,为时已晚。 残月散去,失去愿念庇护的妖兽,纷纷哀嚎惨叫。不等片刻,它们肉身便是“砰”的炸开,连兽丹都化作雾气。 所谓的愿念庇护,只是谎言!它们短暂的实力突破,实则为透支性命。 “想跑?” 许曜还想知道那位‘主上’更多的情报。 蛟与龙随他剑意而动,将紫色雷鸟的身躯冲散。 伴随着雷鸟逝去的哀鸣,月殿圣域的空间结界,终于破除。 哗啦—— 万镜破碎,声响刺耳。 食念妖虽然躲闪,却也身负重伤,身躯坠下。 此为良机,许曜当即上前,要生擒它。 第99章 她在这 “大、大人,大人饶命…!” 食念妖的信念被磨灭。 它回首望去,受到愿念加护的眷属妖兽,均自爆身亡。 自以为战无不胜的恩赐,月殿圣域,被两道星宿剑法斩灭。 “饶命?方才你怎不提饶命?” 许曜跨过人与妖兽的尸海,擒住食念妖。 他感到虚弱,因为灵力匮乏。好在一切结束,可以放轻松了。 所谓的山神食念妖,只是狸猫,威严并不适合它,作为家宠更合适。 “都、都怪那该死的女人!” 食念妖的内心,却不如外表来的清澈。眉心处的月牙印记,闪烁着诡异寒芒。 许曜问道:“怎么说?” 食念妖义愤填膺,道:“吞噬的信念与愿念,要与她九一分账。” “数年供奉信念,不见她有分毫嘉奖。” “吞噬凡人的信念与愿念,令凡人不再有斗志,往后余生碌碌无为,混吃等死。” “是我!是我心生怜悯,自发为凡人祈雨,保得一方土地风调雨顺。” “凡人皆死,信念磨灭,山庙不再有香火,她却逼迫我等屠杀修士!” “大人您斩断月殿圣域,让小妖恢复理智…大人英明!” 如若是人形,它已双膝跪下。 除了畏死,心底更是升起仇恨。 许曜应当杀它,无论是为修士与凡人的报仇,还是为自己几人受的伤。 但现在并不着急。 “那女人是谁?”他以剑抵住妖兽的身躯,质问道。 食念妖连声道:“我先前说的主人…外海邪族领域,序列第三十三,掌管‘天律’的朔月陛下。” “真是女人……?” 许曜疑惑,问了一句已知的废话。 此前听北地魔修那几人的话,他还不以为意。 “是的…” 食念妖不理解,许曜为何反应很大。 重点不放在邪帝身份之上,却关注对方是否为女人。 它不理解,因为它没有上帝视角。 许曜做过设定,三十二尊邪帝,虽未敲定具体的恩赐能力,但无一女子。 世界变了。 许曜问道:“邪帝栖息于外海,一旦现世,必会引起神域的注意。你,如何与这名为朔月的邪帝结识。” “那是十多年前,朔月陛下因巧合救下我…” 食念妖的声音虚弱了些,“她给予我恩赐,命令我供奉愿念,然后便离去了。具体……不知。” 许曜又质问道:“所谓的恩赐,能力为何?” 倘若只是普通的吞噬怨念,以此修行。 这配不上天律的名号,恐是连邪帝领域都难以迈入。 “……”食念妖沉默不言。 “说话。” 许曜眉头一皱,剑尖抵住它的眉心。 然而,后者毫无动静。 它的眼神渐渐呆滞,想要张口说话,到了嘴边,只剩下嘶哑微弱的哀鸣。 “陛下……” 声音嘶哑着,用尽全力挤出这渺小虚弱的二字。 “恕、恕罪……” 话音戛然而止,不再有后续。 它眉心处的月牙印记,爆发绚丽白光,恐怖的邪气如潮水般弥散。 “不好!” 许曜察觉到危机,迅速后退。 几乎是同一瞬间,意外发生。 砰! 刺耳巨响过后,便是零希血雨夹杂着内脏飘下。 狸猫形状的山神,食念妖,此刻肉身自爆。 显然,有人想要它闭嘴。 “这一缕邪气气息…” 那序列三十三的朔月邪帝,必是知晓食念妖的动静,方才令其自爆。 许曜闭上双眼,抓到一点蛛丝马迹。 近在咫尺…! “她就在附近!” 他蓦然睁眼,竟心生畏惧。 妖九幽问道:“大人,您怎了?” 许曜眉头紧皱,说道:“妖九幽,你们就在此稍作整顿,收集兽丹,我离开一趟。” “大人…?” “守着!” 许曜一声呵斥,快步离去。 路途,他对虚空说道:“莺夏,方才你也听到食念妖所说的话了。” “是的。”莺夏跟在身后,现出真身。 “你有多强?” “三品境界。” “也许我能找到那叫作朔月的邪帝,跟我来。” 许曜走在前头,循着一缕极其微弱的线索走去。 万幸有莺夏在,否则他不敢如此莽撞。 后者感觉到事态的严重,赶路的同时,神识传音,将此事告知于祈殿玥。 祈殿玥出乎意料的冷静,只答道‘知道了’,便不再有声音。 此刻,他们向着青阳镇外,原本的无人树林中进发。 火海过后,那早已是一片灰烬。 许曜来到此地,警惕扫视四周,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澹台尘…?”他稍显吃惊。 这倒不是吃惊于澹台尘死里逃生,毕竟这在意料之中。 而是此刻的澹台尘,血肉脱落,仅剩下半边腐朽的脸。 “许曜…!” 澹台尘一见到他,盛怒,“你对我做了什么!?” 几乎要将这几日的积怨,以及此刻的剧痛,全部发泄,他的声音洪亮。 “我什么都没做。” “放屁!” 澹台尘怒道:“所谓的名为系统的恩赐,就是个狗屁!” “你莫要以为我好糊弄,系统这东西,我早也有一个!” “你不应该会有系统。”许曜眉头紧皱。 澹台尘笑道:“我当然有!在狗屁的战神系统以前,我拥有能够查看他人气运的系统!” “靠着此系统,我获得了不少机缘…” “然而你这狗屁的战神系统,只以折磨人为乐!” 语出惊人,令人惊愕。 许曜眉头紧皱,喝道:“你说清楚!” “…” 死一般的寂静,澹台尘陷入沉默。 他仅剩的半边腐朽的脸上血肉裂纹衍生,布满血丝的眼瞳渐渐呆滞。 几乎与食念妖完全一致的反应! 咔嚓—— 身骨被折断的声音,清脆悦耳。 “放、放过我…” 澹台尘仅剩的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瞳,渴求般的望向许曜。 重生一世,未有作为,未找回遗失的记忆,他不甘心,却无能为力。 身上诡异的残月印记,霎时引爆。 “不——” 砰! 轰鸣声震耳,一声白骨与血肉炸开,化作粉末。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发布假任务的‘战神’系统,彻底断去联系。 而那不知是谁赐予的气运系统,也随之烟消云散。 所谓的气运之子,似乎夭折。 腐朽的血与内脏碎片,洒在许曜的衣上,他却无暇兼顾,因为神识之中察觉一抹异样。 气运之子即便身死,也有许多复活方法。 他抓住那一抹联系,找到虚空中隐匿伪装的异样,不知是气运之子的魂魄,还是那朔月邪帝的身影。 “你在这!” “出来!” 百鬼禁术储存的怨魂,此时纷纷自爆。 轰! 磅礴的邪气、怨念,才勉强撕碎仅有指尖大小的破碎的虚空。 然后,那一抹破碎的虚空,裂纹迅速蔓延,这仅有瞬息时间。 当许曜眨眼的瞬间,天地异变已然结束。 夕阳或尸海不复存在。天与地,皆是一片寂静幽暗的虚无黑夜,仅有微弱的星点闪烁。 第100章 朔月 许曜对这诡异的空间,感到熟悉。 与先前食念妖所使用的恩赐相似,这里,亦是月殿圣域。但此刻所展露的能力,比食念妖强数百倍。 这是其一。 其二的原因,则在于这片空间结界的风景,格外熟悉。 这是一片黑夜星辰,天与地的界限磨灭,无风,无晴,却有残月银光映射,百星之明不及残月之光。 “莺夏!” 许曜蓦然回首,发现莺夏已然不见。 “…” “这月殿圣域,竟连莺夏也无法穿透?” 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太莽夫了。 这座空间结界,不再容许第二个外人进入。强如来自中州有三品境界的莺夏,也被空间隔绝。 但这里,并不只有他一人存在。 澹台尘粉碎的尸骸与血肉内脏,还留在原地。 而在尸骸血肉之中,有邪珠散发着灰光。此为天邪珠,尺寸缩小许多。 许曜当机立断,要将天邪珠夺来。 砰! 面前有虚无之障,挡住了他的身躯。 “我的主上,您来了。” 有冰冷的声音响起,虚空扭曲,渐渐浮现的身影,来到澹台尘的尸首边。 此时近在咫尺,许曜终是看清那人。 那是曼妙神秘的身影,身着一袭清冷的黑纱星夜长裙,裙上星光若隐若现,仿佛融入身后的星夜。 亦看不清她的相貌,那张容颜、红唇、双眸、长发…都遮掩在垂直腰间的黑色头纱之下。头纱轻薄,却仿佛有虚无迷雾遮掩。 “你是谁?” 许曜察觉到危机。 也许,今日会交代于此。 “…” 那道高挑曼妙的身影,却没有说话。 她裹着黑纱的玉手轻轻抬起,遗落在地的天邪珠感知召唤,似是有灵,飘浮在她的手心上。 她的手上,有一轮圆月印记。 许曜沉默,明白了。 “看来食念妖所说的‘朔月’邪帝,便是你。” 穿越以后,直至此刻,他才感受到彻底的危机。 “嗯。” 朔月将天邪珠回收,然后,目光落在许曜身上。 虽看不清她的容颜,但此刻对视,却能看见她那血色双瞳。 不负责任的说,血瞳戳人xp。但此刻身处险境,许曜很难再有这些无趣的想法。 “你是怎么不被应天神域的人发现?”他问道。 “这仅是一道分身。” 朔月声音清冷平淡。 “分身…” 许曜视线落在澹台尘的尸骨上,喃喃自语,“仅是一道分身,便将澹台尘杀了…?” 这绝无可能。 澹台尘终归是气运之子,也是主角。有无数反派要杀他,他总能死里逃生。 “主上,看来你很惊讶。” 朔月似没有邪帝的冷漠残忍或尊傲,而是温和笑道: “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我们都需要他死。” “渺小蝼蚁的死,令你觉得怜悯惋惜,还是疑惑?” 气运通天的气运之子,在她眼中,已卑微如蝼蚁。 “疑惑,却不是因为他的死。”许曜说道:“最重要的是你对我的称呼。” “此为尊敬,忠诚。” 朔月轻声道:“或许,我是世间唯一一个,可以确信您是创造世界的天道的人。” 果然… 许曜有些坏习惯,他总是在睡前,脑海思绪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或是构筑突如其来的灵光剧情,或是琢磨平日无趣的零碎小事。 他曾想过,或许有人知道,他就是那个‘天道’。果然,如今的确发生。 “我不太理解。”他说道。 朔月笑道:“请说。” “你为何知晓…?”许曜问道。 “从您来到此位面时,我,便已知晓,您是位面排斥之人。” 朔月轻声解释道:“此位面,已非您所创造的旧世,您选择亲手毁灭了它。” 许曜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是书中的世界,循着当时网文的流行套路去写。不过多少章,便因笔力不足以及其他原因,而选择放弃,太监。 “千万人身死,世界陷入混沌虚无。” “然后,世界新生。” “您是旧时的天道,却身处于这新世界中。哪怕您的手上仍有一份残缺的天道权能,可正如食念妖所说的那般,您也受得了恩赐:继续活在此地的恩赐。” 朔月的解释,平淡,冰冷,在听者耳边却如惊涛骇浪。 许曜这才明白。 他从没有穿越过自己笔下的书的时候,此时此刻,早已非自己所掌握的世界。 所以,他不能创造出随心定义的系统,必须施加许多条件;所以,魔宗邪族的境界,他的系统也看不出来。 此刻虽是新的位面世界,但许多设定,还是在前人的基础之上。 譬如说这四方之地,譬如说中州的应天神域,有那能连结天与地作为沟通桥梁的古树建木。后两者,为上古神话的设定产物。 依凭这些写下的基础设定,许曜仍有一部分天道权限,掌握在手中。 “是谁令这世界新生?”他问道。 “是我们。” “你们…?” “是曾死在您手下的,万千凡人与修士,汇聚而成的信念,‘怨’与愿念。” 朔月淡淡的笑道:“我的主,我的时间不多了。” “在今日以前,你我有共同的目标:杀死被您眷顾的气运之子,也许我们是并肩的朋友。” 朔月说道:“今日以后,我们是敌人,旧世的万千人的敌人。” 许曜明白这之中的怨恨。 坦白而言,他从未想过,真的会有这样的情况,好似被书里角色柴刀的情况。 这已非书中世界了,而是由他们,创造出的新世界。 “我想,你不如现在杀我,这更合适。”许曜说道。 朔月红唇微启,“您的身上仍有天道权限,这无法做到。” “也就是说,我若不想死,我还有时间。” “是的。” 她笑着点头,“不过,主上,让您活下去的时间,不会太久。也许的话,您可以选择自尽,以让自己死得更体面些。” “我会永远看着你。” 平淡却极具威胁的声音,戛然而止。 咔嚓—— 朔月的身上,弥生裂纹,然后向四周扩散蔓延。 月殿圣域的星空濒临破碎。 哗啦——! 宛如万千铜镜破碎的声音响彻,这片结界散去。 与此同时,许曜感到强烈的痛觉与割裂感。 原来是月殿圣域破碎的瞬间,身处于结界之中的人,亦会受到致命之伤。 第101章 气运之子不在此地 许曜已用了两次九转妖术,这表明他死了两次。 第一次,是在武冥煌的封绝结界之中。过程简略,他死的毫无痛觉。 第二次,则在今日,朔月邪帝的月殿圣域之中。 万镜破碎般的割裂感,令人印象深刻。 当他睁眼时,浑身已是一片冷汗。 九转妖术复生成功,并没有死,代价仅是一具傀儡与境界退步。 “许公子,您…” 莺夏的声音传来。 “万幸还活着。”许曜擦去额上冷汗。 莺夏说道:“难以理解。方才我想救下您,却不能破除结界,抱歉。” 即便是三品境界的人物,却连邪帝分身所创立的结界,都无法穿透,之中战力的差距如天沟地壑。 她实在尽力,也不能对结界有分毫损伤,更是连结界中的事物,都仅能隐约窥测些许。 “他是邪族,第三十三尊邪帝,朔月。其能力名为‘天律’,具体如何,暂不得而知。” 许曜说道:“我能知道的仅有这些。如若可以,请你告知于应天神域的人。” 能与邪族抗衡的势力,仅有应天神域了。而具有神血的神子、神女、域主,是重中之重。 “您不用这样客气,我明白了。” 莺夏微微俯身,将身份放得很低。 新生的第三十三尊邪帝,悄无声息的进入北地……这些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隐瞒的,必须向殿下汇报。 “对了,玥玥呢?”许曜问道。 莺夏说道:“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将她保护的很好。请您稍等,我去找她。” 许曜点头,“有劳你了。” “不必客气。” 莺夏摇了摇头,又强调了一遍,内心好感度增加许多。 她走了以后。 许曜回首望去,再不见澹台尘的尸骸。 有人创造了这个新世界,夺取许曜作为作者的权能。然后,赐予澹台尘不曾有过的气运系统,却又将其杀死。 澹台尘就这样死去,不免显得戏谑。祈殿玥再无后顾之忧,但许曜自己有更大的威胁,这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罢了,暂时不想太多。” 许曜叹息,觉得那离自己实在太远太远。 不过,朔月邪帝最后那句‘我永远会看着你’,还是令他有种被偷窥的错觉,不知如何做到。 暂时将此疑虑打消。 他回到已成为废墟的青阳镇上。 遍地断臂残骸与白骨兽丹,冲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凡人皆死,苟活的修士也不能保持清醒与理智。 妖九幽几人,作为清道夫,在打扫战场。 “许大人,您方才去哪了?”妖九幽问道。 “办些事。” 许曜说道:“你们这边怎么样了。” 妖九幽倒比较乐观,“万幸有许多兽丹都留存下来,总之,这次我们赚大了!” 身后,披着黑袍的亥金、酉水等人,皆在尸海中翻寻兽丹。 他们需要吃妖兽才能变强。今日,至少百颗兽丹入账,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就不愁了。 “挺好。” 许曜点点头,说道:“兽丹的分配由你去做,不要有私心,有什么事再告诉我。” “明白。”妖九幽字正腔圆,肉眼可见的兴奋。 妖九幽和许曜仿佛两个世界的人,前者已盘算着今夜如何做一场庆功宴。 许曜抬头发呆,思绪复杂。 已太监的书,书中角色有了灵智,有继续发展下去的能力,一般而言这是好事。但正因他们有灵智,所以,曾经死去的人都有滔天的怨念。 他太监切书本是没有罪恶感的,一来书中文字是死物,二来书中剧情老套无趣… 但此刻,负担与罪恶感如潮水般涌来。 “若如此的话,也就是说,殿玥也曾死过。” 先是叫她被气运之子杀死。 然后,是太监书本以后的第二次的死境。 许曜放下所有沉重的心绪,去找她。 …… …… 另一边,山上一角,从此地向下俯瞰,恰好能一睹整个青阳镇的风景。 尸海堆积,炽火弥漫,兽潮与人与魔修之间的搏斗如过家家般有趣。作为观众席,观看的感受很好。 “殿下,奴婢回来了。” 虚空荡漾,莺夏来到此地。 “嗯,稍等。” 祈殿玥轻点螓首,转而低头,认真地先做自己的事。 地上,浑身是血的老者奄奄一息,他被割去四肢,然后一刀刀的凌迟。此刻,他终是结束了痛楚。 “他是……?”莺夏问道。 “澹台家的家主,以防万一,便让他闭嘴了。” 祈殿玥声音平静,“说说罢,你那边如何?” 渺小人物,莺夏不再关心,于是,她将方才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殿下依旧有殿下的气质,即使知晓了朔月邪帝,她仍是那样的淡然冷静。直到知晓许曜死过一次且遭受了疼痛,她那双明眸不可察觉的闪过一抹心疼。 “朔月邪帝么…知道了。” 祈殿玥垂眸叹息,“此事我会与域主说,你要注意,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引起恐慌。” “是。” 莺夏明白,应声点头。 有这样一位邪帝,相隔万里,却能缔造结界,杀人于千里之外而不被神域之人察觉。显然,这或多或少都会引起一些恐慌的。 她又联想到不久前的东渊魔宗。似乎,东渊魔宗便是在研究诡异之术:能够将邪气伪装为灵力的方法,不知这与朔月邪帝是否有所关联。 “对了,殿下…” 莺夏迟疑些许,问道:“您……找到气运之子了吗?” “没有。” 祈殿玥轻轻摇头。 “…” “我有推测的目标,甚至连澹台家那融合了天邪珠的废材,亦包含在内。” 她转身回眸,向下方狼狈之景望去,“所有人都死了,气运之子并不在此地。” “可惜了…”莺夏感到惋惜。 祈殿玥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单纯不喜欢神子殿下。” 说于此处,莺夏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确憎恶神子,才有如此任性的话。 祈殿玥没有呵斥她,而是耐心说道:“可以放心,只需你做好本职,忠诚听话。纵使办事能力差些,我也不介意。” “殿下……” 这位心性有一点小糟糕的神女,难得有了动人的温柔,这让莺夏不可思议,却也暖心。 “我们走吧。”祈殿玥从容离去。 “去哪?” “去看看我夫君。”她心疼地说道:“我应该亏欠了他。而且,是时候要摊牌了。” “殿下请恕奴婢直言,您为神女之身,位高权重,亦得天眷顾,不必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莺夏实在不解。 祈殿玥笑道:“得天眷顾?未必如此。” 第102章 摊牌了 “从今起始,北地不再有青阳镇了。” 踏过人与妖兽堆积的尸海之中,闻着那刺激且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莺夏如此感叹。 祈殿玥微微一瞥,打趣道:“你同情他们吗。” “奴婢只是第一次杀这么多凡人。” 莺夏的思绪略微复杂,这与她的出生有关。至于青阳镇内的修士,她不曾在意。 祈殿玥安抚她,说道:“此为食念妖引起的祸端,这与你无关,也并非是你我动的手。” “奴婢明白。” 莺夏点头,开导许多,她内心有许多思绪。 该说不说的,确是受到天道眷顾的殿下,哪怕想做这样天怒人怨的事,都会有天道为其开脱。 来到青阳镇废墟的中心。 她们二人瞧见了许曜,以及与他谈话的祈承泽二人。 “祈承泽…?” 莺夏认得他,感到惊讶,“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很奇怪吗?”祈殿玥问道。 “嗯…因为,这样的运气未免有些很好……”莺夏的话很怪异,说得很委婉。 祈殿玥笑道:“不要想得太多,我们过去吧。” 她知道莺夏的话中之意,无非将祈承泽怀疑作气运之子而已。 谁是气运之子,实际她已了然于心,置身事外的祈承泽与其无关。 待走近了,许曜与祈承泽注意到她们。 “许曜,在说什么呢?”祈殿玥笑道。 许曜看向她的目光,有说不出的复杂的神色,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杀了自己老婆两次。 “在开导承泽。”他将沉重的思绪放下,说道。 “嗯?说说。” 祈殿玥的视线,落在祈承泽身上,后者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即便秋儿在旁安慰也无济于事。 “小姐,许公子,我看明白了。” 祈承泽挠了挠头,声音低沉,“我真是一枚天煞孤星,走哪,哪出事。” “为何这么说?” “自幼克死父母,然后是祈族,再然后便是今日的青阳镇…无论到哪,总是不得安心。” 祈承泽声音低弱, 祈殿玥眉头微挑,“所以,你觉得你很倒霉么?” “倒霉?可不止如此。” “世上倒霉的人有许多,凭什么你今日还活着?” 她忽地如此说道,语出惊人,叫几人沉默,这实在不合适。 再看她那对明眸,略带笑意,不知究竟是天真,还是故意如此的恶趣味。 祈承泽沉默些许,说道:“临死之际,我被叶仙子救下了。” “既如此,你的运气倒也不错。” “不…叶仙子本要去救澹台家的大少爷,却因我而耽误了时机。” “……” 祈殿玥摆了摆手,如是说着,心底觉得无趣。 “无聊。” “…” “你替那废材少爷活下去不就好了。”她置身事外,云淡风轻。 “……” 很难说这样的话是安慰人的,更像是雪上加霜,也许,这还会加重负担感。 但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她随口提了一嘴而已。 许曜大抵猜得出来,祈承泽怕是蹭到了澹台尘的气运。如此,才在兽潮之中,安然无恙的存活。 “天暗了,找一处地方歇息吧,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祈殿玥对他们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便不再关心。 她转而凝视着许曜的面庞,沉默些许,“许曜,你跟我来。” …… 回到青阳镇的一角,这里是他们的住处,只是此刻也沦陷为废墟。老树枯萎,仅有发黑的树根可见,编织而成的秋千,仅留下些许灰烬。 而在废墟之下,埋着许多烧黑的书卷。 祈殿玥俯下身子,那洁白如玉的小手在废墟中翻寻着。 那精致的侧颜略显单纯,美眸之中悄然流露出一抹忧虑,这与她先前对于祈承泽的冷漠与鄙夷,简直判若两人。 “你要找什么,我来吧。”许曜说道。 “嗯…” 祈殿玥犹豫些许,红唇微启。 “屋子烧毁了,这没什么,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是…” “这些心血,全都烧毁了啊……” 她那灵巧玉手,紧紧攥着一张烧黑的书卷残页。 许曜问道:“这些是…” “关于你的故事,忘了?” 祈殿玥瞥了他一眼,嘟着小嘴,“本想着罗列摆好,看上去有些意义。可惜,什么都没有了,那些故事全都消失了。” 见她如此郁郁,且难受得眼中有泪的模样,许曜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 “干嘛?大胆,别摸我头。” “就摸你头。” “唔——!” 她生气了,却被许曜一顿摸头搓脸,雪白的长发弄得乱七八糟。 “书只是个载体,内容才是千金不换的至宝。” 许曜说道:“书纸烧毁,但至少之中的故事是你所写的,只要你还记得,就没有什么可惜的。” “嗯?” “这些都是旧的篇章。故事还在,就可以继续下去。” “……” 祈殿玥那清澈的明眸,倒映出许曜认真的面庞,“你是这样认为的。” “你写的书,里面的内容是有关于我,对吧。”许曜说道。 “嗯。” “所以,只是书卷因意外而烧毁了,但其中的故事和人还在,如果书中人物有灵,他们一定会理解。他们始终存在,并不因这场兽潮与火海而死。能令他们失去的,只有作为作者的你遗忘了他们,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 许曜拍了拍她的脑袋,“傻白毛,换这个角度去想想,是不是感受好多了?” “别拍头,长不高了!” 祈殿玥笑着点头,又傲娇恼怒地抓着许曜的手,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尽管她已经足够高了,粗略估计的话,是一米七五的大长腿,那精致的五官如若再摆脱一点稚嫩,便是长腿御姐。 也不知她说这话,是真认为自己不够高,还是单只想卖萌傲娇而已。 “不过…你这么一说,倒也有些道理嘛。”她小声嘀咕,“许曜,谢谢,开导了很多。” 天已经暗下来了。 今夜残月,投向大地的月光皎洁清澈。 “月色真美啊。”她轻声道。 月光洒在她的雪白长发之上,仿佛闪烁着动人绚丽的微光。月色真美,最适合此时的场景。这段时间以来,许曜也曾说过这句话,却没有详细解释,而她也始终不知此为何意。 “趁着今夜月色,我…要向你说一件事。” 祈殿玥认真地说道。 “什么事?” 许曜想,没有什么事值得如此她如此认真了,表白,也表白过了。 “瞒了你很久,其实…我是……” 她突然娇声道。 这道题许曜是会的,她是曾经的大小姐,此刻自己的老婆,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不出意外的话,应当不会有意外了。 “嗯…等等,容我先卖个关子。” 她眨了眨眼,丰润玉指竖在红唇前,笑道。 “你我还卖关子?”许曜说道。 “当然…小别胜新婚……不对,说错了,不是这个词。唔,我是说——” 祈殿玥捏着自己的小脸蛋,一时组织不清语言,“我的意思是,新鲜感……啊,也不对,烦死了。” “……” “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对我的称呼,必须得改了。” “除了玥玥以外,还能叫什么?” 许曜一想,傻白毛叫得也很合理,但这样容易令她炸毛。 “嗯哼,从今以后,你不能再这么叫我了,此为不敬!” “笑死。”许曜面色平静,“几斤几两,有多大,还此为不敬,明晚弄你。” “你——” 她抿了抿红唇,然后双手叉腰,昂首挺胸,峰峦的摇晃与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可以说一模一样的激烈。 “你要叫我…至高无上的神女殿下。” 她总算在许曜面前,扬眉吐气了一会,短暂找到属于自己的尊严与傲性。 后者沉默了一会。 然后,他伸出手,一顿乱挫祈殿玥的俏脸。 “你、咕——呜,你…你干嘛!?” 动作激烈了些,一时间,她的话说不完整。 捏着她肉嘟嘟的富有弹性的俏脸,许曜的掌心又按住她的额头,看见她急剧升温发红的俏脸,有了结论。 “虽说修士会发烧这件事,比较的离谱。但依我行医八十年的经验,你是烧迷糊了。” 许曜下达了病危诊断书。 “我没有!”她努着小嘴,然后破了音。 与许曜稳如老狗的表情相比,她显得很焦躁,因为要找回自己的尊严。 “本殿…”她红唇微启,才开口说话,又被堵上了。 “本店?你想做些生意也好……” “不是,笨蛋啊——你听我说话好不好!” 祈殿玥跺了跺脚,生气炸毛。 她实在气得不行,想抽许曜,又怕他疼,更怕他舒服。 她将失态的一面遮掩,誓要找回颜面。而那柔软灵巧的玉手轻轻一挥,虚空间有几缕金光浮现。 金光划出无数线条,勾勒出令牌的模样。令牌之中,古朴神秘的文字有阵阵威压扩散,这令人难以喘息。 “此为神女令,需以神之血激活,使其认主。” “许曜,我没有与你开玩笑。” “从今起始,你不能再仗着被神女宠爱的恩惠而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祈殿玥温柔轻声的说道:“你是我的侍从,仆人。按道理而言,你…应该叫我一声主人,至少也应叫一声殿下…” 有时候,意外总是接踵而至的来。 许曜感到些许无力感。 似乎永远都是如此…既定的故事线,无论如何,最终总是会发生的。神女的身份摊牌,也是如此。 “怎么了,很惊讶吗?” 祈殿玥洋溢着作为胜利者的纯真的笑颜,又挺了挺胸,很是神气。 “笑啊,你再笑死嘛…哼哼,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段时日你总是调戏我。现在,该让我舒服一下吧?” 复仇最能解气。 姓欲最是愉悦。 当这两件事结合起来,那是飞升天堂般极致愉悦的体验。不负责任或者很色的说,她就是期待这个。 “…” 许曜却无言。 “……” 祈殿玥的明眸,闪过一抹黯淡。 “怎么了…难道说,我这样故意的隐瞒,还是说做作的趾高气扬的态度,让你很不开心……”她微微低头,声音显得软弱。 “不,不是,刚刚在想些事情。” 许曜摇了摇头,“天色已晚,我们先找一处地方休息吧。” “嗯…” 邻近的村落与镇子,或多或少都受到波及,遍地是一片血腥。 但在无秩序的玄幻世界之中,没有人会为他们曲张正义。 这附近,已没有好人家可以借宿。 在五十里外的山脉上,有一处山庙尚可以遮风避雨,山庙破旧,灰尘许多,好在还算结实,只是庙中的石像被人摧毁而已。 这里,便是人们向食念妖供奉信念的庙宇。 许曜二人来到此地,暂借宿一晚。 有风拂来,吹动庙内杂乱的祈愿红带,挂着的小纸条上,写下曾经人们的心愿,但他们永远不会有实现的那天。 他随手拾起一段祈愿红带,看见其中所写的愿望:世界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小清。 看来,这是情侣间写下的祈福愿望,但另一份不会找到了。 “你…什么时候进入神域了……?”许曜丢去祈愿红带,转身。 “很早,很早……” 祈殿玥说道:“十多年前,当我还小的时候,就已被选为神域神女。” “过程很艰难吧。” “嗯…要杀很多人,很多与我一样的竞争者。”她望着窗外残月,“那段时间,很烦。白天要应付家族私自订下的婚约,晚上,又要去杀人,一直杀人,有很多很多…” “你很厉害。”许曜发自内心的说道。 “唔……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感觉有些对不起你。” 许曜如若想过,自己太监了书本的时候,书中角色也会死,那他一定不会这么做。 他没有圣母或者很好的心肠,对于死去的千万人…实际无感。这份数字太大,反而令人觉得虚妄且遥不可及。 但或多或少,他间接杀了祈殿玥至少两次。 一次是自己‘眷顾’的气运之子澹台尘;另一次是书本太监以后。 与之相比,祈殿玥却仍然努力,年幼时就已经历杀戮,这实在不公。 “你…是受了什么打击,在这矫情?” 傻白毛毒舌依旧,毫不嘴软,“别说这么多了,快点叫主人。” “不叫。” “大丈夫能屈能伸,区区两个字,你却不肯说来吗?” “你能做我的狗吗?” “…为什么这么突然。” “殿下能屈能伸,区区一段话,你也不肯说来吗。” “哦,好。嗷~!” “…” 许曜嘴角微微抽搐。 看着眼前少女傻乎乎的,迁就的模样,他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写错了什么…设定。按理来说,她的性格不会这样软萌的,这显然有所冲突。 祈殿玥轻轻一笑,“嗷,行了吧?仅限今夜哦,就让你舒服这一次。” “狗是这样叫的——汪。”许曜模仿了一遍,故意自己上套。 噗嗤—— 祈殿玥低着头,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她很尽力的保持克制了,但实在忍不住。 第103章 让殿下都不爽的人 残月皎洁,无雪,初春将要来了。但一年四季中最冷的并非雪天,而是雪后初霁,食念妖的山神庙挡不了冷风,有风吹动祈愿用的红带。 庙内,一角灰尘擦去,年轻男女睡在这儿,相互拥搂以避寒。 直至东方日出。 乌鸦鸣啼。 “天亮了。” 祈殿玥总是醒得很早,很少有赖床贪睡的习惯,除非有意外。 “冷死我了。” 许曜一整夜睡得都不踏实,“跟抱一块冰雕睡觉似得。” 女孩子的手似乎永远冰凉,但祈殿玥亲身告诉他,冰凉的不止是手。若不是他阳气旺盛,早被那个女人冻死。 祈殿玥眉头微挑,不满道:“你嫌弃我?” “不敢嫌弃殿下。” “哼,阴阳怪气。” 她双手抱肩,很不开心,“我们走吧,找一个好去处。” “成。” 许曜起身,拍了拍以上灰尘,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庙景。 再不会有人向此庙供奉了。 他们离开后,本打算回到东渊的小屋子歇息,只是路途遥远。所以,只往远处的一间客栈走,在此暂时歇息。 由于青阳镇的兽潮,一大早便有许多人赶来此地,一是群众吃瓜心理,二是盘算着能否捡到什么兽丹或兽皮。 他们不知,值钱的宝贝都叫妖九幽掳去了,现在只剩一片狼藉。 客栈的人很多,壮汉修士大声喧哗,快马加编,丝毫不知兽潮的始作俑者和已经得利者,就在他们之间。 “腾间客房,上一壶茶。” 祈殿玥出手阔绰,随意盘上十来块中品灵石,便让小二赶走了刚要入住的某位倒霉修士。 屋内。 她亲自为许曜倒上茶水。 望着茶水中的倒影,许曜仍是感到一点恍惚,青阳镇和气运之子,就这样结束了。 “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忘了谁。”他突然说道。 “谁?” “祈承泽和秋儿他们。” “…”祈殿玥轻轻摇头,不以为意,“他们?随便他们去吧。” 许曜觉得,她这样的态度与想法,才是最符合她性格的。 昨夜那样跟小娘们似得傲娇恼怒的表情,怕是人设崩坏了。 “趁着现在,我想与你说些心底话。”祈殿玥突然说道。 “嗯。” “我知道朔月邪帝的事情。” 她说道:“最早十多年前,这尊邪帝便已出现,试图杀死神域的上任神女。” 许曜没有关心过上任神女的生与死,有什么过往,反正只是个龙套便当而已,他更关心朔月邪帝的能力。 “成功了吗?”他问道。 “成功了。” 祈殿玥垂眸饮茶,声音平静,“神女陨落,神子重创,这险些动摇神域的根基。” “而且,直至现在,也不知她的能力具体为何。” 他们的身份至高无上。如若连他们都死在朔月邪帝的手下,那全天下,再没有任何一处安全的地方。 显而易见如若此消息传出去,必会引起动荡,必会有更多的人投靠魔宗。 所以,有许多知情人因此而死。 作为试炼的环节之一,这些知情者的项上人头,便交由祈殿玥来斩下,而她亦没有留情。 “若是如此,你岂不是很危险?”许曜说道。 “或许吧。” 祈殿玥叹息,“十多年前她成功一次以后,便受了重创,休养。我想一时半会间,她很难再做到悄无声息的杀人。” 许曜沉默些许,“她可是差些杀了我。” “真是蛇蝎心肠的歹毒的坏女人。”回想起被月殿圣域割裂的痛觉,他又骂了一嘴。 祈殿玥无奈笑道:“好啦,我疏忽了,让你陷入危险。不过…这个仇我肯定会帮你报的。” “毕竟她也曾想杀过我……可惜,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看不清。” 她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对了,你看见她长什么样吗?” 许曜摇了摇头,“没看见,蒙着面纱呢。” 祈殿玥略带惋惜,“我还想着能否有一点蛛丝马迹…神神秘秘的,不让见人,显然心里有鬼,态度却那样高高在上的,令人不悦。” “居然还有比殿下尊傲,让你不爽的人。” “当然!等以后捉了她…等着吧,所谓的邪族女帝,不过也只是虫豸罢了。” 她美眸一瞥,声音平静,“到时候,她便是你的奴隶,随便你玩弄。” 噗—— 许曜才喝茶,当即被呛住,咳嗽数声,表情糟糕。 “你说什么鬼话?”他说道。 “认真的。” 祈殿玥轻抿茶水,态度又随性许多,“对于态度桀骜的罪人,男人一刀刀凌迟而死,女子则毁去她们的清白。无论是神域、魔宗、邪族、西狱的地牢,历来都是如此。” 她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你也是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是吧。” 许曜喝了茶,压压惊,“生怕哪天我给你吃了。” “洗干净吧,哼。” 祈殿玥冷哼,轻声道。 许曜从未见她认真倔强的态度,恐怕就是亲手覆灭祈族,都未必有此刻认真。 这显然是针对朔月邪帝的杀意,而不是要柴刀砍头他来着… 他感到无奈,将苦涩粗糙的茶水一饮而尽。 就在此时,他感受到一抹异样,似乎有脚步声。 “嗯?” “有人…?” 那份气息极为克制的隐藏着,很像是魔修…莫非是妖九幽? 但此想法升起的瞬间,很快就打消了,妖九幽不会有这样鬼鬼祟祟的,一般只会激动的翻窗,从不走正门。 与祈殿玥对视些许,从她眼中看见同样的疑虑。 “他要动手。” 几乎是此念头升起的瞬间,意外便已到来。 咻—— 门窗未有动静,便听到一阵破空声,凛冽拳风呼啸,面前犹如有大山飞来,势不可挡。 砰!砰! 桌椅茶杯,因拳风破碎。 “要打去外面打!” 许曜侧身躲闪,来到窗外,依然不见偷袭者的身影,跟鬼一样。 显然偷袭者不会给他面子,怎会乖乖配合着出去? 砰! 一拳打来,却被许曜躲闪,那无形之拳将墙面轰出一道窟窿。 “莺夏真是好本事…平白无故的偷懒,能令这样的小角色刺杀本殿。” “装神弄鬼…” 祈殿玥柳眉微蹙,哪能容得下这刺客胡作非为。她挥手间,虚空浮现数十道闪烁金芒的枷锁,如毒蛇般探去。 咔嚓—— 枷锁缠上那刺客的瞬间,巨大的束缚与冲击力,当即令他手骨粉碎。 第104章 魔修刺客 这不见踪影的刺客,来得快,死得怕是也很快了,只要枷锁的主人心念一动,便可将其身骨绞死。 凄厉的惨叫声后,他的身影才缓缓浮现。 这是浑身肥胖,身着灰衣的普通人,没什么特别之处。唯一令人在意的,是他肥胖的身躯却能有轻盈矫健的步伐,要么有挂,要么有鬼。 “救命啊——!”刺客扯着嗓子,然后发出凄厉的尖叫。 “你叫破喉咙也没用。” 许曜晃了晃破碎的玉筒残片,“外人听不见的。” 在此之前,他便已捏碎储存阵法用的玉筒,简易阵法形成,便隔绝了客房内外的声音。 “还道是谁有这样的胆量和魄力,敢来刺杀我。” “原来只是不自量力的小人物。” 祈殿玥冷笑,明眸中有杀意。 这份杀意并不针对于他,而是侍女莺夏。放任这样的小人物近身,莺夏玩忽职守,必须惩罚了。 “饶、饶命!小的名叫薛虎,一时糊涂,竟见财起意,小的知错!” 薛虎来势汹汹,怂的却也快,“二位大人,恳请大发慈悲,网开一面,小的往后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再也不敢了!” 他的语速飞快,让许曜一愣,“你还挺熟练的?” “大、大大大人误会…” 薛虎面色惨白,看上去很慌。 祈殿玥慵懒地坐着,食指轻轻叩击着木桌,“我看,不如杀了算了。” “别——!”薛虎恨不得双膝跪地,磕头求饶,但他什么也做不得。 “可以。” 许曜抄起家伙,来到薛虎面前,上下打量他几眼,便问道:“你叫薛虎…?死前,可有什么遗言。” “大、大人!小的祖宅底下埋葬宝藏,灵石,一百块下品灵石!恳请二位大人网开一面…求求你……” 薛虎的身子颤抖的厉害,声音发颤,几乎和许曜是各说各的。不过几经卑微的求饶之下,也许有人会心生怜悯。 “我看你的脸色挺白,眼睛有些红,看来昨夜睡得不好……不对,别是什么魔修吧?” 许曜半开玩笑,说道。 薛虎连连摇头,同时身子挣扎的厉害,“大人您说笑了,哈哈…小的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呢。” “你别动。” “大人…?” “让我劈一剑试试,没见血,你便是魔修;若见了血,那就当我认错了。” “啥——!?”薛虎惊得破了音,然后尖叫哀嚎的厉害。 “别——!” 许曜眼中闪过一抹凌厉,手起刀落。 扑通—— 人头落地,殷红鲜血涌出几尺高。 地上,翻滚数圈的人头,还保持着死前惊慌恐惧的面色。 而枷锁束缚着的身躯,剧烈颤抖几下,便渐渐安静了。 这血,这肉,如此逼真,哪是什么魔修,分明是活人。 屋子陷入短暂的寂静。 “看来是活人?” 许曜收剑,略带迟疑,“真不是魔修…不小心杀错人了。” “杀错就杀错了。”祈殿玥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等到今夜,就地埋了吧。” “成。” 许曜准备收拾屋子。 祈殿玥却叫住他,“等等,这等脏活累活你做干什么?等莺夏来。” “莺夏…?”许曜迟疑些许,“说起来,她是…” “放心,不是什么大人物,普通的小侍女而已。” 祈殿玥玉手拖着香腮,“玩忽职守……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迟到多久。” …… 结果,近一个时辰过去,莺夏也没有来。 祈殿玥有她的傲性,宁愿如此。 但许曜看着断头和尸体,实在不舒服,开始收拾。最终没有办法,一对夫妻只得狼狈打扫屋子。 深夜。 许曜将装着薛虎尸首的麻袋,埋到荒郊附近。 和上土以后,他拍了拍手,“这里人迹罕至,昨日又是兽潮动荡。就算有人挖到这具尸首,想来也不会知道。” 脚步声渐远,天地寂静许多。 然而在尸首埋葬之处,突然间土壤松动,一只枯瘦惨白的骷髅手钻出。 扑通—— 土壤破开,染血的骷髅从底下钻出,赫然便是才死去的薛虎。 “今日碰见不得了的人物…真是疏忽了!” 薛虎心有余悸,“没想到,在紧要关头,竟是朔月陛下的恩赐功法,救了我一命……!” 他的思绪很繁杂。 作为北地魔宗的一员魔修,他嗜好合欢修行与烧杀抢掠。对于最近十多年才新晋为邪帝的朔月,他并不愿信从。 偏就是朔月的一纸残缺功法,在关键时刻救其一命。不仅能伪装为灵力境界,更是连凡人的尸骨血肉都模拟的完美。 如此,薛虎才能顺理成章地骗过许曜等人。 此前以为是废纸的一纸功法,现在看来,必然有大作用。 “东渊的魔宗被灭了,北地的魔宗…不久前也莫名遭到了几轮清算。” “朔月陛下的恩赐功法,也许是另一条出路!” “我该回去宗门了…” 薛虎打定主意,就要转身离去。 突然间,感受到一抹异样。 咻——! 破空声响起。 数道寒芒飞来,无形剑气携着沙尘,与他擦肩而过。这并非下死手,更像是威胁。 “怎会——!?” 薛虎惊吓过度,惨叫声破了音。 猛地一转头,那闪烁着幽幽红光的骷髅眼洞,凝视着熟悉的面孔,这令人难以置信。 “我的怀疑没错,果然是魔宗的魔修。” 许曜提着锋利的剑,缓缓走来,看他架势,似是准备再度斩下一颗人头。 白天在客栈时,直觉以为薛虎是魔修,可砍下人头时,也是有血有肉的活人真身,这令他对自己有些怀疑。 以防万一,今夜他又悄悄摸摸来了,恰好撞上薛虎复生的时机。 “不是吧……你。” 薛虎思绪一片空白,“究竟是朔月陛下的恩赐功法有问题,还是……你,怎认出来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想活下去么?”许曜问道。 “少糊弄人了!”薛虎咬牙,怒道:“大丈夫宁死不屈,你们休要叫我臣服,动手吧!” 听闻此言,许曜来了兴致。 “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落下,手起刀落,他当即又要再斩下薛虎人头。 此时,却有异动响起。 咻! 当许曜动手之际,他的身后却有暗剑斩来。 第105章 虚假之梦 许曜虽才使过一次九转妖术,境界退步些,但不至于被此暗剑伤及。 他握剑的手向身后一挥,以此剑气,将其挡下。 轰——! 邪气如潮水般涌来,要侵蚀生人的肉身与理智。不过,灵邪双修的许曜不会因此而受到波及,反而以此养育仅剩的几道百鬼怨念。 “你是什么人,你竟是灵邪双修!” 薛虎正要逃走,见此情形,大惊。 “弟兄们,此人来路不简单,暂且放下一切恩怨,杀!”他平静许多,怒喝着发号施令。 霎时,十几道身披黑袍的魔修出现。 他们同为北地魔宗之人,但矛盾严重,各自有信仰的邪帝,所谓庙小妖风大,他们事儿最多,内部矛盾闹得不可开交。唯独是此时,才会有短暂联手的契机。 但见其中一位魔修率先出手,手骨紧握成拳,此拳当即膨胀百倍,犹如人形模样的流星锤,夸张诡异。 他跳跃起身,抡起重拳砸下。 轰—— 重千斤的巨力,一拳砸出巨坑,却是有烟无伤定律,叫许曜躲开了。 “这是【巨力】邪帝的恩赐?” “可惜没用!” 许曜认出那魔修的信仰,双目一亮,感到新颖。 唯独可惜的是,半点压迫感也没有,轻易间就被他躲开了。 “没用的废物,让我来!” 另位魔修大笑一声,掀开百蛊虫罐,只待一阵阴风拂来,成百毒虫飞蚊钻出。 空气迅速弥漫毒物,微小的蜈蚣毒蛛却爬行迅速,所过之处,土壤皆被毒液腐蚀。 然而空气中的剧毒,并不能伤及许曜,龟息功运转,身处毒雾之中,他依然能正常呼吸。 “这回是【蛊虫】邪帝。”许曜目睹这些设定成为现实的感觉,很是奇妙。 “可惜还是没用!” 此邪帝的恩赐虽然歹毒,实际大多只是阴招,排行末位,不是没理由的。 他连剑都未挥动,脑海中回想起曾经的神龟石像,仿佛神龟的本尊,就降临于此。 轰! 仅凭龟息功的瞬息压制,毒虫飞蚊的杀戮本能被压制,竟心生畏惧,纷纷后退。实力弱小的蛊虫,身躯更是因此炸开。 “不——”蛊虫邪帝的信仰者,当即哀嚎,“吾爱……!” 他将这些蛊虫视为己出,日积月累之下,真当作是自己的爱子。哪曾想过,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还有谁?”许曜环顾四周。 此时,其中一位披着黑袍诡异魔修,缓缓向前站出一步。 “梦生。” 啪! 诡异魔修双手合十,口中念叨神秘咒语。 四周忽地有迷雾蔓延。 许曜忽觉意识沉重,双眼酸胀。他实在难忍打了声呵欠,再次睁眼时,却发现眼前景象大变。 熟悉的天花板。 房屋,床上。 他眉头紧皱,蓦然起身,发现身旁尽是熟悉的景象。 叮—— 床边,手机自带的闹铃声响起,时间为上午十点。 窗外雨还在下,上午十点,天空却浑浊黯淡,倾泻雨柱啪嗒啪嗒敲打着玻璃窗。 『今年第5号台风“蔷薇“已于9日凌晨生成……预计将以每小时45-50公里的速度,向偏北方向移动,受台风影响,9日14时至10日14时……』 电视的天气预报,窗外的雨滴与呼呼风声,天然的白噪音,催人入睡。 “我这是…” 许曜心跳的厉害,额头有一点冷汗。他关了闹钟,一时间思绪繁杂许多。 书桌旁,电脑屏幕还亮着, “梦?” “我竟然梦见我穿越到书里,还跟书中的反派坏女人恩恩爱爱?” 许曜抹去额头冷汗,苦笑着自嘲,“发情期到了?” 他打开窗,伸手触碰雨滴,感触真实,却仍有半分疑虑;四处闲逛之时,来到电视前,随手切换几个电视台,节目内容他大多都不感兴趣,便开着继续当作背景音。 最终,来到书桌前,电脑屏幕亮着。说来奇怪,许曜看不清屏幕中的文字,或者说,他不愿认真仔细的去看。 书桌一角,黑色合金材质的陀螺,显得平平无奇。 陀螺。 当许曜注意到此物时,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喃喃笑着,转动陀螺。 天明,天暗,电视台播放着循环却听不清具体为何的背景声音。 许久许久。 陀螺未曾停下。 许曜敲开窗户玻璃,站在窗前,倾泻雨柱拍打着他的身躯。如此,只为看一眼窗外暴雨中的车水马龙。 低沉云雨之下,霓虹璀璨,高楼林立,招牌灯与车灯与窗户人家的灯光交错,街上撑伞的行人穿梭于堵塞车流间,车轮驶过与人群步法踏过的共同的水迹,即便相隔很远,亦清清楚楚映照在许曜眼中。 咔嚓—— 突然有清脆的破碎声。 世界,似乎要崩溃了。街上的车水马龙,林立大厦之间的璀璨霓虹,都因此模糊扭曲。 “许曜…?” “你在干什么?快下来!”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祈殿玥。 “你忘了…我们的孩子了吗?不要做傻事——” “她刚刚睡着了,你千万不要做傻事…跟我去看看她,好吗?” 祈殿玥挽住他的手,声音中带着哭腔,柔软动人,楚楚可怜。 “殿玥。” “嗯,我在!”祈殿玥娇声道。 “我们这儿,有一套完整的法律。”许曜说道:“我们领证了吗?” “……?” 祈殿玥歪着脑袋,单纯的可爱,“那、那是什么?” “你不了解这个世界,这是最大的漏洞。” 许曜推开她的身躯,旋即,渐渐看着她消失不见。 他蓦然转身,跃出窗外,十层高楼之上,就此来一次信仰飞跃。 许曜曾看过网络上极其无聊的问题:人在跳楼的过程中,会想些什么? 有人答道:此生的走马观花。 也有人答道:后悔。 如今,许曜终于有了经验,在落地的前数秒,他看见天上黑压压的雨云,内心许下一个愿望。 好想看核弹的火花……他内心说道。 言出法随。 雨云之上,巨物浮现,其巨大的形状与许曜先前使用的那颗系统核弹,完全一致。 毫无征兆之下,那颗核弹便被引爆。 天地归入寂静。 “【虚梦】邪帝的恩赐,令人陷入永远梦境之中。” “可惜,还是没用。” 许曜蓦然睁眼,熟悉的夜景与魔修骷髅映入眼帘。 梦中过去三天三夜,然而现实,却仅只是一年之瞬。 “怎么……可能!?” “你,你——” 虚梦邪帝的信徒,浑身颤抖的厉害,他没想到,许曜竟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更没想到,【虚梦】的恩赐,以及破解之法,竟就来自于许曜。 他到底是什么人? 魔修的念头,定格在这最后一瞬。 旋即,意识便是彻底崩溃,成了肉身健在意识却已消散的活死人。 永远循环的陀螺,陌生的车水马龙与霓虹之景,模拟核弹爆炸的梦境,竟成了反噬,直接摧毁他的意识。 第106章 食念 “你、你竟然是…” “不……!” 虚梦邪帝的信仰者,顿时大惊。 梦境的构成,有许多因素决定,其中最关键的两点,其一为施术者的神识必须坚韧,其二是被施术者的记忆。 一切梦境的构筑,都依凭于被施术者的记忆。以此作为基础,才能创造虚假的梦境,进而磨灭他人的心智。 但此刻,虚梦邪帝的信仰者,神识几近崩溃。 他看见另外一片世界,陌生的繁华之景、极具杀伤力的武器、永远循环却琢磨不透为何意的陀螺……直接冲破他的世界观。 一念时间结束,持续许久的梦境也戛然而止。 这场虚梦,以魔修的溃败告终。 “虚梦的恩赐…落败了?” “怎么可能!?” 【蛊虫】、【巨力】等邪帝的信仰者,先是一愣,旋即强烈的恐惧感于心间升起。 或许他们之间,谁也不服从谁。 但唯独【虚梦】邪帝的信仰者,他们都感到害怕与恐惧。 一念的瞬间,可缔造出短则几日、多则数年的梦境。当梦境结束以后,虚与实的巨大的冲击,顷刻间便能冲散常人的神智。更有无数人,自此放弃现实,哀求着永久沉入梦境之中。 而那虚梦的信仰者,在死之前,感到惊讶与恐惧。 他必然是在许曜的梦境之中,看到什么惊为天人的记忆,才会有如此表现。 “不好…得撤!” 余下的几位北地魔修,纷纷打起退堂鼓。 最强大的【虚梦】恩赐都溃败了,还有他们何事。 尤其是薛虎,内心万分懊悔,早知如此,何必因贪恋钱财去招惹许曜?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是不把许某放在眼底。” 许曜装了莫大的逼,挥手间,数十把长剑从纳戒中飞出,当即架在各个魔修的项上。 “大人饶命啊!” “大人饶命……” 薛虎经验老到,熟练有加,差些就要跪下,若不是身前有长剑拦着的话。 许曜视线扫向众魔修,说道:“你们之中,还有谁能打的?” “没有,没有…” 众魔修摇头,有人说道:“方才班门弄斧,大人见笑了…!” 许曜并不感到满意,“巨力、蛊虫、噬血、虚梦…可有【朔月】邪帝的信仰者?” “朔月…?” 众魔修面面相觑,迟疑些许,有人说道:“倒、倒是的确有几人,获得了朔月陛下的恩赐,但不在我们之中。” “此恩赐的能力具体如何?”许曜问道。 “…” 薛虎答道:“具体……不知,真不知道!” 一份恩赐,能力简洁明了,让人最容易牢记。唯独【朔月】的恩赐,具体为何,始终让人搞不明白,实在诡异。 “说起来,你之所以能伪装成寻常人,甚至有血有肉,想必便是【朔月】的恩赐能力。” 许曜凝视着薛虎,厉声道:“既如此,为何说不知?” 薛虎慌乱,“大人,天地良心,我绝没有说谎!” “这诈死之法,不过只是一页功法而已,而且并无奇效,还不是让大人您识破了……”他连忙补充。 这说的倒也是实话。 一般来说,邪帝的恩赐,便是他们的封号。 唯独多出来的第三十三柱,朔月邪帝,她的恩赐却自称为天律。 许曜知晓他们只是虾兵蟹将,再追问下去也没什么用了,便打消疑惑,另生主意。 “罢了。” 他说道:“你们这些小人物,什么都不知,倒也正常。” “不过,既然你们落败,结局只有死路一条。这个道理,可否知道?” 话音落下,几位魔修当即一颤。 横竖也是死路一条? 那还等什么,倒不如拼了! 他们正要放手一搏,却听许曜说道: “但这是普通人的做法,我许某不是什么魔鬼,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 许曜认真道:“一条…新的恩赐生路,其名为【系统】” “恩赐?” 薛虎几人面面相觑,感到疑惑。 给予恩赐,这历来只有邪族邪帝才能做到,许曜却如此说,难免令人疑惑。但更令人好奇的是,系统…意义为何? “大人,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薛虎斗胆问道。 许曜摆了摆手,“一会你们便知道了。” “妖九幽,过来。” 他心念一动,将妖九幽唤来。 后者本与亥金等人,分配兽丹,各自闭关修炼。此刻被强行叫来,没有怨言。 妖九幽到来以后,许曜便命他施展些本事。 起初,薛虎等人看见妖九幽的矮个子,不禁感到好笑。弱不禁风,平平无奇,又有何本事。 直到他们被妖九幽一顿暴揍,终是开了眼。 即便是二百多斤的【巨力】信仰者,也掰不动妖九幽一根手指头,还被后者拎起来甩圈,吊着打。 深山老林,一片哀鸣。 …… 妖九幽双手叉腰,轻蔑道:“这届的北地魔修,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众人臣服。 领会到了【系统】恩赐的具体能力,起初先是疑虑、惊讶。但在绝对武力的暴揍之下,很快演变为渴求。 许曜在后方,默默注视这一切。 他的视线中,升起一本功法文字。 【食念月术】 【来自朔月的恩赐:无论凡人、修士、魔修、邪族,如若有信念或愿念,可将其吞噬,并转化为灵力或邪气,进行修炼。】 【吞噬条件:战败者,或主动献上信念之人。】 【凡人的信念或愿念,最为珍贵,转化的修为越多。往后依次递减。】 【信念或愿念的坚定,影响到转化后的修为的强度。】 许曜眉头紧皱,感到此食念月术的逆天机制。 依凭签到系统,他在青阳镇获得了此功法。 这些北地的魔修,各自有信仰的邪帝,并以邪帝的恩赐作为修炼。 而这食念月术恰好能碰上用场,吞噬魔修的邪帝信仰,再种下百鬼奴隶印记,最大限度的掌握在手中。 “许大人,这些新人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了。” 妖九幽说道。 “好。” 许曜点头,注意力再次集中在薛虎几人身上。 果然,经过妖九幽的一通暴揍以后,他们老实许多,而且无比渴求所谓的系统。 “你们都是北地魔宗的人。”许曜问道。 “是的。” 薛虎答道:“北地魔宗…经历过两轮中州的清算,现在支离破碎,与已覆灭的东渊魔宗,恐怕是同一结局了。” 许曜笑道:“正好,我便是从东渊魔宗来到此地,从今往后,你们属于东渊的人。” 话音落下,他开始尝试食念月术。 当薛虎几人俯首称臣时,他们各自的信仰,以及或多或少曾经的愿望,都在悄无声息间被吞噬。 源源不断的信念,涌入到许曜的意识之中。 他看见许多段记忆,发誓信仰邪帝的信念、立志报仇的愿念、想要凝聚肉身以后回家结婚的夙愿…… 此刻全部粉碎,通通化作灵力。 第107章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我竟然是我老婆笔下的主角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108章 沈大人救我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我竟然是我老婆笔下的主角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109章 曾经沈家之人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我竟然是我老婆笔下的主角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110章 你是谁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我竟然是我老婆笔下的主角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111章 我的信仰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我竟然是我老婆笔下的主角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112章 就喜欢坏女人 第112章 就喜欢坏女人 “我曾说过,我不会向你隐瞒任何事。” “除非…嗯,除非有意外。” 祈殿玥一时也圆不来谎,深思熟虑,然后卖萌吐舌借此蒙混过关。 她轻声说道:“我不愿让你知道太多,可你既然想知道,我只好解释了。” 此刻的摊牌,终是让许曜想通。 祈铸锋为朔月的信徒,但在地位上,显然比千金祈殿玥要卑贱太多。他的存在只是用来清理垃圾的,一旦失去价值,便会被抛弃。 而沈玄的护道者,沈泰,命运也如他一样,最终被抛弃。 可以说,祈殿玥自幼就是黑白两道通吃,既是已定的神域神女,也是朔月邪帝最青睐的信徒。有此双重因素加持,无论怎样的困境与风景,一切皆尽在掌握之中。 “你简直…就像开了挂,太完美。”许曜说道。 “…唔。” 祈殿玥歪着脑袋,“这是什么意思?没听懂。” “没事。” 许曜静下心来,陷入沉思。 他开始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只是为了被白毛反派神女包养?不…问题是,他这一辈子的终极目标,活着的目的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只有被包养一条路可走。 “我之所以想隐瞒这些,一来是不想让你想太多,二来…也是为了一点自己的可悲的骄傲吧。” 祈殿玥放下茶杯,将那一缕点缀着钻石星光的幽黑纱衣披在肩上,无奈笑道:“这是朔月的法衣,能够抵御一次致死伤,亦是朔月邪帝青睐之人的象征。” 许曜说道:“这与可悲的骄傲……有何联系?” “我觉得,你应该喜欢仁慈、温柔、善良的人,是那种乐于奉献、救济苍生的为众人所仰慕的【神女】。” 祈殿玥微微低头,红唇微启,“而并非现在我这样……总喜欢做一点小坏事的坏女人。” 不知该说她是幽默,还是心中的确认为如此。这可不是“一点小坏事”能描述的,与朔月女帝勾结、联手杀死上任神女,重创神子,以邪族信徒的身份打入神域之内。单独拎出其中一点,便是万劫不复的死罪。更不必提在此之后的罪行,如杀了中州沈家的长子,令他人堕落为魔修…… “不,难得这就是你想错了。” 许曜叹息,微微摇头。 祈殿玥稍稍一愣,眉头微挑,似是有些惊喜,“是么?我本还想…如若你真的讨厌,那我也不能放过你,我一定要得到你……不过现在看来,这真的太好了。” 她那玉手紧张不安的攥着幽黑纱衣的一角,心绪渐渐舒缓许多。 这时,她看见许曜站起了身子。 “我就喜欢坏女人。” “啊……什、什么?” 扑通—— 月华之下,书案前,在祈殿玥惊慌失措的目光之中,许曜将她按倒在桌上,按住那一对洁白纤细的手腕,看她白皙侧脸迅速升起红晕的楚楚动人,那份娇羞的殷红从精致的容颜升起,而后向着双耳、脖颈不断蔓延,直至大片本应是雪白的肌肤因害羞而尽数染得血红,而那标志性的白发与金眸依旧醒目。 桌上有一卷图画摊开,那是囊括了中州、四方大陆、极北极南冰封之地、以及外海的大致地图。将祈殿玥压在这份地图之上,却令人有种错觉,仿佛整座位面都在身下。 “你,你——”祈殿玥顿时慌乱,娇声道:“大胆……” 第一次碰见此事,但以她的性子,照理说完全可以翻身做主人。但她惊讶发觉,自己实在没力气反抗,这并非被下了药水或者身子出了什么异样,这是心中的屈服感。 “你是怎么做到又坏又蠢萌的?”许曜问道。 “……还不都是因为你。” 祈殿玥努着小嘴,用所有的力气挤出这极为微弱的话语声。 “十多年前的那段时日,我将你视为信仰,因为好像总能在梦中看见你,看见你在雕刻我……怎么说呢,这很奇怪……”她轻声道。 “不、不说了。” 她自己打断了这一话题,长舒一声,道:“快起来…至少今夜还不行,时间不够,等我找到能保持神之血脉的方法……” “唔!” 话还未说完,她就因如梦呓般的疼痛喘息打断,好在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尚且也能忍受。 “你咬我脖子……” 她贝齿轻咬着红唇,盛怒,“我也要——” 因此感到盛怒,赌气似得,她也以相同的方式回击。就在厢房的书桌上,在皎洁残月的倾洒之下,两人…可以说是互相撕咬着彼此,将对方视作战场上的敌人,毫不留情。 时间仿佛要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 而在城外。 一片狼藉之景。 “咳,咳……!” 烟尘散去,有人咳嗽的厉害。 那人身高五尺,肥头大耳,皮肤却如孩童般稚嫩。他身着一袭绣有金色流云纹路的白色长袍,腰间挂有一块流溢着微弱金光的檀木令牌,这般气质,犹如地主家的傻儿子,却没人敢惹。 “那些是何妖魔鬼怪?长着骷髅身,却能用一套妖兽的诡术。” 他脾气暴躁,怒道:“贱货,方才你为何不出手?若本神使出了什么意外,你可担当不起。” 旁侧,莺夏面无表情地低头,声音卑微,“方才是奴婢疏忽,不能反应过来,他们已逃走了。想来……大抵也只是会使用幻术的小妖罢了。” 在她面前的,是应天神域的使者,当代神子的亲信,名叫吕金阎。莺夏区区一名侍女,身份卑贱,自然抬不起头。 如今到来,自是为了寻找气运之子与往日神域长老的踪迹。 “行了,带我去见神女。” 吕金阎摆了摆手,全不管那些妖魔鬼怪的动静,“今日本神使可是领着殿下的命令而来,倒要看看,她这小丫头到底在做什么。” “贱货,若你没有撒谎,若神女当真在外养了男人……哈。” 说于此处,他瞧了莺夏一眼,突然笑道:“这可是至关重要的大事,这次你有功,带路!” “是。” 莺夏低着头,不敢有多余的话。 她走在前头领路,此时夜已深,天空下着小雨,守城的兵士打着疲倦的呵欠,他们看见吕金阎那张陌生的面孔,本欲阻拦,却被莺夏招呼一声打消了疑虑。 第113章 坏人好事 第113章 坏人好事 “你为什么会喜欢坏女人…” “真是奇怪的性子。” 祈殿玥如梦呓般的轻语声,仿佛摄人心魂。 许曜答道:“你又是怎么会梦见的我?” “谁知道呢…” 她轻声道:“要是现在的我,在梦境中遇见你的话……定会气急败坏,定会以为有人居心叵测,想借梦影响我的心智。” 许曜知晓,自己之所以会穿越到此,便是朔月邪帝为幕后的始作俑者。 但这究竟用了何种手段,却不得而知。 “不过现在,至少是我在影响你的心智。”她微微笑着,得意道。 许曜眉头微皱,“怎么影响?” 一点疑虑还未消失,哪怕下一秒突然有柴刀砍头,然后祈殿玥说方才的话都是骗人的时候,他都感到这是意料之中…… 但这一次,傻白毛聪明了,反倒是他傻了。 祈殿玥悄悄环住他的脖子,温润红唇靠在他耳旁,轻声说道:“靠涩涩的。” 霎时,许曜浑身一激灵,一阵肉麻电流自上而下贯穿全身。短短四个字,杀伤力却十足。 “让我看看…唔,你在我身上种了多少印记?” 她美眸迷离,萦绕在俏脸与修长雪颈上的娇羞红晕仍未散去。但这之中最为醒目的,则是在雪颈与一对香肩上的几道血红印记。 说话时,她还轻轻揉着自己的雪颈,觉得疼痛。 正是雨水节气,今夜小雨,气氛已营造的足够暧昧,她担心是否还会有干柴烈火的可能。可许曜这个傻愣子,突然间正经严肃许多。 “嗯?”祈殿玥眉头微挑,“你怎不说话?” “等等。” 许曜皱着眉头,感应到神识中百鬼印记的呼唤,“妖九幽突然找我。” “……嘁。” 祈殿玥柳眉微蹙,突然露出极为可怕的生气的表情,“你管那小妖做什么…?容的了他来打扰我们?” “不对。” 空气寂静片刻,许曜蓦然反应过来,“有人来了。”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天与地黯淡,虚无空气荡漾着阵阵水波纹,缕缕金光漂浮之下,这渺小的厢房被新的场景所覆盖。 此为结界,且布下结界的人显然修为不浅,以至于在许曜与祈殿玥还未及时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便已构筑完毕。 有爽朗的笑声传来,旋即跟着几下嘈杂的脚步声。 “还道这是否为民间无趣的流言蜚语。” “原来,当今神域的神女,竟的确是在外与男人不三不四。” 对方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当许曜听见妖九幽的传音时,意外便已发生。 许曜抱着不情不愿的态度起身,稍稍打理好自己的衣物。他尚且还算保持的住平静,因为还不知来者何人,需有所警惕。 但他身下的祈殿玥,在认出结界的构筑之法,在认出来人的相貌时,表情阴冷许多,心间盛怒。 只见来的两人,一人身形丰满肥头大耳,身穿绣有金色流云纹路的白色长袍,腰间挂一块檀木令牌;另一人则是相貌端庄的女子,但不论是衣着还是那低着头的态度,已表明她的身份的低下。 “莺夏…?” 许曜认出她来,不免感到诧异,视线又落在那白袍胖子的身上,“他是谁?” “神域的吕使者,吕金阎。” 不等莺夏回答,旁侧,祈殿玥已说出答案。 她说话时,眼神凌厉的令人寒颤,莺夏不敢抬头看她,那吕金阎竟也心生一点畏惧。 “你来做什么?”她冷声道。 吕金阎心间名为傲气的火顿时熄灭不少,故作礼貌,赔礼似得的笑道:“我奉神子大人的命令,前来协助殿下。途中行踪不慎暴露,被魔修伏击,耽误了些时间,还请您谅解。” “本殿不需,请回。”祈殿玥平静道。 神域的神子,在十多年前曾调查过上任神女的死因。 虽不明不白的受了重创,但他始终怀疑祈殿玥。无论以何理由而来,都不安好心。 吕金阎倒显得不骄不躁,全没有此前训斥下人的模样,“我明白了,会与神子大人说,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也请殿下您务必谅解。” “…” “路途中我曾听闻些流言蜚语,说来…貌似神域神女,却与男人有着不三不四的暧昧关系。殿下,这则流言蜚语说的莫不是您?” 他的语气显得犹犹豫豫,似乎极为委婉,但之中的每个词却又尖锐锋利。 “咦?”吕金阎又补充道,“殿下的肩上是何东西?” 这一连串的话,没有半分停留,犹如招招快剑令人措手不及。 祈殿玥却笑着说道:“是男人的咬痕。” 空气短暂的寂静。这般直白的答复,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许曜看着她的侧脸,看她那份万事俱在掌握之中的骄傲的姿态,内心感慨,这是怎样的天之娇女。 “殿下既如此坦白,那还请您不要为难小人了。” 吕金阎说道:“请殿下与我回去神域,领罚吧。” 祈殿玥眉头微挑,“为何?” “神血易逝,神女历来须守得清白之身,殿下您违反了此规矩,则应带回到神域,面壁思过。” 吕金阎的话有理有据。 祈殿玥却冷漠的瞧着他,“规矩是规矩,只怕你不好执行。” “殿下,我不过只是个办事的小人物,还请您不要为难。”吕金阎配笑着说道。 这种话令莺夏最为不适,先前几句不离贱货下人的时候,吕金阎何曾想过自己只是个小人物? 莺夏的心底之言都写在脸上,但许曜与祈殿玥没心思与她共鸣,何况,祈殿玥还等着与她算账。 “没有叫你为难。” 祈殿玥说道:“我给你一个很轻松的选择,你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不用在意。” 听闻此言,吕金阎先是一愣,心中微微吃惊,他知道这尊神女的傲性,一般而言不会如此轻易就妥协了的。 不过,若与男人不三不四的场景被世人知晓,神女就算再如何有傲性,也无法保持了。想来她就是担心如此,才难得有些许和蔼态度。 这样倒也很好,吕金阎既能不费吹灰之力的立头等功,也帮助自己的主子夺得优势。 “如此甚好。” 吕金阎心切,道:“还请殿下快说。” 到底是怎样的选择,能令他把心放在肚子里,不费吹灰之力的立下这件头等功? 祈殿玥微微笑道:“本殿不是已说了么?” “……?” 吕金阎迟疑些许。 下一瞬,蓦然反应过来。 第114章 托人入梦 第114章 托人入梦 咻——! 漆黑的结界,闪过一抹剑影。 剑气凌空斩来,金光撕裂了结界的黑夜,向白纹金袍肥头大耳男子劈下。 “你——” 吕金阎被打得措手不及,仓促抽出腰间悬挂的玉制短刀,将金光剑气拦下。 这把玉制短刀经由神子的神术加护,虽然脆弱,却有能斩断山川水流的一点天道之力。挡下区区此剑气,自然不成问题。 吕金阎毫发无伤,仗着背后有神子撑腰,当即大怒,“神女,你,你……好大的胆子!” 祈殿玥玉指轻轻拂过剑身,眉头微挑,戏谑笑道:“区区卑贱下人却质问本殿…你的胆子也不错。” “本神使为维持秩序法典的使者,神域内若有人离经叛道违法秩序当受到惩戒!古语有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殿下也不可赦免!” 吕金阎一拍腰间令牌,将其高高举起,令牌上龙飞凤舞的一字闪耀金光。 “见此令牌,如见神子大人。” 神子与神女为平级关系,他似乎蠢到以为能凭借此令牌让祈殿玥停手。但他的想法并非没有道理,因为现任神子要年长许多,出于辈分礼仪,祈殿玥也许会谦让。 可惜,通俗来说的话,祈殿玥大概是个疯子。 “无用!” 她冷声喝道,旋即挥剑,金光闪过之际,剑气向那令牌斩去。 锵——! 挥出的剑气,又被吕金阎的玉制短刀拦下,他先是一身冷汗,旋即又惊又怒。 “你……” 正要一阵呵斥,试图以话语的艺术来令神女妥协。不曾想吕金阎才刚开口,数道剑气又是呼啸斩来。 咻!咻! 几道破空声接连响起,惊得他连忙放下令牌,以玉制短刀斩下剑气。 吕金阎仅高五尺,肥头大耳,所以此刻竟感到吃力。 他享乐奢靡了太久,早已不习惯生死搏斗,事实上以他的身份也不再需要生死搏斗了。应天神域之大,大而不倒,凭借神使之身份,纵使一身武力全无,也没人敢对其动手。 但现在却不同了,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他终于有一次活动筋骨的机会,可若是把握不好就要把命给丢了。 神女的这份杀意,是实打实不可磨灭的。 吕金阎提一口气,怒道:“殿下,你与神子大人有恩怨,却不能斩本神使……!” “我与他没什么恩怨,倒是与你有天大的血仇。”祈殿玥冷声道。 “我、我…”吕金阎笑岔了气,“我与殿下您有何恩怨?” 古语有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如今神子与神女的情形倒隐约类似,他们纵使看不对眼有什么恩怨,也不可能杀了吕金阎。 直至此时,他还抱有一点侥幸。 “怎会没有恩怨呢。” 祈殿玥上前,挥剑,“三更半夜,我与男人亲热,你却中途坏了本殿的好事。你不该死,谁该死?” “…啊?” 吕金阎蓦然怔神,心境跌入谷底。 神女此言并不是为了什么活跃气氛,她是将话说死了的,说的很是明白。因此,绝不能让吕金阎逃出将这段话说出去。这是必杀的决心。 “开什么玩笑……你当真敢杀我…!” 吕金阎一咬牙,怒喝。 神域神使被杀,可是头等大事,神女除非疯了,绝不可能这么做! 祈殿玥微笑道:“你知道,神子为何不让你继续享福,而派你来伤筋动骨么?” “…?” “你实在太弱了。”她冷笑道,“神子不过就是想让你死,让你死在我手上,死的有价值。” “你说……什么?” 吕金阎恍惚一怔。 顾不得想太多,心间升起的危机感驱使他再次举起令牌。 令牌亮起耀眼白光,照亮结界中的黑夜,成为最璀璨最瞩目的一道风景。 咔嚓—— 令牌之上,悄然间浮现一抹裂痕。 这是神子赐予的令牌,如若粉碎,远在万里之外的神子必会感应到,必会知晓此刻发生的事。如此,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至于是否要救吕金阎,答案显然是不会。 “贱货,还不快出手!” 吕金阎向莺夏怒道。 “你敢出手?” 祈殿玥冷声呵斥住了莺夏,旋即,再次挥剑。 锵! 玉制短刀再次拦住她的进攻。而与此同时,吕金阎手上的令牌,裂纹愈来愈多。只待令牌粉碎,结界中发生的一切都会让神子知晓。 “糟了,不能让那令牌……”祈殿玥产生瞬间的吃力。 想要突破那柄有神术加持的玉制短刀,为有认真,但可在此之前,令牌便已被粉碎。 如若吕金阎的决定没有改变,纵使祈殿玥倾尽全力将他当场杀死,一切也为时已晚。 “我去拖延他一会。” 许曜神识传音道。 祈殿玥一怔,“你……” “稍后再说。” 没有多少解释的时间。 许曜运气还算不错,至少令牌的设定没有超出自己的大纲范畴之中。唯有令吕金阎的决定改变,至少产生短暂的恍惚,如此,便能制止令牌的引爆。 “入梦!” 此前获得的虚梦邪帝的筑梦之法,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许曜凝视吕金阎惊慌的双眸,旋即心念一动,构筑梦境。 构筑一道自娱自乐的梦境尚还简单。可托人入梦的法术却艰难许多倍,万一对方恰巧是心智扭曲或鉴定的老妖怪,稚嫩的许曜只会被其反噬。 而且,创造出的梦境还需符合梦中之人的直觉……不能让梦中之人发觉,原来这仅是一场梦境,否则全都功亏一篑,甚至还会被反将一军。 许曜见吕金阎肥胖且吃力的模样,有所眉目,一咬牙,便按照心中的设定构筑梦境—— 金碧辉煌的神域大殿。 吕金阎一觉醒来,发觉自己仍在神域之中酒池肉林,身旁佳丽三千,台下万人臣服。 这是极为美妙的梦境,对吕金阎来说,也极为熟悉。 “我不是在北地么?我不是要被神女杀死么……” “难道说只是梦?” 梦境中的吕金阎,短暂的迟疑,旋即大笑,“是了,梦,是梦!我为神子大人所钦定的神使之一,即便是神女也忌惮我几分,怎会被下杀手?” “咦,令牌……” “身处这人间仙境之中,我要此令牌有何用!” 吕金阎看着手中的令牌,嘲讽笑着,摇了摇头,随手将令牌丢去。 第115章 背叛的代价 第115章 背叛的代价 吕金阎乐不思蜀,身处于梦境之中,却没有察觉任何不对。他大口吃酒大口吃肉,酒肉虽无实体,但在脑补作用之下却与现实相差无异。 神子的檀木鎏金令牌,就这样被他随手抛去。 梦境中的举动不能完全映射到现实。 现实中的吕金阎,仍抓着神子令牌,只是放松许多,有了瞬间的迟疑犹豫。 祈殿玥抓住这绝佳良机,挥剑—— 噗通! 断肢落地,鲜血如泉水般喷涌,将现实中暗色的结界染上一道道血痕。 强烈的痛觉登时让美梦粉碎。 “我的手——!” 吕金阎痛苦惨叫,意识蓦然间回到现实,虚与实的强烈的落差感使他心智迅速崩溃,而被断臂的痛觉抽干肉身所有的体力。 “幻术,幻术!” “你怎会这等邪门歪道!” 他后退几步,步伐凌乱,硕大的眼珠死死盯着许曜,后者也并不好受。 筑梦之术本就消耗心神,托他人入梦更是艰难万分。梦境结束,能保持一点清醒,已算是很不错了。 “说够了吗?” 祈殿玥甩去剑上的血,脸色冰冷。 吕金阎最大的仰仗,不过只是那块神子令牌。但此刻神子令牌被丢去,其上的裂纹也渐渐消去,令牌坚固,除非是吕金阎有意为之,否则绝不轻易破碎。 “如果没错……那是邪族的【虚梦】” 吕金阎脸色苍白,当即认出梦境的来源。 “应天神域的神女,竟然与邪族有所瓜葛!?” “该死!” 吕金阎此刻虽然狼狈不堪,肥头大耳,可既为神使自然有曾经的风光。 直到几十年前,在东渊临海的云岑海渊之中,他被虚梦邪帝的信徒暗算,陷入百年的美梦轮回。 待梦醒之时,虚与实的强烈反差冲击了理智,斗志被磨灭,不再有动力,才成了如今这副好吃懒做的模样。 所以,当再度体会到【虚梦】之时,他才能如此迅速的认出。这种梦境结束以后,对接现实的一瞬间的落差感,宛如天沟地壑,令人难以接受现实,却令他觉得熟悉。 “…” 祈殿玥吃惊些许,却当机立断,“不要说胡话了,吕神使。” “我说过,你完全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不必多想,不必在意……闭上眼睛休息就好。” “但现在我后悔了…不如,直接断了你的人头就好。” 话语声间,剑气已动。 “不——” “饶了我…” 吕金阎解除结界,仓皇而逃。 此刻他恨不得自己是奴隶,而非神使。这样当他死时,远在中州的神子便能感知到神魂的破灭,至少能帮他报仇。 而非像现在这样,连捏碎令牌都做不到… 这是他最后的思绪。 下一瞬,他觉得世界天翻地覆。 扑通—— 人头落地,鲜血如泉,涌出几尺高。 祈殿玥长舒一声,没有杀人的负担,仅有类似于劫后余生的舒缓。 “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她瞧着吕金阎死不瞑目的头颅,神色冰冷。 “莺夏,你站着别动。” 祈殿玥正眼都不肯瞧莺夏一眼,只丢下这句话,便转身扶着许曜。 莺夏亦沉默不言。 “许曜…”祈殿玥沉默些许,问道:“方才那是什么…?” “虚梦。” 许曜感到无可奈何,只好将筑梦之术的来历说出。 他也猜到吕金阎一定是有经验,或者有识别的手段,才认出这是梦境,而非普通的幻术。 “…干得很好,这次多亏有你。” 祈殿玥轻咬着红唇,心中思绪良多。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只好挤出这么一句。 毕竟,在吕金阎到来以前。 她可是说过一句无心玩笑话… 她怀疑许曜一定是偷偷做了什么,才让十多年前的她天天梦见陌生的许曜…… 此刻,在知道许曜会构筑梦境以后,她很不淡定…莫不是自己被洗脑、摧眠、修改意识了?不可能,不可能! 暂且遏制这无端的念想。 祈殿玥长舒一声,旋即,冷眼凝视着莺夏的面庞,神色可怕。 “莺夏,没有记错的话我曾与你说过一句话。” 她淡淡的道:“‘只需你做好本职,忠诚听话。纵使办事能力差些,我也不介意。’可曾还记得?” 莺夏低着头,道:“奴婢牢记殿下的教诲。” “既如此,为何背叛我?” “奴婢…实在身不由己。” 莺夏低头,沉默良久才道出此言。这是实情,但对于神女而言不过只是借口。 “青阳镇时,你曾与我说过…‘你还是第一次杀这么多凡人’。” 祈殿玥嘲讽一笑,道:“记得你来神域时,早已被斩断情欲与执念。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你对凡人的亲情执念仍在。” “是的…”莺夏没有反驳,僵硬地点头,“我的父母……在神子大人的监视之中。” 正因家人把柄被掌握在神子手中,每当提及他,莺夏都会露出一抹憎恶与嫌弃。 “因为奴婢的神识之中,容不得第二个奴隶印记,否则殿下您便会发觉。” “协助奴婢通过试炼、并斩断情欲的神域长老,便是神子的手下。” “他未完全斩断执念,特地留此后手,以此要挟奴婢听令……” 莺夏如此解释,姿态放得卑微低贱。 她最大的仰仗与希望,一来是气运之子,二来神域长老祝长歌。若有这二人来辅佐神女的话,作为下人的莺夏,也许会翻身的机会。 可惜,气运之子不知所踪,祝长歌又被祈殿玥亲手杀死。 她只得断绝念想。 “这些不是借口。” 祈殿玥冷声道。 作为奴隶,背叛便是背叛,已是明面上的结果,有再多的苦衷又如何? 莺夏自知如此,“奴婢明白……还请殿下能绕过奴婢的家人。” “几人?”祈殿玥问道。 “父与母。”莺夏胆颤。 “有得会有失。”祈殿玥笑着点头,“在自尽以前,挖去双眼,本殿便饶你父母一命。” “殿下……” 霎时,莺夏浑身颤抖的厉害。 许曜本在闭目养神间,听到此言,也忍不住睁眼看着祈殿玥。 “奴婢明白了。” 莺夏深吸一口气,僵硬地点头。 她抬起双手,眼神之中的犹豫转变为坚定。 有全勤可真是太好了 第116章 进入神域的身份 第116章 进入神域的身份 莺夏将自己的双眼挖去了。 她深思熟虑犹豫片刻,便决定自残。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惨叫令人心悸,好在有阵法结界隔绝,才没让城内邻人听见。 许曜眉头紧皱,实在感到不适,毕竟莺夏也有苦衷理由,罪能至死却不应该经受如此折磨。 这时,祈殿玥却轻轻拉住他的手,投去恳求般的目光,似乎在说:再等等。 “殿下,还请您遵守承诺。” 莺夏喘着气,额头渗出豆粒般大的冷汗,“待我死去,望您能绕过奴婢父母一命。” 说罢,她摸出匕首,便准备自尽。 “可以。” 祈殿玥双手抱肩,笑着点头,也不管莺夏是否看得见。她注视着莺夏的动作,看后者缓缓举起匕首。 将匕首翻来,对准自己的胸膛之处。莺夏手颤抖的厉害,然后一咬牙一狠心,狠狠将匕首往胸膛捅去—— 咔嚓! 匕首被折断的声音清脆悦耳,意料之中的痛觉没有发生。 莺夏愣了些许,她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匕首断裂,人的肉身脆弱,如何能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直接折断铁器?显然是有人出手相助。 此时,她感受到暖阳如涓涓细流般涌入体内……这相当奇妙。 漆黑充血的视界,再度有了光明。 “背叛本应是死罪。不过,你的忠诚,我看见了。” 祈殿玥轻叹一声,手中书籍翻页,“神术,回溯。” 神血呼唤远在中州的建木古树,连结着天与地与法则的神术,从虚无空间投下金色的恩赐。 许曜这才明白,这尊神女老婆在想什么,原来还是考验。身边的人要足够清白干净,否则哪天被捅了一刀也说不准。所以,考验虽然残忍,却也有效。 “殿下…” 莺夏的伤势痊愈,再度有了双目,她起初惊愕万分,旋即反应过来。 “殿下隆恩,奴婢永生难忘。”她俯首鞠躬,又觉得不妥,便双膝跪下重重磕头。 如何让下属听话…先给一大嘴巴子,然后再给一颗糖吃。 从千百年前的地主、王朝皇帝,到如今的宗门长老、神域神女,古往今来的做法从没有更改。 祈殿玥冷声道:“你父母的事本殿会派人去解决。” “莺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若再有下次,本殿给予你的一切将会收回。” 不论是这条命,还是莺夏的父母……话中之意,便是如此。 “奴婢明白。” 莺夏感受到之中的威胁,自己家人的安慰,无非是从神子转移到了神女手上。 即便如此,这也要比从前好上许多倍。 祈殿玥拍去衣上灰尘,漫不经心道:“将此尸首处理掉,你可以去休息了。” “是。” 莺夏点头,自始至终都是俯首低头的卑微模样,不敢抬头正视。 许曜与祈殿玥离去,脚步声渐远,直至到了主房,将房门合上便再没有了声音。 然后,莺夏便开始打扫吕金阎的尸首,将血迹清洗干净。 …… 屋内。 天色渐明,窗前茶桌洒上一抹金色暖阳。 祈殿玥阴沉着脸,娇艳红唇微微抿着,低头默默地泡茶。 将茶杯摆上,倒上茶水,她犹豫了一小会,终还是说道:“虽然说方才你做的很不错,很不错……但我还是很想问,虚梦,是怎一回事?” “在北地魔宗内,从虚梦信仰者学来的一点筑梦之术。” 许曜并不隐瞒,直白道:“才学会不久,便派上了用场。” 祈殿玥轻咬着红唇,“真的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有。” 她轻轻点头,玉指焦躁不安的敲着桌面,然后鼓起勇气,好似生气的说道:“我就说,十多年前的时候我怎会一直梦见陌生的你。你…你是否就是用虚梦之术,故意哄骗我?” 单这句话还不够,她又补充道:“我可是知道很多的!传闻曾经邪族魔修肆虐之际,便有不少年轻女子被催了眠、种下印记,心甘情愿地奉他人为主。你,你——!” 就差没将“你是变态”这句话直接说出去了。 “若真是如此,殿下,你现在不应该在这儿。” 许曜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清白。 祈殿玥眉头微挑,“那我应该在哪儿?” “在地牢被囚禁。” “什么意……唔?” 祈殿玥本还呆萌的,想问地牢是何意。下一瞬却是恍惚醒悟,又羞又恼。 啪! 她拍案起身,居高临下如炸毛小猫般娇怒道:“你这个变态……” 声音之大,连在厢房打扫的莺夏都听见了,不过,莺夏认为这显然又是神女的一次无端卖萌。 而许曜这边,他说道:“傻白毛,别想太多。光是为吕金阎创造的一场酒肉梦境,就抽干我所有的心神,这会困得不行……更别说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就算存在,哪来的力气天天对你做这种事。” “唔……” 她一瞧许曜的模样,好似被抽干的,精力不再充沛,倒的确是如此。 “你最好说的都是真的。”祈殿玥轻咬嘴唇,羞耻道,“不然我会……” “你会怎样。” “我会反抗!” “……” 娇里娇气的羞愤的话,可只要一想到她才逼迫下人自挖双眼,又挑逗式的将下人治愈,许曜便觉后背一凉。 “不说了。” 许曜揉着脑袋,“我实在困得不行,先去眯一会。” “啊,啊…?” 祈殿玥愣了些许,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变,但见许曜迷迷糊糊的上了床,精神萎靡,就要睡下了。 “我早饭呢!?”她来到床边,问道。 “自己去做。” “噢……” 她努着小嘴,想到自己糟糕的厨艺,便放弃了。 …… 许曜醒来时,天是正午,窗外却下起了小雨,雨声是天然的白噪音,适合睡回笼觉。 他打着呵欠,正要睡下,脸上却被一层阴影笼罩。 睁眼望去,山峦起伏,白纱如雾,山中风景若隐若现。 “起床,吃饭。” 祈殿玥捏着他的脸,淡淡的道:“正午了。” 许曜拖着慵懒沉重的身子,“吃啥?” “清粥,黄瓜炒蛋。” “贤惠。” “…” 祈殿玥贵为神女,做饭虽然生疏,但至少不像漫画小说或话剧戏本那样夸张,不至于黑炭的一片。 许曜吃得很欢。 “吃慢些…别噎着。” 祈殿玥轻声道:“虚梦邪术分明消耗的是心神,你怎是肉身食欲大涨了?” “不止食欲,还有涩欲。”许曜说道。 这话说完,迎来的是神女冷冰冰的目光。 吃过饭后,许曜感觉心神好了许多,身体有了劲力。 “这次托人入梦,有经验教训了。” 许曜长舒一声,心有余悸,“好在吕金阎的心神并不坚固,有很大的突破口。” 即便是最简单的酒肉梦境,都需消耗如此磅礴的心神。 若是构筑其他梦境场景,甚至窥测他人的记忆碎片来搭建梦境……之中的消耗有多恐怖,难以想象。 “说来你倒是不知。” 祈殿玥轻声道:“吕金阎曾也是威风凛凛,征战四方。许久以前去往云岑海渊肃清邪族魔修时,却中了圈套,落入百年的梦境轮回。” 云岑海渊,位处于东渊的东部,直面外海。 这里曾也是外海的领域,后来不知缘故,海水渐渐蒸发。日积月累之下,深埋在海面下的深渊渐渐显露。 海水蒸发的缘故,许曜没有具体去想,无非又是“神仙打架,山崩地裂”的站场遗迹的地图设定。不过现在看来,在朔月邪帝的改写之下,不知之中又发生了什么。 既是曾经外海的领域,自然有许多邪族、魔修余孽聚集于此。 吕金阎便是接受清剿的使命,来到海渊之中,不想中途被埋伏,虽已尽力,却还是堕入虚梦。 许曜感兴趣,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找到他时,他心神早已被摧毁,终日浑浑噩噩,只懂享福,甚至修为境界都颓废退化不少。” 祈殿玥嘲讽笑着,摇了摇头,“自那以后,难成大事。若非曾功绩显赫,早就被驱逐出应天神域。” 吕金阎的过往经历实际上说不上是恶,但既是敌人,她的轻蔑与讽刺也心安理得。 许曜心悸,即便是面对早已丧失斗志的堕落之人,但为其创造一场简单的酒肉梦境,仍需耗费许曜的心神,之中有多危险可见一斑。 “如若是寻常的神使,我早已被反噬。”他叹息道,“说起来,神子为何派吕金阎这样的人来?” 祈殿玥笑道,“派他来送死的。” “为何?” “先前说过,神子怀疑我与邪族有所牵扯。他的怀疑没错,但他需要证实的手段。” 祈殿玥轻声道:“他派吕金阎来,便是打听我在北地要做什么,同时在暗中坏我的事。” 吕金阎心智堕落,虽然办事不成,但打听些消息还算问题不大。 在此基础之上,如若可以,他则能抓准时机做些文章。若神女要做什么,他便故意使乱,将事情弄散了。 看似没什么,实则对心底有鬼的祈殿玥而言,问题很大。 单是她与许曜恩恩爱爱的时候不说。 就是吕金阎来时,碰见许曜与祈殿玥二人在抱着咬的场景,就已经是很严重了。 假使此刻她还在寻找气运之子与祝长歌的话……吕金阎发挥的作用,更是堪比祈承泽。 “神子赐予他两件神器,一件是有神术加持的玉刃,能够斩断山川河流与灵力阵法,甚至是神术也可抵御一二,你见识过了。” “第二件,则是他本要捏碎的令牌。” 祈殿玥认真耐心地解释,“如若捏碎令牌,便会令远在中州的神子有所感应,知晓彼时发生的事情。” 许曜明白了,点头,“所以说,他就是知晓殿下您的脾气,赌你必然会杀吕金阎。” “只等你动手。一来,作为累赘的吕金阎就能除掉;二来,神子有理由谴责你。” 如若为了制止捏碎令牌,而使用邪术的话,稍有不慎,便会暴露。 神子最期待的便是此事,他怀疑祈殿玥就与邪族有所牵扯,却苦无证据。 唯独最特殊的【虚梦】,才制止吕金阎捏碎令牌的举动。毕竟,这是位列第四柱的虚梦邪帝的恩赐,甚至早已超出邪术的寓意范畴了。 “夫君,你真是…” 祈殿玥红唇微启,美眸之中似有夸赞之意,但下一瞬却峰回路转,“太蠢了,现在才明白。” “……” 许曜无语,“我哪知道你们神域的破事?” 祈殿玥皮了一下,自觉幽默地吐了吐舌,“开玩笑的。” 这次万幸有虚梦的法术派上用场,才没能让吕金阎捏碎令牌。如此,后面一切都容易许多。 “不过,神域乱七八糟的事,也许你很快就知晓了。” 祈殿玥红唇微启,轻声道:“你想去神域吗?” 中州,万千修士向往的圣地,那里得天眷顾,灵气醇厚,最为适合修炼。如若碰上某个好心老爷爷,被当场收徒也不是不可,中州象征机缘,遍地如黄金。 而应天神域,更是要凌驾于中州之上。 传闻建木古树连结天地,便是将天上灵力带到了人世间。越是靠近古树,越能感受到灵力的充沛,修炼的速度将会增长数倍。 许曜深思熟虑,却是摇头,“暂时还不想。” “啊…?” “需要一个理由。”他说道:“我总不能以殿下您的夫君的身份,进入神域吧?” “……” 祈殿玥柳眉微蹙,沉思良久,恍然醒悟似得沉重点头。 “那……那如果,若你不介意的话。” 她凝重严肃且迫真地说道:“若你是侍奉本殿的男宠的身份呢?夫君不可,下人…总可以的。” “……” 许曜侧脸微微抽搐,“问题更大了好吧。” 神女本就清高自傲,守身如玉,就是成亲结婚都万分苛刻。至于收养男宠…更不可能,这分明是送命了。 祈殿玥柳眉微蹙,突然间神色冰冷,拍案而起,在这事上认真较劲了。 “这也不成,那也不行……顾虑那么多作甚?你别管,就当生米煮成熟饭,直接跟我走,看谁能拦我?” 让她做选择题或填空题,实在太难。以她的性子,更倾向于直接将书纸撕了,给命题人来一大嘴巴子。 “让我想想。” 许曜揉了揉额头,心间有一点主意。 第117章 偷天换日 第117章 偷天换日 “你想到什么…?” 祈殿玥眉头微挑,觉得无趣。 她处子之身尚在,神血长存,这就是最有力的反驳他人的证据,不必解释那么多缘由。 就算承认许曜是自己的夫君、甚至是自己在外领来的男宠,那又如何?无非也是一群人急着干瞪眼罢了。 神血的存在,是她在神域之中最大的仰仗,不必顾忌太多人情干系。 同时作为朔月邪帝的信徒,也令她拥有一点底气,毕竟朔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令上任神女陨落,这是其他邪帝难以抵达的功绩。 她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如何制衡神域与朔月邪帝的关系。 “在此之前,我还有些问题。” 许曜说道:“吕金阎死后,该怎么向神域解释?” “解释?为何解释?” 祈殿玥咂嘴,冷声道:“虽为神使,不过也是无人在意的小人物,没必要解释。神子若是故意问,我无非就是一问三不知罢了。” 她也有理由的:吕金阎是你神子的人,他死了,关本殿什么事?你神子没有给他些保命的手段吗?手下无用,却牵扯到本殿…? 这番话说下来,不留丝毫情面。 大概连神子也想不到,吕金阎死前竟是连捏碎令牌都做不到。若非虚梦的影响,这次真要让他得逞。 “我有一个想法。” 许曜跃跃欲试,首先说道:“在神域的传说之中,每隔几世,便有气运之子诞生,而他将会是未来的神域域主。” “听谁说的?” 祈殿玥有些许警惕。 “朔月。”他编了谎。 “喔…” 祈殿玥的美眸中闪过一抹情绪,“她对你做了什么…还请暂时隐忍。” “停,暂先不说这些。” 许曜说道:“正如十多年前,你与朔月邪帝瞒天过海,取代成为神女的方法一样,我想……我也可以。” “不能啊?”祈殿玥呆呆地说道:“神女位置已经有人了,是我呀。” “我也没想做神…你……”许曜眉头一皱,“严肃一点。” 说罢,他像搓狗头似得,在傻白毛稚嫩的小脸蛋和雪白的秀发上一顿乱揉。 “喔喔……” 祈殿玥轻哼一声,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她不适合故作幽默的,只会整尬活。 “那你的意思是…”她轻声问道。 许曜长舒一声,说出自己的打算,“将吕金阎的死,归咎于朔月邪帝身上,我们再配合演一出戏。” 基于气运之子已死,祈殿玥是朔月邪帝最青睐的信徒的情况下,他开始说出自己的打算。 “当下,气运之子具体是谁,甚至是否存在,尚还是未知数。而且,你们神域之人似乎也没有真正具体的寻找手段。”他说道。 “是的。”祈殿玥轻轻点头。 “可如果,邪族优于神域,甚至有找到气运之子的方法呢?” “你是说…” “说的便是朔月邪帝。” 许曜说道:“朔月既然有方法,能够悄无声息地踏入大陆,并且杀死上任神女。那么,她有能力找到气运之子,也许倒很合理。” 也许寻常人对朔月邪帝的恩赐、能力,皆是一头雾水。 但已经见过她一面的许曜知道,朔月邪帝实际上已窃取了一部分天道权限。尽管受限颇多,但杀死上任神女,找到书写本位面的创世主,这些都是能做到的。 至于气运之子,别说能否找到的问题,他早已被朔月邪帝诛杀。作为机缘之一的天邪珠,也落入朔月手中。 “我似乎明白你的意思了……” 祈殿玥沉思些许,顿时双眸一亮。 “所以,接下来的戏剧便是如此。” 许曜点头,继续解释:“不久以前,朔月出现在了北地。” “她对一位平凡且没有背景的人动手。” “然就在此时,来自应天神域的尊傲的神女殿下,路见不平,将此人救下。” “过程中,前来护驾支援的吕金阎光荣战死,作为神女侍女的莺夏,亦受了重创。” “但与再度出现的朔月邪帝相比,他们倒显得并不重要。因为,有一个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说于此处,他停顿片刻,正要往下道出最后一句话。 祈殿玥明白之中意思,“朔月邪帝为何再度出现,她为何要杀这个人?” “连邪帝都极为忌惮,甚至亲自要去杀的人……” 她笑着点头,“也许,就与气运之子有所关联。” 这是商量好的,已编排好的剧本背景。而“这个人”,说的便是许曜。 的确。 十多年前朔月在杀死上任神女后,亦受到了反噬,暂时销声匿迹。 然如今再度出现,没有对神子下手,却在北地对一个平凡普通的人动了杀机。 这之中必定有蹊跷。 “很好,这样也好。” 祈殿玥闭目沉思良久,玉指轻轻叩击座椅扶手。片刻以后,她觉得许曜的说法可行。 “哪怕是应天神域的域主,也仅能模糊算出气运之子所处的大致方位,具体是谁,不得而知。” “如你所说的这般,偷梁换柱,引导神域众人认为你是气运之子。这样的方式的确可行。” 她美眸之中,眼神坚定。 神血很重要,但气运之子的身份凌驾于其之上。 假使令人信服,受到足够的认可,许曜就能顺理成章地与神域神女结缘成亲。 许曜庆幸,自己跟风写过气运之子的设定,如今,倒是有派上用场的契机。也多亏是朔月邪帝出手,毫无悬念的将其杀死,才有了这次偷天换日的可能。 “理论上是如此,就是不知具体实施的话,结果会是怎样。” 他还是有些疑虑与担忧,担心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 祈殿玥轻轻摇头,道:“不必担心,很大程度上是可行的。如何确认谁是气运之子…根本就没有手段。即便如神域中的域主,也只能靠风水计算,划出大概的区域罢了……” 许曜笑着点头。 要是气运之子真那么容易找到,那就不是气运之子了,在还未完全变强以前,已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说不准就被人拎起来吊着打。 “我出去一趟。” 祈殿玥突然起身,“去和莺夏知会一声,让她去造些势,顺带安排她父母的事情,你好好休息。” 许曜点头,收拾着碗筷,又说道:“外面下雨,伞带上吧。” “嗯。” …… …… 大冷天洗碗怪冻手的,许曜又怀念起妖九幽,以他露骨的身板子,想来是感受不到冷和热。 忙活完后,他来到书案前,提笔犹豫,然后写下数行文字。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是天然的催睡白噪音。许曜放下笔,静候良久,要瞌睡了都不见有回应。 “枪和核弹…似乎不能再获得蓝星科技产物了。” “果然,是天道权限被剥夺的缘故。” “沈玄之死,以及护道者沈泰的堕魔,现在已有眉目,是玥玥所为。” “唯独这枪的情况……” 他眉头紧皱,喃喃自语。 譬如祈铸锋的朔月印记,譬如那把枪的古怪……若非筑梦之术,尚还无法注意到这些细节。将朦胧模糊的记忆筑造成清晰真实的梦境,想来,这就是筑梦之术极为消耗心神的缘故。 而此刻到了现实中,想再尝试枪与核弹以验证自己的猜测。许曜却发觉已是做不到了,朔月邪帝已掌握了部分权限。 若说朔月拥有一部分天道权能……那么,她想修改剧情,想让中州大陆沦陷,这轻而易举。 但担忧的事并没有发生,显而易见,朔月邪帝手中掌握的权能,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 “罢了,暂且先不想这事。” “最终还是要去神域,看一看那棵古树,也许一切都能明了。” 许曜揉着脑袋,头疼。 他稍作休息。 就在此时,庭院突然有人翻墙进来。 许曜没有多大反应,因为知晓翻墙进来的人是妖九幽。 他伸着懒腰,打开房门,果然看见淋了一身雨的身材骨感的妖九幽。虽还仅有人的膝盖高,但心脏之处有丝丝血线缠绕,要凝聚肉身。 “许大人。” 妖九幽问道:“看来你没事,昨夜莺夏那小娘们带的人,应该没做啥吧?” 在遇见莺夏和吕金阎时,他便通过奴隶印记,将此事告知于许曜。 假使吕金阎在天有灵,知晓自己是必死结局,定不顾神使身份,求着神子种一道奴隶印记。 许曜摇头,说道:“什么事也没发生,怎么了?” “兴许是直觉,不知怎的,我看那肥油膘子实在不顺眼。” 妖九幽将身上雨水抖了干净,来到屋檐下,不知怎的突然来了气。 “你说的…是吕金阎。”许曜笑道。 “这是他的名字?” 妖九幽道:“分明比莺夏那老娘们还矮,却又趾高气昂,挺着油桶肚子,背着手走路,居高临下仿佛来视察情况的管达人,一会一会又色眯眯盯着那老娘们。说来倒也奇怪,莺夏平日也挺神气的,那会却一声不吭。” “然后呢?”许曜问道。 “我实在看不过眼,便叫了几人,准备试试那胖子的身手。” 妖九幽很是生气,“结果那胖子弱的什么样,莺夏那老娘们还傻乎乎地催人赶紧走……难以理解。” 许曜无奈道:“难以理解就对了,吕金阎身份尊贵,莺夏也是为了保护你。” “有多尊贵?” 妖九幽不服气。 许曜秒答,“中州应天神域的使者。” “……” 空气短暂的寂静片刻。 妖九幽觉得意识一阵昏沉,差些晕倒,“啥?” “字面意思,神域的使者。”许曜答道:“没被吕金阎肃清,就算不错的了。快说,谢谢莺夏大人。” “……” 可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差些就是自掘坟墓。 但凡换个正常点的神域神使,不等莺夏去劝,妖九幽等人就已团团覆灭。不过,也许这就是运气。 “那胖子神使…此刻在何处?”他又问道。 “死了。” “死了?” 许曜点头,说道:“怎了,你问他做什么?” “只是有些担心。” 妖九幽低着头,沉思些许,道:“以前在魔宗时,有一位师姐与我同居,是个已凝聚肉身的老娘们,跟莺夏一样趾高气扬…” 堕落为魔修的理由许多,心魔作祟便是其中之一。 妖九幽便是心魔执念最深,始终认为自己本应是女子,然而在说话表现上,却又显得大大咧咧男子气了些。这才是心魔形成的根本原因,矛盾、内耗,最终影响到了身体。 “后来呢。” “后来……师姐被有权有势的长老炼成炉鼎…” 妖九幽迟疑些许,后面的话说不得了,“扯这些干啥?” 他本应是好好苟着的,却在看见吕金阎时,实在忍不住出手教训。之中的心境变化如何,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能从魔宗里活着出来,就算没酒,也能讲出许多悲惨故事,大多皆是如此,否则也不可能堕落为魔了。 许曜想安慰他几句,说道:“你这是触景生情了。” “大抵是吧。”妖九幽点头。 “不过妖九幽,你是幸运的。” 许曜不知如何安慰他,何况接下来还有话要说,一时间,沉默犹豫了一小会。 妖九幽疑惑,“许大人,有啥话要说的?咋犹犹豫豫跟娘们姐妹似得。” 啪的一下,他骷髅脑袋上挨了一记叩击。 许曜说道:“再过几日,我与夫人要去中州一趟,要去很久。” “毕竟还是中州,潜藏的老妖怪或者天之骄子不少,说不准有很多人能认出你。” “接下来这段时日,你便是山大王了。” 北地与东渊毕竟只是新手地图,问题不大。但到了中州这样的大地图,妖九幽无疑是个活靶子。 妖九幽明白其中之意,“哦,就这点事犹豫半天,许大人,难怪你压不住许夫人。” “……”许曜抬手,他已经一分钟没打小妖了。 “等等,我自己来。” 妖九幽偏要皮这么一下,说着就抬起手,往自己脑门上嗒了一声,清脆响亮。 “大人尽管放心,我们就在北地守候着。”他说道。 说话时,他心脏之处若隐若现的血丝纹路,好似一颗雏形的心脏在跳动。 懒得想标题就把两章整到一起了 第118章 时至惊蛰 第118章 时至惊蛰 许曜想过曾有开宗立派的想法,但这想法渐渐烟消云散。魔宗之大有数百人,此时他手上仅有几十人,且大部分都不认识其名,真正值得信任的还是妖九幽以及最初的五人。 说起妖九幽,许曜准能回想起曾经痛揍他的下午。 “话说大人,你去中州做什么?”妖九幽不免好奇问道。 “吃软饭。” “……您夫人不生气?” “吃的就是夫人的。” “…还挺自豪。” 妖九幽像被定格似的,沉默无言。 转念一想倒也合理,天下谁人不喜欢吃软饭,若他妖九幽也碰见这样的好机会,大抵也会放弃努力乖乖去做。 不过所谓的吃软饭,只是随意编出来的借口,谁知碰上神子,又会再发生何事。 “说回正题罢。” 许曜说道:“以后你就是北地的山大王,你可以自主决定,谁能获得或被剥夺【系统】恩赐。” 他早已准备好了此刻,天道权限虽被剥夺一部分,但书写系统的能力却仍然在。目前最大的区别,只是不能再取得蓝星的科技产物罢了。 妖九幽起初一愣,然后精神了,“真、真假的?” 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否堕入虚梦梦境之中。 邪族之中,三十二柱邪帝的恩赐能力各有不同,却都是超脱了灵力或邪术。若说这恩赐能力与什么最相似,大抵便是应天神域的神术,它们同样都能唤动类似于天地法则的至高的力量。 “没骗你。”许曜说道:“眼睛闭上吧。” “明白。” 妖九幽是骷髅身,不过当他眼中红光黯淡时,便相当于闭眼。 这时,许曜心神一动,利用虚梦的一点恩赐,以妖九幽记忆为基础构筑虚假之梦。 区区系统的恩赐,不必搞得大动干戈,也不必这样有仪式感,但显然他另有目的。 象征着奴隶的百鬼印记可能被抹除,但作为心魔的执念却始终长存。许曜的做法,便是彻底掌握妖九幽的心魔执念,以防万一。这是瞧见莺夏的缘故,他才临时决定做这一手。 而作为当事人的妖九幽,则毫无察觉,不过是脑海中莫名回忆起旧事罢了。 “可以了。” 片刻后,许曜睁开眼。 “啊?就这?”妖九幽一愣。 许曜见他反应这么大,感到好笑,“你以为还要接受什么考验,是不是?” “对对。”妖九幽点头,“没有仪式感。” “无聊的东西,不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许曜觉得这没必要,何况他要做的已经达成了,彻底洞悉妖九幽的心魔执念的记忆,这样即可。 不过说起仪式感来,祈殿玥倒总喜欢给他说两句。 “从今日起,我妖九幽便是北地魔宗的大王了!” 妖九幽双手叉腰,神气十足。 北地以及邻近的东渊,这两地魔宗都已被剿灭。若不出意外,短时间内他在魔修之中是无敌的。 “你也要苟着点。”许曜提醒道,“别将妖兽吃绝户了,也别跟修士杠的厉害。” “放心,我当然有分寸。” 妖九幽道:“东渊的魔宗覆灭以后,似乎,云岑海渊中栖息的邪族与魔修有所动静。除了修士以外,我可也不会傻到再回去东渊的。” …… 再问云岑海渊那具体有何动静,妖九幽却是不知,只说自己是隐约听到的。 沉寂了几日。 许曜在城中闲逛,富有人间烟火味的街坊、闹市、车水马龙、林立高楼。 掌管财政大权的富婆玥玥,挑选屋子时,总喜欢选城中幽闲宁静之地,既不离喧嚣闹市太远,但也不至于过于偏僻。 时至惊蛰,阳气上升,今日又是春雷雨水,许曜在城中一处茶馆暂时避雨。茶馆中有孩童卖着书报,他便买了一份,暂时打发时间。 这是城中私设的报社,网罗中州与北地所发生的事件新闻。但因没有足够的信用背书,大部分人还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很少当真。 不过这一次却不同,茶馆中许多人买下了报纸,议论声激烈,话题无外乎如下。 其一,是云岑海渊的动荡,深埋在海渊之下的邪族遗迹现世。 镇守这一片海渊领地的,曾是邪族中位列第二十五柱的【俎鼠】邪帝。 随着海渊之下的遗迹被发觉,似乎有俎鼠邪帝的下落。 “俎鼠邪帝…若能寻得他的遗迹宝藏,甚至获得他的恩赐,传闻便可接触永生!” “这尊邪帝的能力,便是赐予信徒永生不死。” “谁道邪族之人便是邪恶?在妖兽眼中看来,我等人族便是邪恶的,妖兽兴许也是以‘邪’而称呼我们。” “邪族,可是以‘圣’而自称!” “过几日,我便去云岑海渊一遭,兴许能发现什么遗迹宝物。” 而位列第二十五柱的俎鼠邪帝,便能赐予信徒永生,没有条件限制,没有任何考验。一旦决定成为信徒,代价只是堕落为魔修,却能永世长存! 也不怪他们如此狂热。 虽在北地,但这座城池,大部分人都是修士,他们对于永生最为渴求。 但只有许曜知道,这之中另有隐情。 “永生不死……说不准是个陷阱呢?” 许曜放下书报,轻抿茶水,好心提醒道:“假使俎鼠邪帝所谓的永生,实际上是将人变成它肉身的一部分,你们说,是否有这种可能。” 空气寂静些许。 他这一席话,顿时冷场。 “不可能,若真是如此,应天神域的人怎可能不闻不问?” “从古到今千万人寻求俎鼠邪帝的永生,若真是如此,怎可能没有半点风声消息?” “小友,依老夫看来,你还是过分警惕了。” 有半身入土的老先生,语重心长地教训道:“这个世界不过是虚假的谎言,应天神域便是谎言的维系者。人与邪又有何区别?邪帝的恩赐能力,也许就与神域神术不分高下。” “……” 许曜倒是被书里的老爷爷教训了一番,他不知为何,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 然后,他想明白了。 邪族与人一样,用的都是相同的语言,有相同的思考能力,严格苛刻起来,他们似乎与人真的无异。 邪族或是魔修的某些人,总习惯于将邪族描述的神圣高大,与人无异。因为,他们需要人类作为信徒。 许曜知道,自己很难改变他们的想法,无奈叹息,看向报纸中的下一篇内容。 这是来自中州的消息。 应天神域的神女,将于不久后登基加冕。 第119章 即将的加冕仪式 第119章 即将的加冕仪式 神域的新任神女,即将登基加冕。 若说上一则云岑海渊的消息有可能造假,那么这一篇,应天神域的记载内容,则令众人深信不疑,无人敢对应天神域有非议。 “上任神女也是惊艳动人,却已魂归高天,实在可惜。” “可惜又如何,这与你何干?” 聊到神女,茶馆中的更是喧嚣嘈杂了。 其一,这与应天神域有关;其二,世人皆想亲眼目睹神女芳颜。 譬如说上任神女在位之时,便有许多狂热信徒,为见其一面甚至不惜豪掷千金。他们美名其曰自称为深情,然在许曜看来他们最适合叫作舔狗。 神女的加冕仪式,将是万众瞩目。 但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尊崇的神女,早已是名花有主,早与挚爱同床共枕许多夜。而那位挚爱此刻就身处于茶馆之中,喝茶看报。 “不过说起来,坊间似乎有所传闻。” 说话的人是个身形彪悍、气质霸道的壮汉,显然他是一方宗派势力的人物,有些消息门路。 “在登基加冕以前,神女便微服私访游历四海,就在北地某个荒村时,救下了被邪族将士追杀的少年。” “少年…谁?” “不知是谁有这样的好气运!” “相传,神女救下那少年时,附近的宗派城镇均遭受灾厄波及,仅有极少数人生还。” “我晓得此事,说的莫非是青阳镇?” “是了,是了。青阳镇那一片地方,怎会无缘无故起了兽潮?定是邪族将士要借刀杀人,却被神女殿下识破!” “不,重点可不是这个。”有人说道:“那人到底有什么本领,竟能让邪族之人亲自追杀?” 这是书报上没有记载的内容,却是坊间所流传的消息。 这则消息的真伪无法验证,不过暗地里流传甚广,无论真假,总有人相信。 许曜知晓,此为祈殿玥故意放出的风声,便是要造势,引起足够的注意。 一则莫须有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万。届时就算这则消息是伪造的,也无从考究了。 但这阵风势需要许曜经受得住才可,否则便让人轻易识破了。 万幸,依凭星宿剑法,甚至是灵邪双修的能力,还算能经受得住风势。 “这位小友,我看你倒也有些消息门路,不妨说说?”那壮汉显得和蔼亲切。 他脸上的伤疤是荣誉之象征,那是参与清剿海渊战场时所受到的伤,下手之人是俎鼠邪帝的信徒,许曜对俎鼠邪帝的话,倒引起他的注意了。 “也算不上有什么消息门路…我知道最多的,也只是青阳镇曾有兽潮而已。” 许曜装傻充愣,说道:“不过实际上,我倒有一个消息。” “哦?” 众人投去好奇的目光。 只见许曜故作神秘,“其实我就是那个少年,我可以作证。不信你们去问问神女。” “哈哈哈……” 顿时一片笑声响起,倒并非嘲笑,只是都被许曜的幽默逗到了。 “这位小友说的不错,我就在现场,也可以作证!” “若你是神女所救下的人,我便是神域和殿下的最忠诚的狗。” “怕你是猪狗不如。” “…” 许曜愣了些许,没想到有人会这么说,实在夸张。 听起来,如此作贱自己,有人竟是以此为荣,不知该说他们到底是何心态。 许曜想起来,那日将披着黑纱穿着月白长裙的祈殿玥,按倒在桌上,咬着彼此脖子的时候…实在刺激。如若以他自己的角度来看,当神女殿下的狗,远不如让殿下当狗来的刺激。 当然,茶馆中若有人敢这么说,不出一日日,应天神域的地府殿的杀手,便会取下他的脑袋。 剩半壶茶已经凉了。 许曜望了一眼窗外,留下茶钱就要离去。 “小兄弟,要走了?”那壮汉修士随口问道。 许曜点头,说道:“到点该回去了,不然夫人要生气。” “看不出来你也是怕老婆的主?”有人打趣道。 “不能说怕,只能说顾家。”许曜说道。 众人幽默的笑了声,气氛和谐。 “你看这小兄弟,梦醒了,该回去向老婆跪搓衣板咯。” “这个小兄弟就是逊啊。” 有的人连老婆都没有,许曜还算眼熟认识他们,但不说他们是谁。 …… 雨停了,许曜也回到家去。 祈殿玥手持铜镜,努着小嘴,在打理自己的雪白秀发。她还是以前的习性,身着一袭月白长裙,下裙是略带透明的轻纱,裹着白色丝质长筒袜的修长玉腿最为动人。 “要出门了,你现在才舍得回来?” 她柳眉微蹙,眼神略显幽怨不悦,“别盯着本殿的腿看。” “就看,你还能挖我眼睛?”许曜抬杠。 “…哼。”祈殿玥冷声道,“方才去哪了?” “茶馆喝茶,看报,说起来倒是听见比较有意思的事。” “说说?”祈殿玥眉头微挑,她以为许曜会说那些造势的坊间流言。 不过许曜却说道:“茶馆里头有人争着想当你的狗。殿下,只等您一声令下,千军万狗来相见。” “真恶心。”这尊神女毫不掩饰地露出嫌弃,“他们在哪儿…?我让地府殿的人来,将他们流放到西狱。” “不至于,不至于。”许曜连连摇头,“不过我和他们想的有点不一样。” “嗯?” 祈殿玥放下铜镜,微微笑着有所期待。 “随波逐流罢,一样的最好了。” 看人下菜碟,双标必不可免。同样的话术,茶馆中那部分人说是嫌弃恶心,但许曜说……吼吼,她可是很期待,很愉悦。 “我跟他们真的很不一样。”许曜又重复了一遍,逐字逐句道:“我一直想让殿下您当我的狗。” “你!” 祈殿玥先是怔神,雪白精致的容颜却是升起一抹红晕,如黄昏流霞,显然是令她娇羞了。 她又是如炸毛的家猫一般,气得起身跺脚。 这并不能解气,她那双水灵美眸凝视着许曜脖子上的红印,冷哼一声,扑倒在许曜怀中,然后咬着他的脖子,一阵乱啃。 “……” “嗯,哼!殿下,许公子,打扰了,但能否请您们早些结束?” 莺夏的声音传来,惊得许曜两人浑身一颤,他们看见莺夏很是无奈。 祈殿玥不悦道:“何事?” “传送阵法已成,可以回到神域了。” 第120章 中州,神域 第120章 中州,神域 从北地到中州神域,路途遥远,若是仅靠马车或徒步行走,不知要走多少年。 这个世界没有科技产物,但传送阵法要好用许多倍,唯一的缺点是耗费资源与时间。当然作为神女,这些都不是问题。 当今四方大陆之中,每个规模庞大的城池,皆有专人维系传送阵的运转。这些人为应天神域下属,人殿的使者所管辖。 莺夏虽只是仆人,但她也也习得了些绘制传送阵的本领。此刻通往中州的传送阵法已成,也是时候走了。 “我们走吧。” 神女拂袖转身,故作高冷淡然的姿态,丝毫不为先前的事感到羞耻。 院子里,刻画有庞大的传送阵法,以千百颗灵石作为基础,足够到达目的地。 许曜倒也有踏入传送阵的经验,不过,之前的经历显然都是过家家,这次是大的要来了。 “因路途遥远,即便是传送阵,大约也须一刻钟的时间,嗯……” 在运转阵法以前,莺夏突然说道:“殿下,您已经六七年未回去中州了。所以,您的恐高…应当没问题吧?” “……”祈殿玥眉头微皱,“你在说什么蠢话?” “不好意思,奴婢糊涂了。” 莺夏便将此事翻篇。 不过她心底还是知晓的,这位殿下的黑历史。 十多年前祈殿玥尚还年幼时,就去过中州神域一趟。彼时她第一次踏入传送阵法,就已是很远很远的距离了,待到达目的地时,因恐高而吓得一身冷汗。 许曜不理解,问道:“跟恐高有什么关系?” “你别问。” 祈殿玥冷声呵斥道,她从未如此严厉。 “……”许曜也只好顺从着她,闭上嘴了。 “殿下,许公子,阵法启动了。” 这时,侍女莺夏便运转阵法,只听咔嚓一声,阵法五角堆积的数千灵石齐齐粉碎。阵法爆发出璀璨白光,形成一道半圆似的防护罩。 许曜感到身子失去了重力,面前有风。待下一刻眨眼之时,周遭景象顿时千变万化。 他浑身略显得透明缥缈,失去所有的重力,飞入层云之间,肉身穿透云层与风流,如海上行舟,向大陆正中心的繁华盛景划出笔直锐利的一条线。 隐在云雾间的下方的世界缥缈,山川江流峡谷密林,好似略微皱褶的纸上的一幅幅图画,快速翻篇。 往常乘坐传送阵的体验是干脆利落的,睁眼闭眼间,下一刻就到达目的地。不过中州路途遥远,即便是传送阵法,也要一刻钟即十五分钟的时间。 也就是说,许曜还要在天上飞十五分钟。 “难怪莺夏突然问恐高……” 他有些期待神女玥玥吃瘪的模样。 前方,中州繁华之景渐渐放大。 “我们到了。”隐约传来莺夏的声音。 巍峨高耸的城墙绵延万里,屹立不倒,白昼金光洒在如玉般皎洁的城墙,反射着耀眼的白光。许曜头一遭见到这样的城墙,竟是以玉制成,通体却又坚不可摧,萦绕整个中州的玉制城墙到底需消耗多少钱财?这是一笔天文数字,难以想象,这实在是玄幻。 中州城外,歇息之地,许曜等人的目的地便是此处。 “哈…哈……哈啊。” 待到达目的地时,祈殿玥那洁白纱裙被冷汗微微打湿,纤细修长的玉腿微微发颤,似是站不稳,她只得挽住许曜的手臂,装作亲热,来让自己站稳身子。 许曜撩起玥玥的刘海,看她那苍白的俏脸有些许晶莹水露,擦去她额上冰凉的冷汗,忍不住说道:“你怎会真的恐高?” 莺夏在旁侧补充答道,“通俗来说,殿下只是单方面害怕传送阵法。凌空而行、神域顶层的高楼散步……这些于殿下而言,都已克服过了。” “为何唯独怕这个?”许曜不记得,自己给玥玥加了这么个傻楞的设定。 “还要怪我…”莺夏说道:“十多年前来接殿下去神域时,未提前与殿下沟通清楚……使得当时天真无邪的殿下,留了些小小的心理阴影。此事只有我与殿下知晓,现在,再加上许公子您了。” “你闭嘴!” 祈殿玥盛怒,呵斥道。 不过她挽着许曜的手臂,双腿还在微微颤抖的模样,倒是意外的反差可爱。 许曜揉着她的脑袋,“不怕,不怕……” 此时的中州热闹,来往人群众多,但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因为有专门隐匿气息伪造容颜的神术。 莺夏走在前方带路,她向守城兵士出示通行凭证。 踏入城内,一片繁华盛景,也如凡人间的闹市般喧嚣,但来往人皆是实力高强的修士,在北地或东渊价值千金的法宝,在这闹市中兴许只值一文。 他们没有心思在这闹市中闲逛。 他们的目的地,依旧是向着中州城的最中心而去。 金碧辉煌的殿塔没入云霄,周遭萦绕林立的高楼如群星般闪耀,那便是应天神域的建筑,越往深处走,越是无人,他们已经到了应天神域的领地。 “前方何人,止步于此。” 身着金甲的神域守卫,厉声喝道。 走到此时,祈殿玥别扭的恐高终是缓解许多,渐渐恢复了尊傲与目中无人的姿态。碍于此刻是在他人面前,她不能再挽着许曜的手了。 神术的隐匿作用消去。 待她出示令牌,守卫愣了些许,当即单膝跪地并低头拱手,喝道:“属下杨皓,恭迎殿下回归!” 此言惊动其余兵士,皆是赶来,亦附和道:“恭迎殿下回归!” “我们走罢。” 祈殿玥收起令牌,声音淡然。 这样强势的气质气场,倒轮不上许曜和莺夏说几句话了。 “殿、殿下,还请稍等,此人是……” 杨皓低着头,眉头紧皱,咬牙如此问道。 他话中所指显然就是许曜,神女令不会有假,莺夏他也认识,唯独许曜的面孔最为陌生。 虽说这是神女殿下领回来的人,但于情于理,总也得明白身份罢。 何况,他也相当好奇,许曜到底是谁,是否如坊间传闻般荒诞离奇? 祈殿玥走在前头,此时停下脚步,微微回头。 “本殿带的客人,怎了,需要等你上报,等候地府殿长老的许可?” 她声音平静,不愠不怒。 然而作为出头鸟的守卫杨皓,感受到莫大的压迫。 “殿下,还请不要为难……”他略显迟疑。 他是神子手下的人,照理说新任神女还未登基加冕,也才回归神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才是。此刻却发现,自己不敢抬头。 压迫并非虚实无形,而是真切可怕。不单单是神之血脉对于凡人修士的压迫感,更多的则在于神女的眼神,如直视蝼蚁般先天高人一等。 “那本殿就在这等,等你去向地府殿长老禀报。” 祈殿玥嘴角微微上扬,凝视着单膝跪地的杨皓,以居高临下的傲人的姿态,等候其答复。 缺位十多年的神女殿下,如今才回归神域,但这份气场仍是让人感到畏惧。 场面沉寂片刻。 “这…” 杨皓犯难,犹豫几息时间,便准备放行算了。 此时,有沧桑古朴的声音传来: “杨皓,你们退下罢。” 众人循着声音方向望去,只见是一位额上有疤,发须银白,神色肃穆的灰袍老者。 这灰袍老者不是普通的过客路人。 而是神域之中,地府殿的掌管者,阎衡殿主。 “殿主?”杨皓一愣。 神域中最直接的掌管势力,为神殿。 而神殿又下设三殿:天穹、地府、人殿,各司其职。 地府殿的职责为,维系神卫军、清剿邪族魔修、指引魔宗镇压四方大陆、掌管西狱。其职责,相当于手持兵符的神域军部。 若说杨皓对新任神女,有着片刻半分的犹豫迟疑。那么对地府殿的阎衡殿主,他当即服从。 “是,属下明白。” 众守卫散去。 阎衡殿主漫步走来,面上挂着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的赔笑,“手下愚钝,我地府殿教导不力,竟敢擅自拦住殿下……让殿下见笑。” “恪尽职守,忠心耿耿,无妨。” 祈殿玥随意说道,“近十年未见,阎殿主依旧年轻。” 阎衡殿抚须一笑,“再年轻,也远不如殿下,还有这位意气风发的小友。” 话题的中心,自然顺滑地转移到许曜身上。 在神域这张地图之中,他初来乍到,说难听些还只是弟中弟。先前受到压迫的神女玥玥好似如鱼得水,将会翻身骑脸,在许曜头上当主人,根本没他插嘴说话的份。 “说起来倒须向阎殿主介绍一番,他叫作许曜,年仅二十余,年轻气盛,意气风发,性子不错长得倒也尚可,唯独有一点最为可惜。” 祈殿玥优雅淡然,谈笑风生。 “人无完人,自是正常,老夫二十岁时,性格不知有多糟糕。” 阎衡殿主显得和蔼:“不知小友可否说说?以老夫的经验,兴许能帮到几回。” 许曜想说话,随口搪塞过去,才刚开口就被打断。 神域之中,祈殿玥算是充分发挥神女身份的优势了。 “他羞于启齿,此事不好说的……罢了,无妨。” 祈殿玥轻轻摇头,“阎殿主也看见了,他以纯阳为引淬体修行,然而体内阳气过剩溢出……若无特殊手段解压。” 阎衡殿主曾也与许曜相似, 阎衡殿主长笑一声,以自己作为过来人的丰富的经验,提出解决问题的切实实际的可行方法。 听闻此言,许曜双眼顿时一亮。 “不可!!” 却见祈殿玥突然激动,似是急了,勉强保持着一点理智。 “殿、殿下?”阎衡殿主愣了些许,他措不及防,一脸懵逼,“这……?” “阎殿主莫要说笑了,这样的方法太过于伤筋动骨。”她平静说道:“他还年轻,解决手段有许多,就不必了。” 伤筋动骨此词,用得倒是不对。 应天神域之中遍地都是灵丹妙药、法宝神器。再伤筋动骨,有一颗丹药服下 “开个玩笑罢了…咳咳。老夫也老了,这玩笑开得倒显尴尬。” 阎衡殿主全没有老者的模样,笑得略显尴尬。 他倒是不明白,神女殿下怎平白无故就动怒似得。 “老夫还有事,也该离去。对了,域主正叫殿下您面见。” 阎衡清了清嗓子,道:“除了登记圣典,还有坊间流传之事,域主想要问清虚实。殿下,老夫告辞了。” “嗯。” 一瞬间着急了的祈殿玥,这会才渐渐恢复了些。 待阎衡殿主离去,四下无人以后。 许曜凝视着祈殿玥的侧颜,缓缓说道:“殿下啊,刚才你损我损的很厉害。” “本殿又说错了什么?” 祈殿玥冷声道,“你难道不知你好涩?早知如此,方才就该让阎衡殿主送你到西狱,在其中的贪恋淫乐之狱呆上几日。” 贪恋淫乐之狱,之中风景却与‘乐’之一字没有半点关系。 许曜理直气壮,道:“牵个手,抱一下,至多同床共眠,你就损我好涩。殿下你呢?抱着我的脖子啃,你这叫什么?” “……本、本殿这,这也不叫好涩。” “殿下有何雅词?” “……” 祈殿玥眼神躲闪,“够了!办正事去,我们快点走。” 形势对她有利时,怎样拖延时间也无所谓;一旦轮到她占据下风时,才吃瘪的转移话题。 她这样属实是玩不起了,努着小嘴,赌气似得走在前头。 应天神域的规模远超出想象。 深入神域,只见前方风景是一片嫩绿平原,远方有山峰延绵,山川上覆着一层轻薄的纯白之雪,祥和安逸,宛如世外之地。而平原中,则有幽蓝深邃的寂静湖水,微风将平静的水面掀起波澜皱褶,附近的药园传来阵阵药香味,仅轻轻一嗅便让人有了精神。 就在寂静湖水之中,古树参天,体型庞大犹如巨山,百人也不能合力抱下,参天之树延绵直上,没入云层之中,云上枝叶若隐若现。 金碧辉煌的神殿殿塔,都因古树显得暗淡。 莺夏低声道:“前方神殿,奴婢就在此地守候。” 第121章 神域之主 第121章 神域之主 中州城绵延万里的城墙,通体由玉石砌成,其上又有神术与灵力阵法加护。这是难以想象的绝对的天文数字,根本不应存在。 而金碧辉煌的神殿殿塔,更是如梦如幻,甚至令人望而生畏,怀疑现实世界的虚与实。 尽管四下无人,但祈殿玥又需保持神女的气质与傲性,她自然而然的走在前方领路。 “你好像挺惊讶的?”她微微侧首,笑着问道。 许曜点头,“从方才起就很想问了,中州城墙似乎皆由玉石砌成,这座神殿殿塔亦是黄金搭建。这是一笔天文数字,中州内,应当没有这么多资源吧?” 当然,也可能是侵略搜刮四方之地得来的玉石黄金。但以此用作城墙与筑建高塔,未免奢侈过度。 “这些皆由神术所缔造的。说起来,倒可以向你科普科普。” 通往神殿的阶梯很是漫长,就在这路途之中,祈殿玥也学着许曜曾经科普日月盈昃的模样,向许曜科普所谓的神术。 “湖水中心的古树名叫建木,是曾经天与地的沟通桥梁。” “神域中,天穹殿的职责便是探寻建木神树的玄机,以建木为媒介,唤动微弱的天道之力。落实到神域之人的手上,便是神术。” “玉石城墙,黄金殿塔,便是依靠天道神术所创造,这是一种威慑。” 所谓的神术,无非相当于是一种天道权限。 神域之人能创造玉石城墙,并保证其坚不可摧,既是财大气粗,也是在秀肌肉。 “那建木神树真是奇怪。”许曜由衷道,“若可以,真想靠近去看一看。” 不过是沿用了古代神话的一棵树木的设定,此刻却连他都感到好奇新颖。这一方新世界,是朔月执笔书写的,唯有这棵古树始终不在朔月的掌控之中。 “打消此想法吧。” 祈殿玥说道:“神树附近有禁制杀阵防护,唯有域主才能自由出入。” 许曜叹息,微微点头。 踏,踏—— 脚步声回荡。 漫长的长廊阶梯结束,总算到达神殿的第一层。 然而前方,还有一环环通往神殿之上的螺旋回廊。 “稍后见了域主,你安安静静,什么话也不要说。” 祈殿玥轻声道。 “都听你的,神女大人。” 许曜笑着说着,然后收起表情,庄重肃穆。 “仅是现在你要这么称呼,私下里就不必了,玥玥傻白毛什么都由你随性。喔,我们走吧。” 祈殿玥轻声说着,向前走去。 风穿过螺旋回廊间衔接的黄金石柱的缝隙,吹动着她的裙摆,拂过她雪白绚丽长发,她将一缕发丝挽在耳后,步伐声在空荡的回廊中回响。 神殿顶端,是一片空旷辉煌的金色大殿,殿窗是绘满七彩图画的彩色花窗,高有三丈,两侧排排并进。彩窗之中的绘画图案或是日月星辰、或是人神古树,有盖天学说的天圆地方,也有水潦尘埃归于东南的地势图。 此时天是白昼,白光投下穿透彩绘殿窗,将这片空旷大殿渲染的庄重,或者也可以说是诡异。 在大殿的尽头,至高的王座,苍老的身影静坐,毫无气息甚至令人怀疑其是否尚还活着。 而在王座的阶梯之下,是另一道身影微微俯首。 对于那人,祈殿玥可以说很是熟悉,他是神子。 “域主大人,若无事,我便先行离去。” 神子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知晓来人是谁,微笑着便要离去。 王座之上的苍老身影,身着一袭素白长袍,发须皆白,虽显得仙风道骨,然那双眼眸却是肉眼可见的疲惫与无礼。 神域域主不知活了多少年,大限将至,许多时候甚至连步行都显得艰难。有那样终日疲惫无力的眼神,自然不奇怪。 “神子,你退下罢。” 神域域主的声音苍老嘶哑,“殿玥……你们二人过来。” “是。” 祈殿玥与许曜二人前行。当他们与神子擦肩而过之际,许曜发觉,神子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许久。 踏、踏…… 神子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大殿中,祈殿玥与许曜二人虽不至于要双膝跪地,但总需要低着头说话的。 王座之上的神域域主,苍老的目光扫视着二人,徐徐道:“再过七日,便是登基加冕之圣典,届时,空缺十余年的神女之位将得到弥补,你做好准备。” “请域主大人放心。” 即便如祈殿玥气场强势的人,也难得的需要保持礼仪,低头说话。不过这样的时间不会太久远,老域主大限将至,已是半个身子踏入棺中了。 “咳…” 神域域主眉头紧皱,咳嗽一声,令人生怕下一刻他便断了气。 “只怕你与神子……永不能令人安心。” 老域主说道:“你来以前,神子还与老夫告状,应推迟甚至再考虑加冕圣典之事。” 祈殿玥低着头,柳眉微蹙,似要动怒,但沉默片刻以后,她笑着回应道:“全听域主的主意,您若要推迟加冕圣典,殿玥也无异议。” 老域主不明所以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光是做这样简单的动作,他看上去都显得费力。 “罢了。” 他苍老的目光,落在沉默无言的许曜身上,“与我说说罢,此为何人。” 祈殿玥平静解释道:“其名许曜,年仅二十余,自幼起便是无父无母,寻不到出身。在北地时遭遇险境之时,让我所救下。” “险境…?” 老域主眉头紧皱,声音凝重,“如此说来,所谓的坊间传闻,是确有其事。” 祈殿玥沉默些许,低声道:“确有其事……我办事不力,令此风声传开了。” 老域主抚着发白胡须,长笑一声,不知笑声之中到底为何意。 “殿玥,子虚乌有之事,莫要靠一传十、十传百、百传万千的妄言,弄混了是非与黑白,你实话与我说罢。” 看起来,他对这一套掌握舆论的方法,已然见到了习惯了太多,尤其为神子,在此方面屡试不爽。老域主唯独担心祈殿玥,年纪轻轻,亦是二十有余,却也渐渐学坏了。 他不知,祈殿玥对此早已轻车熟路。 “域主大人,我今日来便打算要实话实说。”祈殿玥真诚道,“我…从不会对神域有所隐瞒。” 老域主微微点头,这样简单轻松的动作,他还是显得无比吃力,他显然是相信了。 尽管许曜知道,祈殿玥接下来要说的话,只不过是编织而成的谎言。但不得不说,连许曜自己也差些被祈殿玥精湛的演技骗过去了。 “如若是寻常之人,我至多会出手相助,却不会蠢到将他带回神域。” “但许曜…他很特殊。” “他并非是被普通的邪族兵士所追杀。” “域主大人,您或许会很生气。” 祈殿玥沉默些许,逐字逐句凝重道,“许曜……是被一尊邪帝所追杀。” 空气沉寂片刻,只有拂过的风响着微弱的呼呼声。 如若此刻有旁人围观,当听到此言时,定会忍俊不禁,甚至放声大笑,笑声之中的嘲讽意味十足。 神域域主眉头紧锁,听到此言时竟是激动些许,正要张口说话,却因怒火攻心咳嗽数声。 “咳…咳……” 空旷的大殿,一片死气沉沉。 下方俯首的许曜二人,皆沉默不言。 神域域主的怒火已写在脸上,谁也不希望自己被当一个傻子。如若说不清,如若这是拙劣的谎言,他当真要再思考神女之位的归属。 邪族的邪帝,是何人? 三十二柱邪帝,哪怕是最末位的邪帝,其境界也已等同于一品。如若是正面较量的情况下,神域的天穹殿、地府殿、人殿…随意一个殿主出战,都要落得两败俱伤的结局。 而此刻祈殿玥竟是说道:有一尊邪帝,要亲自追杀一位平凡普通的人,甚至还没能得逞!单不说神域没有察觉到任何邪族的动静,就是缘由为何,也实在说不清。 待片刻后,老域主勉强镇压心间的一点怒火,亦是逐字逐句凝重道:“好,好……说罢,说个清楚!” 此时,许曜内心颇有些忐忑。与神域域主这样的老妖怪相比,他还很年轻,在其气势压迫之下,甚至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出了馊主意。 但祈殿玥微微侧首,向他投去微笑,美眸之中的坚定的眼神,仿佛一切皆已掌握在手。 “十多年前,曾经的神女,死于自称为‘朔月’的邪帝手下。” “她是为救我而死。” “而神子姗姗来迟,当他抵达东渊时,却又遭受虚梦陷阱。” “往后,再没有朔月邪帝的消息,但她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踏入大陆?无人知晓。此事为秘密,仅有极少数人知道。” 她表情平静,轻声道:“然而,就在不久以前……朔月邪帝的一缕分身,再次出现了。” 老域主浑身一颤,“当真?” 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显然他也惧怕朔月邪帝的存在。毕竟,曾经的神女可是实打实死在其手上,尸骨未寒,死壮极惨。 他也曾怀疑过祈殿玥,不过,后者的神识之中没有属于邪族的印记,心境清澈如水,显然绝没有说谎或者作假的可能。 祈殿玥轻声道:“是上任神女,从朔月手中救下我,所以…我绝不会对神域说谎。” “朔月仅只是凝聚一道分身。兴许是曾差些被她夺舍的缘故,冥冥之中,我感知到她的方向。” “然后,我便找到了朔月邪帝的分身,也找到了他……许曜。” “事发突然,吕神使惨死,侍女莺夏被挖去双眼,好在可以依靠神术治愈。如此,方才救下了许曜。” 谎言若要让人相信,之中必须真假掺半。 的确有朔月邪帝的存在,祈殿玥也的确差些被其夺舍。以此为基础的谎言,却能令人产生一点动摇。 “此事具体有多少外人知晓?” 老域主神色凝重,问道。 祈殿玥低声回答,“知情者皆已死在兽潮之中。至于坊间的传闻……我已尽力,至少大部分人只将其当作笑话。” “很好,不错。” 老域主点了点头,对祈殿玥的杀戮果断感到满意。 他苍老的眼眸子动了动,视线落在始终沉默无言的许曜身上。 “抬头,让我看看。” “是。” 许曜应声抬头,借此契机看清了神域域主的脸,的确是半身踏入棺材的老人了,好似一具骷髅仅贴着一层干瘪的皮囊。 “倒并无特别之处。” 老域主平静道,“你…生于何处?” 许曜答道:“自幼便是流浪儿,只知自己为许姓。遇见殿下后,由殿下为我取名。” “许氏……” 老域主眉头紧锁,印象中并没有关于许氏的任何印象。 “你可认识追杀你的邪族?”他的声音沧桑古朴,极具压迫。 许曜保持平静,回答:“并不认识,甚至连她长相如何也不知晓。” “为何?” “她蒙着面纱。” “…” 老域主本还有话要问,却是让自己掐断了,再如何问下去,也无济于事。 他实在想不明白,不知名的朔月邪帝,要亲自追杀许曜的理由。 许曜与祈殿玥心有灵犀。 只听祈殿玥轻哼一声,向他投去目光示意,并说道:“许曜,面对域主就不必有所隐瞒了,直说罢。” “…”许曜明白,面上还要佯装犹豫。 老域主难得提起一点兴致,边咳嗽着,边说道:“哦?有何隐情,不妨直说。” 犹豫过后,许曜僵硬点头,“可能……与我习得的一本剑法有关。” “剑法?” “星宿剑法。”许曜说道。 老域主沉默些许,笑着摇头,“不,不……” 显然,这个理由还不够。 星宿剑法是天级品阶的功法,之中更是蕴藏一点天道之力。老域主知晓这些,许曜亦是知晓。 但许曜就是要这般铺垫气氛,想让自己显得足够新手、茫然无措,就好似祈殿玥那般…… 只等祈殿玥轻声说道:“不必害怕,直说即可,神域世代之职责便是庇护四方大陆,从来都是站在人族一方。你,不要有任何担忧与顾虑。” 此刻莫名提到人族,令老域主的兴致更重。 他已是半身踏入棺材,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妖怪了。如今,竟是因朔月邪帝一事,被许曜与祈殿玥故意的卖关子而挑动。 “是,殿下。” “我…会灵邪双修。”许曜如此说道。 第122章 造梦 第122章 造梦 从系统中取得的灵邪双修的奖励,是支撑这份谎言的有力支柱。 于祈殿玥而言,她只知晓这是许曜的先天能力,并不清楚具体原因。以她的推断,兴许是因为许曜为书中世界的人,所以才有此原因。 自从许曜提议要偷梁换柱,成为假冒的气运之子时,她便思考了许多可能性。最终,还是决定以这份灵邪双修的能力作为支撑谎言的支柱。 “你说…什么?” 果然,老域主神色凝固,许久许久,“当真?” 灵力与邪气,可谓是水火不容。 对人族而言,富满邪气的外海是禁忌之地;对于邪族而言,生长着建木神树、灵力萦绕的中州大陆,亦是剧毒。 “域主大人,我没有说谎。”许曜微微低头,答道。 “可否自证?” 老域主厉声道。 “请稍等。” 许曜点头,长舒一声,待体内的枷锁解除,丝丝邪气溢于肤上,凝聚成一缕缕灰色带些血线的雾气。邪气升起的瞬间,他体内的血液沸腾,连那一侧漆黑瞳孔都渐渐充血发红。 虚空如水波纹般荡漾扭曲,而后,一头面相狰狞的恶鬼魂魄萦绕,它似是想逃脱,亦要噬主,却被无形之力镇压得痛苦不堪,模糊的五官扭曲的可怕。 但见许曜再抽出一柄长剑,剑身有点点星芒金光点缀,此为些许星宿剑法的剑气。 面向狰狞的恶鬼魂魄,在见了此剑气时,当即恐惧,低头臣服。 “星宿剑法,邪气,怨魂…的确与老夫曾见过的怨魂邪术极其相似。” 老域主眉头紧锁,咳嗽几声,勉强平复心境以后,道:“这份能力,你从何处习得?” 许曜收剑,唤回鬼魂,回答道:“这是…先天具有的能力。” “哦?提炼怨魂的邪术呢,莫非已与怨魂邪帝照了面?”老域主笑道。 许曜轻轻摇头,冷静回答:“方才提炼怨魂的邪术,是我从魔宗废墟之中,翻寻到的记载书卷,并不完整。除此以外,还有九转妖术、筑梦之术,也只是略知一二。” 老域主点点头,这倒也能理解,他也听闻过东渊与北地魔宗皆覆灭的事,能在废墟之中捡到几本残破的邪术功法,自然正常。 不过,区区魔宗而已,他并不感兴趣,何况神域地府殿的人会协助再次创立魔宗。 他又问道:“那…这星宿剑法,又是从何处习得?” 许曜沉默些许,答道:“说来可能荒谬。我幼年流浪时,不慎跌入山崖,昏迷之中,在梦中被某位高人传授了此剑法。” “……” 老域主眉头微皱,似有所思。 照理说,许曜的说法显然荒谬离谱,实际这却是气运之子应有的剧情。 快马加编,现编现卖,越聪明的越是好骗。老域主便是知道气运之子此概念,只会细细深思。 “老夫…大致明白了。” 老域主缓缓点头,神色不再似之前那般盛怒。 他苍老疲倦的眼珠子凝视着祈殿玥,平静道:“殿玥,你认为呢?” 祈殿玥说道:“殿玥只管将人带到神域,不敢有任何想法,听从域主您的一切指示。” “不,不…”老域主叹息,似是不满,道:“无妨,直说无妨……” “那…殿玥就直说了。” 她故作忐忑不安的姿态,犹豫着,然后咬着红唇,语气坚定:“您曾叫我去找的人,我怀疑就是……” 说于此处,话音戛然而止,她的视线微微瞥向许曜身上。 她话中之意,说的显然就是气运之子。话未说清,但老域主能猜到明白便足够了。 老域主的神色微微动容,苍老的眼珠子中闪过瞬间的思绪。 “殿玥,你先退下罢。” 片刻以后,老域主如此说道。 显然,他要与许曜单独谈话片刻。 祈殿玥微微迟疑,担心自己若是不在,恐怕会有意外发生。她微微侧首凝视着许曜的侧脸,却看到后者的眼神示意。 “明白了。” 她轻轻点头,不再多言,就这般自然而然的退去。 片刻寂静。 空旷的金色大殿,只剩下许曜直面着神域的域主。 虽说许曜是书写书本世界的人,但即便是书中一尊长寿老妖怪,都能给他带来些许压力,感触万般真实。 “时至今日,老夫见证中州与四方之地的千秋万代,见证海渊的枯涸,也即将见证,可能将要为世人所知晓的第三十三柱的朔月邪帝。” “但…老夫大限将至,半身入土,已不再闲关切此事。许多事交由年轻人去做,交给神子,交给神女……一切,都与老夫无关。” “只愿在临终之前,以美梦结束。” “回去与殿玥说罢。” 老域主疲倦道:“老夫的猜测与她大抵一致,交由她决断罢。但在做任何事以前,必须先与老夫禀报。” 最后一句话,俨然是谜语人的形象。 但许曜已经明白,这所谓的“猜测”,指代的便是自己是否为气运之子的身份罢了。 “是。”许曜点头,“域主大人,那么,我现在…?” “不急着走。” 老域主说道:“你……会筑梦之术?” 许曜点头,说道:“只是略懂一二,只能构筑极为简单的梦境,说来也只是自娱自乐,派不上什么用场。” “好,很好。” 老域主满意点头,吃力的抬手,唤他上来,“上来。” “…” 许曜眉头紧锁,不知怎的,忽觉气氛甚是诡异。 稍加思索,他还是迈出步伐,登上阶梯,来到老域主所坐着的王座前,能近距离看见那苍老干瘪的面庞。 “方才说过,老夫只愿在临终之前,以美梦结束,此为字面上的意思。” “寻常的幻术,不能令人着迷。” “唯独邪族的虚梦之术,老夫羡煞已久……曾梦想能习得,却无法做到。如今,只愿在虚梦之中度过余生。” 老域主咳嗽一声,艰难抬手,只见虚空荡漾,一颗晶莹剔透的菱形水晶飘浮在空中。 “这是…?”许曜迟疑。 老域主说道:“人殿的职责,大体为绘制各处地图、发掘古史,编纂历史……这颗记忆水晶,便出自于人殿的手中,可以摆脱书籍卷轴,记载往事。” “水晶中的内容,是老夫年少时的一段记忆。” “然如今…老夫却觉得这份记忆陌生…” “你仔细体会之中记忆,然后,造一场梦,让老夫再沉浸于过往的记忆美梦之中……” 第123章 你是不是卖身了 第123章 你是不是卖身了 许曜没想到,应天神域的域主,竟是向他拜托此事。 虚梦邪帝所缔造的梦境,虽是虚实无形,可实际上,带给人的感触却无比真实。这份恩赐能够跨越境界,直截消磨人的心智,自然可怕。 这就相当于甜味毒药,没有人会去碰它。 除非是自甘堕落的人,想要沉溺于其中,忘去现实忧恼。 也有如老域主这样的人,将死之际,只想以美梦度过最后的篇章。 照理说,这应当是好事。 但许曜却犹豫着,陷入抉择。 为老域主塑造梦境…这是好差事么? 恐怕不是。 最怕老域主别有二心,譬如趁他虚弱之际,夺舍肉身。 仿佛也能猜测到他的想法。 老域主平静道:“世人不知,长生不死是为诅咒,老夫已踏过万载春秋,时至今日又是神域之主。若有何需,一声令下自是万千人争先进贡,若有杀心,你亦活不到此时。所以,莫要担心,” “何况…殿玥还在下层等候你……”他神色微动,目光敏锐。 “明白了。” 许曜沉思些许,倒觉得有道理。若神域域主真要夺舍他的肉身,不必这样扭扭捏捏,宛若天沟地壑般的差距,杀他或者夺舍肉身简直易如反掌。 即便如此,他仍不敢掉以轻心。 小心翼翼地接过记忆水晶,一缕神识探入其中,看见残缺模糊的画面。 那便是老域主曾经的记忆。 不知多少年时间过去,记忆水晶有所残缺,老域主更是对这段记忆感到陌生。 所以… 需要靠许曜造梦,帮老域主脑补。 真是荒诞离奇……许曜喃喃自语道。 不过,筑梦之术的优势便是在此:将朦胧模糊的记忆,塑造为比肩现实的完美梦境。 “这份纳戒之中,藏上品灵石十万,地级兵器千把,地级功法百本。” “拿去罢。” “若筑造的梦境优异,赏赐,自是不少。” 老域主大手微微抬起,便见一枚纳戒浮现,漂浮在许曜面前。 纳戒之中,宝物堆积如山,漆黑的空间中尽是灵石与神兵利器散发的耀眼之光。 “域主……?” 许曜没见过出手这样阔绰的。 在北地或东渊的一些新手地图中,一颗上品灵石,足够某个小宗门的数个月的开支。 中州如梦如幻,与北地这样的贫民窟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你…莫非觉得,不够?”老域主神色凝重,语气加重了几分。 “不,不。” 许曜说道:“我是说,可以开始了。” 老域主眉头舒缓了些,微微点头,道:“好,过来罢。” …… 与此同时。 神殿的下层。 此层无人,已就业是恢弘空旷的殿堂,上与下层仅靠着黄金石柱支撑,却坚不可摧。窗外有风拂来,拂过一位绝色女子的雪白秀发。 祈殿玥双手抱肩,微微低头,靠着通往上层的阶梯一角,静候消息。 她向着殿塔之外的风景望去,发现天上已是一片黄昏之海,落日沉入血红云霞之中,湛蓝星夜要一点一点将白昼磨蚀。 她很是不安,担心会发生什么。 就在此时,有脚步声传来,一道身影从下层浮现。 那人身高八尺,身穿一袭月白锦绣长袍,宛如画中走出的谪仙,清秀儒雅,气质非凡。 “哦?” 此人便是神域神子,但见他态度温和,微微笑道:“天已黄昏,那位少年还未离去?” 祈殿玥面色平静,随性道:“是。” “坊间传闻说,吕神使是为救那少年,光荣战死。” 神子徐徐道:“我想,总还要看一看这位少年的。” 祈殿玥轻轻摇头,“坊间传闻,并不能完全相信。” “嚯。” 神子提起兴致,笑着问道:“可否详细说说?” 祈殿玥眉头微挑,道:“吕神使甘愿再次沉入虚梦梦境,这并非光荣战死,自甘堕落,我救不了,更是自顾不暇。” “神子殿下,吕神使是你的人,我想,你应该给予他足够的保护。”她柳眉微蹙,话语之中似有威胁。 现在的她,可以说足够会撒谎。 神使吕金阎,分明是死在她和许曜的手中。 但此刻她平淡却略显愤怒的话语,却是先行一步,仿佛主动指责神子派来的昏庸之人只会添乱。 “……” 神子的表情依旧平静,然后垂眸摇头,“不成器的家伙…死了,便死了罢,不过……” 他却又说道:“吕神使毕竟曾为神域立下战功,后来虽是意志消沉,但一点意识或者防身之术总该是有的。他甘愿于梦境中堕落却无人援助,连神女殿下也自顾不暇,想来,追杀那少年的魔族将士,实力定不容小觑。” “不错。” 祈殿玥轻轻点头。 神子笑道,“可否再次与我说一说?” “不可。” 她平静随意,淡然道:“域主有令,实情不可与外诉说,一如十年前那般。” 朔月邪帝的现世,即便是应天神域,也有相当一部分人都不知晓。 神子依旧温和儒雅,道:“好罢,既如此,那我改日再来见域主。” 话音落下,他蓦然转身,拂袖离去。 四周又是一片寂静。 祈殿玥等了许久许久。 终于,当夜幕完全降临以后。 上层的大门开启,有脚步声从阶梯上传来。 祈殿玥蓦然上前,果然看见的是许曜。 “许曜……结束了?” “咦?” 她先是欣喜,突然神色一僵。 因为看见许曜苍白的面庞,以及疲惫的眼神。 “你的脸色看上去怎这么糟糕?” 祈殿玥神色僵硬,不知是以何心态问出此话。 许曜说道:“累了,玥玥,扶我回去休息一会。” “……” 祈殿玥贝齿轻咬着红唇,心间升起莫名异样的思绪,道:“域主他…对你做了什么?” 大抵即便是神女,也逃不了总喜欢无端联想的本性的。而在她的思绪之中,遐想翩翩,无数虚拟的想象画面却栩栩如生。 她的脸色气绿了。 独处许久,直至日落黄昏。此刻许曜出来了,却是显得精力疲惫…定是作了或者被做什么坏事。 “你……”她那美眸之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怒意。 “你,你…是不是把身子卖给域主了?” 她的瞳孔瞬间失去色泽,变得暗淡,之中布满血丝。 我要发一个小彩蛋 1号了,去掉全勤的话,粗略算下来订阅大概会有二三百块。 支付宝红包口令:ovow 追订的20位兄贵们,一人15块奶茶钱哦。 第124章 我对神女有妄想 第124章 我对神女有妄想 应天神域之中,宛若世外桃源。 远方绵延起伏的山覆着一层白雪,雪山下方则是一片祥和安逸的平原。白昼时分,平原中的湖水蓝得发黑,到了夜晚,湖水倒映的星光交错,湖中百人才能一抱的古树绽放着绿色的生机。 祈殿玥柳眉微蹙,坐在窗檐之下,一双玉足轻轻摇晃着。 她俯视着下方的青草平原风景。 神树的绿光,打在她脸上。 “你,我…哎,气死我了!”她很生气,因为看那颗绿色的树非常不顺眼。 “玥玥,下次再不敢。” “你还有脸说,说下次……” 神女的闺房,许曜于此歇息,始终不敢出声,沉默半天才道出这五个字。 侍女莺夏,本也有准备一间房供他歇息。不过在祈殿玥的要求之下,今夜他将暂时在此度过,尽管这极为不妥,但神女的决意无人能左右。 在神女的闺房中过夜,也不是什么美事。 许曜是来认错的,但他还是要皮一下。 “不过,殿下,你说我将身子卖给了域主……这到底是何意思?”他问道。 “字面意思。” “你是不是产生了什么误会?” “……” “你怎会这么单纯?你以为我是妖九幽那样的魔修?” 许曜忍不住,捧腹笑道。 “闭嘴!!” 祈殿玥回首,声音娇怒。 “我就该将你的舌头扯出……”她的语气渐渐微弱,“你别笑了,嘴巴闭上……” 傻白毛单纯。 见许曜一脸疲惫毫无经历的模样,还以为他在里面失了身。 玥玥以为,还未神女加冕,自己就已被强行戴上了绿色的王冠。 这简直耻辱至极。 她险些就要提刀登上神殿,送老域主提前入棺。 许曜皮一下的玩笑,差些令她精神与意志崩坏,差些将老域主的头暗中割下并高挂在神殿七日……如果有这条世界线的话。 “记得了,以后不要与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玩笑话,我会打你,真的会。” 神树闪烁着的绿光依旧明亮,但祈殿玥已然释怀。 许曜说道:“打吧,殿下打得越用力,我越爽。” 他实在太贱了。 “……好气哦。” 神女拿他毫无办法,想打他,却又怕他疼得舒服。 “不过嘛,实话实说,没想到你竟这么快就获得老域主的赏识。” 她玉手轻轻揉着下颚,是思考的神色。 许曜轻轻摇头,说道:“不能说是赏识,只能说算是个工具人。” “就算是你自嘲的‘工具人’,也已是很了不起的。” 祈殿玥柔声道,“有许多人甚至都没此机会。” 就像几日前,在北地茶馆那些自称想做神女殿下之狗的人,认真来说,即便是做狗,他们也都没有资格与机会。 许曜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他的筑梦之术,会有很大的用处。 “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祈殿玥笑了笑,道:“我以为老域主会在最后的关头,叫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来,日夜笙歌。没想到,居然是我夫君被叫过去了。” 许曜眉头微皱,“你别学我说话的方式……” “哼。” 她眨了眨美眸,似是得意,然后又正经道,“说起来,老域主委托你筑造怎样的梦境?” “不想说就算了,也可以,只要不是我担心的那方面的事。”她又补充道。 那方面的事具体为何,令人深思。 她的神色之中有许多醋意。 许曜侧脸微微抽搐,说道:“单只是他过往的辉煌的几段少年记忆。” “他想暂时摒去现在的记忆,梦回少年。” “这些记忆尚还算简单。” 老域主的少年梦境也很简单,譬如越级挑战、复仇打脸,譬如跌落山崖,捡到秘宝……这些,也曾是他所经历过的。不得不说,也是个运气足够好的人。 一般而言。 许曜此为的所作所为,是极其敏感危险。 稍有不慎,便会被以“荧惑圣听”的名义处死。 这必然掀起一阵动荡。 老域主也知晓此道理,并不会让外人知晓。 甘愿堕入梦境,在大限将至之际,彻底不再管神域。他这样的行为,可以说昏庸。 须知老域主的本心,原本可是痴迷于虚梦恩赐之中。 如今他能依旧保持一点清醒,也算不错了。 “很好,很好……” 祈殿玥轻声道,“许曜,这段时日只能委屈与你,多和域主待上一段时日了。” 许曜:“……” “就当是照顾孤寡老人罢。”祈殿玥吐了吐舌,眼中有笑意。 她果然还在学坏的说话方式。 “好了,不开玩笑了。” 她收回玉足,轻轻一跳,背着小手蹦蹦跳跳来到许曜面前。 “我去叫莺夏准备些补品,你养好心神。” “神子已长存千年,实际也是一把老骨头了。” “如若可以,我会在适当的时机向域主进言……考虑考虑,或许你是可以作为神子备选的,以防万一。” “老域主快死了,这将会是他最后能做到的有用的事。” …… …… 通俗来说,在神域之中,许曜希望祈殿玥可以先关照好她自己。因为,她还未登基加冕,神女之位又空缺近十年。 神域中的长老、殿主、神子,如何心甘情愿地将手握多年的权利还回去呢? 但问到此事时,祈殿玥却对许曜微微一笑,安慰后者不必担心。 晃眼,数日过去。 距离神女登基加冕的日子愈来愈近,天下人皆知,故最近的中州城拥挤,世人皆想见证这场登基圣典。 身处于神域内的许曜,却依旧觉得寂静。 他如往日那般,登上神殿高塔。 这应天神域的内部,根本没有守卫驻守,不论是神殿,还是神子神女的住处……这一方面来说倒也挺好的,给许曜很大的自由感。 此时,前方却有熟悉的身影走下。那人温和儒雅,面上总带着淡淡的笑,赫然是神子。 “神子殿下。” 许曜驻足,低头,这是必须的礼节,尽管他感到不适。 “许兄弟,你来神域也有三日,感觉如何,可否有何不适?” 神子笑得亲切,略带关心。 许曜答道:“承蒙域主大人、二位殿下以及神域的照顾,一切安好。” “那便好。” 神子显得漫不经心,“说来这几日你总在域主与神女两处奔行,若受了什么冤屈,不妨可以与我说一说。” 许曜回应道,“域主与神女殿下待我很好,委屈倒谈不上。不过,还是多谢神子殿下的关切。” “嗯,那我便走了。” 神子笑着点头。 虽有傲骨却不傲慢,其姿态和话语间,竟是让人有着天然的亲切。 “等等,倒是忘了件事。” 但在离去以前,他想到了什么,说道:“说来许兄弟,你在域主与神女两处来回奔行,可否听说过人殿殿主此刻在何处?” 先前祈殿玥也说过,神域之中设有三殿:天穹、地府,人殿。 人殿的职责,为绘制大陆地图、发掘古史、遗迹。 一般而言,人殿殿主总是最繁忙的,总有许多遗迹需要去处理,几日不见极为正常。 许曜摇了摇头,说道:“人殿殿主…我并不知晓,也没有听域主与殿下提及过。” 这就的确触及到他的盲区了。 “好罢,只怕那女人在暗中又使了什么诡术。” 神子叹息,“我便先走了,出于善意给一个忠告罢,离神女远一些,于你而言,她很危险。” “……” 许曜低着头,满脸黑线,“明白。” 老婆危险,我能不知道? 倒是不知神子的忠告,究竟是否出于善意。 至少,神子绝不会想到,神女祈殿玥早已是许曜的枕边之妻。 就此别过以后。 许曜继续登上神殿。 轰隆隆—— 推开沉重的金色大门,步入大殿之中。 老域主睁开疲倦且充满血丝的眼眸,缓缓说道:“来了。” “域主久等,做准备拖了些时间。” 许曜说道,“最主要的是,梦境中的有些细节……我没有经验。” 这几日的补品,加之祈殿玥的神术治愈,令他的心神与精力好上许多,足够支撑梦境的筑造。加之妖九幽反馈而来的‘信念’,他的灵力境界亦是飞速突破。 筑造简单的梦境,已不是什么难事了。 但昨日离去后,老域主又给了他一份记忆水晶。 许曜彻夜消化,力图构造更加真实的梦境,但还是在其中一环栽了跟头,无比吃力。 因为这次的梦境,是春梦。 “哈哈哈……” 很是罕见,老域主仰头长笑,“孩子,看你年轻气盛,阳气溢出,时至今日却仍是童贞,不知该说是心性坚定,还是…时运未到?” “……” 许曜只能礼貌性的尬笑。 许是过于激动,老域主咳嗽几声,声音徐徐,“不要有所芥蒂,孩子,本质来说,我们其实是同一类人。” “同一类人…?”许曜故作疑惑。 老域主笑着摇头,“看来殿玥还未与你说…罢了,随她任性罢。” 听闻此言,许曜当即明白其中之意。 域主的意思,恐怕是在说,他与许曜同样都是所谓的气运之子。 毕竟这几日来,构筑的梦境记忆,全都是标准的气运之子剧情。 复仇打脸、捡法宝、修炼升级、拍卖会等等…… 如今,终于迎来重点—— 上女人。 老域主显然已放飞自我,又是笑道:“老夫如你这般年轻时,早已有五位情缘……不对,是六位,也不对,七位…罢了。” “之中最念念不忘的,当属于那位提携我进入平凡的山门的师尊,时至今日我只记得她总称呼我为小尘…” “可惜,可惜啊……没有人是长生不死的。” “哪怕最终的结局完美,老夫当上了域主…也是如此。” “完美的结局,只需再延续几息……待喜悦和兴奋散去,又是最糟糕的结局,时间,时间…那位能够令时间回溯的邪帝啊……” 他好似疯了,苍老的眼珠子渐渐无神,思绪不知走神多远。 通俗来说,他是进入了网抑云时间,开始怀念已死去的师尊女友。 “域主大人,梦境要开始了。” 许曜说道。 “好,好。”老域主点头,闭上双眼。 许曜心念一动,为其筑造梦境。 虚梦之术带给人的感触,无比真实。 老域主所经历的春梦,竟是令他再度燃起曾经的斗志。虽然说,这也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由于梦境中的时间,与外界完全相同。 许曜必须经受着作为旁观者的折磨。 梦境之中,他背过身,不愿去看。 代入感很强。 好在梦境中的有些场景,可以靠老域主自行脑补。 许曜不必亲力亲为。 许久。 梦境终于结束。 许曜也算是完成今日的任务了。 “咳,咳……” 老域主咳嗽几声,语重心长,“只有虚梦之中,完全摒弃了记忆,老夫才能感受到曾经的年轻气盛的斗志……不错,真不错啊。” 他的衰老并非只是肉身,根源在于神识的衰老。 神识最为重要。 塑造梦境以后,许曜疲倦,也需养育神识,便说道:“域主大人,若无事…我便告退了。” “不急,不急。” 老域主摇了摇头。 他用了很大的劲力,才渐渐从梦境中缓和过来,理清自己要说什么。 “孩子,你对殿玥…也就是神女的看法如何?”老域主说道。 许曜迟疑些许,答道:“殿下是个挺好的人,外冷内热,会给予我一些关照。其余的,便没有了。” “不,不……” 老域主又是摇头,说道:“老夫只愿听最真实的看法。你与老夫年轻时相似,不必顾虑,无妨,但说无妨。” 许曜不知他为何突然问此。 但,总不可能将“殿下其实已是我老婆”这句话说出来吧? 他内心慎重。 接下来的话,必须字斟句酌。 “我…” “直说无妨!”老域主说道。 许曜沉默些许,说道:“我对神女殿下有妄想。” 一如老域主梦境之中,那气运之子似的龙傲天的气场。 他开始说糊涂话。 却也正中域主内心的正确答案。 “好!” 老域主拍着王座扶手,咳嗽一声,又说道:“孩子,你与老夫年轻时相似,谁不喜女人?如若老夫再年轻些,定会为你与神女牵线结缘,可惜,可惜……!” “可惜啊,神女她却是极为歹毒阴狠的人物!” 全勤期只有三个月,我还要再水两个月。 话说回来红包奶茶竟然没人领,竟然都是土豪 第125章 域主的猜测 第125章 域主的猜测 老域主的脸色越来越糟糕了。 他说话总是咳嗽,仅贴着一层皮囊的瘦弱骨架仿佛随时要散架。 “域主大人,此言…何意?” 许曜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便直截问道。 老域主微微仰头,苍老的眼珠子凝望着绘有日月星辰的殿堂之顶,目光显得空洞。 “神子有所猜测……神女是虚假的。” “她心性歹毒,手段玄妙。” “然那份神血为虚形,稍有不慎便会流逝,呵呵……” 老域主徐徐道,“时至今日,恐怕就是连人殿之殿主,她竟也有加害之心。” 许曜问道:“说来,方才神子也有问到人殿殿主的情况…” 神子方才问到此事,此刻老域主又重复了一遍。想来,神子最主要的还是想打听祈殿玥的主意,她到底对人殿殿主做了什么。 老域主长叹一声,道:“不久以前,人殿失踪许久的长老突然出现在北地。” “人殿殿主心切,亲自动身,赶往北地前去寻他。” “然而这一去,便不曾再回来了。” “那段时日,神女便在北地之中,寻找往日神域长老的下落。” “北地渺小,完全不能令人殿殿主失去联系。恐怕唯有神秘玄妙的神女,之中有所牵扯。” 他苍老的眼珠子,再次凝视着许曜的面庞,徐徐说道:“孩子,告诉我,你知道神女多少事?” “……” 许曜沉默无言。 大殿寂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知道,那位失踪许久的人殿长老,便是气运之子的师傅:老爷爷祝长歌。 然而气运之子澹台尘死在了朔月邪帝手下,祝长歌则是不见踪迹。 更倾向于祝长歌也是死了。 自从此后,朔月邪帝便就此翻篇,再没有踪迹。 唯独人殿殿主,却不知是何情况。 老域主无神疲倦的眼珠子,此刻却是凌厉的可怕,仿佛在逼问着许曜。 “域主大人,我只不过是侥幸被救下的普通人。” “今日以前,我最了解神女殿下的,也仅仅只是她作为普通人的厨艺极其糟糕。” 许曜如是说道,感到惊讶,“何况现在我还有许多点不明白。” 老域主说道:“呵呵,说罢…” “既然神女是虚假的,既然她歹毒阴狠,那为什么……不直接废除她的神女之位?” 许曜说道。 “总需要理由的,她终究还是拥有神血之人,能够呼唤建木古树。” 老域主皱起眉头,似是无奈,“神术,是人族唯一能与邪族抗衡的至宝。神女之位已空置十年,也不可再拖延了……” 拥有神血,便能呼唤建木古树,如此,便能掌握一点天道之力。 拥有神血的人并不多。 唯有三殿殿主与几位长老,才能分得域主、神子、神女的一点神血赐予。 有了神血,便可使用神术。 若能习得,便不必在意灵力的修炼境界,境界这个概念早已被淡化了。 年轻的神女可以轻易越级挑战,占据上风。 可以说人族之所以能与邪族抗衡,靠的不是修士,纯粹只是靠拥有神血的人……这无疑是极为扭曲消极的事实。 “不过孩子,老夫有一个猜测。” 老域主深深叹息,道:“神女…也许与朔月邪帝,有所牵扯。” 许曜眉头微皱,问道:“为什么?” “巧合,总是巧合,甚至于是你,也是巧合。” 老域主摇了摇头,“太突然了,太巧了……!” 他念叨着,不知自言自语在说些什么胡话。 朔月邪帝真实存在。 但作为神女的祈殿玥,却总也是巧合。 此刻的场景,让许曜只能沉默无言。 梦境结束以后,时间过去很久了,殿塔之外的天色也渐渐黯淡。 当许曜要找个理由告退之时,老域主却说道。 “老夫也活不久了,对了……罢了。” 他抬起苍老的手,盛着丹药的玉瓶浮在手心之中。 “孩子,将丹药碾碎,放入茶水中,令神女喝下,也许老夫的一切疑虑会有结果。” 许曜愣了些许,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春药。”老域主平静道,“即便是至高的神女,也难以镇压之中药效。” “……??” “世人不知,上任神女与神子暗中早已联姻结缘。即便失了清白,神血依旧长存。” 老域主平静道:“上任神女遇害,此事对于神子的打击最大……总有许多事,需要验证的。” 许曜眉头紧皱,说道:“域主大人,我做不到。” “神女殿下亦是未来能抗衡邪族的是至关重要的人,如若是真的,如若此刻神血流逝,以后该怎么办?” 老域主凝重道,“孩子,你可想过,如若神女实与朔月邪帝为同一人或有所关联,又该怎么办?” “一般而言,这应该不太可能。” “总会有可能的,巧合事总是太多太多。” 老域主摆了摆手,沉重地闭上双眼,“老夫累了,你退下罢,放手去做吧。” 盛着丹药的玉瓶,依旧在许曜眼中漂浮,而老域主已是睡下去了,什么话也没有再说。 …… 老域主似乎是糊涂荒谬了,竟然亲自给许曜这一瓶春药。 玉屏沉甸甸的,略有分量,拨开瓶盖,之中有许多粒纯白色的丹药,无味,无法分辨。 但此刻稍作思考,他便明白老域主之中的意思。 这…是域主对他和祈殿玥的猜测与考验。 亦是对祈殿玥明面上的警告,既已为神域的神女,其所做的一切,都在老域主的猜测与疑虑之中。 须知神女美貌惊人,哪怕是女子也会轻易被其掰弯。若是寻常人碰到此机会,一个能对神女下药的机会,定欣喜若狂,直接去做。 除非很大概率上,许曜不寻常,心底有鬼。 老域主已经下了套,令许曜说出他对神女有“妄想”的话语。 在下药以前,老域主的第一份考验,便是尝试猜测出许曜归属何处。 是早已为神女的人,还是有向着被神域招安的想法。 而如若他下了药,之后便是对神女的考验了。 验证一番,究竟神女的神血,是否会因被破了清白之身而失去。 “真是上当了。” 许曜苦笑着摇了摇头。 神域之中,没有守卫。 他却还是悄摸摸的绕路,来到祈殿玥的房间之中。 此时,这尊神女神色凝重,在书案前翻阅着书籍卷轴。 第126章 可以吗 第126章 可以吗? “你想上我?” “……” “抬头,看着本殿的眼睛说话。” “不,殿下,你说的太露骨了。但准确来说,我确实有此意。” 神女的闺房内。 暧昧或者说是奇怪的气氛弥散。 面对老域主给予的一次考验,许曜决定摆烂,只要一个人足够的废物,就没人能够利用他。 这是玩笑话… 从神殿回来以后,许曜便擅自闯入神女的睡房之中,虽说并无守卫,虽说她也不介意,但许曜的气势还是吓了她一阵。 然后。 许曜为她沏一壶上好的茶水。 并当着她的面,将药丢入茶壶中。 于是便有了方才祈殿玥的那一番话。 “你指望本殿会饮用此茶,中了这下流污秽的药水……然后在你面前…发情么?” 她柳眉微蹙,平静若水的美眸却是意味深长。 在许曜面前,她的言语与涩胆子真是越来越奔放了。 许曜意识到自己不能失去主动权,便也说道:“是的,所以殿下,可以吗?” “不可以哦。” 祈殿玥努着小嘴,又低头阅读着手上书卷,漫不经心道,“不可以涩涩。” “太可惜了。” 许曜叹息,将茶壶中的水倒掉,过程中他还生气一点点反悔。 只要一想到玥玥褪去白纱衣裙的模样,秀丽雪白的长发却在床上凌乱…他就难以把控。 “你不要看上去那么可惜,好不好?”祈殿玥美眸微微一瞥,无奈道:“你若觉得不舒服,今晚偷偷来我这儿一起睡。不就分房几日而已……面子上的戏总要做一些吧?” 这几日,他们没有同床共枕,毕竟是在神域之中,难免引起误会。 “我光明正大的来。” “……” 她脸上微微荡漾着红晕,轻哼一声,“行了,那丹药你从哪里弄来的?” 以她的眼力,自是一眼就发觉之中端倪。 “此事说来话长。” 许曜沉默些许,说道:“老域主问我,对神女殿下有何看法?” “嗯?你怎么说的呢。” “我说,我超喜欢殿下。” 他取出那盛着春药的玉瓶,道:“然后老域主就给了我春药。” 此药无色无味,服下之后,无论男女,无论是人是鬼是邪族魔修还是妖兽,都会短暂被封印境界,沦落为野兽。 恐怕以许曜所签到习得的龟息功,都难以驱逐之中药效。 “……” 祈殿玥满脸黑线,很少见的无奈的表情。 “这老家伙…”她喃喃自语着,美眸之中忽地闪过一抹凌厉。 “许曜,你为老域主造梦结束以后,多余的话不要说,离去即可。” 她突然慎重的强调一遍。 这个道理,许曜自然是知晓的。 却见祈殿玥取出一块记忆水晶。 与许曜见过的相比,这一块显得崭新许多。 “这是…谁的记忆水晶?”许曜问道。 “你也许不认识。” 祈殿玥轻声道,“失踪许久的人殿长老,祝长歌,他曾经的片段记忆。” 在北地时,她瞒着许曜悄悄将祝长歌杀死,并以搜魂术夺取记忆。 而对许曜而言,这极为熟悉的名字,便是气运之子的老爷爷。 “祝长歌的这份记忆中,情况是如此。”只听她解释道:“老域主感到大限将至,为追求虚梦,曾奔赴云岑海渊,与邪族之人有所联系。” “大约何时?” “十多年前。” “……”许曜眉头微皱,说道:“时间刚刚好…” “嗯。”祈殿玥神色凝重,“记忆水晶之中,祝长歌曾怀疑…上任神女的弱点,便是由老域主透露给邪族,令其陷入险境。” “弱点?他为何这么怀疑?” “神子与上任神女,实际早已结为连理,此事不为人知。” 祈殿玥解释道:“那时,朔月邪帝正是知晓此事,并利用其塑造一场梦境,才能令我有杀死上任神女的契机。” 时至今日,许曜仍不明白,朔月邪帝的恩赐具体为何,竟是连梦境也能塑造。也许真如她所言,是所谓的“全能”…… 不过眼下。 许曜又知晓了其中一件事。 他没有说话,陷入了深思之中。 现在的情况,神女与老域主竟是相互怀疑对方与邪族有所牵扯,说起来这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你们神域实在是太乱了。” 许曜揉了揉额头,听不进话了。 “没事。” 祈殿玥微微笑道,“你稍稍了解一些就好。” “我给你揉揉肩,稍微休息罢。” 她放下手中书卷,悄悄来到许曜背后。 那灵巧柔软的玉指搭在肩上,微微冰凉的触感令人留恋,伴随着葱葱玉指有节奏的轻轻的按揉,疲倦感烟消云散。 许曜长舒一声,享受着神女殿下亲自的揉肩服务。 “你要加油,但也不用太担心。” 她微微俯身,靠在许曜耳边,轻声道:“我会为你做好一切的。” …… 神女的加冕圣典将要来临,空缺十年的神女之位,很快要填补完毕。 中州热闹,数以万计的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只为目睹神女尊荣。也只有这一天,他们才能光明正大的进入神域,一睹之中风景。 此刻,神域内,一切却都显得悄然寂静,只有下人还在布置圣典。 许曜伸着懒腰,悄摸摸的从神女闺房中离去。 为神女侍寝一夜,白天,他又要到老域主身边,为老域主造梦。 他只觉得心力憔悴。 当再次走向神殿时,身后有声音传来。 “殿主,你感觉如何?” “无事,无事……” 守卫杨皓,扶着一位老者,缓步前行。 那老者面色苍白,双眼空洞无力,若非是在神域之中,只怕要误以为他也是大限将至的老人。 但许曜熟悉那老者,因为不久前,才从记忆水晶中看见老者的相貌。 正是失迹许久的人殿殿主! 原来人殿殿主尚还在,并未遭遇什么险境。 如此,神子与域主的猜测,实际上是无端妄想。即便如他们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思考事情却也以妄想猜测的思路进行,不免讽刺。 “海渊里到底有何危机,为何连殿主您也……” 杨皓迟疑些许,又是问道。 他只知道,人殿殿主去过一趟云岑海渊,一晃数个月过去,杳无音讯。 加冕圣典在即。 直到不久前,神域终于派出一支小队,前去寻找人殿殿主的踪迹。 然而今日这位殿主却自己回来了,他等于向域主与神子昭告,一切平安无事,皆是妄想。 “你莫要再问。” 人殿殿主眉头紧皱,“神女的加冕圣典在即,你莫要与外人透露我的伤势,以免…引起动乱。” “明白。” 杨皓点头。 “还有你。” 人殿殿主的凝视着许曜所处的方位,显然,后者的气息瞒不过他。 第127章 第127章 “原来是你?” “……” 杨皓一见了许曜,当即眼红。 他为神域神卫队的门卫之长,虽说身份卑微,但自幼天赋出众又刻苦修炼,心间总归有一点说不明白的傲性。 这几日以来,他总能瞧见许曜在域主与神女殿下身边团团转,这令人妒忌。 将域主排除在外。 能够最直接的服侍神女殿下,真是莫大荣幸。 他若知许曜还需偷偷摸摸为殿下侍寝,恐怕要气得脸酸心躁。 “殿主,我是否…不小心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话…?” 许曜只向着人殿殿主说道。 人殿殿主眉头紧皱,“你……哦,哦,说来倒是听闻过你。” “总之,今日你就当不曾看见过我,可否明白?”他说道。 他看上去很虚弱,显然受了伤。 许曜如是说道:“但是殿主大人,这几日以来,域主、神子、神女殿下都在找您。” 前两者,已是发展到要阴谋论的妄想地步,又以为是祈殿玥对人殿殿主下杀手……实在荒谬。 人殿殿主神色微微动容,道:“稍后,我自会与域主面见。” “明白,那我先告辞了。” 许曜丢下此话,匆匆离去。 他又看见,人殿殿主向着域主所处的神殿的方向走去。 正好趁此时间,可以做梦境的准备。毕竟,老域主所渴求的梦境愈来愈繁杂了。 复仇打脸、越级挑战、后宫佳丽三千……老域主所经历的记忆与梦境,简直就是标准的气运之子模板。 不过今日,梦境倒是特殊许多。 许曜在记忆中复盘回溯了一遍,这样,当塑造出虚梦梦境之时,也会更加的熟练与真实。 时间已差不多了。 他长舒一声,临走之前,想到了一件事。 旋即咬牙,在自己脸上甩了轻轻的一记耳光。 他揉着自己的脸,再次踏上神殿,往常老域主都会双目紧闭,等候许曜的到来。但此刻,域主却是睁着眼,清醒了。 “孩子,你来了。” 老域主眼皮沉重,无神的双目直直凝视着许曜的面庞。 “准备工作花了些时间,耽误了。”许曜说道。 “不,不。” 老域主摇了摇头,眼神突然锐利,“你…还未对殿玥动手么?” 虚假的神血,极易流逝。 如若神女的清白之身遗失,那她神血是否还存在,则是至关重要的结果。若神血不在,她便也失去了神女的资格,更是与朔月有说不清的关联。 许曜揉了揉脸上的红巴掌印,这是他自扇一巴掌,并不算用力,所以掌印很浅。 他却说道:“域主大人,您也看到我脸上的巴掌印了。所谓无事献殷勤……我便是被殿下这样识破,挨了一巴掌。” 只要他明面上足够的废物,老域主就难以利用他去考验祈殿玥。 “说到底,域主大人不如直接赐予我与殿下的婚礼,只待新婚洞房夜结束,一切自可知晓。”许曜说道。 迎面而来的,则是老域主无神却诡异的可怕的目光,寂静无言。 “……”许曜只好说道:“方才开了不合时宜的玩笑。” 不过实话实说,老域主若真对祈殿玥的神血有所怀疑。 提亲联姻、新婚洞房夜的方法,的确是可行的。但显而易见,此举必然惹得非议。 “其实殿下也只是二十来岁的小娘们,我总觉得域主您是不是过于神话她了?” 许曜想了想,装傻充愣,说道:“就比如说人殿殿主,刚刚我才看见他回来。殿下就算再怎样狠毒,也没有能力对他下手。” 人殿殿主离开神域许久许久,没有联系。 遥想此前,域主与神子还在怀疑,这位殿主是否遭了迫害,甚至秘密派一支队伍前去巡查。 今日,人殿殿主便回来了。 “方才,他便是来找过老夫。” 老域主失望道:“只道是这段时日以来,他在海渊之中发现了‘神迹’。想来是糊涂了,荒谬!” 转了个方向,向海渊前去调查莫须有的“神迹”。这一去,便是数个月杳无音讯,甚至令神域高层浮想联翩。此刻安然无恙的回来,不知该说是庆幸,还是讽刺。 “神迹?”许曜略显疑惑。 “看不透,看不透。” 老域主摇了摇头,叹息,“还道殿玥那小丫头到底是何人,即便老夫也看不明白。许多事……云里雾里!” 许曜亦不明白,但也只想劝这位老人家开摆,说道:“域主不如安享晚年就好,以后的事,让神子与神女他们烦去罢。” “孩子……你说得对。” 老域主沉重地点头。 这段时日以来,他沉浸于虚梦之中,无意间与许曜亲切了些,还算能顺理成章地接受此话。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他错将许曜认作气运之子,认作是与自己相等的同一类人。 “这次的梦境很特殊,孩子,有劳你了。” 老域主长舒一声,闭上双眼。 筑造梦境以前,许曜禁不住问道:“这梦境的内容……是真是假?” 即便记忆水晶是完整的,他也不理解其中之意。 只听老域主说道:“那是许久以前,有关于老夫曾做过的梦的记忆。” “梦中九星连珠,天地暗淡,长存万千年的建木神树枯萎,万物被黑夜侵蚀。” “那时却有一尊神明,历经万千轮回,一笔一划间,将已覆灭的万物再次创造……” 听闻此言,许曜苦笑一声,道:“域主,我的心神不够支撑如此完美恢弘的梦境。” “无妨,无妨,适当简化总也是好的。” 老域主摆了摆手,突然想到什么,连声道:“老了……糊涂了,竟忘了一件事。” 他缓缓伸手,虚空荡漾,手心之中有一片绿叶浮现。 那绿叶飘到许曜面前,当即令人精神焕发百倍,浑身升起阵阵暖流。 “这是…?” 许曜伸手接过绿叶,仅只是轻轻一嗅淡淡的叶香,仿佛一切疲倦都被扫除。 老域主说道:“古树建木的一片树叶,含入嘴中,可汲取之中的神力,弥补心神。” “多谢域主。” 许曜答谢道。 这一片建木之叶,乃是无价之宝,仅只是用来弥补心神,实在是太糟蹋了。 不过对于作为独裁者的老域主而言,建木神树的叶子实在太多,仅仅一片,根本不值得一提。 许曜为老域主造梦的时间,在现实中一共仅有四五日。 但在梦境之中,断断续续已有数月。 他逐渐恢复对过往记忆的清晰感,脑海中想起一幅幅熟悉的面庞,包括他心心念念的中州宗门师尊仙子,包括他往昔卑微的出身,包括一段段标准的气运之子的复仇打脸剧情。 每次醒来,老域主苍老浑浊的瞳孔都是一阵迷茫,他难以从梦境中回到现实。 唯独这一次,他却前所未有的清醒,这与其要回溯的梦境有关。 梦境之中,位面暗无天日,人与妖魔与灵兽皆被黑夜侵蚀,连支撑整座位面的建木古树亦是枯萎。 在许曜的记忆之中,祈殿玥所做过的梦,也与此有关。 这相同的梦境,是为何意? 最大的可能性,是当许曜决定太监这本跟风小说时,书中的位面世界,便是轰然塌毁。 但与祈殿玥的梦不同。 老域主的梦境之中,有新的画面。 当位面进入永夜时,那以黑纱遮掩容颜的黑裙女子,塑造了新的白昼黎明,种下建木神树的种子,再次塑造中州与四方大陆。 而外海依旧是漫长永夜,极北与极南的永夜极光在风雪中闪耀。在常年冰封的古城之中,也许有新创世神所留下的遗迹。 梦境的内容便是如此。 但世界新生、白昼永夜等恢弘画面,则是消耗许曜的心神。此刻梦境结束,才刚回到现实,他便察觉到磅礴的疲倦感如潮水般涌来。 “不愧是邪帝【虚梦】……哪怕只是最普通的筑梦之术,梦境也是如此清晰真切。” “孩子,辛苦了。” 这一次,老域主格外的清醒。 许曜含着建木的树叶,静息片刻,等候心神的痊愈。若没有这树叶的作用,也许此刻他便因疲倦而睡下去了。 稍作歇息,他好转许多,便问道:“域主大人,冒昧再问,这梦境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想知道么。”老域主温和笑道。 这糟老头子也会卖关子……许曜内心喃喃道。 他点头说道:“想。” “那是……真正的神迹。” 老域主微微仰头,凝望着大殿之顶的日月星辰的绘图,“然这份神迹的存在是虚是实,老夫却也不知。因为,这单只是一段梦境。” “为此,老夫曾亲自去过云岑海渊一趟,可惜无功而返……”他摇头叹息。 许曜眉头微皱,“海渊,神迹…?方才人殿殿主不就说到此事。” “不,那是虚假的,海渊之中并没有那位创世新神的神迹。海渊之中,仅有寄生的虫子。” 老域主摇了摇头,“我累了,你先退下罢。” “……” 许曜沉默无言,因为听不懂老域主的谜语。 但是这不太重要,老域主永远也想不到,他所追寻的“神迹”,其实便是执笔创造新世界的朔月邪帝。 只要想到作为谜语人的老域主,活了不知多少年,在死之前却仍没有知道想要知道的答案。许曜内心对于谜语人的无语,也就稍稍缓解了些。 …… 北地。 曾经魔宗的废墟旧址,如今立起高楼。 魔宗的存在,实际上是中州的应天神域所默许并扶持的。然而最近一段时日,神域忙着准备神女的加冕圣典,无暇兼顾重建以后的北地魔宗。 此刻。 魔宗门内。 黑发褐肤的女童,端坐于书案前,闭目沉思。 他便是妖九幽,如今早已脱胎换骨,凝聚肉身。 魔修可不只是单纯的骷髅肉身,完全能凭自己意愿,创造一副独属于自己的皮囊。或是人形,或是妖兽,或是扭曲诡异的触手等等…… 妖九幽只想当个正常普通的人,所以他才凝聚了这黑发褐肤的女童模样。 桌上摆着许多书卷,然而他一本也未能看得进去,这些单纯只是装饰物罢。 “小妖大人,人员到齐,不过……仪式的准备可能还需再耽误些时间。” 此时,有瘦弱的骷髅前来禀报。 “耽误…?何事?”妖九幽问道。 “有从云岑海渊远道而来的人,质疑我等的仪式,并且在向他人宣传……海渊中的‘神’,即位列第二十五柱的【俎鼠】邪帝。” “传教竟然传到北地这儿来了,不行!” 妖九幽的脾气当即暴躁许多,“让本妖亲自去教训他!” 凡要入北地魔宗者,都需经历一场仪式。此仪式存在的目的,便是为了让妖九幽授予【系统】,而后吞噬信念。 信念是可以转化为修为境界的,无论是灵气、邪气都可以转化,这亦是许曜曾交予他的诡异邪术之一。吞噬而来的信念为三七分账,妖九幽得三成。 三成的分成实在太少,妖九幽敢怒不敢言,总不能端碗吃饭放下碗再骂娘。如今听到有人在打此仪式的主意,自是气愤。 北地魔宗简易的庙宇内。 在下人的领路下,妖九幽来到这里,看见那位从海渊远道而来的“传教者”。 “我看是谁砸许大人与本妖的场子!” 妖九幽双手抱肩,眉头紧皱。 “宗主…您来了。” “那砸场子的人在哪?” “就在前方……” 今日,进入魔宗并参加仪式的共仅有十来人。 但庙宇仪式的附近,聚集许多北地魔宗的旧人,他们有的似乎被蛊惑。 即便妖九幽已然到来。 那位传教者仍是激情演讲,一手放在自己心脏前,真诚说道:“这是虚假的,伪神的仪式!” “以信念换取力量,这是对我等的不公。” “守护海渊千百年的神明,至高无上的俎鼠邪帝,承诺给予他的信徒们的永生恩赐。” 那披着黑袍的传教者,竟是皮囊完整,精神焕发的人类,在一众骷髅魔修之中最为显眼。 妖九幽微微咂嘴,说道:“伪神是么,永生恩赐是么?” “正是。” 远道而来的传教者,正是昂首挺胸,以骄傲自信的姿态面对。 “你叫什么?”妖九幽问道。 他平静答道:“云岑海渊之下,神启之族,元氏元影!” “……”妖九幽的表情丰富,他满脸黑线,嘴角微微抽搐,当众直白地说道:“叫作元影?花里胡哨,真会给自己作噱头。” “无知者无罪。”元影的声音平静。 “无罪是吧,永生是吧,伪神是吧?那就让本妖见识见识,你这永生到底是怎样!” 妖九幽撩起袖子,褐色肌肤的小拳头显得人畜无害。 下一瞬,他就挥拳往元影身上砸去。 懒得起标题了 第128章 最怕老鼠了 第128章 最怕老鼠了 妖九幽还是黑发褐肤的女童相貌,身形渺小,仅有常人膝盖高,那小拳头看上去不值一提。 然而就是这迷你的小拳头,一拳砸下,令整座庙宇颤抖。 砰! 虚空响起轰鸣震响,然后是骨骼粉碎的咔嚓声。妖九幽的小拳拳径直打在元影的腹部上,看着柔软,实际却是毫不留情的致命一击。实话实说,以他的体型,没随手打在元影的命根子就算不错的了。 自诩得到永生恩赐、神启一族出身的元影,发出痛苦地哀嚎惨叫,他身子远远飞出,撞破庙宇的门,落地后翻滚数圈,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血。 众魔修跟着他飞出去的轨迹,来到庙宇外,看见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元影此刻狼狈不堪,他们皆有些错愕。 “只有这?” 妖九幽收回拳,拍了拍手。 “呵呵…” 元影诡异的笑了笑,他深呼吸一口气以后,还能再安然无恙的站起身子,摊了摊手。 “伤势痊愈了?”众魔修吃惊。 “他可是人…!” 伤势自愈的法术在魔修之中稀疏平常,当然也有代价,魔修们的自然寿命并不长久,只能靠不断的修炼与吃人来延长寿命。而在有血有肉的人族这儿,自愈之术是非常罕见且珍贵的。 不过,令人吃惊的还不止于此。 “快看,那是什么…?” “内脏和血变成老鼠的,咦,不对,鱼头鼠身的怪物……这是什么?” “见鬼了……真恶心。” 连魔修都忍不住如此说。 咕噜—— 地上的破碎内脏与鲜血在沸腾,血雾蒸发,支离破碎的内脏化作鱼头鼠身的诡异尸首。 奇怪的是,鱼头鼠身的尸首其实还有最后的气息,只是其气息并非妖魔邪物,而是活生生的人的气息。几息时间过后,气息断绝,再也无法察觉了。 妖九幽眉头紧皱,蓦然间想到许曜曾告诉他的几句话。 位列第二十五柱的俎鼠邪帝,是非人形的诡异丑陋的怪物。其承诺赐予的信徒永生,是虚假的概念,实际是融合信徒的肉身与神识为己所用,被牺牲的信徒,就如更新万千代的人体的亿万细胞…… 当然,后面的话,诸如“细胞”之类的词,妖九幽并不明白,何况许曜也只告诉他这是个抽象的概念。 至少现在,他只知道一件事。 “原来如此。” “这鱼头鼠身的东西,只怕本也是活生生的信徒吧?” 妖九幽说道,“所谓的永生,无非也只是夺取他人信徒的肉身为己所用。” 元影愣了些许,“你怎会……?” “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会一下子就明白了?” “……” “当然是许大人提前洞察知晓。” 妖九幽平静道:“你这还不如灵修的夺舍之术!” 元影大怒,说道:“神明大人的永生,岂是区区夺舍可与之比拟?” “人有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各司其职,以支撑人的寿元。脏腑与脉络之中,又有亿万万肉眼不可察觉的小世界,以支撑脏腑脉络的运转。而亿万微小世界之中,又有多少更渺小的世界?” “神明大人便是洞察此之玄妙,若有信徒脏腑脉络腐朽,便令另一信徒取代腐朽的脏腑脉络,此为神明曾提到的‘齿轮’。如此,意志传承,肉身生生不息,自是永生!” 妖九幽眉头微皱,道:“什么荒谬的狗屁道理。” “你…” “我听许大人说,你们俎鼠邪帝的真面目是体型庞大,高几十丈,长着百道章鱼触手,鱼头鼠身,口中之舌又长腐朽的人骨骷髅……真是恶心。” “你……!” 砰! 盛怒之下,元影撩起袖子,正要与妖九幽硬碰硬,却被后者先行一拳打飞。 “要是寻常人,恐怕真会被你忽悠瘸了,上了贼船。” “可惜你这是找错了地方。” 妖九幽也撩起了袖子,打算单凭肉身暴揍元影一顿,“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永生’几回!?” 话音落下,他几十拳接连挥出,如狂风骤雨般“啪啪哒哒”落在元影身上,哀嚎声绵延不断,而后渐渐混入求饶声。破碎的内脏、脉络、血肉、肌肤甚至于眼球,到最后都暴露了真面目,化作一具具鱼头鼠身的尸首。 …… …… 距离神女的加冕圣典,仅剩最后一日。 然而中州的应天神域却不太平,在临近加冕圣典的最后关头,却出现了意外。 今日午夜,从伴随着布置圣典的下人女佣的尖叫声起始,被醇厚灵力沐浴且被建木神树庇佑的应天神域,居然闹起了鼠灾。 严格来说这与鼠灾搭不上干系,不过只是几十来只死老鼠罢了。但在应天神域之中,哪怕是一只死老鼠都是绝无仅有之事,是可以记入神域史书的。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令人焦虑烦躁。 “神域竟然有死老鼠…” “本殿最讨厌老鼠了!” 祈殿玥唯有在这时候,才暴露小姑娘的本性,脸色铁青,红唇颤抖,害怕的几近尖叫的声音说出此话。 以前在北地和东渊时,便经常见到乌黑有巴掌大的肥鼠,以及扑腾着翅膀会飞的蟑螂……祈殿玥并没有被其恶心到的黑历史,只是单纯的害怕、恐惧,只要一看见四害,夸张之际甚至吓得走不动路。 “不怕,不怕…”他安慰道,“死老鼠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曜揉了揉她的头,将她才梳好的雪白秀丽的长发弄得乱七八糟…… “没什么大不了……怎可以这么说?”祈殿玥娇怒道,“你今晚别想上我的床了!” “我不在的话,你不怕老鼠偷偷来到你房间?” “不、不可!” 她吓得一激灵,如触电般娇躯微微颤抖。 “殿下,别怪我直男……实话实说。” 许曜沉默些许,说道:“你杀几十几百人都不觉得害怕;但是看见女佣在打扫外面死老鼠,却怕的双腿一直在抖。” “你已经够可爱了。”他说道。 “你,你…你懂什么?” 祈殿玥咬着红唇,话语声断断续续,“我也知道这很奇怪,但就是没办法……谁叫这些东西长得那么恶心?不…不对,确实如你所说,我是装的,不过是给你机会让你抱一下我…你神气什么?” 她已是语无伦次,自顾自地说一堆话。 看来,四害真的就是神女的软肋。 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杀几十个人都觉得轻松惬意,单是碰见死老鼠便害怕的走不动路,可真是意外奇妙的性子。 第129章 第129章 “本殿,必须要成为神域的域主,完全的掌握建木神树。” “为了有一天能够铲除恶心丑陋的虫子与老鼠。” “这是非常重要的事,许曜,我没有开玩笑。” “甚至是与你的入赘婚礼,都需稍稍的往后拖延。” 在加冕圣殿的前一日,神域的建木古树底下,傻白毛双手交叉握于胸前,对着蓝天白云与建木古树虔诚地祷告,苍天见证。 建木神树被誉为位面的起源,支撑并连结天与地的媒介。 想要成神并执掌神树的人有很多,但像祈殿玥这样的,无疑是一道清流。若虫鼠有灵并听到此言,只怕会哭晕在厕所。 许曜嘴角微微抽搐,“我还不如虫子和老鼠重要?” “不,没有虫与鼠这件事,比你重要。你分明知道的,不准再调戏本殿。” 祈殿玥微微抿着红唇,冷声一声,她知道许曜又是故意的,总喜欢装傻充愣的故意挑逗她,将她弄急甚至破防了。 不过日积月累,她已经有丰富的被调戏经验了,不会轻易破防,除非有意外。 “殿下,你还记得妖九幽么。” “唔,记得了,那只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妖…怎么了?” “方才妖九幽来了消息,说他凝聚了肉身,是黑发褐肤的童姥模样,嘿嘿嘿,甚是可爱。” “…” 祈殿玥柳眉微蹙,神色立刻是肃穆凝重了起来,美眸之中,有名为妒忌的金色焰火在燃烧。 “童姥,甚是…可爱?” 她朱唇微启,问道:“什么意思?” 许曜认真地看着她,“字面意思,可爱,非常可爱。” “……” 空气寂静片刻。 然后,祈殿玥着急破防了,“你是不是…喜欢,萝莉?” “是的,喜欢的要死!” “……你有病?” “……” “还是说你喜欢萝莉喜欢到无可救药的变态地步,甚至对妖九幽都能下得了手!?你也太差劲了,变态吗,真恶心……比虫鼠还差劲!” 身着华丽长裙且本应是淡然冷静运筹帷幄的神女,此刻却着急的毒舌骂人,尽管难听,但许曜还是挑逗她成功了。 “我本还对自己的身材挺有信心的……哪知道根本用不上。” “你这个人渣!” 祈殿玥神色凝重,说的累了,微微喘息片刻。 “……” “算了,算了…!既已上了贼船,那便由着贼的性子去罢。” 她冷声道:“你喜欢怎样的萝莉?待明日加冕圣典结束,我变给你看。” “……” 许曜说道:“什么,什么?你给我说话的时间机会啊。” 傻白毛着急破防时,语速飞快,根本没有给许曜插嘴的机会。当他终于有机会时,祈殿玥最后的一句话又弄得他没法接。 “还需我再重复一遍?”祈殿玥神色冷漠,“你喜欢多小的?我以后变给你看。” “你误会了。” 许曜摇了摇头,“保持现状就好,御姐殿下天下第一!” “……” 祈殿玥砸了咂嘴,“也就是说,你又在戏弄我?你不喜欢萝莉?” “是的。” “……你又是,又是戏弄我!” “嘿。” “哼…” 她抿着小嘴,幽怨道:“怎么说呢,听到你这个答复,我……又庆幸,又生气。” “不过说正事吧。”许曜揉着她的小脑袋,说道:“等会儿我要去见妖九幽一趟。” “为何?” “妖九幽自己组建了魔宗,有些事需要去打个杂。”许曜说道。 “嗯,好喔…”祈殿玥轻轻点头,说道:“早去早回,今晚之前必须回来,明日就是我的圣典了。” …… …… 许曜备好了些许储存传送阵法的玉筒,当即动身,去往北地。 北地的魔宗已经清理了一部分废墟,并已建成简易的高楼与庙宇,规模并不算大,但如此便已足够。否则目标太显眼引得中州和应天神域的注意,也不是件好事。 当许曜来到此地时,发现庙宇前堆积许多鱼头鼠身的怪物尸体。 “许大人,你总算回来了!” 众魔修之中,妖九幽的身子最为显眼,他朝许曜摆了摆手。 “这些是什么?” 许曜眉头紧皱,这些小别致长得是真东西。 “就是我早上说过的…‘人’,就如你说的那样,接受俎鼠邪帝的恩赐的人,都会被缩小成这种黑鼠的模样。” 妖九幽答道。 俎鼠邪帝的恩赐,许曜是知道的,毕竟是自己写过的设定。不过当看到这满地的小黑鼠的尸首时,还是感到恶心。若是寻常的鼠也就罢了,偏偏这还是鱼头鼠身的模样。 “咦?这是…?” 就在这时,许曜发现尸体堆中,有最不起眼的一具。并非是鱼头鼠身,而是与神域中的普通的死鼠完全一致。 他的内心有不好的猜测。 “那个叫元影的人现在在哪?”他问道。 “就在庙中吊着,跟我来。” 妖九幽在前方领路。 庙宇中。 元影浑身血肉残破,幽幽白骨显着,他快要死了。 从云岑海渊远道而来的元影,许曜已经提前知晓。 “所谓的永生不过如此。” 妖九幽说道:“他现在五脏六腑皆损,只差最后一口气,若非有戌木吊着帮忙治愈他一手,早该埋棺里去了。依我看,俎鼠邪帝的永生恩赐也不过如此。” 许曜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元影身上。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虚假的永生恩赐,好像与寻常的九转妖术或自愈邪术没什么两样。” 他平静道:“的确,也不过如此。” “不,不。”元影强撑着一口气,说道:“我只是还未有所学成,若能再精一步,若可以……” “还未学成的半吊子,便出来为你的主子招摇行骗?” “你…” 元影怒急攻心,却无处宣泄,未能忍住以至于气得吐出一口血。这些是他最后的血,他的体内已经没有用以维持永生的信徒零件。 “我听说最近中州的某处地方,闹起了鼠灾,不过说是鼠灾,实际上仅只是几十只死老鼠罢了,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就在方才我突然发现,庙前的有些死鼠,与中州鼠灾的相貌一模一样。” “你知道些什么?” 许曜问道。 “呵呵……” 元影诡异的笑了一声,旋即微微低下头,闭上双眼,断了气息。 第130章 重构之术 第130章 重构之术 元影本欲再垂死挣扎,希望等这些冒牌的虚假魔修露出破绽,但看见许曜到来以后,知道自己胜算不多,便一了百了,选择自尽,或者说选择解脱。 海渊之下的人们受到俎鼠神明的庇护,坚信人死后必会得到解脱,回归到神明的怀抱之中。 “自断心脉,对自己真狠,这可是戌木特地为他留的一线生机,一点儿也不领情。” 妖九幽上前查探,确认元影已死,感到可惜,有许多疑惑还没问明白。 俎鼠邪帝的恩赐很有意思,例如元影为人类之身,体内五脏六腑是扭曲丑陋的黑鼠所伪造。恐怕就是到了中州,也难以被其他修士发现之中端倪。 许曜问道:“他是为什么来的?” “以加入魔宗为借口,来我们这儿传教。他认为无论是人类还是魔修都可以信奉俎鼠邪帝,获得永生。当然,他拆台拆到我们家来了,哪能让他轻易得逞。” 妖九幽解释道,“没能问出些有用的,太可惜了,这人都不怕疼,怎么拷打半天都不吭一声。” “我知道了。” 许曜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去忙活你的事罢,我在这儿休息一会。” “成。”妖九幽说道:“稍后若有空,要不跟我去转转?看现在的魔宗怎样。” “一会我找你。” “好的好的。”妖九幽带着人离去。 简易的庙宇中,立着石像与祈愿位,这是模仿青阳镇食念妖的庙宇所摆设的,尽可能激发魔修们曾经虔诚的信念,在无形之中被吞噬。 这段时日以来,许曜是真正意义上躺着收钱的模样,收到的信念与妖九幽七三分账,信念转化的灵力在暗中阴影助他破境,时至今日,他的境界已逼到六品。当然除了信念以外,老域主给予的帮助以及神树之叶的滋润,也是不可或缺。 不过境界的飞速突破并不能缓解他的焦虑,反而越是轻松,他越是感到焦虑。直至元影的出现,与神域的鼠灾,令他的不安感彻底放大。 “拼一拼运气吧。” “签到。” 许曜闭上双目,心念一动。 这段时日以来,他也在神域中签到几回,不过获得的大部分都是灵石功法丹药神器,并没有心心念念的神术。而灵石功法这些东西,神域本就不缺,只要富婆玥玥一声令下,他想要多少,自然就能有多少。 【签到成功!】 【获得功法:俎鬼重构之术】 【品阶:-】 在元影的尸首前,在众多鱼头鼠身的尸堆中,签到获得的奖励果真就与俎鼠邪帝相关。 “有关于邪术的品阶,永远是最一行未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管了。” “先看看俎鼠邪帝的这门恩赐功法有何奇异之处。” 许曜闭上双目,静心沉思,然后他便发现在功法中有新颖的描述,譬如说“脏腑齿轮”…… 在海渊之下长存的俎鼠邪帝,本是居住于污泥海中的鲿鱼,它死后化作了俎鬼,某日得到天邪神的眷顾,获得所谓的“永生”,于是便创下此法,并由神明赋予其新颖的词:重构。 人有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等等……缺一便是死境。重构之术的玄妙便在于,移位他人的脏腑为己所用,而他人的自主意识仍需保留在脏腑之中,如流水线的工人一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着相同重复的事,维持肉身主体的寿元长存,否则结局便是一起死。 许曜通过此术,能轻易内视自己肉身的五脏六腑与奇经八脉,可以看出是哪些脏腑最应该注意警惕的,可以决定哪些脏腑应当重构。 所谓的重构,无非也就是令他人心甘情愿地献上脏腑,寄存一缕神识放于其中,镶入体内。 控制肉身的主体意识需要应对外界危机,肉身内的五脏六腑的意识,则需全力保证主体肉身能活下去,各司其职。 坦白而言这实在太诡异恶心。 “真会有人信奉这样的邪术?”他眉头紧皱。 不过该说不说,这还是相当奇妙的。 因为在习得此术以后,仿佛能听见体内五脏六腑在说话,在抱怨……当然这是抽象的。 “北地这边,看来是没什么收获了。” “就是不知神域那边的死鼠,是否与这相关,必须得回去看一看。” “这俎鼠重构之术,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练的!” 许曜长舒一声,打定如此主意,他可不想自己的五脏六腑是别人的,还有着别人的意思。虽说有其他“人”替自己全力活着的感觉很美好,但…也没必要。 余下的时间,许曜与妖九幽一道而行,在北地魔宗转悠了一圈,打道回府。 临走以前,他见妖九幽这黑发褐肤的童姥萝莉的模样,称赞一番。只可惜,虚假的萝莉在玥玥面前不堪一击,他对这些世俗没有兴趣,更怕妖九幽说不准是男…娘,一切全都要归咎于扭曲的魔宗。 …… …… 而在神域。 许曜回来时,鼠灾已清扫完毕。 这些在神域中莫名出现的死鼠,受到了他们所享受的最高规格的待遇:被集中于一处,以最神圣纯粹的神术之力净化销毁,连半点灰土都不曾留下。 而负责清除死鼠的,竟是地府殿殿主阎衡,本尊亲自出面负责处理。 许曜见到他时,已经结束了。 “阎殿主。”许曜恭敬招呼。 “许小友,你来的正好,神女殿下正欲找你,稍后你去面见罢,顺带与殿下说,这些诡物已清扫结束。”阎衡说道。 “明白,不过……” 许曜嘴角微微抽搐,说道。“不过是一群死老鼠,何至于这么高规格的待遇……?” 在习得俎鼠重构之术以后,他便打算研究神域中出现的死鼠。不曾想到,才短暂片刻,鼠鼠们就灰飞烟灭了。 哪怕只留下一具尸骨也好。 阎衡殿主说道:“神域圣地,莫说死鼠,就是一只苍蝇都难以寻得。明日便是神女加冕圣殿,必须严肃应对。” “虽说如此,现在能做到的仅只是清扫死鼠,加强神域的禁制与净化阵法。毕竟,没有时间了。” 目前来看,死鼠倒没什么特别之处,可越是平静,越让人心悸。 许曜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总有种不安的预感。” 神域中出现的死鼠,莫非也是与俎鼠重构之术有所关联? 毕竟元影便是如此,到死为止都还是人类肉身。 他有一个怀疑。 不久以前,从云岑海渊归来,并自称在寻觅“神迹”的人殿殿主,显然是嫌疑最大的人。或许其他人不会注意到,但许曜绝对是最有把握。 他补充道:“阎殿主,可否…可否试一试,推迟殿下的加冕圣典?” 话说出去时,他就想到许多标准答案了。 “若非你是殿下信任之人,只怕这话会引来杀身之祸。” 阎衡殿主神色肃穆,教训斥责。 “不过就在方才,人殿殿主便向域主与二位殿下进言,期望能推迟加冕圣典。” 听闻此言,许曜一愣。 正怀疑人殿殿主,此刻却是他提出了最稳妥保险的方法……到底为何? “当然,无论是域主还是二位殿下,都不同意推迟圣典。”阎衡殿主平静道。 这是很正常的事。 在许曜初次来到中州以前,神女加冕的消息已昭告天下,万千人已到达中州,将见证神女的加冕;各大家族与宗门势力,皆已备好礼品,从四面八方纷纷运来。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因神域中出现的几只死老鼠,便决定推迟圣典……无论如何都不好说。 “万一,我是说…万一呢?” 言外之意,万一有意外呢? 许曜沉默些许,仗着自己是神女信赖之人,问出此话。若是寻常人说这话,很容易被上纲上线,引来杀身之祸。 “没有万一,应天神域乃是执掌建木神树,执行天意的圣地,天道投下眷顾,无人敢对神域有非分之想。” 阎衡殿主神色肃穆,沉重摇头,“何况,神域有绝对的禁制阵法,若是陌生的神识,若没有通行证,便会被禁制阵法所瓦解,一切安然无恙。” “明白了。” 许曜微微俯首。 如若换作其他人,他方才那些话必然会引起神域之内的责罚,就算有祈殿玥撑腰也难以逃脱。但阎衡殿主是性情中人,只当作忘了此事便是。 …… 入夜。 长夜无眠。 “明日便是加冕圣典了,你还在本殿的房间……不怕明天一觉醒来,被人发现?” 祈殿玥身着一袭轻薄的黑纱,勾勒出她完美玲珑的酮体,黑纱之下隐约显露的雪白肌肤甚是诱人。 “那我走?” “别……别啊。” “那到时我跟殿下一起浸猪笼吧。” 许曜还在思考事情,漫不经心道。 “去……”祈殿玥冷哼一声,“你自己浸猪笼去,可别找本殿。” 她美眸一亮,说道:“不过,若让我知道你在外找了别的女人,甚至是另养了萝莉。哼,你就等着被本殿丢进猪笼去罢。” “……” “唔,你怎了?”她见许曜在想事情,便问道,“这么认真?” 许曜深吸一声,说道:“白天的时候,人殿殿主说,希望推迟加冕圣典。” “是的,但绝不可能,那老家伙病恹恹的样子真令人憎恶。”祈殿玥轻声道,“为何突然问这个?你…莫不是也希望推迟圣典么?” “若你希望推迟……唯独不能在此事由你任性,至少,请给我一个理由。” 神女之位已空缺近十年了,不可能再推迟,祈殿玥绝不能接受,哪怕是许曜的建议也不例外。男人跟地位相比,肯定是地位更重要! 许曜说道:“我担心出现什么意外。” “你说那些死老鼠?” 祈殿玥眉头微挑,“我虽然怕这些恶心丑陋的东西,但并不代表,我会妥协!” 她很认真,让许曜不明白她到底是卖萌还是真的。 “不是老鼠的问题,我担心有另外的情况。” “你是说…这是有人有意而为之?” “是的。” “可…又是为什么呢?”祈殿玥轻声问道。 这却让许曜沉默无言,因为他也不知,纯粹只是自己的预感。 事实上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预感,正如阎衡殿主所说,神域连个苍蝇都找不到,是绝对的世外桃源。 出现一只死鼠,本就很不对劲,但每个人都有预感又能怎样?离加冕圣典只剩最后几个时辰了。 “地府殿与神卫军的人已加强巡逻与安防,已在逐一排查今日进出神域、送礼并面见人殿殿主的几十人。神子虽不满我加冕登基,但他做事有风格,‘光明磊落’……呵呵,也不会丢几只死老鼠这么糟糕。” 祈殿玥轻声道:“何况,还有老域主和天穹殿主在场。” 老域主年迈,体弱,可以说现在仅只是个吉祥物…… 但天穹殿主的存在最不容忽视,他是研究建木,钻研神术之人,可以创造万千奇迹,甚至是起死回生也有可能。 许曜仔细一想,倒的确也是,但他还是不放心,说道:“明日最好要小心人殿殿主。” “你怀疑他…?” “嗯。” “倒也有合理说法,不过……” 祈殿玥淡淡一笑,高高抬手,揉了揉许曜的头。 “你放心好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她认真道。 …… 天明。 中州古老的应天神域,万人聚集于此,各地有名有望的家族势力的长老,中州长存千年的远古家族,此刻都将见证神女加冕的圣典。 许曜醒得很早,在神域的空间结界内四处闲逛,最终在北边雪山的冰湖之下栖息,凝望着远方黑压压的人群。 无论有何仇怨,无论背后势力有多恐怖,或者是活了几百几千年的老妖怪。来到神域中,都得缩着头,注意分寸。 许曜注意到,有沈家的人独自深入到神域内部,畅通无阻,他觉得可疑,但很快便将此事翻篇。 沈家之人进入神域,纯粹是想来做py交易的,他们希望能够凭借神术,复活已死去的沈玄以及他的护道者。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请回罢。” 神域天穹殿的一位长老,语重心长,与沈家家主如是说道。言外之意:得加钱。 第131章 性情中人 第131章 性情中人 许曜无言,心中思绪良多,片刻过去以后他竟然觉得好笑。 杀了沈玄的幕后黑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然而沈苍鸿始终被蒙在鼓里,从未猜想过幕后者会是祈殿玥,此刻还傻乎乎地将礼品送来,以庆祝神女殿下的加冕圣典。 但想到此处,他却笑不出来。 不知在祈殿玥面前,自己是否也如沈苍鸿这般好笑,也如他那般被蒙在鼓里而不自知。毕竟在祈族时,沈玄的护道者便已沦落为朔月邪帝的信徒,而这可是玥玥暗中动的手,许曜却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取出老域主赠予的建木神树的树叶,含入嘴中,细细嚼着,令精力充沛。 神树的树叶,没有什么夸张的负作用或奇效,譬如一片树叶蕴藏的灵力源源不绝,可以使人的肉身被撑爆……没有这么夸张。但是恢复精力,还是非常好使的。 “许兄,圣典将要开始,走罢。” 神子出现在他身后,悄无声息,连半点脚步声也没有。 他温和儒雅的微笑显得真诚,令人感到亲切,加之那俊俏的面庞很容易使人掰弯。 许曜是个直男,他感到怪别扭的,说道:“神子殿下,您先请。” “与我一道吧,正巧聊一聊天。” 神子笑着说道,走在前头,他们的目的地都是神域的建木神树之前,那神圣的圣殿仪式现场。 既然神子开口,本是来这儿散步散心的许曜也别无他辙,唯有尬聊。 “这段时日以来,总能看见你在域主与神女身边来回,看来许兄也是个大忙人了。” 神子微微笑道,却不知他是阴阳怪气,还是许曜想得太多。 “大忙人谈不上…不过是做些杂活。” “杂活也好,毕竟是最直接与神域域主、神域神女打交道,如若讨得他们的厚爱,前途无量,未来可期。” 神子长长地叹息,追忆往昔,平静道:“若当年我与上任神女,有你这样的好福分与人缘,也就不必经历许多弯弯绕绕。” 许曜问道:“神子殿下,似乎与上任神女…关系很好?” “哦?为何这么说?” “……眼神和直觉吧。” 许曜已经知道了正确答案,神子与上任神女本是连理。 当然,就算没有正确答案作参考,单从他那四十五度角抬头望天以及网抑云般的忧郁气质,也可以看得出来。 神子大笑一声,亲切和蔼,“不错,不错,我与她从相同荒芜的山村走出,从零起始,一步一步来到中州。然后,因共同的神血血脉被选入神域,历经万千磨难与考验,终于成为既定的神子神女。” “可惜……”到了此处,话音戛然而止。 从新手村开始到最终的大地图,非常有缘,之中又是多少年的陪伴,连理结缘也就不奇怪了。 从神子现在的模样来看,他并非像是那种标准的反派,而是…仿佛也很普通。 玥玥的反派的个性,在与其杀伐果断、毫无怜悯之心,无论面对谁都不会留情。青阳镇、祈族、剑隐门等凡人和修士是如此,神子与上任神女也是如此。 许曜沉默些许,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千年的时间,海枯石烂,海渊蒸发,何况是人的寿元。” 他知道上任神女是被祈殿玥这个反派所杀。但在外界,上任神女功成圆满,魂归高天,通俗的说法就是老死了。 “许兄说得也是。” 神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说实情。 “说回正题罢,你…对这一任的神女,如何看待?”他平静地问道。 许曜必须要说些什么的。因为方才,他被指出总是在神女与域主身边来回忙活,很难再用先前敷衍的理由糊弄过去,这下他只好胆大妄为。 “说不上如何看待,我很肤浅,说起来也很下流。” 许曜有了新的借口敷衍过去。 “不妨说说?”神子笑道。 “我只知道我很馋神女殿下的身子,别的事没想。” 许曜说到此言。 “哈哈哈……好吧,好吧,许兄真是性情中人。” 神子捧腹大笑,再无他言。 这般态度令许曜感到惊讶,眼下来看,神子似乎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十恶不赦的反派角色。与之相反,倒是很正常…而他总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将神子视作最具威胁的反派敌人。 …… 而此刻,在神殿中。 神女所居住的房间安静,除了神女以外,还有侍女莺夏在此。 她仪容韶秀、身姿曼妙,一袭华贵的月白露肩长裙袭地,紧凑的衣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袖上略微透明的丝质薄纱透露出雪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肌肤,袖边与裙上绘有浮云状的素金纹路,仿佛天上的云日白昼衬出她的秀美与尊傲。 她坐在在窗边,微微侧首,美眸凝望着下方风景,只为找一个人,此时白昼投下光亮,洒在她雪白的秀发,也如她那月白长裙一般,如星如雪般的白色之中,仿佛隐约流溢着金光。 神域内的空间结界,自成一片小世界,与外面的四方大陆相似。北部雪山亘古不灭,寒冷的风微微吹到神殿来,轻轻拂着她雪白秀发,令几缕发丝垂落在腮边。 “打扮好了,殿下真美。” 莺夏凝视着眼前佳人,虽同为女子,却觉得仿佛自己也被无形撩到,甚至心动。 “嗯…” 祈殿玥轻轻点头,她的眸光微微有些陶醉。 凝视着镜中最完美的自己,也许,若许曜在这儿的话,定会为之惊叹,而后臣服在裙下,从此再也不敢戏弄她了。 当然,这是她的臆想。许曜可不会对她俯首称臣,只会将她扑倒在地。 “圣典还有几时开始?”她轻声问道。 “再稍等片刻,很快了,殿下不要紧张。”莺夏轻轻揉着她的肩膀,觉得这样能缓解压力。 但对祈殿玥而言,她并不感到紧张,仿佛都一切都习以为常般的漫不经心。 “我老公呢?” 玥玥一手拖着香腮,笑道。 “……”莺夏沉默无言,“殿下,至少在今日,您不能这么叫许公子。不,哪怕是以后,在当众面前,也绝不能这么叫。” “喔,对,对,不能叫老公,应该叫夫君……” “……”莺夏嘴角微微抽搐。 “我夫君说他最喜欢萝莉,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至少他说了……” 祈殿玥轻声道:“既然他说了,那么今天,我就变成小萝莉给他看看。” 莺夏神色凝重,“殿下,许公子的恶趣味的无聊的下贱的幽默,也请您不要学。” 第132章 加冕圣典 第132章 加冕圣典 玥玥原本不知道萝莉是什么意思,起初她听这话,听成了洛璃,还道是许曜在外对谁风情留种。不过后来,她才知道萝莉的具体含义,也让莺夏听见了。 萝莉比洛璃…反而更糟糕了!她才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个喜欢萝莉的变态。但一定要喜欢的话,她也可以想办法,可以变! 作为侍女的莺夏,倒是垂头丧气,很是无奈,加冕圣典在即,她真是比玥玥还着急的。 身为神域的神女,必须杀伐果断,须有服众的威严气质以及实力,须有绝对正确把握的判断。她的主子玥玥什么都很好,唯独就是在恋爱这方面,令人着急。 “殿下,时候到了。” “嗯,走吧。” 祈殿玥轻点螓首,缓缓起身。 …… 这一天,神域的寂静被打破,数以万人聚集于神域的小世界之中,亲眼注视高耸云天的建木神树,瞻仰由黄金与玉石筑成的金色殿塔,见证新任神女的加冕圣典。 当邪族侵蚀大陆各地时,唯有掌握神术的应天神域,才能救人们于苦厄之中。如今的神域依旧强盛,保得一方太平,令魔宗与邪族不敢嚣张肆虐,但缺失了神女之位的神域注定不完整,注定将会是邪族入侵的突破口。 神女终于要登基加冕,邪族与魔宗必将畏惧。 “赞美神女殿下!” 殿塔下方,数以万计的人们齐声呼唤。 能参加加冕圣殿的,只有各个名德重望的家族或宗门势力的代表,他们皆是有权有势实力恐怖的老妖怪。即便如此,在面对比他们年轻千百载的神女,依旧也为之动容呼唤。 许曜混迹在人群之中,他虽为神女与域主信赖之人,但目前的身份也与小兵无异。在呼唤声中,他因嘈杂而感到瞬间的昏沉欲睡,脑海中回忆起了昨夜神女的温情。 “快看,殿下!” 呼唤声中,有人喝道。 远处被禁制隔绝的空间结界忽地荡漾,有人影缓缓浮现,那是身着月白长裙的高傲的白发女子,他气质尊贵,眉眼淡然,一双璀璨金眸冷冷扫过欢呼的众人,微微笑地向众人轻轻摆手。 “神女殿下万岁!” 人群的欢呼声如滚滚浪潮呼啸而来,向神域之外的中州城绵延三千里,无论是再恐怖的家族宗门的老妖怪,在此刻都成为神女最狂热的信徒,甚至有人双膝跪地,双手交握于胸前,静静祷告。 那不只是因为臣服于神女的动人容颜,更在于身为人类之躯,并且对于神明血脉的先天的臣服感。 豪掷千金,买下神域暂时的通行证,只为亲眼目睹神女的容颜。或许在今日以前,他们会感到反悔或犹豫;但在亲眼目睹神女的尊容以后,他们皆觉值得。 通往神殿殿塔的路上,铺设一条长长红毯,周遭以阵法隔绝,使人只可远远望见神女,却不能闯入其中。 也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她迈出脚步,缓缓前行。 许曜混迹于人群之中,推推搡搡许久,总算挤到最前排去。他亲眼看见今日的祈殿玥,长长的裙摆袭地,月白色的绣有流金云纹的长裙仿佛流溢着白昼的光,璀璨夺目,令人着迷。 祈殿玥注意到他,于是对他微微一笑,美眸有一缕温情。 平日,她总刻意抑制神血对于常人的压迫与被征服感,所以才能放任许曜肆无忌惮地挑逗她。如今十年之期已到,神女归位,不再抑制神血,她要征服许曜还不是轻轻松松简简单单。 这对许曜的杀伤力很大,他差些沦陷,也跟着当众跪下,也想臣服于神女裙下。 好在他有建木神树的树叶,才能保持住清醒。 差些就丢脸了……他内心喃喃道。 再一看祈殿玥的表情,除了生气还是生气,她这无缘无故的征服欲得不到满足,只会再次扩大数倍。 这短暂的小剧场,不为人知。 众人的视线,追随神女的身姿。 直至她抵达了神殿的第一层。 在那里。 神域的域主,三位殿主,神子,以及众多神使与长老聚集。 他们将为神女赐福、祷告、为她戴上神女的王冠,完成这场也许千年才能举行一次的圣典。 天穹殿主开始吟诵赐福之词。 万千金光化作古朴的神秘文字萦绕在神女身边在建木与神术的作用之下,赐福祷告的虚言成了现实的真正的加护。吟诵结束,大殿中的长老们簇拥着王冠缓缓走来,它被放置在用红色天鹅绒布衬托的黄金托盘之中,由人殿殿主亲自双手捧举,他们缓步走到老域主面前,单膝跪下,高举王冠。 老域主身披金色华袍,与那黯淡枯瘦的脸色并不相衬。他艰难的起身,抬起枯瘦颤抖的双手,接过沉重的神女王冠。 “为殿下加冕!” 天穹殿主声音徐徐,悠悠回荡。 此时万千人皆单膝跪地,闭目低头,向神女献上自己的衷心与虔诚,许曜亦是跪下,祈殿玥所期望他做的动作,可惜她看不到。 祈殿玥恭敬低头,单膝跪地。 属于她人生第一个至高的巅峰的时刻,仅有短暂数息。在身后如浪潮般源源不断的呼声中,她却能清晰听见老域主艰难的脚步声。 老域主在人殿殿主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颤巍巍地走到祈殿玥身前,他双手捧着王冠,轻轻戴在祈殿玥的头顶。 流传万年之久的神女王冠,历久弥新,绚烂夺目,它似乎本就是为了祈殿玥而设计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量身打造。 这一刻,热烈的欢呼声再次如海浪潮水般一波波的涌来。 空缺十年的神女之位,今日,终于弥补。邪族与魔修,必将因她新生的神血而畏惧胆颤。 许曜微微抬头。 他勉强能看到,那至高的尊傲的背影,神女的王冠如此契合她,从今日起,她便是真正的应天神域的神女,位高权重,凌驾于亿万人之上,将执掌建木神树,聆听天道旨意。 从祈族开始,从零出发,到现在的应天神域,无数人终其一生也不能抵达的终点,祈殿玥终于完成了第一步。 许曜凝视着她至高的完美背影,沉浸于人群的呼唤声中。 然后。 他突然感受到多余的气息,这很奇怪。 就像是屏住呼吸许久许久的人,突然大口喘息,没有人听得见,但落在许曜耳边,却是如此嘈杂。 这诡异的呼吸声并不来自于人潮之中。 而是在于神殿之上。 在刚刚戴上王冠的神女身边。 在那低着头的人殿殿主,那五脏六腑之中。 我想也许我还可以更水 第133章 殿下遇刺 第133章 殿下遇刺 人殿殿主的经历,足以谱写出最完美最励志的故事。 他自荒芜山野中而来,少年时梦想成仙,得道飞升。 传说神明种下古树,为世界带来灵力之潮。他拼命修炼,想看一眼建木神树之上的天是怎样的,看一眼那棵连结了天与地的神树是否坚韧不拔。 但与别人不同,当人们花费重金、抱着敬畏之心,前去瞻仰建木古树时,他却对连结天与地的神树提出质疑。 神树并非出自于神明之手。或者说,所谓的神明,同样也只是人,他们的修行之法,只是在亘古的时间长流与轮回中,因故遗失。 此言引起非议,成了当时中州乃至整个四方陆地的笑柄。 但自始至终,人殿殿主依旧坚定自己信念,并为之努力,他坚信人也可以抵达神明的高度,或者说,人们可以追赶上曾经的自己,没有什么越古老越强大的理论,有的只有遗忘。 他亲自于世间奔波,探查各地古迹,编纂中州与四方陆地的历史,并将“现在”书写于其中。 唯有如此,今世的一切,如修行之法,如建木神树的存在,如神术,如应天神域…将会永恒的流传下去,哪怕有一天神树枯萎,总也会有人记得这一段记忆。 抱着这样坚定的想法。 他从荒芜山野的平凡少年,一步一步踏入中州、进入神域、荣升人殿。 时至今日,成为新一任的人殿殿主。而曾经的山野少年,也转变为仙风道骨的老者。 如若有神血的加护,他也需会是神子、气运之子……可惜,他仅有一具不断腐朽的人的身躯,人们也坚信这是他的终点。 但人殿殿主坚信,他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他坚信,邪族本也是人类。 他还想探知外海之外的秘密,以及极北与极南的冰封古国的玄妙,因为曾有人说,冰封之国是曾经的中州与四方大陆。 也可惜。 他注定完不成属于自己的最完美最励志的故事经历。 他的一切笔触,将于今日戛然而止。 人殿殿主的信念,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他在神女的加冕仪式中,在老域主与万千人的眼中,动了杀心。 几十道呼吸声与气息,从他的肌肉、肌肤、五脏六腑、瞳孔…尽数而来。 那是经由俎鼠重构之术,所替换的肉身。 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每一块,都是最完美最崭新的。 “有刺客!” 许曜心跳的很快,他粗暴地推开人群,冲出一条路。 仅有一息的时间,远远来不及。 在老域主为神女戴上王冠的时候,在众人低头祈祷、赐福的时候。 人殿殿主已然掏出一柄涂了剧毒的蛇形匕首。 许曜视线之中的整个世界都被过滤,这一刻万物漆黑,唯有长长阶梯之上的神殿之景。 咔嚓——! 他听见身骨断裂、匕首折断的清脆声。 也听见一道道哀鸣与惨叫。 “你在做甚!?” 阎衡殿主率先察觉,当机立断,将人殿殿主持着匕首的右手,干脆利落地折角、掰断。 几十道哀鸣与惨叫嘈杂刺耳,灌入人心,令人畏惧。 人殿殿主早已是非人之身,尽管他的气息还是人族的,但五脏六腑与奇经八脉之中,早已是带有他人意识的器官。 “咯咯——” 然而人殿殿主自己的意识,却并不觉得疼痛。 他的反应很快,同样也只有一息的时间。 神卫军才刚踏出脚步,年迈的老域主甚至才刚反应过来。 低头祈祷、赐福的神域长老们,有的甚至还未睁眼。 而在地上。 人殿殿主被折断的手臂,血肉、手骨,竟是有自主意识的跳动。它们竟是化作黑鼠的模样,甚至还有站立行走的鱼头鼠身的怪物,每走一步,便有沙泥留下。 “糟了……” 许曜的瞳孔中倒映着这一切,他能看见,但他距离神殿很远很远。 距离最近的阎衡殿主,将人殿殿主击退。 年迈的老域主,迅速被天穹殿主拉开。 神卫军仍是来不及赶上,众多赐福祷告的神域长老,此刻才刚刚反应过来。 竟是无人对地上的血肉断臂有所留意。 当血肉断臂化作一具具鱼头鼠身的怪物的时候,已然晚了。 站立行走的矮小的怪物,徒手拾起断裂的蛇形匕首的刀片,它将要成功了。 许曜想不明白这种情况。 俎鼠邪帝的恩赐,的确也只是所谓的替换内脏器官,将人与妖兽与魔修的身体融合于一起,成为恶心丑陋的怪物。但它的这份恩赐,不可能做到完全没有邪气,完全隐瞒得过应天神域,定有人在之中做了什么配合。 再想这些已来不及。 他的目光凝视着那把断裂刀片,时间远远不够。 而一向聪明机灵的玥玥,此刻…却仿佛装傻充愣,还在低着头,双手交握于胸前,认真地祷告、接受赐福。 在嘈杂如潮水的声浪之中,许曜微弱渺小的声音,远不能令她听见。 “哪怕只是拖延瞬息的时间也好。” “拼了!” 许曜一咬牙,取出老域主给予的装满建木树叶的储物袋,抓起一把,直接咽下。 心神得到了补充,但数量太多了,这一刻他竟觉得意识有些飘飘然的飞起。 “筑梦!” 他心念一动。 此刻瞬间,神域的半座小世界都陷入了虚梦梦境。他们觉得仿佛时间停止,一切都静悄悄的,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意识却仍然存在。 时间似乎真的停止了,人们内心万般震惊。 然而他们只是陷入了虚实交错的梦境中。 许曜用尽所有的力气,飞奔登上神殿,通天的建木古树爆发璀璨圣光,他觉得自己似乎与古树有所呼应、联系。 但,这并不够。 当他登上神殿的瞬间,梦境戛然而止,他已来晚了。 涂满剧毒的断裂匕首,深深镶入神女的后背,流溢着微弱金芒的殷红鲜血,侵染了她最喜爱的月白长裙。 “……” 万物短暂的寂静,梦境虽然结束,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真的停止了。 人殿殿主一愣,视线落在闪耀着通天圣光的建木神树之上,突然仰头,长笑。 “殿下,我的任务完成了!” …… 人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却能听得见前方呼啸的声浪。 “殿下遇刺!” “封锁全场!” 人群动荡。 驻守的守卫军尽数出动,以武力强行镇压并封锁了去路,本应是神圣的加冕圣典,此刻却奏响悲鸣之曲,神域的小世界沦落为无数人的囚牢。 没人敢对神域之人动手,哪怕只是个最普通的打杂人员。 更没人能对神女下杀手,哪怕仅只是一瞬的妄想。 但在今日,在神女的加冕圣典之上,有人竟是胆大妄为。 那是神域人殿的殿主,是总在世间奔波,探寻古迹,编纂历史,在四方各地极具声望的人。 也就是他,在神女的加冕圣典中,在万千人的瞻仰之上,在老域主与众多神域长老的眼皮底下,他做到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刺杀神女。 聚集下方的人群,无人能看清他是怎么做到,因为众人都沉浸于短暂的梦境之中。 那是许曜无意识中,与建木神树有了共鸣联系,借助神树之力而创造出的须臾之梦。梦中所有人都只觉得时间静止,不能动弹,而在现实世界,仅过去短暂的几息时间。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毕竟这场梦笼罩了整座神域,囊括了万千人于其中,虚与实交互的恢弘的梦境,即便有现实作为基底,也须消耗恐怖的心神。 他想要尽力的拖延时间,但这远远不够,他终究还是来晚。 “许曜…” “你尽力了。” 祈殿玥没有低头,精致绝美的容颜仍是流溢着淡淡的微笑。然而她的雪发刘海,已经被冷汗打湿,几缕发丝垂落在腮边,略显得凌乱。 她太疼了,脸色苍白,贝齿紧咬着红唇,逞强的忍受疼痛。 涂满剧毒的锋利的刀片,深深镶入她后背的血肉之中,然后,些许流溢着微弱金缕的血滴落。以伤口起始,蛛网状的黑血向四周辐射,深邃恐怖。 “让开,让我以治愈之术救她!” 神子当机立断,手中万千金光幻化,凝聚成书。道道古朴神秘的文字于书中浮现,萦绕在天地间。 审问人殿殿主是次要的,他已然被阎衡殿主与神卫军拿下。 天穹殿主扶着老域主匆匆离去,今日本就已是神女遇刺,如若老域主在遭受什么闪失,将会是雪上加霜,甚至衍变为神域的灭顶之灾。 可当务之急,还是救人要紧。 作为同样拥有神血的神子,此刻最是适合,他正要以神术治愈祈殿玥,此时却被许曜制止。 “不可!” 许曜打断了他的技能施法。 “为何?”神子一惊,“咦……等等,这是什么?” 他也反应过来了。 许曜语速很快,“殿下的伤口,有邪气之毒。贸然以神术治愈或净化,只会加重伤势。刺客作了一点伪装,令人难以察觉其中的端倪,绝不可上当。” 神子险些酿成了大祸,好心办坏事,甚至可能当场令神女置之死地。 这倒并非因为他愚笨或者反应迟缓,而是人殿殿主有意而为之,故意误导他人。这样,便能借刀杀人,由神域完成最后的致命一击。 唯独许曜,本就是灵邪双修,又得俎鼠邪帝的重构之术,对邪气的感知最为敏锐。 “太清玄天宫的人何在!?” 神子心有余悸,他冲向旁侧的神卫军兵士怒道,“去叫她们来!” “是。” 神卫军兵士领命,匆匆离去。 …… …… 中州下起了一场雨,雨声嘈杂,雷鸣不休。 东方的云岑海渊传来消息,埋藏于海渊之下的神秘古迹现世,那里有祭坛、神器、法宝,甚至潜藏有关于俎鼠邪帝的永生的秘密。 有人先行奔赴,前往海渊;但更多的人依旧守候中州,等待这场神女加冕圣典的结束。 然而,神域小世界与中州断了联系,没人知道之中发生了什么。 中州城雷雨轰鸣,但神域内的虚假之天永远定格为三千里晴空,望不到尽头。 神殿的大门合上了,神域已被封闭,处于神域中的人们,将由天穹殿的众多长老们强制抹除这段记忆。虽说会有漏网之鱼,但能抹除多少,便是多少了。 “堂堂人殿的殿主,却在加冕圣典之上重创神域神女。” “耻辱,真是奇耻大辱!” 老域主面色苍白,咳嗽的厉害,他突然感到心脏剧痛,喉咙火热,捂了捂嘴,发现自己气急攻心咳出了血。 众人低头,沉默无言。 他们想过死鼠的出现定不简单,所以在今日的圣典上,守卫前所未有的严格,进入神域的每一人都经历层层盘查,绝不出错;他们也怀疑过神域内部,然而却也一无所获。 “阎衡,查,务必查!好好盘问个清楚,用尽一切极刑!” “尤其是最后不明所以的一句话……一定要问清!” 老域主厉声道。 那句话便是…“殿下,我的任务完成了……”。 这到底何意? 总有人的目光,悄悄地落在神子身上。 他很可能会被背黑锅,很可能会被污蔑,这一点谁都清楚,但谁也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人殿殿主主动开口,解释之中缘由。 阎衡殿主告退,便是亲自去拷问。 时间很快过去。 众人唯有干等着,干着急。 老域主本想命许曜禀报情况,有关于人殿殿主的真面目,似乎只有他知晓些许。 但现在,老域主没有心思。 当务之急最需确认的,为神女是否安然无恙,缺失十年的神女如今才要归位,便出了岔子。若让藏匿于外海的邪族听闻,将又会是一阵腥风血雨。 “域主大人,神子殿下,以及……各位长老。” 此时,身着华丽长裙、容颜雍容华贵的美妇来到众人面前。 她是太清玄天宫的宫主,名曰唐秋,本携带着弟子与宫中长老,也是来参加这场圣典。然而神女遇刺,事态紧急,擅长医术且不必避嫌的她们便被叫来医治神女。 “结果如何?” 老域主问道。 从唐秋的表情来看,结果显然并不太好。 她沉重地叹息,却慌张地赶忙收起失落情绪,生怕老域主动怒。 “我已尽力…尚还能保住殿下至多十年的寿元,她的神血也依旧存在,但代价是……” 唐秋沉默些许,一字一句说道:“殿下的肉身年龄退化了,如今,外貌与身形约只是十岁左右的女童。” 第134章 说殿下可爱 第134章 说殿下可爱 神女还算安然无恙,神血仍在,这本是好事,但结果仍然不尽人意。因为,没想到会有特殊情况。 “此为何意?” 老域主难道。 太清玄天宫的宫主唐秋细致说道:“便是字面意思,殿下的外表现在仅只是十岁左右的女童,不会再成长。如若她身上的毒素不能清除,今后每隔一年,肉身年龄便会退化一岁,直至最终…” 空气寂静沉默。 肉身年龄倒退,直至最后也步入大限,夭折惨死。这样的死法,古往今来都极为罕见。 十年的时间又能有多久?只怕老域主大限还未至,便又要为新一任的神女准备葬礼,实在讽刺。 “刺杀神女的罪人,已不再是人殿殿主,此刻被押入水牢拷问。” “但等他主动坦白,只怕时间已过去太久。” “唐宫主,神女所中之毒可有何玄机与破解之法?” 老域主的声音充满了威严。 唐秋微微低头,却是无言,片刻后才断断续续地道:“域主大人……我,我也不知,此前从未见过。” “……” “那虽说是毒素,却蕴藏一缕极其微弱的邪气,如死结一般紧紧系着殿下的灵脉与血肉,不断蚕食殿下的寿元。” 唐秋说道:“我们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毒素!而且,这绝不可贸然以神术治愈或净化,否则只怕会是火上浇油。” 下此毒素的人殿殿主,太过于了解神女与神域了。 蕴藏邪气的毒素,早已与祈殿玥的血肉连结一起,如若被神术净化,那么她的寿元也会随之一道消逝。 老域主枯瘦的手掌,死死握住王座扶手,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 “如此说,别无他法了?” “今日神女的加冕圣典结束。” “然后,便可以着手准备葬礼了?” 他长舒一声,一字一句凝重道,威严压迫只令人胆颤。 唐秋额头上布满些许冷汗,只怕她与太清玄天宫,会如旧时王朝的那些太医一般,因无力医治皇上,遂被满门抄斩。 她慌慌张张,连声道:“未、未必如此……” “域主大人,殿下说,她或许能猜得到此毒素的来历与破解之法,不过在此之前,她需找许公子谈话确认。” 说于此处,她的视线落在许曜身上。 神女殿下醒来之时,第一句便是指名道姓,要见许曜一面,这甚至排在老域主与众多殿主长老之前……不知这是因神女对他的莫须有的偏爱厚爱,还是他的确知晓些什么。 作为太清玄天宫的宫主,唐秋与神域的关系谈不上有多恶劣,却也不算太疏远。但神域之中什么时候多出来许曜这样陌生的人,她竟是毫不知情,倒是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坊间传闻最令她好奇。 “许……曜?” 众人面面相觑,无论是天穹殿主,还是众多长老与神使,此刻都感到奇怪。 坊间传闻终究只是传闻,这段时日以来许曜也不过只是打杂罢了,难道还真有什么本事么。 唯独老域主知晓,许曜是灵邪双修,甚至可能是气运之子的情况。 “就在方才,老夫与建木神树有所感召。圣典中有另一人呼唤神树,甚至与其缔结联系。虽说联系仅存在几息便被斩断,但,他总归是存在的。” “神女的神血仍在,也许她会直接聆听天道的旨意。” “便听她的罢。许曜,你去见她一趟。” 老域主的语气一下子疲惫许多,没了先前的激动或是愤怒。 …… …… 开门声响起。 许曜独自一人,来到神女的闺房。 房间空旷,寂静无人,只有那熟悉却带着些许陌生的少女安安逸逸地躺在床上,稚嫩的小脸蛋浮现着淡淡的红晕,是毫无防备的睡相。待许曜进来时,她美眸微启。 祈殿玥的宏伟山峦已是不再,而是如神域外的平原一般,波澜不惊。她变小了,也可以说变成了稚嫩可爱的小萝莉。 这很不好。 但是现在,许曜没有心思去开这些玩笑话,他看见玥玥的笑颜,只有心间升起疼痛。 “你来了。” 祈殿玥微微笑道。 “玥玥,若我当时反应再快一些的话……” 他没有看见玥玥背后的伤,却也能猜到伤口的凄惨,若羊脂玉般完美的后背却被划出一道瑕疵,对于玥玥这样爱美的人来说,定然会感到心疼。 但出乎意料,她的态度仍显得轻松…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她轻声道:“嘘,不要说话,这些无趣的事,我们可以等等再说。现在,请认真地看着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想要问你。” 许曜看着近在咫尺的那童真的容颜,顿了顿,“更重要的…事?” “嗯。以这副姿态展现在你面前……唔,呀,嗯…怎么说呢,感觉,很害羞。” 玥玥柔软小手紧紧攥着被褥一角,说话时,脸上红晕娇艳。 “许曜,我这样的姿态……怎么样?我想听你认真的毫无保留地夸赞我。”她的声音带着些稚气,曾经高傲的神女威严已不再。 “可爱吗?”她小声说道。 “你要说的事,就这?” “当然!” “……” 玥玥砸了咂嘴,盛怒,“我对自己还算很有自信的。说,快说!说殿下很可爱!” “越如此越不能让你得逞。”许曜沉默些许,道:“想得美。” “……你这个笨蛋!” 玥玥气得咬牙,自以为非常难听的骂句,然而说出来却是意外的可爱。 她脸上本是娇羞的红晕,此刻是属于娇怒的。 原本暧昧却又带些小焦躁的气氛无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的尴尬。 料想过许曜会是直男,却没想到这么笔直坚硬,没有半分转弯回旋的余地,弄得她实在不会了。 许曜摇了摇头,说道:“这很不好,说实话。” “让你担心了么?” 玥玥笑道,稚嫩的小脸蛋甚是可爱,直击人心。她完全没有受伤的姿态,相反,看上去精神很不错。 “不是。” “那是……?” 许曜如实坦白道:“我不喜欢萝莉。” “……” 玥玥的判断,出了差错,她现在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自己好像…多此一举了? “真、真的?原来……原来你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变态啊…” 许曜眉头微皱,很是不满,“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不管。变都变了,我还能再当众恢复不成?” 她柳眉微蹙,神色冷冰冰的,“你这个臭男人,就不能为了我而喜欢萝莉么,也只能是我。” “犯法。”许曜说道。 “你喜欢别人才算犯法。” 玥玥稚嫩柔软的声音,依旧带一些天生的威严与命令。 “没有这条律法吧?” 许曜说道。 玥玥轻哼一声,“有,稍后我找域主,找各位殿主、长老一同商讨,针对你专门新增一条神域的律法。” 许曜:“……你不要太嚣张了。” 第135章 谁说不喜欢洛璃呢。 第135章 谁说不喜欢洛璃呢。 当身居神域高层的各个大人物,在忐忑不安地等待许曜时。 他却在房间中,与神女打情骂俏,不得不说这实在讽刺。 许曜本也是抱着忐忑与沮丧的心境,来到玥玥的房间中的。他感到自己的无力,如若再赶得早一些,如若梦境构筑的时间再久一些…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意外。 但玥玥她笑得则是很开心。 房间中。 她娇小的身躯只披着一件宽松纱裙,长长地裙摆袭地,在铺满丝绒地毯的地面拖曳。也许只要踩住她的裙摆,甚至只是些许微风拂来,便能叫她整个宽松的纱裙褪下。 许曜再变态,却也不会对小萝莉有所感觉,他只喜欢黑暗和御姐。不过,玥玥是个例外,原因无他,实在是垂直腰间的雪白银发太过耀眼,好看的人怎样都好看。 “我感觉到变态的眼神。” “你刚刚一定对本殿发情了。” 玥玥忽地不寒而栗,转过身来,毒舌激发。 “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别闹。”许曜嘴角微微抽搐。 “哼……噗,我就喜欢你这样假正经转移话题的心虚模样,还道是谁说不喜欢萝莉呢?” “……” 玥玥亲手为他倒一壶茶。 但因为身子太矮的缘故,她很费力,那双赤裸小巧的玉足需要高高踮起。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毒舌了。”许曜问道。 “谁叫你,一天天的挑逗我?故意骗我说喜欢小萝莉,故意让我吃醋生气……我是说,我至少也是神女,怎能继续惯着你。” “闭嘴吧,小矮子。” 许曜第一次被玥玥轻易完美的拿捏,很不服气,为了找回自己的场子,左思右想之下,用了此下策。 “就算你是我的小夫君,也不可以如此无礼。” 玥玥冷哼一声,努着小嘴,装模作样似得抡起小拳头,“找打哦?” 许曜轻抿一口茶水,如反派恶人的嘴脸,“你现在不过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色小矮子,这个威胁,对我没有用,反倒显得你可爱。” “哼,你看好了。” “你还能给我点颜色瞧瞧?”许曜平静道。 “你真的可要瞧好了…” 玥玥生气又认真,仍是惦着脚尖,蓄力片刻,柔软的小拳拳蓦然挥出—— 轰隆隆—— 拳风呼啸,似层层海浪。即便肉身年龄退化,但恐怖的实力底蕴依旧存在,甚至分毫不减。 许曜升起些许冷汗,只怕若真正的迎上这一拳,他吃不了兜着走。 “怎样?” 玥玥见他惊讶的模样,心中甚是满意。 他们二人之间,总想着要令对方吃瘪,总想让对方心甘情愿的做自己的狗,有着相同的莫须有的征服欲,最扭曲的心境莫过于此。 “我看明白了,傻白毛,你单只是在扮猪吃老虎。” 许曜意识到她根本不受任何影响,实力境界仍在,便如此说道。 “哼哼,否则…你以为呢?” 玥玥继续倒上一杯茶,而后坐在许曜面前,轻松惬意地晃着一双赤足。 她想踢一下许曜的小腿,故意挑逗对方。不曾想,此时的她腿太短了,那费力的尝试的表情,反倒令人觉得滑稽好笑…… “我以为,今日差点结局了。” 许曜半开玩笑地说道。 “神卫军很蠢,愚笨的长老们还在吟唱赐福,地府殿主出手制服刺客,天穹殿主扶着年迈的老域主退场……他们都很呆板,但我可不会,我怎会真的任由刺客杀我?” 她垂眸饮茶,嘴角勾勒出淡淡的笑,一切掌握在手中。 “他们可并不笨。”许曜说道:“只是……输在了信息差。” “什么意思?” “就是你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事,比如…俎鼠邪帝的恩赐。” 许曜说出自己的猜测,“你身上的毒素,还有人殿殿主,我想,是出现在俎鼠邪帝手中的崭新的恩赐。这是……朔月邪帝教会你的么?” “又被你猜到了?” 玥玥愣了些许,满脸吃惊,片刻才舒缓下来,“真是什么也不能瞒得过你……” 许曜发现,俎鼠邪帝的恩赐,与真正所写的有矛盾,这位邪帝不过是拼接他人的肉身为己所用,但内脏齿轮之类的概念,显然太超前了。何况,俎鼠邪帝终究也是邪族的人,它的恩赐必然也以邪气修炼为基础,不可能做到脱离这一体系,这显然又是朔月做的手笔。 “不过确实如此,而且,你差点坏了我的大事……还好,我的运气不错,你还差一点点。” 玥玥长舒一声,是心有余悸的神色。 如若当时,人殿殿主真的被制服,她的一切可全都要付之东流了。 好在老天爷是眷顾她的,尽管话说的很难听,但许曜没能制止人殿殿主,实在是她最幸运的事。 许曜说道:“你以前向我隐瞒事情,还会低声下气的,让我睡一睡膝枕作为补偿。但是现在可不会了,反倒毒舌的厉害,我差些以为真出了事情。” “让你担心了吗?虽说如此,膝枕还是可以的。” 玥玥轻声道:“我只是单纯不想让你想太多,一切的事后我都会告诉你。” 许曜问道:“现在算事后么?” “……也可以算哦。”玥玥露出为难的模样,欲言又止。 神女的房间无人敢窃听,也无人能做到。她对此也有绝对的信心把握,所以才大摇大摆的在房间中与许曜打情骂俏。 但说到正事时,她却显露出为难的模样,看来不愿多说。 “想知道的话,求我,发自内心的尊重的叫我一声殿下。” 玥玥昂首挺胸,双手抱肩,她的气场依旧,只是平胸支撑不起她现在的姿态了,反倒显得有些些卖萌的意味。 许曜平时叫她殿下,叫得也很多。 不过她还是更希望听见认真的、发自内心尊重的声音,正巧就借这一点机会,来满足一己私欲吧。而且,她很想挑逗许曜,看见后者为难、吃瘪、不甘心又气又怒的模样……就像之前的她一样,越是如此,越是兴奋。如若不是怕这个男人觉得疼,她更想玩一手严刑拷打的戏剧… 啪! 许曜双手合十,动作干净利落,深深低头,“求你了,玥玥殿下。” 玥玥愣了片刻,突然间手足无措。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她以为许曜又会倔强、逞强,叨叨絮絮扯上许多,以此强行给自己挽尊。 哪想到臣服的这么快,她一时间难以反应,耳旁仿佛还在回响着那真诚的请求声…她的脸又红了。 “好、好难为情……你怎么总是不按套路来呢…”她小声嘀咕。 第136章 真土 第136章 真土 小孩子就是好哄。 不过只是个白头发的小矮子罢了,让着一点,看她意外惊讶的表情,也是另一种好风景。 “总感觉你的请求声音,显得虚情假意,不切实际……像是在故意哄我一样。” 玥玥柔巧的双手捧着精致的白玉茶杯,埋头喝茶,声音冷漠。 许曜真诚道,“我尊重殿下发自真心。” “我不信哦。” 玥玥放下茶杯,突然露出恶趣味的笑颜。 但见她微微侧身,提起裙摆,伸出一只纤纤玉足,玉石雕琢般雪白细腻的足踝上,是用鲜艳璀璨的红绳系着的精致小巧的铃铛,随着她伸出玉足的动作,铜铃摇曳,铃声清脆。 她如用心险恶的反派般的笑颜,骄傲地说道: “只要你跪在本殿的裙……喔,跪在本殿的脚下,就可验证你的真心。” “只有跪么?” “…不,不然呢,你还想做些什么?” “殿下应该也看过小黄书吧,我觉得里面会有的。” “……” 玥玥两腮微微鼓起。 她伸出的雪白的纤纤玉足,突然间羞涩害怕的颤抖了一下,似是有缩回去的想法。 她是外强中干的,人菜瘾大,菜且爱玩,越是在许曜的变态xp上跳舞,越容易被反杀,甚至直接快进到战败剧情。 “这,这不可以的吧?”她胆怯地收回玉足,以纱裙严严实实的遮好,不敢说话。 “开个玩笑。” “你果然又是在调戏我!” “傻白毛,你玩不过我。” 许曜叹息着摇摇头,“我对小孩子没有任何一点兴趣。” “……但你肯定会对我有兴趣的!” “我对你的兴趣是,你什么时候变回去?” 伟人有言,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堪一击,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我才不想变,才不想满足你的欲望,你这么不喜欢,以后别上我的床了。” 玥玥恼羞成怒,然后再不敢怎么说了,变态是许曜的长处,她三番数次以自己的弱点去对峙许曜的长处,结果便是自然而然的战败。 “别睡太死,晚上我亲自行刺你。” “……不来是小狗。” “……” 许曜看了一眼窗外天色,遂转移话题。 “玥玥,老域主和几位殿主、长老们,若知道我们是在这儿偷偷摸摸的打情骂俏,他们一定会气得吐血。” 当刺客他们岁月静好之时,外界已是一片混乱。神女遇刺的消息,必须要封锁在神域之中,因此天穹殿的长老们必须倾尽全力,以神术抹除部分人的记忆。 “没有关系的,不着急。”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玥玥,却在窗边茶桌前晒着太阳,淡然的品茶。 许曜直白问道:“从方才开始,到现在,我还是想不太明白。” “嗯?” “在加冕圣典的这一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是为何呢。” “很简单,朔月叫我这样做,我便去做了。”她轻声回答道。 “如此大动干戈,你知道她的目的么。” 许曜越看越怀疑,玥玥与朔月邪帝那老娘们关系匪浅。 却听玥玥说道:“我也不知,不过仔细想来,她应当是想让中州一部分资历深厚的老妖怪们发现,神域并不靠谱。” 在加冕圣典的这一天,作为圣典主角的神女,却被当众刺杀,这定会让人怀疑神域的能力。 而来参会的,皆是中州各大宗门或家族的老妖怪,他们各自掌握绝对的话语权,若他们的观念被改变,手下的万千人也会随之转变。 应天神域凭借着建木古树,能够在邪族与魔修的手中,保护人们;可若是人们不领情,甚至质疑、讽刺、污蔑神域,那将会是朔月邪帝乃至于整个邪族都喜闻乐见的。 “倒也有道理,不过…” 许曜仔细一想,说道:“神域的神术,有能够磨灭人的记忆的方法,其次是威逼利诱,总能将舆论消息压到最低。到最后,很可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是的。”玥玥弯眸笑道:“所以,朔月还有最主要的目的。” “什么?” “借神域之力,剿灭蜗居于海渊之下的俎鼠邪帝。” 她说出答案。 原来,早在北地并寻找到祝长歌之时,她就有了大致的设想。而后尝试去做,果然成功。 朔月邪帝和祈殿玥,利用祝长歌的一缕神识,故意呼唤人殿殿主,令其本尊亲自出行。 人殿殿主的性格便是如此,四方大陆的各地遗迹、古人历史,他都极为好奇,甚至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亲自走过。正因如此,他落入了圈套。 当追寻着祝长歌的虚假的联系之时,他来到了云岑海渊之中,见证了邪帝的‘神迹’。 神域三殿殿主之中,他是最为年轻的,从未见过邪帝的真面目。于是,当他被强行灌入俎鼠邪帝的恩赐之时,他曾经的信念便塌毁。 “人殿殿主,正是接受了俎鼠邪帝的恩赐,误入歧途。稍后你也需要将此事告知于老域主和各位殿主、长老们。这样,他们便可以开始思考清剿海渊与俎鼠邪帝的可能性了。” 玥玥如是说道。 许曜沉默些许,深深长叹,“我看明白了,也许我跟人殿殿主一样,也会被你利用。” “嗯,所以,可以么?”玥玥轻声道。 “不行。” “我又不会害你。”玥玥努着小嘴,昂首,挺着平平无奇的胸,理直气壮:“睡也陪你睡了,陪你睡了这么久,除了不能做的事情以外,其他能做的也跟你做了,让我任性的利用一下,怎么了嘛?” “对不起殿下,是我的思想觉悟不够。” “不准阴阳怪气。”她又开始了,“除非你爬过来,让我踩一踩脚” “……” 许曜揉着凌乱的头发,道:“稍后见到域主他们,我会说到人殿殿主和俎鼠邪帝的事。” “嗯,麻烦你了。” 玥玥认真的说道:“许曜,你知道的…我永远喜欢你,没有任何原因。所以,不要想得太多,我也不会利用你。” 许曜准备离开,听到此言时,惊讶的回头,“我刚只不过是开个玩笑。” “知道你又是故意调戏我。”玥玥的声音轻柔,“但,唯独这一点,我是认真的。” 褪去神女以及反派的身份,再抛开其实力与境界不谈,她仍然有一项很厉害的能力:撩人。这片位面中,大部分世人的恋情都是男强女弱、前者主动后者被动的情况,唯独许曜与祈殿玥不同,自始至终,这白毛少女就展现出了卓越的撩人天赋。 “玥玥。” 许曜意识到,自己必须也得主动一些的去撩。否则便是今日割一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彻底失去主动权的女强男弱的境界。 “嗯?” “在坊间寻常人家之中,你知道丈夫为什么把妻子通俗的称呼为…老婆呢?” “为什么呢?” “因为这段姻缘,始于月老,终于孟婆,此生此世,执手一人。” “嚯…许曜,有人跟你说过,你的嘴很甜么?”玥玥稍显吃惊。 “嘘,还有。”许曜说道:“那你知道,妻子是怎么称呼丈夫的呢?” “老公呀。” 玥玥眨了眨美眸,学会了抢答。 “哎。”许曜点了点头,认真道:“我在呢。” “……” 玥玥满脸黑线,稚嫩雪白的小脸蛋,显得可爱而又无奈。 “你是怎么做到又土,嘴又甜的…??” 她认真道,“太肉麻了,难受死我了……!谁教你这么说话,不要去学,别学坏!” “书上说的。” 许曜意识到可能也不对劲,迟疑些许,内心骂着互联网营销号害人不浅。 “好吧…” 玥玥淡淡的叹息,再次示范,道:“话虽然很土,不过有许多话是要看人说的,别人说,那只会令人肉麻;可若是你说……却也深情动听,” “……” “怎么了?” “我认输了。” 许曜投降,因为再次被玥玥的一句话撩得心动,血槽清空。 论撩人的水平,他被傻白毛爆杀几条街。 “莫名其妙…” 玥玥小声嘀咕着,她一头雾水,跟许曜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还在想自己是否过分了些,以至于让他莫名其妙说着认输了什么的…… …… 长夜降临。 中州城的雷雨还在下,街上的坑洼蓄起了水。 在神域中参加圣典的人们,依旧还未回来,谁也不知道那之中发生了什么,因为已经与神域断了联系。 神域的小世界之中,虚假的圆月明亮皎洁,万千人滞留于此。实力孱弱者,均被迫接受神术的记忆抹除;而有头有脸的身份尊贵的老妖怪们,则是被许以重利,保守秘密。诚然神女遇刺的消息一定还是会蔓延到外界的话,但神域的做法总归是减少一点舆论危机,这样,便不会有人因各种原因选择投靠邪族、堕落为魔修。 就在方才,水牢之中传来消息。 历经一整日的拷问,人殿殿主依旧未能吐出有价值的情报,甚至三番数次想要自尽。 越是如此,越表明其内心有鬼,有不惜牺牲自己也必须要隐瞒的人。 “殿下,我的任务完成了!” 人殿殿主在行刺结束后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若不能解释清楚,最容易惹得非议。此刻他越是拼着自尽,某人也就越麻烦。 神域之中被称呼为殿下的人,只有神子与神女。神女身上的伤势不假,甚至危急到了寿元。所以,同被称呼为“殿下”的神子,如今最为尴尬。 此刻。 在神殿的最顶层。 除开神子以外,神域的高层便都在此。 “所以,坊间传闻竟是真实发生的?” 阎衡殿主吃惊地看着许曜,道:“许小友,你居然的确是被一尊邪帝所追杀?而且,你竟还是灵邪双修?” “是的,多亏神女殿下的救命之恩。” 许曜点点头,在得到老域主的许可以后,此刻面见神域的各个大佬,他摊牌了此事。 “方才许小友已展现出能力了,那是邪族的怨魂提炼之术,的确为真。” “若如此,能察觉到俎鼠邪帝的恩赐,倒是正常。” “若当时以神术治愈的话…只怕神女殿下……唉。” “实在看不出……” 阎衡殿主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这份叹息是留给自己的,因为自己看人的眼光出了岔子。 旁侧,仙风道骨的天穹殿主说道:“不止如此。白天在圣典之时,许小友似乎能与建木古树共鸣联系。” 他的职责便是钻研建木古树,寻找神迹,借助古树的能力,创造神术。正因有神之血脉的缘故,他对古树的感知尤为敏锐,也注意到许曜与古树曾经出现的瞬间的联系。 “这一点…我倒是没注意过。” 许曜说道。 筑梦之术就算再怎么厉害,凭他的本事,也不可能做到覆盖整个神域的,哪怕只有须臾一瞬。显然,这是无形之中借助了建木的力量。 “这位许曜,自幼便是灵邪双修之身,又被朔月邪帝之分身亲自追杀,机缘巧合之下遇见当今神域之神女,在加冕圣典的危机中与建木古树共鸣……有一份答案,我想诸位已了然于心,他是气运通天之人,毋庸置疑。” 老域主平静地说道。 天穹殿主微微点头。 有关于气运之子的事,正是他分析神迹,所发现的结论,此事不假,而且历任域主皆也是气运通天、一切都能化险为夷的人。 “所以,许小友,若你与神女的判断不错。那将表明……人族将有危机。” “时至今日,最担心之事发生了。” “盘踞于海渊的名为俎鼠的邪帝,已掌握了隐匿邪气,并且融入于人族之中的方法。即便是神域,也无法察觉。” “这很危险。” 老域主沉重地说道。 “是的。” 许曜说道:“域主大人,依我与殿下的见解,如若可以…最好是派神卫军出征海渊,剿灭俎鼠邪帝。” 邪族之中虽有三十二柱邪帝,但其中也有已陨落的,至今未有弥补。 针对邪帝的轰轰烈烈的清剿,将再一次开始了。 “不可!” 此时,天穹殿主说出所有人心中共同的见解:“最近这段时日,海渊中传闻有古遗迹现世,四方各地以及中州有大批修士都奔赴其中,不知几千、甚至几万人,这恐怕……” 太无聊太累了这个月写完结吧 第137章 老域主的谜语人梦境 第137章 老域主的谜语人梦境 许曜至今仍未知道,朔月邪帝的真面目,甚至连再见她一面都很困难。 但她想要达成的目的,却是清晰明了。 费尽心思,不惜暴露自身身份,斩杀上任神女,只为将祈殿玥送入神域之中,作为神女,作为细作;而后又在加冕圣典之上作乱,因为想要借助神域的力量,诛杀蜗居在海渊之下的俎鼠邪帝。 同为邪族的邪帝,但并非所有人的目标都是相同的。 朔月教会俎鼠邪帝隐藏邪气的能力,然而后者在习得此能力以后,却是过拆桥,故意反叛,他也知道的太多了。 所以,在加冕圣典故意制作如此混乱,最直接的目的,便是要借助神域的力量,诛灭俎鼠邪帝。 但是…神域亦有困难。 他们并不能做到出征海渊。 “几千、几万的修士聚集,若稍有不慎,很容易误伤。倘若人们对神域有所质疑,信念不再,那么建木古树势必会渐渐枯萎。” 天穹殿主如是说道。 许曜听见了崭新的、并非自己所写的设定,很是稀奇。 “若将俎鼠邪帝可以隐藏灵力一事,告知于天下呢?”他试探性地问道,“让他们警惕,自主撤出海渊。还继续留在海渊之人,便是渴求堕落为魔修,斩杀即可。” “万万不可。” 天穹殿主厉声道:“须知邪族第三十三柱朔月邪帝的存在,天下人尚还不知。若他们知晓朔月的恩赐之一,能够隐藏灵力;若知晓俎鼠邪帝的‘永生’,亦超脱了邪气的范畴,只怕人心不稳,天下大乱。” “人与邪族魔修最大的区分,在于修炼体系。前者依靠四方大陆与中州存在的天地灵气,后者则依靠外海的邪气。” “当有一天这份隔阂被打破时,人族均可以灵邪双修,那将不妙,只怕建木神树将会枯萎。” 许曜问道:“为何?” 天穹殿主长叹一声,微微摇头,“在万千年的神域一代代的传承之中,先人发现……邪族的‘恩赐’,与神术极为相似。” “……”许曜微微咂舌,他又听得了新的设定。 天穹殿主继续说道:“修士只追求力量与永生,只怕会有更多的人,甘愿堕落为俎鼠邪帝的信徒。” “是我疏忽了。”许曜说道。 朔月邪帝无愧于是改写设定、创造书中新世界的人。不仅杀了气运之子,更是助邪族步步高升。 照这样下去,神域与人族要输了,输给俎鼠邪帝,输完邪帝再输邪尊,然后是魔将、魔兵,接下来没人输了,因为都被同化堕落为魔修了。 “既不能有大动作,也不可将俎鼠邪帝的真相告知众人,难道我等只得坐以待毙?” 阎衡殿主眉头紧皱,凝视着天穹殿主的视线显得鄙夷,“何必有这些顾虑?只管明日千千万万神卫大军出征,将人杀光便是。” “你……哎!”天穹殿主摇了摇头,沉重叹息。 “只需接管云岑海渊下出现的古遗迹,任何外人不得进出,何惧之有?那些修士闹翻天了,还能动得了神域的一根手指头?” “糊涂!” 二位殿主突然杠上了。 显然,其中一人不计后果,只管船到桥头自然直;另一人太担心后果,却是进退两难,给不出主意。 “够了!” 老域主狠狠一拍王座扶手,厉声喝道。霎时,安静下来了。 他苍老的眼眸子,凝视着许曜,道:“许小友,不妨说说你的见解。” 许曜沉思些许,苦笑一声,“域主大人,二位殿主,神女殿下身上的毒素,总还要去解决的,具备神之血脉的人并不好找。” “解铃还须系铃人,势必还是要去海渊一趟的。” 他说了一句令众人都觉得非常有道理的…废话,连他自己也如此认为。 但他停顿些许,却还继续说道:“不如我与殿下,再带一位信得过的侍卫,我们悄悄进入海渊。” 众人哗然,感到不可思议。 老域主眉头微皱,道:“你们想单独深入海渊,甚至可能直面一尊邪帝?” “不,并非如此。” 许曜说道:“在云岑海渊的地底深处,有自称接受‘神明’指引的元氏一族,他们所信奉的神明,实际上就是俎鼠邪帝。我想,不必直面邪帝,从元氏一族中也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的。” 有关海渊之下的元族的事,他也说给了玥玥听。 老域主陷入沉思。 许曜补充道:“殿下的寿元不多,但神域又不能大动干戈,实在已无他法,唯有冒险。” “不如往好处的去想罢。殿下既具有神血,势必为受到天道眷顾的天之娇女,也许无形之中,自会受到天道的庇护。” 他补充说到此言,尽管话语苍白无力,可众人仔细一想,竟也有些许道理。神女是受到气运眷顾的天之娇女,而许曜…能以凡人之身进入神域,显然也是气运不错的人。 有关于气运之子的钻研,天穹殿主实际心底并没有底,因为他不是天道,捉摸不透天意。但时到今日,似乎真的要寄托虚无缥缈的天意了。 “这是你与神女共同商讨的决定?” 老域主沉重地说道。 许曜点头,道:“殿下便是如此决定。” “她很倔强,认为不如自己亲手拼搏,也许能拼搏一线生机。如若出了什么意外,无非也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众人沉默无言。 如今,神女祈殿玥的寿元,至多只剩下十年,但这是理想情况之下。谁也不知某一天毒素是否会突然发作、恶化。 老域主想了很久,眼眸扫向在座众人,徐徐道:“诸位如何看待?” “……” 众人沉默无言,不敢说话。 于情,绝不敢说同意,何况那可是地位远超他们的神女;于理,也觉得勉强可以一试,就让命不久矣的神女自己去做罢,否则只剩下出征讨伐这一条路可走。 最终,做决定的权利还是在老域主手上,若未来神女出了什么意外,也许他将要背负极大的心理负担。 但是老域主很确定,确定一切将会无事。 “既然诸位无言,便由我来做决定罢。”他凝视着许曜,道:“许小友,便依你与神女的抉择,去罢。神域中的侍卫,可以任意挑选;神域中的神器法宝,你们二位认真挑选。” “各位长老、二位殿主,必须给予一切帮助。” 话音落下。 众人齐声道:“是。” “好了,诸位先退下罢。” 老域主平静道:“许小友,你留下来。” …… 恢弘的金色大殿,再次只剩下许曜与老域主二人。 “我的时日不多了。” 老域主此时才显露出眼神的疲倦,单是先前的严厉与斥责,就耗费他许多力气。头上神域的王冠沉重,甚至压得他抬不起头来,只得垂丧着气,几度无言。 许曜说道:“域主大人,还请多多休息。” 这话和“多喝热水”一样,什么也不是,但又非常有用。 “最后再为老夫造一场梦罢。” 老域主忽地说道。 许曜微微点头,“具体是…?” “这七日以来你所塑造的所有梦境,就于此刻融合在一起,让老夫完整的经历吧。” 老域主深呼吸一声,闭上双眼,多余的话已不会再说了。 “明白了。” 曾经塑造过的梦境,许曜已经轻车熟路,消耗的心神自然也会少一些,借用建木树叶的功效,将这七日所作的梦境全部融合于一齐,也可以做到。 “那我开始了。” 话音落下,许曜闭上双眼,心念一动,开始塑造梦境。 故事从少年二十岁的老域主起始,出身于荒芜小镇落寞世家的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废材,那段时日,经受许多沉重压迫,难以抬头。 某天有神明入梦,赐予他修炼功法,赐予他万千机缘。借由神明的馈赠,他摆脱废材的名号,力败荒芜小镇的其他世家,为自己家族争光。不过时间悠悠,沧海桑田,时至今日老域主连曾经的家族叫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与他同行的来自中州的仙子,总是称呼他为“小土”,讽刺好笑却又显得一点温馨…… 往后的人生,靠着机缘法宝,有来自中州的仙子的帮助,他排除万难,毫无悬念的踏入中州,进入神域。而在神明的指引帮助之下,他获得了最后的机缘,成为亘古至今最年轻的一任域主。 故事若到如此,便是最完美的结局。 用许曜通俗的话来说,老域主的经历,就是标准的气运之子模板,是最顺风顺水的“happy ending”的大团圆结局。 然而此刻,许曜突然发现,有一种方法,可以将happy ending的大团圆结局,变得具有bad ending的巨大的冲击感。这很简单,就来自于老域主的身上。 只需将大团圆结局,往后延续即可。少则数分钟甚至几息的时间,多则是月、年,甚至是千年。 老域主便是如此。 在成为神域域主以后,他做了一场梦,梦见位面溃散,世界是一片漆黑的星夜。然而那时,却有神明创造新世界。 因此梦,老域主突畏惧星空,害怕黑夜。甚至时刻怀疑,自己是否如一具被系着枷锁绳索的傀儡,由星空之上的神明所操纵。 这份畏惧与疑虑,直到今日也不能磨灭。 梦境结束了。 老域主闭上双眼,陷入深眠,他并未死去,只是在梦境中再次度过了自己的一生,心神疲惫。 许曜凝视着王座之上的老人,突然间觉得,他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他确信,老域主是想告诉自己什么,所以这七日的时间,才循环不断地令他塑造梦境。 然而作为谜语出题人的老域主,是站在上帝视角的,他可以轻松寻找并串联线索;然而作为局中人的许曜,显然很难理解。 他是想说,自己是一具傀儡? 还是昼夜之上的星空,蕴藏着何等令人畏惧的东西。 “域主大人,我先告退了。” 许曜长舒一声,如是说道。而老域主睡过去了,没有给他回应。 …… 再钻研老域主的谜语人梦境,实在太耗费时间。当下,还是要为玥玥做好准备。 许曜领着圣旨,来到神域的藏宝阁中,搜刮着各类宝物,上至天级神器,下达丹药功法,只要相中眼的,都叫他取走,到差不多的时候才算收敛、知足了。 离开时,他看见漫无目的地散布着的神子,颇有些悲惨,后者的眼中闪烁着一缕茫然,之中却又有些愤恨。 毕竟,人殿殿主那一句话,算是无形之中将神子拖下水。 “许兄,我方才才从二位殿主那,听得了你与神女的主意,以及所谓的元氏家族……” 神子注意到他,便远远打着招呼,“可否需要什么帮助?” “此次去海渊,不知有多少把握,不知会发生什么。”许曜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劳烦神子殿下了…有神域的二位殿主的鼎力相助,便已足够。” “那就好,期待你们凯旋而归。”神子平静的说着,眼神深邃。 也真是个倒霉的人,没黑化真是个奇迹…许曜内心喃喃道。 毕竟神子本也是人生赢家,突然间相爱的妻子被杀,如今又因人殿殿主的一句话,平白无故地惹得些许猜忌非议。只能说,祈殿玥做的绝了些。 向神子道别以后。 他回到了玥玥的房间中。 此时的白毛傻丫头,才刚刚洗浴完毕。 她披着一件轻薄沾水的浴巾,雪白长发湿漉漉的。那淌着水的赤裸玉足微微抬起,向前探出,脚踝用红绳系着的铃铛因为沾水未干,铃声并不清脆。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许曜说出这话,视线却没移开。 “虽然你现在是我的夫君,也是本殿的侍卫。但是,呆瓜、蠢货、笨蛋,我还是希望你能在进来以前,先敲一敲门。” 玥玥柳眉微蹙,以毒舌倾泻自己的不满。 “我敲门了,没回,我以为你不在。”许曜想了想,开始强词夺理,“何况…我们都是一张床上的人了,还要介意这些吗。” “……” 玥玥眼笑眉舒,心间却是又笑又无奈,“我现在可还只是个小孩子呀,唔,对着现在这样的我……你可真是个禽兽,就该送到西边的淫乐之狱好好反省反省。” 在那地方是要被阉的…许曜眉头一皱,打了个寒颤,“你快点,什么时候变回来?我讨厌萝莉!” “但你明明很诚实的呀。” 玥玥韶颜稚齿,嫣然一笑,这是她为数不多占据主动权、反调戏许曜的一幕场景了。 第138章 教教我吧 第138章 教教我吧 玥玥现在这样子,许曜还真拿她没办法。 她微微一笑,转过身,淌着露水的湿漉漉的身子,背对着人,直接是跪坐在了床上。 “过来,帮我看一下。” 她撩起自己雪白柔软的秀发,将浴袍微微褪下,露出光洁如凝脂白玉般具有柔美曲线的美背。 “看什么?” 许曜眉头紧皱,保持镇静。 玥玥轻声道:“我背后那些假伤、毒素、以及邪气,洗干净了吗?” 犹豫些许,许曜走上前去,心中默念萝莉刑啊刑啊真刑啊……直至近距离凝视玥玥的后背,已不能再靠近了。 加冕圣典的那日,玥玥的后背被剧毒匕首划开,断裂的刀片深深镶入血肉之中。深邃狰狞的伤口即便痊愈,也必然会留下疤痕,其伤口的逼真程度,即便是中州太清玄天宫的宫主,也未能发现之中端倪。 然而现在。 玥玥在洗完身子以后,后背上没有留下任何疤痕,宛若精心雕琢拥有优雅线条的美玉,没有任何瑕疵。 “怎么做到的?” 许曜忍不住问道:“想要骗过太清玄天宫的人,就必须要动真格;可若是动真格了,你背后的伤不可能这么快就痊愈…” “本殿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玥玥弯眸笑道。 “…别卖关子了。” 许曜知道她一直都很不简单,但许多事,她总喜欢打太极,或者谈笑风生间就蒙混过关了。 玥玥认真细致地解释道:“太清玄天宫的宫主,实际上是我的人,只待做一份障眼法,由她里应外合,自是能蒙混过关。” “这不太可能吧。” 许曜沉默些许,实在忍不住了,“哪有那么容易的?倘若那位宫主出卖了你,该怎么办?” “她不敢的。” “为什么?” 玥玥轻蔑一笑,道:“那位唐秋宫主,可是与老域主有过私情,私生子都生了两个,却不敢公开关系。老域主将死,他将在历史留下属于自己的一页篇章。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唐秋宫主,不愿因自己而牺牲老域主的名声。” “所以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子呀。”她轻叹一声,微微摇头,“实在太好用了。” “……”许曜凝视着她稚嫩可爱却又带些心思的金眸,又问道:“你怎么知道她跟老域主的关系…?” “从那位叫祝长歌的记忆之中所发现的。” 玥玥耐心细致的说道:“正因祝长歌知道太多秘密,他曾经才惨死、神识逃离。” 这倒也不错,祝长歌身为人殿曾经的长老,曾经气运之子的老爷爷,不知活了多久,也不知记得了多少秘密。 “殿下,你可还真是好手段。” 许曜叹息,“太清玄天宫的宫主,成了你手下的傀儡;人殿殿主因你布下的诱饵,前往海渊,获得俎鼠邪帝的恩赐,而后在加冕圣典上配合你来制造混乱。” “嗯,是的哦。” “他甚至经受严刑拷打,都誓死保你。” “很简单,朔月邪帝出面,剥夺了他的信念与痛觉,已经是一具傀儡了。在完成任务以后,他便失去了作用。” “那么最后,你怎么保证,在加冕圣典的这一日,在唐秋宫主之前,不被神子或外人察觉到身上的假伤?” “因为…有你。” 玥玥注视着他的面庞,美眸之中带些柔情,“我相信,我们心间总有一些默契,即便不言,总会配合得上的。” 只听她又轻声补充道:“唐秋宫主、人殿殿主,都是我忠诚的傀儡。唯独是你,其实…我最没有把握,因为你不完全属于我,我驾驭不了你。” “……” 许曜满脸黑线,而后说道:“也就是说,合计来看,我也被你利用了。” “或许,便是如此,但我很尽力很克制的不会去伤害到你,还助你在老域主面前得到了一点青睐。” 玥玥低下了头,眼眸微垂,“你不会生气的吧。” “会。” “你也可以利用我。” “我要怎么利用?” “一定要连这种事,都要……我教吗?” 玥玥抿了抿红唇,语气虽是不满,但那双明眸之中却又异样的期盼。 许曜叹息道:“教教我吧,玥玥殿下。” “喔。” 她长舒一声,故作平静道:“趁我不知道的时候…对我下药,调教一番,让我……成为只会乖乖听话的姓奴隶、炉鼎。就像这个世界中,很多修士对女修所做的那样。” 许曜嘴角微微抽搐,“殿下啊,我若真做,到那个时候你一定会反抗。” “为、为什么啊…?”玥玥眼眸微微颤动,问道。 “你就是那样口是心非的傲娇性子。” 许曜如是说道。 她就一白毛小丫头罢了,她懂个锤子的祈殿玥……没人比许曜更了解她。 “……” 玥玥无言,却是又气又无奈,因为……也许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一定会下意识反抗的。 “不、不说这些了,不说了,不说了!说正事嘛!” 她揉了揉凌乱的雪白秀发,冷哼一声,“你方才去了神殿一趟,老域主和各位殿主长老,怎么说?” 提起正事,气氛这才算严肃了些,但她脸上娇羞的红晕仍旧不减。 许曜回应道:“他们支持殿下的决定。” “很好。” 玥玥嫣然含笑,“你能说服他们,也很厉害的。” “高情商。”许曜觉得惭愧,自己只做了微小的传话筒的工作。 “这可是来自仙姿佚貌的伟大的神女殿下,对你这样好色无礼的狂妄之徒的夸赞…哼,你不领情就算了。” “仙姿佚貌高高在上的神女殿下,现在是个平胸萝莉。” “……会变大的,只要本殿愿意,可偏不满足你。” 玥玥努着小嘴,神态幽怨,说道:“话说回来,我发现一件事,每次想要跟你正经的说话,都会被拐到污污的龌龊的话题,你能否保持对我的一分半点的敬畏之心啊!” 不要求这野男人能磕头跪礼…实在太过分了。 “嘿嘿。”许曜敷衍了过去。 “气死了…算了。话说回来,东西拿到了吗?” “拿了,喏,就是这把剑么。” 许曜点了点头,心念一动,从纳戒中抽出一柄剑。 但见此剑长有七尺,剑重近七十斤,常人根本难以掌握。剑身通体由玄铁铸造,中脊起棱,不断蔓延,直至末端剑尖收刹成锋,剑刃锋利。才取出此剑,便能察觉到空气中萧瑟的凛冽剑意,白昼从神殿的床边投下,映照在银亮剑身之上,反射出一束亮光。 此剑名为“却邪”,天级中品的神器,妖魅鬼怪见之则畏缩或潜伏,是对付邪族魔修的利器,死在却邪之剑下的魔将、魔尊已有万千,除此,更是斩下一柱邪帝的项上人头。 “没错。”玥玥微微点头。 许曜尴尬一笑,说道:“这把剑可是地府殿的至宝。那位阎衡殿主见我要拿走,心疼的不得了,我看他苦苦哀求……感觉挺奇妙的。” “由不得他,若是平时恐怕毫无办法,但现在…你我可是背负着所谓的‘使命’。你拿过来便可以了,后续如果被他找了什么麻烦,你尽管与我或老域主说。” 玥玥摆了摆手,显得随性,“毕竟,这可是斩杀俎鬼邪帝的最重要的宝物。” 若没有加冕圣典的意外,想要取得此剑,定会被阎衡殿主百般阻挠。 许曜升起好奇之心,问道:“说起来,朔月为何一定要斩杀俎鬼邪帝?” 此次有神域的至宝,也有朔月邪帝在背后暗中帮助玥玥,难度会缩减很多。但对于朔月邪帝的动机,仍不明了。 玥玥解释道:“俎鬼接受了她的恩赐,却又过河拆桥,甚至真将自己当作‘神明’了,态度傲慢。所以,一定要杀之。” “晓得了。” 许曜点了点头。 “总之,稍作休息,过几日我们便出发吧。”玥玥轻声道。 …… …… 东渊之地,共分陆地与云岑海渊。靠近中州的陆地,是富有人间烟火的祥和安宁之地,虽然荒芜,灵力匮乏,但与邻近的海渊一比都属于是人间仙境。 而临近东岸沧海的,则为海渊部分,这里曾也被淹没在满是邪气的海水之下,但从某天起始海水渐渐蒸发枯竭,深埋在沧海之下的陆地,便显露人间。而守候这片海渊的曾经的邪帝,便是位列第二十五柱的俎鼠邪帝。 海渊的天空始终是血色黄昏之景,白昼之光穿透云层,映照大地,铺设在峡谷山岩的褐色之土上。万千道峡谷裂缝,犹如大地巨人身上的累累伤势,底下是无垠深渊,望不到尽头。 云岑海渊的入口处,不知有多少修士云集。 许曜环顾四周,势单力薄,还牵着一个“累赘”小女孩的他,最为醒目。 “我说,玥玥,既已离开了中州,伤势也痊愈了,又以神术对外人遮蔽容颜与气息,为什么还是维持这副小女孩的模样?”他问道。 “这样很难看么?” “不,只是觉得…有个漂亮大姐姐随行,好歹能慰藉一点心灵。” “说白了你就是好色,是吧。” “是的。” “连你都这样想,倘若有其他修士也抱着如此心态,岂不等同于自找麻烦?” 玥玥轻声解释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像你这样喜欢萝莉小女孩的变态修士,总归是少数的。” “……” 许曜无言,他还要再澄清几遍自己喜欢坏女人大御姐……玥玥就是装傻充愣,试图占据主动权。 “算了,我不跟小孩子斗嘴。”他说道。 “…哼。” “说起来,来到海渊的人也太多了……” 许曜环顾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无一例外,全都是修士,他们都是抱团来的,有的甚至是整个宗门上上下下都亲自奔赴此地。 不知有几千几万人,规模宏大。神卫军若要出征海渊,误伤无辜,必不可免。 “就是你和妖九幽那遇见的,名叫‘元影’的修士吧?”玥玥说道:“我想,应是有更多像他这样的传教士,在外散布消息,才吸引许多人来到海渊。” “为了什么?” “动动你的小脑袋瓜子,好不好。” 玥玥双手叉腰,鄙夷的视线却显得娇嫩可爱,“肯定是为了养分。” “我知道的。” “那你还问?” “就是想故意看你这样的表情。” “……”玥玥刚想说他一句变态,突然发觉,自己渐渐习惯了,甚至懒得去说了… “不过,我让妖九幽先行一步,悄悄去深处看了,况且中途若遇见什么意外,他应该也能帮得上忙。” 许曜听到“养分”一词,突然想到此事。 玥玥微微点头,“挺好的,叫那个工具人先去探探前路罢……咦?” “有人向我们走来了。”她突然生起警惕。 万千的脚步声,踏过早已开裂的地面与褐色沙土,然后之中却有几道,向着他们走来。 许曜转过身去,看见一位身着青袍的身影。 青袍之人是一名壮汉,脸上有狰狞的疤痕,最为瞩目。 许曜认得他,是自己在去往中州神域以前,在茶馆中遇见的旧人,仅有过一面之缘罢了,不过当时在茶馆中的交谈还算融洽。 “说来有缘,没想到在云岑海渊的入口,也能遇见小兄弟。” 壮汉修士率先打着招呼。 许曜点点头,说道:“听说海渊底下发掘了古遗迹,之中蕴藏着永生的玄机,实在按捺不住,便过来看一看。” “谁还不是为了邪帝的永生之法,特地而来呢?若真能取得永生,纵使堕落为魔修,我想,也有许多人愿意。” 壮汉修士如是说道。 曾经人们渴求的是富可敌国和权力;如今,有了修行之法以后,渴求的便是绝对的武力,以及永生。 许曜与玥玥对视些许,沉默无言。 “好了,不说这些闲话,不如做个自我介绍罢。” 壮汉修士说道:“北地雷火宗的宗主,徐北元。” 许曜回应道:“许姓,单名曜,是个散修。” “这位小丫头是…” 徐北元的视线,落在傻白毛身上,当然以他的视线来看,玥玥是一头乌黑长发,长相平平无奇的小孩子罢了。 “小兄弟的……令爱?”他下意识说道,因为,祈殿玥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太小了。 “啊,啊…?你——” 玥玥愣了些许,差些炸毛恼怒。 令爱是指女儿……她是许曜的女儿?开什么玩笑,这样下去要快进到鬼父情节…… 她心中想的是,哪怕只是被当作妹妹也好。正当寄希望于许曜,令他能够帮忙澄清解释,以维系自己可悲无趣的骄傲与恼怒之时。 许曜却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她是我女儿。” “许,许……你!” 这个月好漫长! 第139章 天黑以后,会有什么 第139章 天黑以后,会有什么 蓝星的网络,流行祖安文化,其中有一条……即,“我是你爹”。 此刻的许曜与玥玥,大抵就是如此的。 玥玥又气又恼,奈何现在的她还只是萝莉之身,甚是可爱,哪怕是生气也都无人在意。 “平日你占本殿的便宜就算了,现在你连这也——你…我……你…不是,哎!你等着吧!” 她抿了抿小嘴唇,以神识传音表示强烈谴责。那双柔软稚嫩的小手牵着许曜,纤细的小手指,恶狠狠地捏着后者的手。 但一点儿也不疼,甚至还算舒服。 许曜装作没听见。 “不过小兄弟,话说回来,云岑海渊毕竟混乱,鱼龙混杂,带着令爱来到此地,不觉得危险么?” 徐北元道出自己心中的疑虑与担忧,不管是他,还是周遭的过客,无论是谁都觉得如此。 “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她是我妹妹。”许曜说道:“只是修炼了些特殊的功法,身子不会再成长了。真要动起真格,我都虚她。” “哦?”徐北元微微吃惊,“还有如此神奇的功法……某种程度而言,这也算是永生吧。” “该入土的时候,还是一样得入土,一本功法而已,没什么永生的,否则我也没必要来到海渊。” 许曜神色肃穆,如此说道。 听闻如此,徐北元眼中的一抹疑虑才算抹除,他是为俎鼠邪帝的永生恩赐而来,对于其他无关紧要的事,自是不感兴趣。 “倒也是。”徐北元微微点头,“正是下午,我们走罢,争取天黑以前,找到一处安全的栖息之地。” 话音落下,他率先迈出脚步,走在前头。 “安全?”许曜牵着玥玥的手,紧随其后。 “不知是几万年前,云岑海渊还在沧海的水面之下,那时邪族栖息于此,并设下诡异诅咒,以此隔绝人族与邪族的地盘。” 徐北元负手而行,边走,边解释道:“沧海桑田,海水蒸发,海面之下的深渊与层层山岩显露于世间。然而邪族的诡异诅咒,仍旧存在,我便是领教过一番。” 许曜作为跟风类型的作者,只写出这张地图的存在,但从没仔细思考之中的具体设定。如今听来,觉得很是新鲜。 不得不说,那位朔月邪帝很是尽职尽责,她亲手将匮乏的设定,一点一点的补充完整。这本小说已经长大了,它该自己去写内容并补充设定了。 “说起来,你脸上的疤痕,就是在这里留下的?”他问道。 徐北元微微点头,说道:“那大约是十多年前,我参加应天神域所组织的邪族清剿战。在第一日的天黑时刻,留了伤势。” 应天神域的职责,是清剿邪族与魔修。不过,他们不必让神卫军亲自出动,只需发布悬赏委托,自有追求赏赐的修士,提着邪族魔修的项上人头来领赏。这种情况,倒是很常见。 “天黑以后会发生什么?”许曜问道。 “会有许多僵尸。” “……” 许曜嘴角微微抽搐。 总觉得僵尸这个词,与云岑海渊的地图格格不入。 徐北元见他如此,凝重道:“许小兄弟,这可不是儿戏。若非在第一夜我亲眼看见,若非在后来知晓破解之法,恐怕今日…还没有机会与你说出此事。” “方才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许曜说道。 “何事?” “我妹妹被人当作我的女儿。” “……” “……” 玥玥与徐北元,皆沉默片刻。 傻白毛努着小嘴,没想到自己躺着也中枪,气鼓鼓地捏着许曜的手心。 你觉得你很幽默? 她神识传音道。 许曜觉得很是舒服惬意,然后向徐北元问道:“方才疏忽大意。徐宗主,那时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 从徐北元的身上,察觉不到任何灵力气息,但他既为一宗之主,既然能亲眼目睹所谓的僵尸,自然有十足本事。 只听徐北元说道:“那日,黄昏之海落下,云岑海渊入夜。直到子时,海渊大地突然间出现众多毫无生机、却是举着双手,一蹦一跳的人形诡物,这很像古时百鬼神话中的僵尸。” “他们闭着眼,脸色很青,又是黑夜时分,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 “但是他们的进攻手段,像不知道疼痛的疯子。拼着断手断脚甚至掉脑袋,还能一蹦一跳的。” 说到此时,至今徐北元仍是心有余悸。 若仅是一只像这样的僵尸,也算还好。 但当时正是清剿邪族余孽的关键时刻,邪族所布下的僵尸数量,实在太多,徐北元根本不敌,受了重创。 许曜问道:“那后来呢?” 徐北元解释道:“后来,我发现,只需屏住呼吸,或者在入夜以前睡下,便不会被僵尸袭击。” “屏住呼吸还可以理解……入夜以前睡下,是什么情况。” 许曜感到诧异,问道。 人在入夜睡眠之时,是最脆弱的时间点,在云岑海渊这样的险境,就算有人守夜,只怕睡觉都不踏实。 然而徐北元现在的说法,很难不让人起疑。 徐北元却无奈道:“虽不知原理,但我在受了伤,准备离开海渊时,每每度过一夜,都是如此规避风险。尽管醒来时,身上又多了一些僵尸留下的伤痕,但至少没死。” “你越说我越害怕了。” 许曜无奈道,“话说回来,天快要黑了。” 徐北元点了点头,“前方有一处洞穴,不如就在今夜度过罢。” 云岑海渊便如其名,也分两块。云岑乃是靠岸的陆地,遍地是绝壁孤峰与层叠山岩,这里本是海上山岩或岛屿;至于更深处的海渊,则是地势不断的下降,谁也不知最深处有什么,但能获得长生的古遗迹,便在海渊之中。 至少在最外围,还算安全的。 才进入洞穴,便能闻到一阵恶臭。 对于许曜和徐北元来说,这样糟糕恶劣的环境,也感到不适,更不用说孤高自傲的神女了。 “咦……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玥玥紧握着许曜的手,悄悄躲在他背后,背靠着洞口的黄昏夕阳。 但见徐北元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干柴,生了火,待火光照亮洞内之景,他们才看见祈殿玥所说的“东西”。 许曜揉着她的白发小脑袋,说道:‘别怕,只是几只死老鼠啦。’ “噫——!!” 玥玥娇躯一颤,双腿发抖得厉害。 她并不是怕这些别致的小东西,单纯只是感到恶心,不能容忍世上存在这样肮脏的东西。就像…就像许曜对待蟑螂的态度一样,可以一脚踩死,但没必要。 “我布下了一道小阵法,稍后,空气就会新鲜了。” 徐北元又从纳戒中取出两样东西,同时说道:“今日来以前,特地多准备了帐篷,正好用得上。” 许曜愣了下,包括玥玥也跟他一样的反应。 “怎么了?”徐北元疑惑。 “只是觉得…人不可貌相,徐宗主想的很多。” 许曜说道,“不像我这傻妹妹,她就没想过要带着帐篷。” 玥玥:“……” 她嘟着小嘴,又气又恼,但谁叫她现在只是小萝莉,只得躺平。 不过说起来,倒确实是如此。她只管叫许曜准备些众多天材地宝与灵丹妙药,倒从没关心过要带帐篷,这样夜晚好过一些。 其实以她的本事,大可以开辟一方暂时性的结界,但徐北元在此,就该低调些了。 这位徐宗主曾来过云岑海渊一趟,可以作为向导。 “总之,暂且度过今夜吧,一切相安无事。” 徐北元说道:“明日清晨就要赶路出发,免得古遗迹被人占领。至少现在,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路上互助。” 许曜微微点头,他说的也不错。 …… 搭好帐篷以后,夕阳黄昏之海的余韵彻底消逝,暗蓝色的星夜映照大地,褐色土壤的荒芜的山岩峡谷,染上些许银芒。 许曜与玥玥睡在同一张帐篷里,空间很小,二人靠得很近。 不过,他也不在乎礼仪廉耻了,反手就将玥玥揽入怀中,用自己的手臂当作她的睡枕。当然,他也没有吃亏什么,他也将玥玥的身子当作了人形二刺猿抱枕。 “不要弄得那么用力,好么?”玥玥埋汰道:“快喘不过气了…” “行,我松一点。” “这样就差不多了。” “你能不能再长大些?” “你一定,就那么喜欢大姐姐么。” “喜欢的要死了,那腿…” “你是……喔,对了,你就是足控?” “不是。” “但你分明总叫我穿着白色的丝袜……” “那个叫腿控。” “……变态还有学问啊,是我落伍了。” “我现在可以教你。” 许曜神色肃穆,一本正经地说道。 现在的玥玥实在太差劲了,还是不如以前作为反派御姐的时候,那时抱着最舒服。 她以鄙夷的眼神,接受许曜不知是夸赞还是讽刺的色性大发的话语。要是换作别人敢这么说,只说第一句,她就可以随手拍死这无礼狂妄之徒。 “咳!咳!” 此时,帐篷外传来故意的咳嗽声,来自于徐北元。 人的喜好千奇百怪,修士对自己的妹妹下手,实在是太正常了。不过…徐北元觉得,他们这一对“兄妹”最好还是能收敛一些。 帐篷内。 许曜与玥玥对视片刻,相顾无言,渐渐忍不住小声的笑。、 这么小声都能听得见?很尴尬。 “你先睡吧,我替你守夜。” 玥玥靠在他耳旁,轻声道:“徐北元总归还要警惕的,以及……僵尸的存在暂时不知真假,云岑海渊虽说有诅咒,但神域的记载之中,诅咒却并非如此。” 许曜说道:“我守夜吧?” “你又没有神血,不过只是普通的人族罢了,逞强什么?”玥玥小声的呵斥。 “那就麻烦殿下了,或者后半夜叫醒我,我来代替吧。” “行了,你就是这样,烦死了,快睡。” “睡了。” 玥玥柔软稚嫩的小手,悄悄伸入他的衣内,然后轻轻捏住腰间的肉,又用玉指一点点戳着。 她一点也不用力,这种动作就像是最催人入眠的摇篮,加之洞穴外若有若无的作为白噪音的风声,许曜生起困意,眼皮渐渐沉重。 谁也不知夜晚会发生什么,但有值得信任的人守候在旁,已然足够。 直到子时来临。 意识朦胧还在睡梦之中的许曜,突然间身体一颤,蓦然惊醒。 他的心跳得厉害,肉身的龟息功自行运转。 显然自己是中了招,呼吸到了什么毒素。 “发生了什么?” 许曜迅速清醒。 “嘘——” 玥玥的食指竖在自己的嘴唇前,轻声道:“正好我也要叫醒你……呼吸小声点,或者屏住。” 许曜点头,便屏住呼吸,龟息功仍是自行运转,体内的无形之毒显然已超出负荷,最骇人的是,他始终没有察觉到身体有任何异样,根本就没什么毒素。 似是察觉如此,玥玥心念一动,以极其微弱的神术滋润他的肉身,这才缓解了一些。 “你往前看。” 她轻轻地掀开帐篷,眼神示意。 外面有踏踏的脚步声,有很多很多。但近在咫尺的最清晰明显的,仅有一道。 前方,徐北元的帐篷之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假使给一柱火把或一束亮光,定能透过帐篷,看清其中的光影。 但已没有必要了。 帐篷中的东西,似乎已经注意到了后方的二人。 踏……踏! 短暂的寂静片刻。 下一瞬,帐篷突然被撑破! “咯咯……” 但见一脸色铁青,双目无神,举着双臂平行于身前的“僵尸”,果然是现身了。 他一袭青袍残破不堪,后背与手臂上的肌肤大片大片脱落,触手形状的血肉从中探出,身上遍布众多粉红色的肉刺。 许曜愣了下。 这么别致的小东西,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这就是徐北元说的‘僵尸’?”他说道:“身子还有触手……” “不对……” 玥玥说道:“许曜,你看他的青袍……这是徐北元?” 僵尸身上的青袍虽然褴褛残破,但些许熟悉的纹路还算可以瞧见的,正是徐北元此前穿过的。 许曜感到惊讶,世上怎有这样变态的僵尸,还穿别人的衣服? “不必管了,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 玥玥娇声喝道:“夫君大人,弄他!” 玄幻水的太快了! 第140章 绝不能睡觉,除非想变成怪物 第140章 绝不能睡觉,除非想变成怪物 白毛小丫头很会使唤人,这是她天生的傲性,毕竟是至高的神域神女,有许多都梦寐以求的渴望她的使唤,当狗也愿意。 不顾到了许曜这边,她用最苛刻富有威严的语气,说出令人哭笑不得的话。 “夫君大人,快弄他!” 话音落下。 许曜取出长剑,刹那间的一点寒芒,贯穿了山洞的前方。 咻——! 破空声尖锐,随之而来的是山岩墙体破碎的声音。坚硬的山岩墙体尚且如此,更不必提那长了触手、一蹦一跳的青袍僵尸。 噗通……! 鲜血溅洒,断臂落地,青袍僵尸顿了些许,然后是连身子也被拦腰斩断。 “我道是有什么诡异之处。区区虾兵蟹将,不过如此。” 玥玥还是被吓得不轻,现在才缓和过来。她还是那样,并非因为害怕而被吓得,实在是对突然出现的别致的小东西,感到恶心。 “话说回来,徐北元呢?”她神色肃穆,察觉到些许不对。 这时,许曜注意到青袍僵尸的断裂腰部,有一块摇摇欲坠的宗门令牌。玥玥也注意到如此,她灵力一动,点燃了火把,照亮漆黑的山洞。 宗门令牌上,刻着硕大的“徐”字,用剑挑开、翻面,上面刻印着雷、火二字。 “不对,这青袍僵尸就是徐北元!” 许曜反应过来,突然心悸,“他受到了诅咒?” “但他不是说,只要睡下去了,便不会有事……”玥玥亦显得疑惑。 就在此时。 咔嚓—— 青袍僵尸的肉身血骨,突然发出清脆声响。 火光映照之下,血色触手蠕动,在许曜和玥玥的注视之下,它以触手连结断臂,浑身伤势缓缓愈合。 不出片刻,又是活生生的一具僵尸耸立。地上的破碎内脏,纷纷化作黑鼠,然而它们并没有断绝气息,而是蠕动着身子,想要寻找下一具可以寄生的肉身。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又复活了。” 许曜叹息,能够复活、伤势自愈…这些简直是邪族魔修人手必备的能力。 “再、再杀了…就是。” 玥玥神色肃穆,但她身子却很诚实的躲在许曜背后。 “等等,你先背我。”她轻咬着红唇,道:“又是触手,又是僵尸,又是老鼠…太、太恶心了!” 她连踩着这一片土地,都觉得肮脏恶心。 “你用神术不就好了?” 许曜一边说着,一边又俯下身子。 玥玥柔软纤细的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然后双腿紧紧盘住他的腰,这样的姿态,未免太过于浮夸了,但她也是有理由的。 “在海渊这样的地方,灵气的存在已足够瞩目,若频繁运用神术,必然会引起真正可怕的敌人的注意。在抵达俎鼠邪帝的蜗居之地以前,还是要少生一事……” “晓得了。” 许曜点了点头。 虽然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地上的黑鼠,蠕动着残破的身躯,一点点前进;而那青面青袍的僵尸,又是一蹦一跳地来,背后升起几只粗壮且长满肉刺的触手臂。 许曜挥出一记星宿剑法,并未使出全力,有所收敛。一片星光映照,剑气凛然。 噗嗤—— 又是鲜血喷洒、身骨断裂的身影。 青袍僵尸人头落地,地上蠕动的黑鼠顿时被剑气切割数块,残骸断臂间有血色触手仍然狰狞,但它们显然弱小许多。 不过,许是动作过大的缘故,山岩墙体断裂,这漆黑的洞穴竟是要倒塌了。 轰隆隆—— 沙尘盘旋,山岩落地,在洞穴完全坍塌以前,许曜以剑气破开一方落石沙尘,轻踏层层上升的如阶梯般的山岩,暂时栖息于山上。 “咳、咳——!” 玥玥灰头土脸的,雪白秀发染上了些许灰尘,像天上仙子落入凡尘之中。她很心疼,这雪白好看的头发,可是比她最喜欢的许曜都还重要! “虽然对你不该这么说话,但我还是想行使神域神女的权利,想要小小任性的抱怨一下……下次,你可不可以再优雅一些?” 她一边拍去俏脸与头发上的灰尘,一边犹犹豫豫的抱怨埋汰。 “好的好的,萝莉殿下。” “……”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宠爱许曜了……以至于后者简直骑在她脸上,嚣张跋扈。 这时许曜却说道:“等等,先不说这些……这是什么?” 视线注意力,转移到旁侧。 这里曾也是海面上的一座岛屿,然而如今,经由海风邪气腐蚀的山体,下窄上宽、摇摇欲坠。就在许曜二人所立之处,面前有一块石碑耸立吗,石碑历经沧海桑田,仍旧不倒,其上刻印的文字依旧清晰。 活死人之国。 这是其中所刻下的文字。 “嗯…?” 玥玥突然说道:“许曜,放我下来。” 她来到石碑前,伸手触碰,闭上眼,等候几息时间。 “这块石碑有万千年历史,曾经这里的海水还未褪去之时,石碑便已立下。其中……还有古人的一点灵力气息。” “也就是说,曾经遍布邪气的外海,竟然也有普通人活着?” “大抵是的。” 玥玥轻轻地点头,“毕竟邪族在占领外海以前,沧海上的岛屿,也繁衍过许多短暂的辉煌的国度。只要不触及到八方尽头的冰雪之地,一切皆有生机……啊,扯远了。” 许曜对这些超出自己意料的设定,甚至已经感到麻木了。 “不过,活死人之国…很特殊的名字。”他说道:“难道说曾经的这里,遍地都是活死人,类似方才的青袍僵尸?” “那也太危险了…” 对于寻常修士来说,出生在这样的环境,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石碑上还有别的字…”许曜视线随意一瞥,瞧见几道极其微弱的刻印,就在“活死人之国”的旁侧。 【薄暮以后,若不久睡,不久自是长眠 ——忠告。】 没有意思。 许曜和玥玥二人,丝毫不想猜测谜题,追究这句忠告的话中之意。 “……”玥玥微微皱眉,道:“没头没尾,显得儿戏…这所谓的忠告,实在让人觉得好笑。” “确实。” 许曜点了点头,心想,在石碑刻下文字的人,就不能多说几句话么,谜语人最为傻逼。 “不过,本质来说,这与徐北元所说的‘睡眠’破解之法,意外的相似。”他补充道。 玥玥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讽刺,“你看他现在成了什么样…实在太恶心。” “等等,下面还有字。”她突然注意到小细节。 “套娃是吧……” 许曜嘴角微微抽搐,循着玥玥所指方向往下看去,层层套娃之下,刻印的文字,一道接着一道。 “让我也看看……” 玥玥俯下身子,低着头,凝视着那极为渺小的浅浅的刻字。 【不要听上面的。】 【不能睡觉,绝不能睡觉!】 【除非你想……】 与先前的石碑刻印相比,这三行文字,倒显得浅薄朦胧,尤其最后一行的后续文字已彻底看不清了。用最通俗的话来说,刻这几行字的人没吃饱饭似得。 但玩笑归玩笑,此刻认真起来,却又需要细细沉思。 “前后矛盾…是为何意?” 玥玥表露出嫌弃麻烦的神色,说道:“若最后一行字没有模糊的话,也许能猜中一点端倪的。” “这很像规则类怪谈。” “这又是什么意思。” 玥玥耸拉着小脑袋,柳眉微蹙,她感到心烦,因为最不喜欢谜语。 许曜说道:“有两份规则提示,也许可以让我们在闹僵尸的云岑海渊中活下去。但是,两份规则相互冲突,很难知道其中哪一份是正确的。” “没有必要。”玥玥轻轻摇头,“或许深入海渊,寻找俎鼠邪帝,还算有些难度。但在这外围的地方,想要活下去,对我们来说可太容易了。” “我知道石碑后面缺失的文字了。” “哦?” 她渴求道:“快告诉我。” 许曜才不卖关子,当即摊牌说出自己的猜测,“你还记得先前用神术驱逐我体内毒素的时候么?” “喔喔,微不足道的毒气罢了,还道是你连点小毒也挺不过……怎么了,突然说到此事?”玥玥问道。 “石碑后面的内容是……‘绝不能睡觉,除非你想……变成怪物’。” 他想起来了。 就在方才睡觉时,他突然察觉身子出现的异样毒素,哪怕是龟息功也倍感吃力。想来便是在那时,差些中了招。 “喔…明白了!” 玥玥双眸一亮,“正是那一点点无形的小毒素,才使徐北元变成面目全非的僵尸。” “与其说是毒素,不如说是诅咒,唯有处于毫无防备的睡眠之下,才会中招。”许曜沉思些许,道:“对拥有神血、习得神术的你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很容易沦陷,根本察觉不到毒素的存在。” “但是,这也不对。” 玥玥道出自己的疑惑,“徐北元曾经就是以夜间长眠,从海渊中侥幸活下来。若他也睡下去了,也变成了僵尸,现在又怎会还以人类之身继续活着,甚至见到你我?” 二人沉默片刻。 然后,许曜说出自己的猜测,“也许……天亮以后,就恢复正常了?” “……方才的徐北元你也看见了,从能断臂自愈的僵尸之身,完美衔接的恢复为人族,很难的吧?” 玥玥说道:“总之,算了…今夜我们暂时就在这小山上度过罢。” “我感觉有点危险。”许曜眉头微皱,说道。 “那还能去哪呢?” 她摆了摆手,声音娇柔,“你我都是受到天道眷顾之人,绝不会有什么的,本殿以神域神女的尊严与颜面保证。” 这样仔细一想,倒也是。一位是神域的神女,另一位差不多可以说是天道本尊,还算有着不错的气运。 许曜便也放心下来,靠在石碑,俯瞰下方。 就在此时,他瞧见下方的地面开裂,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天摇地动。 轰隆隆—— 这座下窄上宽、摇摇欲坠的小山体,顷刻间泄尽了沙土,山岩蔓延裂痕。 “又、又发生什么事了…?” 玥玥一愣。 旋即,便看见大地破开,深埋在塌方废墟之下的青袍僵尸,蓦然间伸出数道触手臂。 “那徐北元又活过来了!” 咻—— 咻—— 触手臂的速度极快,甚至于响起破空声。 玥玥侧身躲闪,轻易间就躲了过去,但她仍对近在咫尺的血色触手感到恶心害怕,甚至于脸色苍白了些,一转头,飞奔着向许曜怀中跑去。 “神女殿下,你可真是言出法随。” 许曜提起剑,随口说道。 “我的错,我的错啦!”玥玥娇声喝道:“有人刺杀本殿…护驾,护驾!” 许曜已经麻木了。 他已经记不起来,曾经那个高冷且拥有反派气质的御姐神女去哪了。现在这副模样,跟小娘们有何区别。不过,眼下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 背着白毛蠢萝莉,他持剑,一跃而下,身躯穿梭于腾空飞来的触手臂之间,却是片叶不沾身,穿梭自如。 此刻在星光与圆月的映照之下,许曜才算看清他的脸,果然就是复活后的僵尸姿态的徐北元。 但这也无妨,纵使再复活几次,仍也只是不值一提的行尸走肉,僵尸的战斗没有任何一点技巧可言,全是莽夫。 轰——! 许曜再次以一剑斩下,这次,剑气斩出数丈远,褐色的荒漠之地亦随之蔓延数丈的裂痕,在早已伤痕累累的大地巨人的身上,再添微不足道的一笔裂缝。 徐北元已找不着哪去了,他的触手臂尽数断裂,身子被剑气斩飞很远,断臂残骸如血色颜料,在褐色之土留下无意义的笔画。 但不久,他又复活了。 非但如此,这一次的徐北元,身子似乎壮大几分。 “若实在不行,我以神术净化他。” 玥玥神色肃穆,凝重道:“可能会吸引到海渊深处的邪族的注意……但,总不能被这样的小鬼一直缠上了。” “好……等等,先别急。” 许曜正欲答应,突然间察觉到异样,蓦然向另一侧方向望去。 但见西边的皎洁圆月之下,千百道身着各色服装、蹦蹦跶跶的僵尸,蠕动着触手臂。 第141章 创世神是个蠢货 第141章 创世神是个蠢货 若只是一个僵尸,那还不是轻轻松松,有手就行? 徐北元虽然故意隐藏了灵力境界,但在化作僵尸以后,却只是不懂得任何技巧的莽夫。 许曜可以挥出一记星宿剑法,直截了当的将其彻底抹杀,也就不会有数次复生的情况了。但是,他仍有所顾忌,生怕闹得动静太大,将附近的僵尸全都引过来了。 但现在,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 “这、这也太……” 玥玥愣了些许,然后娇躯打着寒颤。 她对那些肮脏丑陋的怪物提不起半分想要了解的兴趣,光是杀它们,都嫌脏了自己的手。 成百上千道青面獠牙的僵尸,在清冷的圆月映照之下,显得格外渗人。而从它们身上蔓延蠕动的血色触手,或多或少,分别挂着几具断臂残骸。 “十多年前徐北元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许曜对僵尸、触手类的电影动画看得太多,本还能勉强保持镇静。但此刻,他也忍不了了。 “别管他了。” 玥玥抬手间,无形之刃浮现,但见白光闪过片刻,弱小的僵尸徐北元,被切割成骨粉肉沫。 但这也只能拖延半分的时间,若不以神术或者星宿剑法,僵尸仍可以复活。 “它们注意到我们了!” 许曜迎面对视上距离最近的一具僵尸的目光,无神的瞳孔,尤为渗人。 他握紧剑柄,说道:“能杀多少是多少吧,只要等天亮…” 一发星宿剑法下去,虽不能完全清图,但稍微缓解僵尸潮的压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等等,许曜你看……石碑的后面,这个是…地图?” 玥玥身子最矮,稍稍低头,就能看见石碑底下,还深埋着一块岩石。她将沙尘擦去,仔细瞧着,发觉似乎是地图的模样。 “这个标记,是刻有‘活死人国’石碑的地点,而我们就在这。” “这是活死人国的领地……” “我们要向海渊深处走,僵尸潮便不会逼近。这个地方…很近。” 她仍然是那样聪慧机灵的,从模糊残破的石刻地图中,迅速领悟其中之意。 僵尸潮从西边而来,而云岑海渊的入口之处正是在西边,退路被堵死,而且路途遥远,难以回去。相反,再往东边深处走,便能脱离活死人国的领地,不再被僵尸追击。 许曜点了点头,没有半分犹豫停留,“走!” 他随手拎起轻飘飘的玥玥,纵身一跃,向着东边的海渊深处飞驰。 这活死人之国的领地,同时也是最外层的云岑之地,被岁月腐蚀的山体摇摇欲坠,但却有很多。许曜在山岑之上穿行,如无必要,绝不想落地。 地面上不知有多少深渊裂缝、尸骨残骸,稍有不慎就会生了意外。更何况,地面是僵尸的主战场。 先前本还行动迟缓的僵尸潮,此刻都陷入了狂躁。 有窝藏在山体洞穴之中,或是以奇特之术遮掩身形的修士,惨遭尸潮的碾压。下方,一片血水溅洒,哀嚎连绵。在啃食他们的肉身与灵脉以后,僵尸们的实力飞涨;而有些腐败残破的僵尸,则是自断自身的脏腑,从修士的体内挖出,将新的脏腑安置在自己身上。 嗖—— 嗖—— 血色的触手臂,蔓延不知多少里,远远的伸向腾空的二人。 “创世之神,虚无缥缈的天道,怎会容忍这样肮脏丑陋的恶心东西存在世间!” “创世神一定也是个变态丑陋的蠢货,方才创造它们!” 玥玥回头望去,金眸微微颤抖,脸色苍白,连声说了两句话。 她甚至恨不得吟唱神术,向云岑降下灭世的神光,令这片大地永久沉沦,肮脏丑陋的东西便不复存在了。但是,她还算能保持克制,在靠近俎鼠邪帝以前,尽量不显露自己的真身与神血的气息。 “别说了殿下,会遭报应的。” 许曜嘴角微微抽搐,感觉傻白毛在骂自己,一本玄幻类型的小说世界,有个妖魔鬼怪长相别致的小东西不是很正常的吗?更何况,这片位面早已被朔月邪帝半接管了,怨不得他自己。 “小心——”玥玥一声娇喝。 嗖——! 从地面蔓延而来的足有几里长的血色触手,如钢铁利刃般袭来,触手臂上长满极其微小的血阵,不说被其碰撞或是切割,哪怕只是稍稍的触碰,都会留下伤痕。 许曜蓦然转身,于新一座的山体上停留片刻,便是反手挥剑,剑气犹如长虹,贯穿触手臂的始与终。蔓延蠕动的触手臂被斩断,通体化作灰尘粉碎,而其连结的僵尸亦受到重创,但显然,再等片刻,它又会复生。 “玥玥,你说得对。”他改变主意,咒骂道:“创世神一定脑子有坑,才造出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这回轮到玥玥反击,她笑着说道:“你也不怕遭天谴呀?” 这些小别致,长得真东西。 在僵尸潮中,许曜勉强瞧见徐北元的身影,这青袍壮汉最为醒目,犹如狗皮膏药般始终缠着自己。仅有这样的一句僵尸就足够麻烦,更不必提那不知几百、上千具的僵尸。 轰隆隆—— 山体断裂,是因僵尸的触手臂拦腰斩断。连绵起伏的山峰,伴随着许曜的到来,一座接一座的倒塌。 下方蜗居或隐匿气息的修士难以逃脱,痛骂着他们二人,就是他们,将鬼子引了过来!殊不知这些修士的伪装,在僵尸面前犹如扒光了衣服裸奔,不过是自欺欺人。 活死人国的白昼,永远是血色的黄昏之海;而到了夜晚,便是遍地的非人怪物。难以想象,曾经生活在此地的修士如何度过,又抱着怎样的心情,立下名叫活死人之国的石碑。 前方的大地似乎到了尽头。 漫长狰狞的峡谷裂缝,贯穿了云岑海渊的始与终,仿佛是手持能开天辟地的巨斧的神明,从天上降下一道贯穿大地的神迹,它粗暴地将云岑与海渊分割开来,而裂缝之下则是寓意为死亡的黑夜地狱。跨过漫长的裂缝峡谷之后,便是一路望不到尽头的下坡,从此地起始,便是海渊的范畴领地,相比较外围的云岑,它的规模更加辉煌庞大,几十倍不止。 “殿下,若你猜测的没错,只要越过那片峡谷裂缝,这些僵尸潮便不会追赶而来。” 许曜说话的同时,斩下凌空飞来的数道血色触手臂。 “大抵……应该的话,也许,是没有错的。”玥玥略显得迟疑犹豫。 许曜嘴角微微抽搐,“傻白毛,你个猪队友,是不是想坑我。” “你别叫啦!” 玥玥抿着小嘴,道:“不过,若是有错的话,就算我的…” 她突然这么不傲娇…… 许曜还有些不习惯,只以为她定是又气又恼的。如今看来,仍然是温柔体贴嘛。 “无妨,天也快亮了,刚刚也是开玩笑的。”他说道:“最终都要深入海渊,不如现在就过去算了。” 自称那接受了神启的元族,便在海渊无光的深处。最终,也还要深入其中。 “嗯。”玥玥轻轻点头。 身后,数百道僵尸潮还离得很远,因为路途中,被其他修士的血肉所耽搁了。 许曜立于峡谷裂缝前的一座摇摇欲坠的山体,正欲信阳一跃,跨过漫长的裂缝。此时,听见下方的呼唤,登时止住了脚步。 “救、救命——” “救救我……” 山体下方,峡谷裂缝之前,一道渺小的身影向他们招手呼唤,神色焦急。 她单也只是近十来岁的年幼女童,长相是一眼的普通,却令人有亲切感,仿佛最熟悉最常见的邻居。 “是个跟你一样的小萝莉,救不救?”许曜问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预设了角度立场。故意说道萝莉,便是要让玥玥吃醋生气。 “不救,走。”玥玥斩钉截铁。 “好嘞。” 话音落下,他头也不回,直奔向前方。 也许他们二人都自顾不暇,何来的精力再照顾一个年幼女童?何况这里可是云岑海渊的险要之地,谁知道这年幼女童,会不会某个钓鱼执法。 但是,有人不愿让他们走。 嗖—— 几十道破空声齐齐响彻。 许曜心悸,蓦然回头,但见后方滞留的所有僵尸,此刻都陷入了狂躁。 他的脑海中想到一份设定:也许每一个试图离开活死人国的人,都会成为僵尸最优先进攻的目标。就像那句……“你必须攻击具有嘲讽的随从!” 彼时的他还未信仰飞跃,仍在山体上停留。于是,他正要以剑迎击,却见血色触手直截绕过了他,转而向下方撞去。 几十道触手,目标竟无一是他们二人,反而都识趣的绕道,往同一个目标撞去。 “僵尸的目标全都变了,甚至放弃了你我。” 玥玥的金眸明亮,说道:“它们像说好了一样,要杀那个女童。” 这很诡异,看着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却招来僵尸潮的一致进攻,显然在其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才会如此。 许曜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要不……” 玥玥心有灵犀,点头,“救她!” 他们二人的观念在瞬间就完成了转变,并且一致的无异议。而后,许曜挥剑,转变了目标。 下方的年幼女童显得慌张,冷汗直流,她闭上双眼,似乎已经准备好接受了死。但奇怪的是,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在临死关头仿佛却告诉自己,不必害怕。 当几十道触手铺天盖地的降下之际,但见剑气贯穿长虹,日出晨光洒向大地,落在年幼女童的脸上。她睁开眼,看见日光,看见几十道触手被一节节的斩断,先前见死不救的两道身影,此刻却断然出手。 咔嚓—— 咔嚓—— 断裂的触手衰落大地,登时令地面的裂痕横生许多。 而在日出晨光的倾洒之下,本还挣扎蠕动的触手突然僵住了。只听阵阵清脆的咔嚓声过后,血色为雾气蒸发,肢体失去颜色,然后碎裂成灰色的碎片。 “哈,哈啊……哈啊…得救了。不对,是没有麻烦神明大人…” 那女童睁开眼,喘息的厉害,将额头上的些许冷汗抹去,死里逃生,仍然是心悸的胸闷头晕。 她勉强站稳身子,向许曜二人道谢,“多、多谢二位大人的恩情。我,我叫元媛……” “元媛?” 许曜迟疑些许,暂时将心中疑虑放下,说道:“许曜。这是我妹妹,叫玥玥。” “玥、玥玥姐姐好!” 元媛俯身低头,深深地鞠躬敬礼。 她鞠躬的动作太标准,态度很真诚。 玥玥愣了些许,明亮的金眸之中竟是泛起了些许温润,她很感动。当然这夸张了些,她单只是才想到自己可是神域的神女,是应该受人尊敬、俯首鞠躬的位高权重之人,而不是被区区许曜这样的色贼一遍遍的羞辱。 许曜问道:“你今年…多大?” 元媛抬起头,迟疑些许,又数着自己的手指,“十岁了!” “那你应该叫她妹妹。” 许曜揉着玥玥的白毛小脑袋,说道。 “不。我觉得…她很有姐姐的气质。”元媛说起自己的心声。 此言甚妙。 玥玥听得很是欢喜,面上却平静的掀不起半分波澜,只是淡淡地说道:“很有礼貌,很好听。” “兄长,你可要多学习。” 她双手抱肩,垂眸低吟,话语中是若有若无的警告。 “你能叫欧尼酱吗…?”许曜没听进去,随口说道。 “……”玥玥柳眉微蹙,“不要,虽不知何意,但一听就很恶心。” “……” 用蓝星的话来说,祈殿玥就是标准的现充,后浪中的后浪,富可敌国的白富美。若让她学会蓝星的语言,定要直白的说一句:傻卵二刺猿。 许曜唯有揉死她的白毛脑袋,以此回报私仇。 然后,他向元媛问道:“你姓…元?” “嗯嗯,是的。” “你今年,真的只有十岁?” “当然啊。”元媛眉头微皱,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问…” “那就把话挑明了说。” 许曜直白道:“云岑海渊本就危险,死去的修士不计其数,方才又是众多僵尸潮。你年仅有十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无论是任何修士,但凡有些良心,都会制止你。” 元媛摇了摇头,天真道:“我只是跟哥哥走丢了。” “你的哥哥…怎会带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许曜眉头微皱,感觉到她定是在说谎。 但元媛的表情更加疑惑了,看了看许曜,又看着那被揉得乱七八糟、梳理着秀发的玥玥,说道:“可是,您不也是带着玥玥小姐姐来的吗…” 第142章 活死人的规则 第142章 活死人的规则 许曜一时语塞,沉默了。 “她不一样。”他按着玥玥的白毛小脑袋,平静道:“她很厉害的。你听说过应天神域的神女吗?这丫头比神女还强,在她面前,神女也就是个渣。” 玥玥:“……盯——” 元媛不服气,遂撩起袖子举起双手,想在二人面前显露她那几乎没有的手臂肌肉。 “没听过……不过,我也是!”她说道:“我可是被神明大人眷顾、选中之人。” “……” 许曜二人沉默无言。 在元媛面前的,一位是神域神女,另一位可以说是半个天道的原世界作者。此情此景,颇似大水冲了龙王庙,虚假伪神碰见两尊真正的神。 “说起来,你姓元,便是元族的人。” 许曜说道:“近日外界有传闻,在海渊无光的最深处,有元族栖息于其中,信奉一尊邪帝。这是否,就是你说的神明?” “不知道,神明大人就是神明大人。神明降下神赐,庇佑我们族人,当我们死后,便会回归到神的怀抱中,飞升天堂。” 元媛微微摇头,说道:“你说的,应该是我们族人外出传教时,被外人所误解。” 许曜和玥玥对视片刻。 所谓的传教士,就像踏入北地魔宗,然后被妖九幽一顿暴揍的元影一样。像元影这样的人有很多,他们完全能隐匿邪气,悄然间混入人群之中,悄悄的传教……是个狼人。 这女孩尚还年幼,直白地拆穿她所信封的信仰,不免过于残忍。 不过,玥玥另有想法,说道:“那位神明…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嗯!爷爷曾经到云岑之外,却受了重伤,是神明大人治愈了他。” “真有那么厉害的话……不知作为外人,我们能否见那位神明一面?”玥玥笑着问道。 所谓是图穷匕见,若有人引路,直接寻到俎鼠邪帝。届时,只待许曜唤出天级神器却邪之剑,以一记星宿剑法,加上她的神术与朔月邪帝的鼎力相助,必能成功。 但元媛却摇着头,说道:“神明大人不会见外人的。不过…” “嗯?” “不过再等一段时日,便是列神祭典,也许到了那一日,神明大人便会显露真身。” “好吧。” 玥玥笑着摆了摆手,随手将此事翻篇。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此时,旭日东升,天已全亮,云岑海渊的天空是一片血色的黄昏之海,然而这总归也是白昼。 许曜又问道:“对了,元媛,云岑附近这一带地方,被称作‘活死人之国’。关于这里,神明有说过什么吗?” “活死人之国……?哦哦,你说的是此地的诅咒,和方才那些怪物。” 元媛仍然心有余悸,说道:“这是神明大人设下的一重考验。” “考验?” “嗯嗯。”她认真地解释道:“只有穿过云岑的人,才有资格成为神明大人的信徒。” 元媛指了指远方,那一片昏倒长眠的修士,说道:“这里本就受到了诅咒,而神明利用这份诅咒,将其改写为指引与考验。每到夜晚,便是降下神迹之时,抛弃执念,将身心完全交给神明的人,才会得到神的指引;而仍然醒着的反抗者,将会受到神罚。” “……”许曜说道:“我跟玥玥刚才也都醒着,顺便将你救了下来。所以,我们是罪人么?” “规矩是死的。我觉得,你们是个好人。”元媛如此说道。 看得出来,她还只是个年轻单纯的女孩,如若换作元族的另一人,只怕此刻早已兵戎相见,再度苦战。 “那些人,因贪婪执念而失去理智,我也差些被伤及;但现在天亮了,他们活下来了,便是通过神明的考验,将成为神的新的信徒。” 元媛指了指其中一个人,说道:“你看,那些人醒过来了!” 许曜二人,循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但见零零散散的昏迷中的修士,渐渐是苏醒了过来,他们衣袍残破,有的衣不蔽体。虽然身上沾了许多污秽血腥的血迹,但肉身却毫发无损。 修士们都恢复了理智,茫然地凝望着彼此。而之中最为眼熟的,是一位青袍壮汉,他身上的衣袍最为残破褴褛,浑身肌肉沾染着不知是何人的血迹。 这回,连玥玥都愣了些许,感到懵逼。 那青袍壮汉,正是被他们杀了几回,粉身碎骨,被碾为肉沫却又不断重生的僵尸,徐北元。 “徐北元……活了?” “不可能。你我杀了他不知多少次,就算是魔修能够复生,也是有上限的。”她说道。 明面上虽说不可能,但现实就在眼前。许曜习得筑梦之术,这也不可能是梦境幻境。 “是神迹啊。”元媛说道。 远处。 徐北元理了理身子,熟练地从储物戒中取出新的衣袍,匆匆换上。与之相比,其他初来乍到的修士们,则显得陌生茫然,他们根本不值发生了什么事。 作为过来人的徐北元,不会将“睡眠”的破解之法,告诉他人。 他远远便能瞧见许曜二人,便大踏步上前。 “许小兄弟,小姑娘,看来你们也度过今夜。” 徐北元感到疲倦,连抬手都费力,他疲倦的眼珠子看见元媛,一惊,“这小孩子又是谁?” 许曜沉默些许,道:“一位找不着自己哥哥的小孩子。” “许小兄弟可与小孩子有缘分!” “…徐宗主,你够了。” “咳,咳。” 徐北元尚还有记忆,昨夜搭了两处帐篷,当时许曜就与玥玥亲热了些,控制不住声音。今日天一亮,又看见了新的人,不用猜也能知道这是什么事。 显然这是场误会,但许曜有理说不清,名誉算是毁于一旦。 “说起来,十多年前那时,还没感到什么。” 徐北元抡着手臂转圈,感到肌肉一阵酸痛,“偏是今日醒来,觉得又累又困,连体内的灵气也虚浮不少……恐怕境界要下去许多段,你们二人呢?” 许曜与玥玥对视些许,然后他说道:“什么事也没有。” “好吧,看来是老了。” 徐北元叹息,道:“此刻实在疲倦,光是在云岑外围便是如此。若不休养调整,我怕出了些事……” “我想也是。”玥玥很直白。 徐北元说道:“许小兄弟,我得先离开云岑,休养半日,过了今夜以后再来。或者,你们与我一道休息?” “毕竟跨过峡谷,前方便是层层向下的海渊范畴。旧时深海的古生物,不知有多危险。”他补充道:“听闻就是中州林家的一位长老,都栽在其中。” 许曜微微摇头,说道:“不了,赶路要紧。” 高情商的说,赶路要走;低情商的说,徐北元没什么用。 “好罢。” 徐北元摆了摆手,道:“我便先行离去,你们保重。” 话音落下,他人消失不见。某种程度而言,他也是个好人。 而在他离去之后。在场的众多修士发现,他们竟是在睡梦中,无缘无故地来到云岑的尽头,前方便是海渊领地。据说埋藏着永生之法的古遗迹,就在海渊无光的最深处,于是,纷纷着魔,继续前行,没人顾得上昨夜的异样。 许曜等人却不着急走。 “我似乎明白活死人之国的运转规则了。”他对玥玥说道, “哦?说一说。”玥玥眉头微挑,饶有趣味,说道:“看一看,我们的猜测是否对得上……” 从夜幕降临的起始,到此刻日出东方的结束,他们都猜到了原因,很是简单,却又让人啼笑皆非… 许曜说道:“云岑外围的活死人之国,有一份邪帝加持的不可查觉的诅咒。” “每当夜幕降临,诅咒便会发动。” “毫无防备的睡下的人,会变成所谓的‘僵尸’。他们暂时是非人的怪物,但与此同时,他们绝不会死。” “清醒的人,虽仍然保持理智,但会被僵尸化的他们杀死。” “说来讽刺,若所有修士保持清醒,便不会遭遇危机。” 玥玥插了嘴,微微笑道:“但不可能的。既然睡下去,能保证绝对的安全;那么,修士为何要保持清醒,将自身的安危交给他人决定?” “但是这个规则挺奇怪的啊。” 许曜眉头微皱,说道。 “嗯?” “一般来说,大部分修士精力充沛,为了追求永生的古遗迹,必然是日夜兼程。” “确实…” 玥玥沉思些许,道:“除非…有人提前告诉他们,应当这么做。” “但是,活死人之国的诅咒,就是你们神域都毫无记载。”许曜喃喃着说道。 玥玥明眸一亮,“除非也是来自海渊的知情者,将此消息散布了出去。并且散布消息的人,他们绝对信任,才会在今夜选择毫无防备的睡下。” “谁都想在云岑海渊中消灭同僚,这样便少一位竞争者。哪怕大家都知道此事,也绝对装傻充愣。” 许曜二人才算是想明白了。 但他觉得这还不够,还转回去找了元媛,问道:“元媛,方才那位徐宗主……你认识么?” “…谁?” 元媛迟疑些许,摇了摇头,“不认识。” “好吧。” 许曜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收获了,想来徐北元并非是元族的人,单纯就只是个好心肠。可惜昨夜别无他法,杀了他许多次,才让他今天觉得身心疲惫、境界衰退。 “元媛,能否带我们去参加列神祭典呢?” 许曜问道。 元媛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呀!只要通过考验、深入海渊之人,都会得到神明大人的认可……你们随着我一起走吧,我知道很多近道的。” “那…现在走吧?” “嗯!” …… 跨过峡谷,深入层叠向下的海渊之地。此时,血色的黄昏之海像是被名为深渊峡谷的牢笼锁住了,随着向下的渐渐的深入,黄昏之光难以映照在此,海渊渐渐失去了光亮。 沿途有前人设下的火把,或夜明珠,以此能照亮前方的路。然而火把早已受潮,夜明珠或是裂纹横生或是早已被他人夺走。 元媛不过只是十岁的女孩,但她穿梭在漆黑无光的危险之地,却是格外熟练。她带着许曜两人,抄一处狭窄近道,避过大部分修士所去向的队伍。 这近道仅能容不下第二人并肩同行,显然是海下山峦的裂缝。 但是玥玥能骑在许曜的头上。 她的身躯微微蜷缩,下巴靠在许曜头上,打着懒懒的呵欠,柔软的小手轻轻温柔地抚摸许曜的侧脸。 明是海渊之下,又是若有若无的极其微弱的邪气,本应是险象环生,但此刻气氛好像很放松了。 “说起来,小妹妹,你今年不过十岁,元族的人怎会放任你孤身一人来到海渊之外呢?”玥玥问道。 元媛走在前方,回应道:“本来今天是我在外去找祭品的啦。只是时间耽搁的太多…哎。” “祭品?”玥玥眉头微挑,说道:“什么样的祭品呢。” “啊…现、现在就要看吗?” 元媛迟疑些许,说道。 “嗯。”玥玥点头。 这时,许曜从旁侧插嘴说道:“不会是什么很不好的东西吧?” “没有喔,挺好的。” 元媛说道:“既然玥玥姐姐要看,那我就拿出来。” 话音落下,她取出寻常修士也会用到的储物戒指,心念一动,但见一菜篮浮现在手中,篮中用白布遮掩。 会是什么呢…? 列神祭典,想来所谓的神,只是邪帝以及一群妖魔鬼怪。 于是,祭品也令人好奇。 但见菜篮白布掀开,里面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完整的死鼠尸体。没有受伤或断臂,身子完整,至多只有一些小伤痕罢了。 “噫……呀!!” 玥玥娇躯颤抖地厉害,一堆死鼠近在眼前,直令她紧紧地抱住许曜的脖子,片刻不敢分离。 “这是否有点……”许曜满脸黑线。 元媛却习以为常,道:“神明大人说,这些鼠鼠是邪孽的化身。以它们的鲜血,用来祭祀各位神明,邪念会成为神明的力量。” “不过…”她眉头微皱,好奇地看着玥玥,“你们……我怎么看你们,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可没有。”许曜摇了摇头,说道。 “那玥玥姐姐呢?” 元媛疑惑着认真地说道:“为什么从刚才到现在,玥玥姐姐的身子一直抖得厉害……” “没、没有。” 玥玥长舒一声,柳眉微蹙,道:“都怪许曜这傻愣子,偷偷捉弄我……” “啊…?” “好、好痒。别弄了,笨蛋!” 她俏脸迅速涨红,尽管许曜什么都没做,还是教科书式的老土的傲娇,想要如此蒙混过关。若是不知情但又博学多识的人见到此景,肯定以为许曜色胆包天做什么了。 “好了,我不弄了,不弄了。” 许曜说道:“玥玥小姐姐,你怕老鼠吗?” “不怕!” “鼠鼠真可怜啊。”他又在旁侧补充。 “是真恶心。” 玥玥眉头微皱,冷哼一声,就要与许曜杠下去。 第143章 朔月与溯时 第143章 朔月与溯时 “哥哥跟姐姐的感情真好。” 元媛走在前头,如此感叹。 “你从哪看出来的?”傻白毛柳眉微蹙,甚是不悦,“小丫头,你可要看清楚,他一直都在欺负本…欺负我。” “是吗?”元媛愣了下,说道:“但我看你明明被欺负的很开心呀。姐姐不会…也是个喜欢被欺负的人吧?” “……” 玥玥抿了抿红唇,她一时间还不好说话,被一个小姑娘将军了。 这时她又想起许曜曾说过的,想要让她当什么…抖m。想到如此,她的俏脸迅速阴冷了许多。 “你以为的欺负,是怎样?” 她不太高兴,因为神女的尊严,屡次三番的被挑衅,若是许曜也就算了,连这天然呆的小丫头都能无形之中将她一军……实在过分。 元媛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说起来,我的哥哥也总喜欢欺负我姐姐。” “每到晚上,他就和姐姐一起到无人的小黑屋,压在残破的稻草床上,用手打姐姐的屁股……” “好像哥哥跟姐姐,从小到大都是如此的。” “有一天晚上,我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告诉我说,千万要保守秘密。” “因为姐姐跟我一样,也是将要侍奉神明大人的侍卫…不能被欺负的。” “你们是不是也这样呀…?” 不知该说元媛实在是没见识,还是故意的天然腹黑。总之,玥玥再一次中招。 玥玥的傲气顿时消散了,满脸通红,红晕不断蔓延至耳根子甚至后颈去了,将雪白的后颈染得血红…… 对方的用词虽然简练,但很精准。玥玥只要一闭上眼,一沉思,准能被迫脑补出自己与许曜的画面… 这不更加验证了,许曜说自己是“抖m”的话么…? “元媛,你还小,不要问这些。” 许曜说道:“看你几句话,玥玥小姐姐害羞了。” “(▼ヘ▼#)” 玥玥娇怒道:“本殿……我才没有!气死了。” 她受够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的被许曜三番数次的戏弄调教。总有一天,她要翻身做主人。 “嘘,姐姐小声点。” 元媛比了个手势,说道:“小心前面。” 她熄灭火把。 只见前方,有几位修士点燃篝火,聚集于一处。如无必要,尽量绕过他们,减少麻烦。 海渊之下的空旷土地,有一缕夕阳微光投下。 数道残破的石柱散落,早已坍塌的古老祭坛,已不知要侍奉的神明是谁了。这是古人所遗留下来的旧址,不知历史多久,在漫长的邪气之海的浸透之下,早已被抹除了许多痕迹。 然而众多修士仍在搜罗着,也许,他们能发现前人遗漏的至宝。 都说越古老越强大,修士信奉这一道理,如此坚定。因为自古以来,便始终有“师傅不外传”的绝学秘籍或神器功法。 “他们是可怜人。” 元媛特地绕路,如是说道。 “莫非这也是所谓的考验?”许曜问道。 “是的,这一关的考验是…贪婪。” 元媛说道:“这片神庙遗迹,也许是上个轮回的事物了。在这里被海水淹没的时候,神庙遗迹便已存在。” 许曜点点头,说道:“这么长的时间下来,早就不剩什么东西了。” “但是神明大人,在此处设下了陷阱,哥哥姐姐,你们瞧。” 她意指其中一处地方。 但见有修士挖掘出一份面具。 那面具如恶魔般狰狞,从上起始,是两只如耳朵似得尖角,往下便是凌厉愤怒的血色瞳孔,栩栩如生的鼻梁以及面容皱褶,而后是长满锋利獠牙,嘴角高高上扬,整个面具的姿态是诡异渗人的阴冷之笑。 “那个面具,是恶魔之脸,在海渊之下有许多许多。”元媛说道。 许曜问道:“这是陷阱?” “是的。” “拿到它会发生什么。” “意识沉入幻觉之中。而肉身,则会变成守护海渊的傀儡,永生永世,直至战死为止。”元媛如是说道。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另一种永生…” 许曜如此说道。 玥玥叹息,道:“我们不管他,继续走吧。” 此行,深入最深处,直面俎鼠邪帝,才是最紧要之事。她就像是人形的定位坐标器,只待找到邪帝,便可以呼唤朔月的鼎力相助。至于其他事,与他们无关。 继续往海渊深处走。 能看见的古神庙的遗迹,愈来愈多。 深埋在邪气海水之下的土壤,不知有多少旧世的人类与遗迹。活死人之国的旧世的存在,也绝不会如许曜与玥玥所想的那般简单。 “算起来,海渊大概分十三层领域。” “前方的大蛇之谷,是第六层。” “你们要小心,保持心境的纯粹……不要令大蛇的煞气,污染到你们了。” “蛇骨的附近,盘踞许多汲取养分的妖物,如蛛蟹、海毒蛇、寄居之虫…它们很小,却能吸干人的血肉,一定也要小心。” 元媛是引路人,又仿佛是导游,介绍着海渊下的事物与景象。 此时,黄昏之海投下的夕阳之光,已彻底湮灭在层层重叠的海渊之中。四周的一切,都是纯粹的漆黑之景。 常年生活在海渊之下的元媛,至多只能直视夕阳的黄昏之光,否则眼瞳便会被灼烧。但在无光的海渊之下,她能看得很清楚。 海渊下的大蛇之谷,依旧有许多神庙遗迹,不过,越往深处走,遗迹越是残破。 “说起来,大蛇和这些神庙遗迹的来历是什么?” 许曜问道。 他盘算着,如若可以,便叫妖九幽过来,将大蛇的尸骨给吃了,指不准有什么惊喜呢…至于神庙遗迹,说是上个轮回的事物,但如何鉴定是否为上个轮回,却也耐人寻味。 玥玥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从没见过。元媛,你那边呢?” “神明的神谕之中,有说过几句话。” 元媛很仔细的想了想,说道:“大蛇,是几世轮回前便存在的…神兽,或者说是妖兽罢。它想要触碰天道,但是没有成功。它好像是……朔月神明养育的宠物。” “而这些遗迹存在于旧世,是许久许久以前的人们所搭建的……咦,正好,你们看前面的那处祭坛。” 但见前方,约是大蛇之谷的原本的心脏之处,有一座古老的祭坛,历经岁月时间的洗礼,却仍然坚固。祭坛的四角,分别立有四根石柱,地面刻印着一轮残月,一轮圆日,然而圆日的中心,却刻印着时钟指针。 尽管海渊深处黯淡无光,不过,四下无人,在火光的映照之下,祭坛地上的刻印勉强可以远远看见。 许曜看见时钟的指针,愣了些许。 “这是祭祀谁的?你们家族所信奉的那位神明吗?” 玥玥问道。 作为神域神女,她对这些名叫神明实为邪帝的人,尤为好奇。 元媛微微摇头,说道:“不……从刚才起始,到现在,所有祭坛的侍奉,都是旧世的相同的两尊古神。” “两尊…古神?” “嗯,你们看。” 元媛领着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巨大的蛇骨裂缝,来到祭坛前。 她指着祭坛地面,说道: “这一轮残月刻印,是曾经名为‘朔月’的神明的标志。” “而这一轮圆日的印记,却是名为‘溯时’的神明……总之,挺奇怪的。” 在邪族之中,便有一尊名为溯时的邪帝,据说能够逆转时间。然而溯时邪帝的存在从没人能验证,甚至有人怀疑,那是否只为邪族所编造出来的谎言。 玥玥凝视着祭坛地面,问道:“圆日印记上,这两道如箭似得刻印,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些……奇怪的符号。” 元媛无奈笑道:“不知何意,神明大人亦没有多说。所以,才让人觉得奇怪。” “好吧。”玥玥放弃了打算,她懒得去想太多。 “越往深处走,祭祀这两尊神明的祭坛也就越多。不过,到了今日,他们已不再有回应了,有新的神明取而代之。” “那这两尊神明的来历、遗迹祭坛,便不再管了么?” “如今人们对两尊神明的呼唤,不再有回应,幸好,有新的神取代之。但是,族人在每年祭典之时,都会顺便为朔月之神添上几柱香火,虽然,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 许曜沉思些许。 对于元媛或者祈殿玥她们来说,明明看着像是圆日太阳的印记,却被称之为“溯时”,的确怪异。 但以他的视角来看,却正常的…诡异。 那并非是圆日的标记,而是日冕,或者说是钟表。两根如箭似的刻印,实际上为钟表的时针指针;奇怪的符号,便是所谓的阿拉伯数字…若说朔月尚还算可以理解,那么溯时的存在则令人感到疑虑。 邪族之中,便有能够回溯时间的邪帝,但那只出于一行设定之中,空白巨大,不说有登场出现的时间,就是有关溯时邪帝的最简短的几字描述,都没有写下。而在神域的记载之中,甚至怀疑溯时邪帝的虚实。 许曜内心掀起波澜,他意识到也许有一件事早已发生:有人去过蓝星,并习得了蓝星的部分知识…至少,古代的日冕没有时针与分针,也不会看见数字符号,也就是阿拉伯数字。 他蓦然惊醒。 他既能穿越到这片玄幻世界。 那么,玄幻世界中的人,是否也能穿越到了蓝星…? 或者说,正如他穿越到玄幻世界一样,朔月邪帝,便也是无意识间穿越到了蓝星,发现世界的真相,拥有能够改写世界的能力。 一个人,如若发现自己生活很久很久的世界,竟只是他人笔下所创造的随时灭亡的虚伪天地。这就像所谓的…缸中之脑,很显然,知晓此真相的人会疯掉,或者堕入无限的仇怨之中。 然而若是有这样的人,势必会引起轰动。可许曜搜寻所有的记忆,却没有与之对应的半分印象,蓝星的电视新闻中,或者自己的身边,从未发生过此事。 “许曜…怎么了?” 玥玥柔软的小手指,戳了戳许曜,声音显得温柔。 “没事。” 他的意识回归现实,却觉得些许心悸。 朔月邪帝能够改写位面,本身就已足够的可怕;若是再加上溯时邪帝…真不知日后会发生些什么,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无力感。 “元媛,关于这两尊古神,还有其他消息吗?”他仍是继续追问。 “让我再想一想,好些都忘了……” 元媛皱着眉头,陷入深思。 “我只知道,朔月之神会呼唤人们的期待。但是,溯时不会,他是远比朔月要更加强大、高高在上的神明,从不关心人们的请求。”她说道。 溯时之神……新的神明。眼下对于朔月尚还不了解,更不必提溯时。 玥玥凝视着许曜,轻声道:“许曜,你看上去有心事或忧虑…不妨可以和我说。” “我的腿还算冰冰凉凉的吧?”她说道:“你看,我的腿缠着你的脖子,就像冰冰的围巾,微弱的玄阴气息也许能让你保持冷静、清醒,你深呼吸一下试试。” 此刻的她,还是骑在许曜头上,省得走路的力气了。 许曜照做,深呼吸,将心中对于朔月与溯时的疑虑,暂且遏制。 微弱的玄阴气息,显得阴冷,却能刺激人,恢复冷静与清醒。一定程度上来说,这确实是挺有效的。不过真正让人感到清醒的,可是神女大人被举高高、骑在头上,却不生气懊恼,而是温柔呵护的至高愉悦的体验! 元媛却在旁侧,极为嫌弃的说道:“噫……你们这也太突然了吧?玥玥姐姐,骑在哥哥的头上,又说那么脏的话…太涩了吧?” “……” “怎么会有人喜欢腿缠脖子呀?” “嘁…” “元哥哥跟元姐姐说了,男女男女,就应该是男上女下,这是世间的秩序与真理。可惜,玥玥姐姐太小了,不能在下面。” 元媛实在见不得他们的腻歪了。或许,这就是小孩子之间的私仇?她一时间跟傻白毛杠了一下。 玥玥冷眼瞥着她,神色冰冷,语气淡然,“关你什么事……小孩子不要说那么多,滚。” “哦…”元媛受了委屈,很生气。 “总之,你们不要再腻歪了,继续走吧。”她这一席话,语气铿锵有力,让许曜二人无言。 于是,继续向海渊的深处走去。 第144章 第144章 玥玥看出许曜的心不在焉,她的感知敏锐,自从见到朔月与溯时邪帝的祭坛以后,后者便始终如此。 通往海渊的漆黑的路途,需不断经历层层下降的海下之渊,这个过程很漫长。于是,路途中,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去问元媛。 譬如说,更多有关于朔月与溯时邪帝的消息。 然而元媛只道是什么也不知了,最多明了的只有朔月之名的意义,寓意为新月,即新的开始。 路途并不愉快,也并不糟糕,只是死气沉沉。 从海渊第七层起始,便是螺旋向下的海下黑洞。昏暗无光以及稀薄的空气,甚至令人窒息。 “我们到了。” 直至来到海渊第十层时,元媛停下了脚步,意志前方。 前方,夜明珠林立两侧。由大蛇白骨支撑而成的通道,向前笔直蔓延。不知这大蛇的体型究竟有多恐怖,只道是其身从第六层起始,贯穿到海渊的第十层,想来体型必是惊天动地。 能将这样的大蛇饲养为宠物,足以预见朔月邪帝的恐怖。可正因如此,大蛇的死才令人深思,定是有比它、比朔月更加强大的力量,方能令它陨落。 “原本,我至多只能在海渊前行,寻找祭祀用的死鼠。只不过最近几日,死鼠很少很少,我便跑远了,去到云岑的外围,险些丧命。” “若让爷爷知道,我一定会挨打。多亏哥哥和姐姐的救命之恩。” “所以,等会你们什么也不要说,就当自己是通过考验的人,别说是我放捷径让你们进来的。” 元媛小声说道。 从活死人之国起始,到海渊之下的险恶地形,恶魔之脸的面具、古庙遗迹有意为之的陷阱,大蛇之谷的寄居毒物……一路走来,必须兼备坚定的意志与足够的实力,方才能到最后。 “小元媛,谢谢。” 玥玥的下巴慵懒地靠在许曜头上,难得也会温柔体贴。 “没事,没事嘛,毕竟可是救命之恩。神明大人的恩赐,若你们也能取得一点的话,可太好了。”元媛天真地说道。 前方。 漫长通道的尽头,是一片空旷却狭窄的殿堂,每隔数步,便摆一块夜明灯以照亮周遭,然即便如此,殿堂也依旧是一片昏暗。 殿堂之中,已经有许多修士聚集,他们通过无数关考验才来到此地,不像许曜二人,因幸运遇见元媛而逃课了。 “又有人来了…” “咦,小孩子?” 几位修士的目光,都落在玥玥与元媛的身上。 殿堂中的外来修士,或是仙风道骨的老爷爷,或是眯着眼微微笑的俊美之人,年幼孩童却是头一遭见,而且一下还是来了两人。 “能来到此地,大抵都不简单。” “你看那白发女童,有极其微弱的气息隐匿之术,难以察觉。” 若有若无的声音,如苍蝇般萦绕在耳旁。 玥玥眉头微皱,很是不满,她最讨厌这些叽叽喳喳的废物。 不过,那些修士并非她所关注的重点,随手便翻篇了。 有拄着拐杖的老者,缓缓走到殿堂中心。老者无神的瞳孔深陷在眼窝之中,身形消瘦而憔悴,脸上的腮帮有些褐斑,是因妄图离开云岑,却被白昼之光灼伤所留下的印记。 “爷爷!” 元媛小跑着奔向老者怀中,道:“我回来啦!” 众修士面面相觑,此前他们已知晓,这位老者便是海渊下的元族的族长。元媛这个小女孩既是其孙女,那么许曜两人…… 不待他们的猜测问出,老者却已率先开口,“元媛,这二位是…?” “在门口遇见的哥哥和姐姐,他们人很好。”元媛天真的说道,“我有好好关心过的,他们是通过试炼来到这里,不是什么坏人。” “是么。” 老者微微点头,而后,视线落在许曜二人身上,“你们二位,先随我过来罢。” 许曜应声点头。 既然已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再由玥玥任性地骑在他头上了,遂将玥玥的身子高高拎起,放下。 二人追随老者,通往殿堂的后方,这里是一处空旷之地,周遭有栖息的简陋木屋,远处可以隐约看见古老祭坛的存在。四周虽也以夜明灯点缀,然而漆黑的环境以及稀薄的空气,如阴曹地府般仍令人感到压抑。 “许哥哥,玥玥姐姐,先介绍一下,这是我爷爷,也是我们家族的族长,元烛阴。” 元媛的声音,缓和了压抑且紧张的气氛。 她又向自己的爷爷说道:“爷爷,这位哥哥叫许曜,姐姐的名字叫玥玥,应该是月亮的月,跟我的名字很像很像。” “这是我在外面找到的祭品,一个篮子装不下啦。爷爷,我就放在这儿了。” “好。”元烛阴面无表情,微微点头,道:“元媛,你先去休息吧。” “那我走啦,哥哥姐姐再见。” 元媛挥了挥手,而后蹦蹦跳跳的离去。 作为向导,她特地抄近路、避过险要之地,已经做得太多太多了。 该说这就是祈殿玥作为神女的好气运吧,才碰上元媛这样单纯的人,路途中,省了许多麻烦之事。 “继续随我走。” 元烛阴面无表情,提起装满死鼠的菜篮,走向深处,步伐缓慢却坚定有力。 碎石铺成的通道,笔直蔓延至尽头。随着他们的渐渐深入,古老的祭坛也映入眼中。 那是供奉俎鼠邪帝的祭坛,祭坛建立在圆形的石台之上,东西南北四方各有漫长的阶梯。 登上正面的阶梯,祭坛之后屹立一座巨人石像。 那是双膝盘坐,生有三头六臂、面容狰狞,背后却生长九翼的诡异石像。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然而石像背后的九翼,却密密麻麻雕刻着眼瞳。岁月时间的长河一点点腐蚀石像,然而九翼上的眼瞳却逼真的令人心悸。 “当年先祖堕入无尽海渊,将死之际,是神明指引先祖,获得永生不灭之法。” “先祖长存千年,最终,选择魂归高天,融入神明缔造的仙境天堂。” “而指引先祖的神,曾在人间留下真身。” “这尊石像,将是神明重回人间的真身。” 元烛阴抬起头,望向那诡异丑陋的石像,双眼却难以遏制的流露出崇拜之意。 或许是海渊之下没有光线,生活在永夜之中的人们,对于面相的喜好比较随意。所以,哪怕是如此诡异的石像,都能无比崇拜。 玥玥大抵是有些密恐的,对三头六臂与狰狞面容无感,然而看见九翼之上的瞳孔,却是眉头微皱,感到恶心。 “所以,真正的神明与古遗迹,在哪?” 许曜如此说道。 态度实在嚣张恶劣,俨然反派的形象。 但这才是修士的常态,太过彬彬有礼,反而容易引得他人注意。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元烛阴神态平静,已是习以为常,“长生之法的古遗迹,便是此地。” “此地?” “不错。”元烛阴意志前方,道:“你们能来到此地,便已经历重重考验。整座云岑与海渊,都属于古遗迹的范畴。” 这令人感到意外。对于许曜而言,来到古遗迹的最深处,不免来的太容易了些。 但越是如此,越不能掉以轻心,过程太容易,到结束时极容易出事。 “既然如此,传得沸沸扬扬的长生功法秘籍……在何处?”许曜说道。 “在神明的恩赐之中。” 元烛阴徐徐道:“待通过试炼的命定之人到齐,九翼分别的九颗神明真眼取下,便是列神祭典开启之日。” “列神祭典?”许曜已知晓此事,但仍是明知故问。 元烛阴平静道:“到了那时,神明将从天上投下眷顾人类的圣光,镇守天地的列神,会为大地带来生机,摧毁虚伪之神所创立的应天神域……” “而通过考验、取得神明真眼之人,将会作为神的使者,长生不灭。” “所以,二位,不必着急。”他笑了笑,面容和蔼。 但这不能让二人放下戒备。 列神祭典,修士对于云岑海渊的狂热……一切,似乎都在悄无声息间发生。远在中州的应天神域,似乎根本无人知晓这一点。 “九颗神明真眼……方才来时,我看见外面已有六人。” “若再算上我们二位……” “只需再等一人,便能开启列神祭典。” 玥玥虽然外表年幼,但话语间的冷静以及天生高高在上的语气,还是令元烛阴吃惊。 在后者看来,显然这个白发女童的身份地位,远比许曜高很多。 “不错,只是……” 元烛阴眉头微皱,“你们二人,是意外。” “我们?” 许曜与玥玥面面相觑。 元烛阴的声音充满质疑,“前六位通过试炼的神选者,每到此地,神明真眼都会有所触动,而后感召、呼唤他们。” “唯独你们二位。”他停顿些许,声音渐渐冷漠,“哪怕来到祭坛之前,神明真眼始终没有回应。” 俎鼠邪帝的石像,背后九翼雕刻着无数瞳孔。 而在九翼各自的末端,却镶嵌着血红色的血色眼珠,那便是所谓的神明真眼,每个通过试炼之人来到此地,神明真眼都会呼唤其灵魂。 “这能说明什么?”许曜说道。 “说明你们二位……是神明所憎恶之人,或是逃避试炼的作弊者,甚至是二者兼备。” 元烛阴如是说道。 不得不说,这是正确的、直接的、中肯的…… 他们二人既逃过试炼,同时各自的身份,都会令俎鼠邪帝憎恶。 “总会有意外。”许曜平静道。 元烛阴目光深邃,“但神明无所不能,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想摧毁神明的“无所不能”的说辞,有许多。但许曜没必要现在杠上,否则便成了所谓的渎神者,恐生意外。 “这一路走来,我们仅用了一夜便跨过活死人之国,而后深入海渊,看见众多神庙遗迹,踏过大蛇之谷……我们二人,也与神明无冤无仇,只为追寻长生之法。若说这不算通过考验,我想…大抵所谓的长生之法,也不过只是骗局。” 许曜亦是以质疑的态度回应,言语间,似乎有挑战神明威望的意思。 本以为元烛阴会是愤怒,不曾想,他却犹豫了。 “你们二人…仅用一夜的时间,便度过活死人之国的试炼?”他质疑问道。 “不错。”许曜平静回应。 “如何度过?” 许曜缓缓说道:“来之前,有人告诉我说……只待每夜睡下,便能避过一切灾厄。不过,我们可不是那样坐以待毙的人。” “说来倒是令人作呕。”玥玥柳眉微蹙,神色冷漠,“夜幕降临以后,便出现许多触手蠕动的妖魔诡物。无论杀他们千百遍,却始终能复活再生。” 元烛阴沉默很久,才说道:“所以你们二位……在活死人的追杀之中,仅用了一夜,便来到海渊。” “是的。” “我明白了。” 元烛阴微微点头,道:“神谕有言,唯有在活死人之国,度过漫漫长夜者,方能通过第一重考验。这份考验,便是对于试炼者的‘忠诚’。” “忠诚?” “不错。”元烛阴说道:“但二位的实力太强…区区活死人之国,还未等试炼起始,便已结束。” 许曜无奈一笑,道:“莫非说难道是因如此,所以我们失去了作为九位神选者的资格?” “不,神明早已预言到有此情形。” 元烛阴的视线,落在俎鼠邪帝的石像之上,说道:“你们二位,于神明大人面前盘坐、静息、沉思。当对于神的忠诚足够强烈,神便会降下他的真眼。” “换句话说,这算是…‘补考’?”许曜说道。 元烛阴能理解之中意思,徐徐点头,“好了,言尽于此,一切,就看二位能否成功。” 他只丢下这句话,便是转过身,拄着拐杖缓缓离去。 此时,一片寂静,空气安逸的可怕。 三头六臂身有九翼的石像,狰狞丑陋。 在俎鼠邪帝的石像之下,许曜顿时想不出什么办法。 “现在该怎么办?”他问道。 “邪帝的真眼……为什么一定要与活死人之国的入睡规则联系呢…” 玥玥沉思着,喃喃自语。 “不如我们…直接把那邪帝的真眼,扣下来吧。”她冷声道。 “我看可以。”许曜点头附和,正有此意。 第145章 我永远喜欢玥玥 第145章 我永远喜欢玥玥 俎鼠邪帝的石像,九翼之中,仅剩下三颗镶嵌着的邪帝真眼。那眼珠如红玉翡翠,之中流转的殷红液体,如炽热鲜血。 说干就干。 许曜遂上前来到石像面前,抬起头,便是抄出剑。 他正要将邪帝真眼直截挑下,然而剑尖还未触碰,便见邪帝真眼闪烁红光。 咻——! 九翼之上,雕刻着的眼瞳,突然间伸出数道血红色的触手臂。触手登时缠绕住剑,而后要往握剑之人的手蔓延去。 许曜脱手,将剑随之丢弃,身形蓦然退后数步。 咔嚓—— 一柄地级品阶的剑,便被触手简单粗暴的折断。不过,即使剑身完好无损,被邪帝触手污染过的…恐怕也是不能用了。 将剑折断以后,触手便缓缓退缩回去,看来邪帝石像只有本能,并无神智。 “元族之人,居然将这样恶心丑陋的东西信奉为神明。” 玥玥冷声道:“本殿实在想不明白。” 许曜叹息,看着她精致雪白的俏脸,问道:“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似乎只剩下元烛阴说的那条路可以走。” “这不可能。” 许曜知道玥玥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必然有其他办法。 他则是补充说道:“我想,只有在活死人国变成僵尸……邪帝的真眼才会认可我们。” 想要参加列神祭典,直面邪族邪帝,获得真眼的资格必不可少。 “变成僵尸也没什么不好的。”玥玥故意挑逗道,“我永远喜欢你,化作灰也一样。” “殿下,你别学我故意挑逗人,这一点也不幽默。” “好吧……”玥玥努着小嘴,道:“仔细想想,你若真变成那样的怪物……我,我会很别扭的。” 如若真发生这事,那就不是别不别扭的问题了。 r18快进成r18g……用吐槽的话来说,恐怖如斯! “不过,放心罢,朔月早有准备,为数不多的信徒之中,我可是她最信任的那一个。” 玥玥说道:“用你的话来说,她有办法,可以逃课、作弊,不必参加这最后的试炼。” 许曜提起兴致,问道:“是何方法?” “喏,你看。” 玥玥取出两枚月牙吊坠,道:“这枚吊坠蕴藏着她的一缕分魂与邪气,是必要时刻的保命宝物,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了,戴上吧。” 许曜接过吊坠,迟疑些许,才带上了。 毕竟对方是朔月邪帝,而且月牙吊坠中还有她的一缕分魂。若再次见面,不知会发生何事。 “好了。”他说道。 玥玥也戴上了项链,说道:“只有曾经变成僵尸,才能取得邪帝真眼的认可。所以,稍后我们盘坐静息,等候朔月出手。” “真的没问题吗?”许曜问道。 “应当…没问题。”玥玥都显得迟疑许多,“如若不行,本殿就不信仰她了。” “……”许曜无力吐槽,“你还真是随意啊殿下。” “开始吧。” 话音落下,玥玥率先坐在石像前,闭上双目,静心冥想。 许曜亦是静息,闭上双目,他在等候朔月,是否能够骗取邪帝真眼的信任。 月牙吊坠散发着炽热,他感觉到心脏之处,被那阵暖流侵入。而后,眼前浮现一抹亮光。 再度睁眼时,他又陷入名为月殿圣域的结界之中。 浩瀚无垠的星空之景,却如镜花水月一般扭曲梦幻。朔月邪帝近在眼前,然而身躯却是如梦幻影。 就是挺尴尬的。 还道再次见面,也许就是一场腥风血雨。没想到,情况似乎是再度联手。 “许久不见。” 许曜故作镇静,说道。 “……” 朔月邪帝沉默无言。 “邪帝陛下,上次分别,你说我们将是敌人。”许曜说道,“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又将要短暂的联手。” “时间不多。主上,请你安静片刻。” 朔月邪帝的声音空灵,话语显得彬彬有礼。但她并不客气,轻轻挥手,许曜便张不开嘴了,此刻,他是半句玩笑话都说不得。 “俎鼠邪帝的真眼,是为诅咒。” “一旦取得,它将一点点镶入血肉之中。待到它的祭典,真眼的持有者便会被真眼侵蚀。” “我只可欺骗真眼片刻,却不能永久镇压。” “待到祭典到来、俎鼠邪帝现身的那一日,务必将真眼丢弃。” 朔月邪帝轻轻抬手,虚空荡漾,便是无形之力聚集,包裹着许曜的身躯。 此时此刻,他的肉身已被伪装,足以欺骗俎鼠邪帝的真眼的认可。这样,列神祭典的开启便不成问题。 “今日之联手,是为意外,不过,主上,你并非没有收获,准确来说我与您是为双赢。” “俎鼠邪帝,从位面之外取得了陌生的力量。” “他将挑战您的权威。” “但您的命,必须由我来取。” 朔月邪帝声音淡然,对她的创世神的称呼,虽是敬语,但字词间却都是杀意。 空气寂静片刻。 “你有话要说。”她见许曜的模样,微微挥手。 许曜这才算能开口说话了。 “我的命不重要,凭什么一定是你来取?” 他如此说道,其语气和姿态…很欠打,但这就是故意要惹恼朔月邪帝的。 不过,后者并不上当,她的声音仍然空灵平静,“我背负着几世轮回的人们的怨念,我曾向千万人起誓,必将令抛弃我等的主上……受到他应有的惩罚。” 书中的角色,为了报太监之仇,历经无数次的轮回,之中的艰辛可以想象。许曜凝视着她,片刻无言。 “主上,您知道活死人之国么?” 朔月邪帝仍有闲暇时间,还想多聊几句。 许曜说道:“位于外围的云岑,我和玥玥…也就是你最信任的信徒,一道经过活死人之国。” “可否察觉到什么不对?” “有一块铭刻活死人之国的石碑,石碑刻下的时间,是比久远更久远的历史……” “那是许多轮回以前的事,在您决定抛弃这个世界后的不久。” 朔月平静道:“活死人之国,本没有什么诅咒。” “那是…?” “是经历无数轮回,与我一样的旧世的人们。”她说道:“他们想要超脱位面,探寻传说中的创世之神,可惜,无一人成功。” “……” “在漫长的时间洪流之下,历经无数世的轮回,人们的心智早已被磨灭,他们不再有信念与愿望,不再如曾经那般祈求神迹,他们虽然活着,但灵魂已散,只留下名为肉身的空壳。”朔月缓缓说道:“他们…便是活死人,被安葬在云岑之中,直至归为虚无。” 不知旧世的人们,为了见主神一面,做出不知多少的努力。可是亘古轮回周而复始,有人因此疯癫、痴呆… “好了,主上,您该走了。” 伴随着阵阵咔嚓声,月殿圣域的结界,悄然间弥漫些许裂痕。 “等等,我还有最后的话要说。” 许曜说道:“朔月邪帝,你对祈殿玥的态度是…?” “我最忠诚、最青睐的信徒。”朔月淡淡地说道:“主上,你若玷污她分毫,纵使冒着被天道法则反噬的风险,我也必将……让您提前付出应有的代价。” “邪帝陛下,我就站在这,我可以提前告诉你。” 许曜凝视着她,那被黑纱遮掩的容颜不知是何表情。 “我永远喜欢玥玥。”他说道。 “……” 朔月难得的冷笑,意味深长,“她是在利用你的喜欢,还是在利用对我的信仰?” “什么意思…?” “您该走了。” 咔嚓—— 周遭的一切,如万镜破碎,棱镜碎片折射的万千星光,令许曜下意识闭上了眼。 朔月邪帝,在他心间埋下了一颗猜疑的种子……祈殿玥是坏女人、最终反派,她是否藏有私信,对朔月邪帝说一套话,对许曜又说另一套话呢? 不过…… 这只是朔月邪帝一厢情愿的认为的。 许曜睁开眼,意识回到现实。 他完全没将朔月说的谜语话当回事。 “呼——” 旁侧,玥玥长舒一声,亦是同时回到现实。 “我的好夫君,感觉怎样?”她轻声道:“那位朔月邪帝,应当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没有。” “那你呢?” “我?” 许曜迟疑了片刻。 “噫…真可惜,我期待的事情没有发生么……” 玥玥神色肃穆,很是认真,“我还以为依你的性子……会在朔月邪帝面前大言不惭。” “她刚刚告诉你了吧。” “嘿嘿嘿……” 玥玥笑得很开心,“是谁对朔月邪帝说…‘我永远喜欢玥玥’呢!这句话,让她很生气很生气,我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的…破防。” 她用了许曜的说辞,后者仅仅用了一句话,就让朔月邪帝破防了。 “不过说起来。”她停顿些许,认真道:“你可真肉麻,怎么会对敌人说这样的话?” “……”许曜第一次感受到,被玥玥拿捏住的噩梦。 白毛傻丫头越来越熟练了,终有一天,她真的会翻身做主人,轮到她肆意挑逗许曜的时候。 “我怀疑你就是朔月。”许曜随口提道,“你故意的。” “那我怎会一直让你白嫖、让你睡?” 玥玥盈盈一笑。 白嫖的程度倒也算不上,不过只是夜夜同床共枕。 “……”许曜故作严肃,道:“行了,行了,邪帝真眼我们已经拿到,该去和元烛阴说一声。” “你真是一点儿也玩不起。” 玥玥抿着小嘴,说道:“你调戏我,调戏的那么开心;现在轮到我了,你又假正经。” “……” “臭男人,你玩不起…” “屑女人闭嘴。” 许曜捏住她的小脸蛋,弄得她张不开嘴。 …… …… “原来如此,神明真眼已然拿到,你们果然是神选者。” 元烛阴长舒一声,心中的疑虑被打消。 许曜说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等。”元烛阴说道:“祭典虽然简陋,但祭品已然准备齐全。等最后一位神选者到来,便可呼唤神明现身,赐予我族与九位神选者的永生。” “在最后一位神选者到来以前,二位还请休息片刻,随我来吧。” 元烛阴转过身,负手而行,领着他们来到居住之处。 海渊之下是永夜无光之地,但人们仍需睡眠休息,时间差不多了,外面大抵也是入夜。 “这便是二位的住处了。” 元烛阴在简易的屋前,停下脚步。 “多谢元族长了。”许曜说道。 “无妨,二位好好休息罢。” 元烛阴摆了摆手,而后离去。 似是为了应对这次的列神祭典,这间小屋子还算崭新,但是,恐怕并不坚固,比如说睡床摇摇欲坠,很容易就塌了。 “玥玥,你今晚睡么?” 许曜点起烛火,勉强能看清屋内之景。 “睡呀,为什么不睡?本殿还要跟你一起睡。”玥玥说道:“否则,时间太漫长了。” “那你能不能变回去?” “……你真的那么那么的喜欢,大姐姐?” “至少我没有变态到喜欢幼女啊。” “…” 她一时之间无法反驳,挺有道理,遂故作为难的说道:“好吧,为了满足你变态的欲望,变就变。” 但见她的身子闪烁微光,点点金色线条勾勒出曼妙成熟的身姿。她年龄二十,属于还算成熟,但说不准还有进步空间的境界。 待微光散去,曾经的祈殿玥展露在许曜面前。 “怎么样?”她轻声问道,“所谓一句话,久别胜新婚……现在再看我的真身模样,会不会有一些新鲜感?” “非常有。” 许曜点点头。 他的想法是很简单粗暴的。 一米七五的大长腿,丰神绰约,仙姿玉貌,又是白发及腰的反派白毛大姐姐,这不比无所谓的女童好太多么?也就祈殿玥傻乎乎的,一厢情愿认为幼女是许曜的xp。 “不过,你为什么连衣服都能变回来?” 许曜觉得,这是必须在乎的逻辑,每一处细节都非常重要,不可忽视。这来自于他苛刻的工匠精神,绝不是因为想看傻白毛不穿衣服的样子。 “……这,这是你应该关心的重点?”祈殿玥柳眉微蹙,精致的小脸蛋霎时冰冷下来了,“你还想看我脱下来不成?” “是的,是的。” “……” 祈殿玥微微咂嘴,贝齿轻咬着红唇,美眸很是冷漠,“上床。” 她神念微动,察觉四周毫无异样,于是放开了一点小顾虑。 不过,为了护住神血,突破隔阂更进一步的事,是一点也不能做的。能与高高在上的尊傲的神女同床共枕,照理说许曜应感到满足,但他的志气绝不止如此,这令祈殿玥怨声连连。 烛火熄灭,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衣服算是脱了个寂寞。 当然,也可以再次点燃蜡烛,举着它,靠近祈殿玥……不过那并不好,至少,祈殿玥很难接受。 第146章 神说要有光。但光不肯给面子。 第146章 神说要有光。但光不肯给面子。 夜晚很漫长,海渊之下,分不清白昼与黑夜的时间,许曜仅能凭借自己的感觉,也就是所谓的生物钟。 他们只需小寐片刻,便能恢复充沛的精力。剩下的时间,可以抽出来一小会,做爱做的事。 然而。 他们还没动手,就听见若有若无的哼哼卿卿的声音。 “神女殿下,我都还没动手,你怎么就开始叫了?” 许曜眉头微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们相处许久,就算是神女,也已经被他同化、堕落了。没准下一刻,祈殿玥就会来一句:这不显得夫君您厉害么? 不过… “什么啊…”祈殿玥愣了些许,转过身,道:“你又不是不知,本殿怎么可能会叫出声……还道说不准是你在娘娘腔呢。” “别人?” “等等,外面有人。” “……” 二人静息片刻。 依旧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呻吟。 屋外有极其微弱的脚步声,纵使黑夜无光,他们依旧能感知到有人在鬼鬼祟祟。 “出去看看?”祈殿玥小声道,“我得变回小丫头的模样。” “悄悄的走。” 许曜微微俯身,摸黑行走。 待屋外鬼鬼祟祟的脚步声远去,他开了门,追随其后。那人显然不是什么高手,被跟踪一路,也没有半分察觉。 不过,随着路途的前进,他们发现那阵呻吟声更加清晰了。 “前面那是……小黑屋?”许曜显得疑惑。 借助几颗夜明珠的极其微弱的灯光,隐约能看见破旧的屋子。 屋内有两人,一男一女,声音就来源于其中。 “哦,哦哦!我明白了!” 玥玥娇躯微微颤抖,语气显得激动,差些就叫出声来了,因为他发现了“新大陆”。 “之前元媛说过,她的哥哥和姐姐,总喜欢在小黑屋里……啪!啪!”她的俏脸迅速泛红,“莫非说,就是那儿?” 元媛只说过“打屁股”,但他们都知道,那是远比其要更加激烈的事。玥玥到这种程度就已羞于启齿,只用了“啪啪”一词替代,殊不知这更加形象涩情。 “再靠近…看看?”许曜犹豫后,如是说道。 “会不会不礼貌?” “那你还往前面走……” “我,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怎么做。” 玥玥虽然说这很不礼貌,但她实在太想看一眼实战的战场状况了,有道是纸上谈兵,无济于事,她可就是这么认为的。 “让我也看看……” 许曜跟在后头,放轻脚步,悄悄地靠了过来。 小黑屋,窗前。 他们二人探出脑袋。 屋内,漆黑无光,没有夜明珠也就罢了,连一盏微弱烛火也不愿意点,一切流程,都是摸黑进行。 “……” “……” 最想看的事,结果只看了个寂寞。 许曜与玥玥二人,相顾无言,片刻后皆是啼笑皆非,无奈地笑出声。 “看不见……” “没开灯实在太可惜了。”他深深感叹道。 虽然偷窥真的真的很不礼貌…但现在是真的绷不住了。 神说,要有光。 但是光不给面子。神说了也没用。 “实在不行,待我解决神血问题以后……还是照着书上说的步骤做吧。”玥玥如是说道。 “回去吧?” “嗯……” 二人抱着略带遗憾的心态,正欲离去。 但是此时,许曜才想起来重要的事。 他们跟踪的那个鬼鬼祟祟的神秘人,到哪去了? 自从来到这间小黑屋附近,他们便被屋内的声音深深吸引,一时间忘了那人的存在。此刻准备离开,才想起来这事。 应该…是元媛。 毕竟跟着她一路,许曜二人也没有认真藏匿气息,但那丫头愣是没察觉到。 “扑通——!” 就在此时,小黑屋突然传来异响。 突如其来的异动,吓着许曜二人了。 “那好像是什么东西塌了的声音……”玥玥放轻了声音。 “他们别是把床震塌了吧?” 许曜心中掀起波澜。 毕竟海渊之下,元族之中的房屋和家具的质量,实在是太差了。不说床会不会震塌的问题,激烈起来,整个屋子都有震塌的可能性。 不过,这显然是他们多想了。 “元媛,你在干什么?” 屋内传来声音。 这时二人才知道,原来是元媛做了错事。 不止许曜二人在看。 元媛也在。 不得不说,在小黑屋中的当事人,属实…很惨。 “嘿、嘿嘿……云海哥,青青姐,那个,我不小心,把门靠坏了。” 元媛尴尬笑道。 屋内的男女,分别就是元云海,元青青,正是元媛所说的哥哥姐姐。 小媛媛守候在小黑屋的门口一侧,透过合不上锁的门缝,倒是能细微瞧见屋内的动静。 但她太入迷了。 破旧的屋门,即便是她的重量也承受不住。再加上屋内元云海、元青青的最后一根稻草,门…就塌了。 “小元媛,哥哥实在懒得说你。” 元云海显得无奈。 在他身边,作为其妹妹的元青青,则是说道:“媛媛还小…算了。” 她倒也经常与元媛警示,不过,后者是半点话都听不进去,每次都忍不住性子,偷偷的看。 有时候,情到深处之时,元云海与元青青便忘乎所以,察觉不到屋外是否有人。自从某天被元媛发觉,他们才不得不掐灭烛火,摸黑做小动作。 “嘿嘿嘿……”元媛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赔笑。 “小孩子可以理解,不过…” 元云海眉头紧皱,视线缓缓投向另一侧的窗边,“外面的人,我知道你们在。” “……” 许曜与玥玥两人,还是大意了,被人揪了出来。 既然已被人发现,此刻逃跑也无济于事。他们没有犹豫,便从正门走了进来。 烛火点亮。 五个人面面相觑,有四个人都显得尴尬。 没心没肺的元媛,只是朝许曜二人打招呼,道:“许哥哥,玥玥姐姐,原来你们也在啊?下次一起看呀。” “……” “对了,我能不能看看你们的?”元媛又补充道,“老是看云海哥哥和青青姐姐,太无聊了。” “……” 空气寂静片刻。 毁三观…这是许曜内心唯一的一句话。 元媛尚还年幼,情窦未开,让她过早的接触这些事,实在太夸张了。 “元媛,我看你得打。” 许曜说道。 “我…我不怕!”元媛双手叉腰。 也不知怎的。 明明是许曜二人被抓了个现行。 但本欲凝重严肃的空气,此刻有元媛搅合着,便快活了起来。 “够了。” 元云海神色肃穆,他的视线落在许曜二人身上,道:“你们…是神选者?” “是的。” 许曜点点头,取出自己的邪神真眼,道:“这是通过试炼后,神明赐予的真眼。” “原来如此。” 元云海眼中闪过一抹犹豫,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是止住了。 元媛说道:“云海哥哥,他们不是外人,可以相信的,他们在活死人国救了元媛。” “活死人国……你怎会跑那么远?” “爷爷交代要收集的养分不够嘛。而且,人家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元媛说道:“我差点被活死人杀了,多亏许哥哥和玥玥姐姐出手。所以,我…也帮了他们一点小忙。” “帮忙?” “是呀,爷爷不是说,通过试炼的人,都可以获得神明大人的恩惠吗?”元媛如是说道:“他们救了元媛一条命,滴水之恩,所以涌泉相报。我就,就带他们一路走过来了。” 一点试炼都没做,畅通无阻的逃课,抵达终点。 她很轻易就说出了此事,足以可见,元云海和元青青也是她信任的人,不会责罚她或向家族族长打小报告。 “……” 元云海沉默些许,笑了一声,“算了。” 见他如此,许曜说道:“云海兄,你有话要说。” “没有,充其量可以给一个忠告。”元云海说道:“永生之法是虚假陷阱,神明真眼是诅咒,列神祭典,更是圈套。” 这已经不算忠告了,属于是剧透行为。 许曜问道:“可否再详细说说?” “不可,或者说,我也仅只是直觉。” 元云海叹息,道:“看在你们救了元媛一命,又是她非常信任之人的份上,如若可以,你们抓紧时间离去吧。” “既来之,便没有回去的道理。” 许曜微微摇头。 他们来可不是为了什么长生之法,未见到俎鼠邪帝并杀死它以前,绝无可能离去。毕竟,还有朔月邪帝在背后撑腰。 “随你们。”元云海说道:“你们不愿走,元媛亦不愿意。但是,我和青青要走了。” “你们走得了么?”玥玥问道。 霎时,氛围紧张许多。 元云海和元青青,显然是误会她的意思。 玥玥补充道:“我听传闻说,生活在海渊之下的人,双目衰弱,已不能直视白昼之光。云岑的黄昏之海,对你们来说已是极限,离开云岑以后呢?” “总不能离开了海渊,每日却还在黑夜中度过罢。”她微微一笑,外表虽然年幼,却令元云海二人感受到压迫。 “我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元云海眉头微皱,沉思很久,才说道:“每日,我与青青目视‘金乌之枝’,一日至少半个时辰。到了今日,已有数月之久。我想,也差不多了。” “金乌之枝?”元媛脸色一黑,差点叫出声来。 她捂住嘴,平复激动的心情,小声道:“原来那个宝物,是被你们拿走的呀!如果让爷爷知道,你们死定了…” “嘘。” 元云海比了个手势,当然,他知道元媛不会说的,许曜二人也不会。 “金乌之枝……是什么东西?”许曜疑惑道。 “神明赐予元族的神物,传闻是金乌在世界之外雕来的一根枝叶。只需送入微弱灵力,那根枝叶……便会闪耀比白昼晨光还要耀眼的光芒。” 元云海说道:“许多年的时间,金乌之枝历经岁月长河的腐朽。时到今日,仅剩最后一根枝叶…就在我们手中。” 玥玥显得吃惊。 所谓的金乌之枝,若真有能够比肩白昼太阳的光芒,那至少也是天级品阶的宝物! 但就是天级品阶的宝物,神域之中,竟没有任何的记载,连作为神女的祈殿玥都对此物感到陌生。 “方便,看看吗?” 许曜莽夫,直白问道。 空气寂静片刻。 显然这不可以。 “算了。”许曜自知结果,便打消主意,各自有好台阶下。 “我们明日清晨,就要出发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事,想问你们。” 元云海叹息,视线瞥向旁侧,凝视着玥玥。 “不久以前,我接待过一位自称想皈依神明大人的信徒。”元云海平静道:“他自称,来自于神域。他的短暂的碎片记忆之中,记载着神域之主、神子、神女等人的相貌。” “从方才起始,我就很在意了。你……就是所谓的神女吧?” 他的视线,落在玥玥的身上,言尽于此,便已足够。 原来元云海,就是招待人殿殿主的“入教介绍人”。 玥玥感到吃惊。 不过,既已被认出,她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垂眸微笑,道:“是我。所以,你要去揭发本殿么?” “虽然不知你们到底用何手段,取得了神明真眼,不过……” 元云海说道:“我和你们没有半分瓜葛和冲突。你们想在海渊做什么,便去做;我想离开元族,谁也拦不了我。” “我们互相都有对方的把柄。”许曜笑道:“就当今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是的。” “那就说定了。” 许曜很快与他们达成了共识。 显然,元云海与元青青是有两把刷子的,元族的几人大多长得丑陋,唯独他们和元媛,倒是非常俊美或可爱。 只有元媛懵逼的世界,达成了。 元媛的视线来回在两方人之间切换,良久,说道:“神女是什么呀?你们又在说什么?” “嘘。”许曜说道:“元媛,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哦哦,明白了!” 元媛点了点头,她比玥玥乖巧听话太多了。 于是,深夜,许曜与元云海虽仅才见过一面,但很快就定下约定。 许曜二人随后回到屋中。 玥玥没有完全相信他们,守着夜,始终以微弱的神念查探四周动静。只要有半点异响,她便能察觉到。 “你相信他们吗?”玥玥说道。 “不是有殿下你在嘛。” “许曜,你要是像现在这样大大咧咧,不知道死多少回了。”玥玥冷哼一声。 “刚才在想别的事。” 许曜摆了摆手,无奈道。 “你说的是……”玥玥迟疑些许,大抵也猜到了,“金乌之枝?” “对。” 许曜点了点头,或者说,不止于此。 进入海渊以来,他见过朔月与溯时两尊邪帝的祭坛,又听闻金乌之枝的存在,身为局中人,越来越迷糊了。 “如若真有那样的天级宝物,神域的天穹殿,必然有手段与其感召呼唤……无论天涯海角。” “我更倾向于,所谓的金乌之枝,没有那么夸张的功效。” 玥玥说出自己的见解。 “算了。” 许曜打着呵欠,说道:“不想这些麻烦事,我先睡了。” “嗯,晚安。” 第147章 刑罚 第147章 刑罚 许曜做了很长的梦。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过往的记忆。 那是还在蓝星的时候,当他决定太监掉跟风的书本作品,那以后发生的事。 将书本的存稿删除以后。 那段时日,他总觉得……身边有风。 像是某一天起始,总有一双陌生的双眼,在暗中注视着他。 说不清道不明这份怪异的感觉从何处来,他只当产生了幻觉,甚至隐约经历一次鬼压床…… 在蓝星时,某天深夜。 从鬼压床中清醒以后。 许曜翻阅网络上的小说,打发时间。 他看见书架中收藏的一本书,太监了。 坦白说这很常见,最近几年,总有许多他看着喜欢的书,不明所以的太监切书了。 可是—— 有人说。 无论内容载体如何,无论是诗歌小说,还是剧本音乐……每当一位创造者动笔的时候,创造者手下所缔造的世界,便会诞生光芒色彩,虚拟世界中的每一个人,点点滴滴,都如群星升起般闪耀。 但群星也会有陨落之时。 随着创造者的停笔,人类闪耀的群星便会黯淡,世界将不再有生机。随着群星之光的熄灭,虚构世界中的时钟指针,终也会停止摆动,不再向前。 无论是再如何大团圆的完美结局,当创造者停笔的那一刻,结局终究也只是永夜,或者是循环反复的时间轮回。在漫长的时间洪流之下,神智被磨灭,只剩下名为肉身的空壳,他们,大概已经是死了。 这是来自于书本的评论区之下。 许曜没有去看书本的内容,哪怕有可以免费白嫖的章节…… 他只是评论区的这几段话吸引,他联想到自己,遂决定,将太监的作品拾起重写。 自那一夜以后,便不再有鬼压床。 只是…他终究还是食言了。 …… 海渊之下,是漫漫永夜。 许曜醒来时,屋子里点着一盏微弱烛火,看来,天是亮了。 “睡得好吗?” 祈殿玥跪坐在床上,雪白柔软的大腿,是绝佳的睡枕。在没有外人的房间中,她又恢复为倾国倾城的神女真身。 这一整夜,许曜都睡在她的膝枕上,难怪他觉得脑袋冰凉冰凉的。 “神女殿下的膝枕真好睡,此生无憾矣。”许曜笑道。 “谁叫你昨晚总念叨着梦话,像做什么噩梦了一样。” 祈殿玥垂眸叹息。 所谓噩梦的内容,他记得清清楚楚,只是现在不知该如何说。 他注意到外面的动静,说道:“可能是外面太吵了吧。” “你呀…不可能因为一点点嘈杂的声音,就做噩梦呀?”祈殿玥莞尔一笑,道:“有心事,要好好和我说。” “殿下,你也是。” “噗……” 祈殿玥掩面微笑,笑声温柔动人。 空气寂静,一切尽在不言中。 片刻过后。 祈殿玥轻声道:“不过,从昨夜开始,外面的确嘈杂许多。因为离我们有些远,我就没有关心过。” “会是元云海和元青青他们两人吗?”许曜问道。 与元媛相似,也是所谓的神侍者,侍奉神明的仆人。她若要离去,元族长老元烛阴,定会百般阻拦。 “昨夜他们已然离去。” 祈殿玥轻声道:“照理说,不会闹出太大动静。而且算算时间,早就离开云岑海渊了。” 她对直视金乌之枝的方法,感到质疑。元云海两人如若离开,白昼之光,势必会灼烧他们早已习惯黑夜的眼瞳。 但那也是云岑海渊之后的事了。至少凭他们二人的能力,悄悄离开,还不算太大的问题。 元云海可是接见人殿殿主,引导其成为俎鼠邪帝信徒的人。说没有什么本事,是绝不可能的。 “出去看看吧。” 许曜说道:“反正换算过来,现在大概是天亮的时间了。” “等等哦。”祈殿玥轻声道:“等我先变回去,变成小女孩的模样。本殿这么好看的样子,只留给你一个人看。” 她实在太会撩了,深得人心。 点点微弱的金光,勾勒出她的身躯。片刻过后,她恢复为白毛萝莉小丫头。 “走吧。” 嘎吱—— 准备过后,他们便出门,向着声音的来源方向走去。 那里,是俎鼠邪帝的祭坛与石像之下。 夜明珠微亮,烛火残缺,即便看不清远处,但从气息与声音之中依旧能感受到有许多人。 待走近了瞧去,果然密密麻麻不少人。元族的所有族人,通过试炼的神选者……从后半夜起始,便听闻声音动静,断断续续聚集于此。 在俎鼠邪帝的石像前方。 两座钢铁囚笼屹立。 囚笼之中布满生锈染血的尖刺,困于其中的人,以铁链束缚四肢与脖颈,使其动弹不得。 “这是……” “他们两人,是…是……” 许曜与玥玥两人,当即怔住,眼神微微颤抖。 被锁于两座囚笼中的人。 正是元云海、元青青! 他们乃是兄妹,却早早有恋情,下定决心,离开海渊,逃到天涯海角,去一个充满晨光白昼的无神之地,安度余生。 “这是什么情况…?” 许曜向身旁的一位“神选者”打声招呼,而后直奔主题,问道。 那位陌生的修士微微摇头,道:“不知,我也才刚来。只道是那两人产生恋情,趁夜私奔,却被元族族长发觉,捉了回来。” 另外几位神选者,也靠了过来。因为许曜和玥玥的身姿,最为显眼,他们八人暂时还算融洽。 “他们一个叫元云海,一个叫元青青,据元族里的人说,前者乃是神明钦定的护卫,后者则是侍奉神明的侍女。” “护卫可死。但侍奉神明的侍女,绝不可受任何玷污。” 有人说道:“若只是私奔,也就罢了,不过啊……” “那叫作元青青的侍女,已然有了身孕。” “掌握永生之法的神的侍女,却已被他人染指。难怪,难怪元族族长盛怒。” 短暂的几句话。 许曜二人便明白了情况,他们只感到惊讶。 元青青…竟然已有身孕。 实际情况来说,这个时候才有身孕,已经是很克制的行为了。不过岁月匆匆,漫长的时间之下,总有疏漏之时。 元云海,对此事并无经验。 直至那一天,神域的人殿殿主到来,为元青青把脉,他才知晓元青青已然有了身孕。 时至今日,元青青的小腹以微微隆起,她始终以宽松衣袍遮掩,足不出户,希望以此瞒过族中之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终有一天会暴露的。 正因如此。 他才决定,逃离元族。 可惜…… 他们并没有成功。 元烛阴将他们捉回了元族,锁入尖刺囚笼之中。 “一定有什么问题,才让他们的行踪暴露了…” 许曜眉头紧皱,说道。 “有告密者?”玥玥沉默些许,道:“不,不可能是我们……元媛?” “她尚还年幼…” “……她在那儿。” 二人注意到元媛的身影。 元媛呆呆地楞在原地,她的眼眸颤抖,眼中带泪,幼小的双手死死紧握成拳,她的身子与那握紧的双拳一样,同样也颤抖地厉害。 显而易见,元媛亦没有告密,她目睹一切, “也不是她……”许曜喃喃说道:“难道说,元云海和元青青,是因自己的问题,暴露了行踪?” “目前来看…大抵如此的。虽然,我觉得另有可能。” 玥玥道出自己的直觉。 片刻寂静。 随着台阶之上的老者的话语声,周遭窃窃私语的人群,安静下来了。 “元青海,元青青。” “此二位,乃是我族之败类,亵渎神明的千古罪人。” “实在是家门不幸。” “为平复神明之怒火。今日,诸位有幸见证,这二位罪人的审判仪式。” “列神祭典将要开始。” “就让二位罪人的鲜血,令神明投下眷顾我等的视线。” 元烛阴声音悠悠,眉眼淡然,所谓的审判仪式,他主持许多次,经验丰富。 他提起古老的行刑之剑,剑身血渍发黑,无数年的时间,被其斩下的人头不计其数。 嘎吱—— 布满尖刺的囚笼,缓缓打开。 尖刺中的毒素,以及镶入血肉的痛觉,令囚笼中的元云海和元青青二人,陷入半梦半醒的濒死状态。此刻,无论怎样也好,他们心中共同的信念,都是早些死去,早些解脱。 “对于犯下重罪的神明护卫,以其头颅,养育蛊虫。” “对于亵渎神明的神侍,剖其腹中之子,作为神明的养分。” “诸位见证。” 苍老古朴的声音,不断地回荡。 俎鼠邪帝的石像,无数只雕刻的瞳孔,直视着下方。 这惨无人道的刑罚,将要开始。而八位神选者,元族的族人,无一人站出来替其哀鸣不公。 “我要…救他们。” 许曜双手紧握成拳,他感到理智渐渐被冲击,思维渐渐变得感性。 “……”玥玥抬头,认真看着他的侧脸,动听天籁却极具霸道之意:“不要做蠢事。” 一直以来,她不会自主做决定,皆依着许曜的主意去做。但今日,她难得有了作为神女的霸道与决断,哪怕面对许曜,依旧如此。 “玥玥,你也听到那份刑罚,很残忍。” “是很残忍。但是,在西狱之中,我见过许多。” “西狱的人与我无关。”许曜说道。 “但那两人,你也不过才见过一面。” 玥玥停顿些许,柔声道:“就当是为了我。我希望我的夫君,不会太仁慈,不会过分的心系天下而牺牲自己。那没有必要,赞美苦难与赞美牺牲、仁慈的话语,是最阴险歹毒的话语,你是神域神女的夫君,将来至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我希望……你不要犯蠢。” 她这一番话,是以神识传音述说,每一个字词,都深入许曜的意念之中。 话里话外,无非在说……不要去做圣母。 “你说得对,我差些冲动了。” 许曜长舒一声,打消心中想法。 对于残忍刑罚,祈殿玥早已见得许多,习以为常。但许曜,仍需要经验磨炼。 “我们此行的任务,是为斩杀俎鼠邪帝。朔月的伪造,本就容易引起它的警觉。所以……不能节外生枝。” 他不确定,视而不见,是否不仁慈、不道义。 但他确定的是,能否斩杀俎鼠邪帝,那与自己息息相关。 不久以前,朔月便说过……俎鼠邪帝,试图挑战许曜的权威。只怕,它早已知晓许曜的存在。 “我很高兴,你可以与我想到一起。” 玥玥的笑颜天真单纯,“我们走吧,去一处安静的地方。既然暂时什么也做不到,那不如,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 海渊之下,大蛇之谷。 在这里,无垠苍穹的黄昏之海,能勉强投下些许极其微弱的光线。 在朔月与溯时的祭坛之中,许曜抬头,发现曾经习以为常的白昼晨光,如今却是难得珍贵。 “许哥哥,玥玥姐姐,你们也在这儿……?” 身后传来元媛的声音。 许曜回头望去,发现她表情很平静,只是眼睛微微红肿……那般平静镇定,是装的。 “会很难过吗?”许曜问道。 “嗯。” 元媛微微点头,“云海哥和青青姐说过,他们宁愿重回大地,也不愿信奉所谓的神……” “这句话如果让你爷爷听见了,一定会挨罚。”许曜说道:“但你一直保守着秘密。” “嗯。” “我也保守着秘密。” 许曜停顿些许。 元媛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怀疑你们……而且,青海哥和青青姐,是被别人发现的。” “谁?” “最后一位神选者,一个叫徐北元的人。”元媛低着头,深深叹息,“巧合,巧合吧,可能真的是巧合吧,也许真的是神明的怒火……” 她的眼神格外沮丧,低着头,始终难以抬起。 “青青姐在最后一刻,悄悄地将这件宝物交给我。” 她喃喃说着几句话的时候,缓缓取下手指的纳戒。微光闪过,有一物漂浮在她身前。 “这是……?”许曜二人怔住些许。 元媛轻声道:“金乌之枝…” 第148章 第148章 金乌,象征太阳的三足乌鸦,神话传说中的神鸟。在此位面之中,金乌与龙凤麒麟等神兽相似,从来只存在于神话中,现实中难寻踪迹。 而在海渊之下,于永夜中苟延残喘的元族之中。同样,也有关于金乌的传说。 不过,传说的重点,则在于这根金乌之枝。 “金乌之枝?” “只需微弱灵力,便能呼唤比肩太阳的白昼晨光?”玥玥柳眉微蹙。 许曜亦感到不可置信。 若金乌之枝真有此功效,便等同于天级神器。但是,天级神器能够唤动天地异象,一旦取出,必有万千修士感知到其存在,所有人会掀起腥风血雨。 但金乌之枝近在眼前,许曜二人,感受不到任何奇特之处。 即便如此,元媛还是点头,说道:“是的!” “青青姐,将象征着白昼晨光的希望,交给了我……她也一直一直在跟我说这根枝叶的来历。” “传说,在比遥远还更久远的过去,有许多神明屹立。” “神明座下的神鸟‘金乌’,在世界之外,取得了光。” “就是这一根漆黑的枝叶。坚硬,却很脆弱,那时神鸟就是雕着许多枝叶,从世界之外奔回。” “曾经金乌之枝有许多许多,但在时间长河的洗礼之下,如今,这是最后一根了。” “这是海渊之下,最后的光,不知道何时会熄灭。” 元媛苦笑一声,本应是幼小天真的年纪,难得有一抹成熟稳重。 “……” 许曜皱着眉头,凝视着金乌之枝。 从灵力与神识的感知之上,那根漆黑坚硬的枝叶,平平无奇。 与其说是枝叶,不如说很像是钢铁,被一节一节掰歪了的黑色的钢铁金属。 很奇怪。 他感到莫名其妙的眼熟。 好像这件物品,他很久以前就经常见过,只是时间久远,他竟一时想不起来。 “可以…试一试么?” 玥玥犹豫些许,尝试地问道。 “玥玥姐姐,你说的是……” “让它亮起来看看。” “喔,喔喔,当然可以。” “元海哥哥说,必须在特别特殊的环境,才能延长金乌之枝的‘寿命’。”元媛点了点头,“但时间这么久了,这根金乌之枝,应该很快也要坏掉了……不过,算啦,已经没关系了,就让它最后闪耀一次吧。” 一根金乌之枝,并不能改变什么。 它也不能给永夜的海渊,带来光明。 既如此,倒还不如习惯海渊之下的无光永夜,继续追随元族所谓的信仰,去信奉虚无缥缈的神明。也许等某一日,沧海桑田,邪海的浪花再次打入海渊之中,当海水再次淹没此地,一切便结束了。 元媛想的很果决。 “现在……亮起来吧。” 她伸出手,以微薄的灵力,让漆黑的金乌之枝漂浮在面前。而后,灵力变幻,如烈火般点燃漆黑的枝叶。 朔月与溯时的残破的神明祭坛,海渊永恒的黄昏之海,仅能投下极其微弱光线的地方。 此刻,被橙红色的光照亮。 说来奇怪,明明也不过只是微弱的橙光,但偌大的永夜海渊,都被其填满。 金乌之枝燃烧的光亮焰火,近在咫尺,微弱的烟雾缥缈,但这并不能令黑色的枝叶烧毁。那阵亮光,仍能持续片刻。 “真的……亮起来了?” 玥玥的金眸微微颤动,连她也感到不可置信。 “这很奇怪,不像是夜明珠,像是烛火,却又并非烛火……虽远不如太阳之光,但这份炽热与光亮,竟意外的有些相似…” “很奇怪,怎么会…”她疑惑费解,展现出神女不应有的惊讶之态。 在永夜的海渊之下,这份橙色的温暖的光亮,极为稀缺可贵。 然而,光芒仅是短暂一瞬。 海渊的永夜,如潮水般侵蚀着象征异类的光。 有烧焦味传来,缕缕烟雾飘散,但见金乌之枝先是燃起火花,而后光芒渐渐黯淡,仅有微弱的点点星火仍在闪耀。 “最后一根金乌之枝,也烧坏了。” 元媛沉默些许,叹息,“早知道,我应该向爷爷,向云海哥和青青姐姐学习,学一学怎么用它。这样,也许这份光还能保留很久。” “……” 沉默无言,空气寂静片刻。 三人心有默契,就这般安静的看着,看着最后一点星火熄灭。 “结束了。”玥玥长舒一声,显得遗憾。 燃尽了的金乌之枝,已没有了作用。它迅速冷却,而后轻轻触碰,便等同于被折断了,若用力揉捏,只怕也会轻易的化作灰烬。 “许曜…?” 玥玥注意到许曜的表情,有些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看你的表情,有些心事。” “没,只是有些感慨。” 许曜说道:“在海渊之下待习惯了,难得见到一点亮光,竟然感到稀奇。” “喔喔,倒也是。”玥玥轻轻点头,“还道是你有什么心事呢…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和我说。” “那当然,玥玥你可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那是父亲对女儿说的话吧?” “对啊。” “你……” 先前肃穆的气氛,霎时间轻松许多。 作为旁观者的元媛,忍不住笑道:“哥哥姐姐的感情真好。” “他一直在损我!”玥玥不满,娇怒道。 “没有呀。”元媛说道:“我看姐姐你不是挺开心的?对了,你一定也像青青姐那样,是喜欢受虐鞭打的那种……” “你,你——元媛,你年纪尚小,到底从哪学来的那么多知识。” “嘿嘿……我一直在偷偷的看,偷偷的领悟。” “把那些事全都忘掉。” 玥玥又气又恼,她对元媛这小丫头很关心,关心到内心万般疼痛。 于是,她们两人斗起嘴了。 好好的祈殿玥,却被元媛降智同化。堂堂的神域神女,在那方面的知识竟还不如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孩,她甚至还跟这小女孩吵起来了,尽管占据上风,但也很戏谑逗比。 若是换作平时。 许曜看见玥玥这副模样,一定会笑不活,加入元媛的阵营,一起损祈殿玥。 但现在。 他的思绪并不在于此。 他想到许多许多,思绪被金乌之枝勾起了一点过往回忆。 因为,他蓦然发现,自己认得金乌之枝的来历,并且很清楚很清楚……只是因为许久没有看见了,竟感到陌生的熟悉。 这所谓的金乌之枝…… 实际上,是钨丝。 这是来自于蓝星的西洋彼岸的发明物,在玄幻小说的背景世界观中…绝不可能看见。 …… …… 金乌之枝,也就是钨丝的存在……令许曜很是在意。 断断续续的线索,摆在眼前。 他心间串起断续的线索。 朔月邪帝,夺取部分天道权限,重新书写本世界。她经历许多世轮回,才缔造出今日的玄幻世界。 俎鼠邪帝,则是蜗居在海渊之下,他不知以何种手段,取得了蓝星科技的产物,也就是钨丝。 他要挑战“天道”的权威。 他要向朔月邪帝一样,从许曜的手中,夺取虚无缥缈却万般重要的天道权限。 书中世界的人,曾穿越到蓝星,并且,取得了钨丝,他们甚至将钨丝信奉为太阳。 但他们,究竟如何做到的…… 海渊的深处黯淡无光,许曜感到迷茫,看不清前方的路途,脚下是松垮的土壤,也许稍有不慎,便会跌入深渊裂缝之中。偶有星点绿光,却是名为“萤火”的海渊蝇虫,虚假的它并不会指引方向,只会令人陷入死境。 只有在见到元族所谓的神明,也就是俎鼠邪帝以后,才能更进一步,了解些许真相。 于是,他开始等待。 当回到元族领地时,行刑已经结束。 元烛阴下手干脆,断去了云海、青青二人的意念。但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残酷刑罚,哪怕他们已死,也还是要做的,只为平息神明怒火。 当鲜血洒在俎鼠邪帝的石像上时,它身上雕刻的瞳孔,闪烁着血腥微光。 有不少神选者,目睹了整个过程,感到恶心作呕。 也有见过大风大浪的,见证刑罚,淡定的面无表情。 在其中,许曜见到熟悉的一人。 徐北元负手而立,脸上被溅洒了些许血花,他距离行刑场景很近,亲眼目睹元云海、元青青二人被斩首、剖尸。 “哟,许小兄弟。” 徐北元察觉到有人走人,转身瞧去,原来是熟人。 “还在想路上怎没有碰见你们,没想到,你们早已到终点了!” 许曜平静道:“我也没想到。说起来,徐宗主应当是最后一人了。” “哦,说的是‘神选者’的意思吧。” 徐北元从腰间取出悬挂着的邪帝真眼,如血红翡翠般的质感,之中隐约可见殷红鲜血流转,这便是最后一颗邪帝真眼了。 “方才你们二位不在,所以,我将元族族长的话语转述给你们。”徐北元说道:“待到明日,便开启列神祭典。届时,掌管永生之法的神明现世,神会赐予九位神选者永生。” “就在明日?” “是的。” 听闻答复,许曜微微点头。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我先去休息了……对了,等等。” 许曜准备离去,但此时,他还是问道:“方才被行刑的两位元族人,说起来,似乎是徐宗主所发现的?” “不错。”徐北元点了点头,道:“我看他们二人鬼鬼祟祟,想来另有他心。” “徐宗主…挺有直觉的。”许曜半天,才说出这奇怪的话。 徐北元笑了一声,道:“说起来倒也没什么,不过只是看他们二人身上有元族的奴隶烙印,便将他们再度送回来了。果然,是元族的罪人。” 许曜虽然洒脱,但想到元云海那一对鸳鸯,心间总有些在意。若是普通的情侣,与他无关;但元云海二人,他有些亲切感。 回到屋子。 漆黑无光的视界,总容易让人安睡。 许曜又做了短暂的梦,梦见过往蓝星的记忆。 醒来时,已不知多久。 祈殿玥眉头紧锁,神色肃穆。 “列神祭典,快要开始了。”她轻声道,“走吧。” 许曜的意识还有些昏昏沉沉,梦境记忆挥之不散,舒缓片刻,才算清醒了些。 “嗯。”他点了点头,稍作收拾。 “我感到有许多很不好的事。不过,我会保护好你的。” 祈殿玥轻声道。 穿过漫长的漆黑之路。 前方尽头的祭坛,已聚集多人。 俎鼠邪帝的石像下,祭坛的香炉插上三炷香。 从云岑海渊内外收集的死鼠的尸首,均是肢体健全,完好无损。它们盛放在碗碟之上,作为献给邪帝的祭品。 海渊之下的环境,潮湿阴冷,烛火昏暗。 在邪帝石像的注视之下,气氛格外压抑。 漫长的阶梯之上。 元烛阴身穿一袭白衣,如仙风道骨的老者。 而像元媛这样的女童,或年轻女子,则是身着一袭单薄衣纱。 她们是服侍神明之人,在祭典开始的这一日,将会被神明带走,去向如梦如幻的仙境天国。 此刻,她们还在地狱中。 潮湿阴冷的空气,在上方的石笋、石柱凝为水珠,落向地面。 水珠落地。静息片刻。 “罪人的血,洗净了他们曾犯下的罪孽。神明宽容,已原谅我等之无礼。” “最后一位神选者已然到来。” “祭典,开始。” 元烛阴声音沧桑,悠悠回荡。 伴随着他话语声落下,众人发现,大地似乎在颤动。 九位神选者,所怀揣的真眼,分别有相同的反应,似乎与大地下方的某物共鸣。 许曜和玥玥,仍记得朔月邪帝的交代。待祭典开始的这一日,绝不能再执掌邪帝真眼。 这件物品,本就没什么好处,只是为了糊弄元族的人。若再拿在手中,只怕结局会很阴间。 “众元族弟子,听令。” “我等蛰伏海渊千年,世代供奉神明。如今,终获得神明的认可,取得通往天国仙境的资格。”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话音落下,但见元烛阴取出长剑。 这柄剑沾满血腥,不久以前,才斩下元云海与元青青的人头,可谓是罪孽之剑。 当许曜两人疑虑,元烛阴取此剑,又要杀谁的时候…… 场面却是令人意想不到。 “老夫,先行一步!” 但见元烛阴反手,竟是将剑架在自己项上,一咬牙,心一狠,竟是直接横了过去,将自己的脖子抹了。 血花溅洒。 许曜感到自己的喉咙一阵冰凉,难以置信。 这元烛阴……竟是直接自杀了? 第149章 千百年来信奉的神明 第149章 千百年来信奉的神明 场面固然血腥,却没人感到害怕或疑虑。毕竟早在这以前,人们就见识过元云海和元青青的刑罚,那远比自刎更加恐怖。 九位神选者们,只是感到疑虑。 元烛阴何许人也,绵延千年的元族家主,神秘莫测,看不透修为境界,自称受到神的指引,因神明的救赎得到永生。 但现在,他就这般自刎而死。 “有没搞错什么?” 其中一位神选者,茫然疑惑的问道。 周围,却无人回应他。 唰—— 元族的子弟们,此刻从袖间取出匕首利刃。 他们的动作整齐一致,像是早已商量好了,如训练有素的军队,抽刀的动作干脆利落。 众人心悸,只道是这些元族之人也许有敌意。 下一瞬,又是出乎意料之举。 扑通—— 扑通—— 元族子弟们,竟也如族长元烛阴一般,纷纷抽刀自尽。 更有甚者,下手过重,直截将自己人头斩下。 元族共有几十号人,此刻皆聚集于此,齐齐自刎,场面万般血腥。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为何全都自刎了?” 无论许曜还是玥玥,还是另七位“神选者”,此刻都万般诧异。 夜明珠下,漆黑的海渊土壤染得血红。随地滚落的人头,发出扑通扑通的落地声。 随地摆放的烛火,将本就血腥的景象,更添一份压抑。 在一众自刎的血腥环境之中,外来的修士,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许曜看过不少恐怖电影,在玄幻世界也曾看见屠杀,饶是如此,此刻也还是难以保持平静。因为他知道,邪族的邪帝,很快就要来临。 “若元族之人皆自刎而死,我们该怎么办?” “所谓的古遗迹长生之法,莫非只是陷阱么。” “那先前所谓的重重考验,到头来,岂不成了笑话!” “无所谓,杀出去了便是。” “等等……那些女童、女子尚还活着。” 另几位神选者,起初有瞬间的慌乱。但他们都是一方风云人物,很快就恢复镇静。 有人注意到,跪在石像前的女童、女子。 每一位,相貌皆是动人。 还道是她们也许另有使命时,又是意外发生。 “她们也要自刎……!” 咻——! 从第一位女童起始,取出锋利的匕首,她紧咬牙,怕疼,却大声给自己壮胆,道:“为了神明大人!” “为了神明大人!” 扑通—— 一刀下去,鲜血溅洒,片刻寂静以后,她断了呼吸。 紧接着,其他女子亦纷纷动手。 “那些女童、女子,是神侍者。” 玥玥攥着许曜的衣角,悄声道:“元媛说过,在她们元族的认知中,死亡并非终点,而是回归神明的怀抱。” “怎会有人真这么认为?” “事实上,他们就是这么认为。” “……” “而像元媛她们这样的女子,则是神侍者,专职侍奉于神明,亦能得到永生。”玥玥停顿些许,说道:“换言之,她们是‘神明’的后宫。” “也就是说,连元媛也…” 许曜眉头紧锁,心间再度升起冲动。 “你想救她。” “对。” “许曜,你应该还记得我的话。” “其他人我不会管,但元媛我最为熟悉。” “……” 玥玥垂眸轻叹,她那璀璨的金眸之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想来,心间有许多话,不为人所知。 默认,无言。 许曜取出剑,缓缓向前,不敢着急,生怕周遭别有动静。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看见元媛也在犹豫。 她犹豫了很久。 元媛如其他女童般,也是神侍者。但显然,她陷入犹豫,潜意识间对生的希望还有渴求,对死的界限感到怀疑。自出生开始,家族便赋予她名为“神侍”的使命,只需跨过死亡的考验,便能作为神侍者,在神明座下获得永生。 但她却不认为如此。 漆黑的天空被血色侵染,她睁不开眼,视线之中升起血雾,这是因为,邻人的血溅洒在她的脸上。 人对于血和死亡,本就有天生的害怕。或许修士可以克服,但元媛只是年仅十岁的女童。 “我……不想死,哪怕能获得永生。” 元媛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 她这句话很奇怪,很矛盾…连她自己也觉得如此。 哪怕家族长老和族长,一遍遍告诉她应当完成的使命,但在内心,始终坚定自己的意志。 “我不想死!” 哐当—— 元媛丢下了匕首,坚定了自己的意志。 说来讽刺。 除了她坚定的意志以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她实在怕疼! 她站起身,想要看一眼身后,看她熟悉的许曜和玥玥姐姐。 但就在这时,突然有阵阵阴风吹来。 她蓦然抬头,发现神明的石像开裂,在那雕刻的石像眼瞳之中,有一物蠕动。 不待她将烛火抬起,去照一眼蠕动的某物,她便看见那东西已朝自己飞来。 锵—— 金属哀鸣的声音清脆刺耳。 “许曜哥哥……”元媛本是害怕的闭眼,她没有死,感觉不到疼痛,才渐渐地睁开眼睛。 但见许曜拦在身前,以一柄剑,斩下蠕动的某物。 待到此刻,元媛终于看清那东西。 竟然是一根长毛吸盘、尖刺的血色触手。此刻触手被斩断肢体,还可艰难地蠕动身子。 “这、这是什么……”元媛的脸色苍白,害怕的发抖,“好恶心。” “这就是元族千百年来,一直信奉的‘神明’。” 许曜说道。 此言一出,另外的神选者皆是诧异。 他们早就一遍遍的听闻神明、长生之法,之所以如此信任,是因为向他们传教的元族人,以斩断自身手臂、自愈,亲自试验,令修士们信服。 在想象之中,元族信奉的神明,应当是至高无上的,而非触手这般扭曲作呕的身子。 “许兄,此言何意?” 徐北元问道。 “字面意思。”许曜没有多言。 “小心!” 有人惊呼一声。 但见俎鼠邪帝的石像迅速开裂,从瞳孔雕刻之处,涌出数道血色触手臂。 轰! 许曜领着元媛,迅速躲开,他们原先所伫立之处,被三五道触手臂贯穿了大地。 另有数道触手臂,奔着其他人捅去,能走到这一步的修士皆有本事,施展各自神通,分别将其斩断。 然而触手依旧无休无止的伸出,石像仿佛是它们的巢穴。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沙土盘旋,吹灭了烛火。 漆黑的海渊祭坛,顿时大乱。 咔嚓—— 咔嚓—— 如巨人般的俎鼠邪帝的石像,崩塌瓦解。 然后,众修士皆瞧见不可思议的一幕。 密密麻麻的触手之海,如瀑布般向下倾泻灌溉! 万千年的时间,海渊的海水早已蒸发。但今日,名为触手的血海也许将填满此地。只待它们进化身躯,不断地壮大。 每一根触手,皆有自主意识,它们非人,却有人的思维理智。它们知道必须要吞噬,靠人的血肉灵脉,不断进化自身。 下方。 自刎的元族子弟。 摆在祭坛上供奉的死鼠的尸首。 这些皆是血色触手的养分,趁此时血肉尚还温热,灵力尚未消散,它们可以从中汲取力量。 “元族信奉的神明,就是这样丑陋虚假的怪物!” “先前向本座传教的元族修士,又以怎样的手段自愈伤势,自诩长生不死……?” “总之,出手镇压!” 众多神选者稍显慌乱,很快再次镇静,他们纷纷显露法宝或功法。 轰! 轰! 众多法宝齐齐丢出,此时共患难,便是合力,镇压触手之海。 “那边的小兄弟,小丫头,现在何时,不要再坐着看戏了!” 有修士怒道。 此时的许曜和玥玥,还在摸。 他们至少要先护住元媛的安全。 “这就是……神明吗?” 元媛身子颤抖地厉害,“怎么会,怎会这样…” 若说元云海与元青青的处刑,她尚还能保持镇静;那么此刻,随着触手之海的出现,她几近崩溃。 元族绵延的数千年的信仰,自小到大接受的真理,唯有通过考验方能授予自愈之术的秘法…… 元媛曾深信的这些,此刻皆是泡沫虚影。 她信仰的无形的神明,其化身,竟然是令人作呕的怪物。 列神祭典……这之中的“神”,竟只是那些贪婪吞噬养分的怪物。 “元媛小心!” 玥玥此时的体态,不比元媛大多少,但她确实更像一位姐姐,从远处贯穿而来的触手臂,像是笔直带刺的粗壮石柱。 然而她即便不动用神术,境界亦是恐怖可怕。只待是挥手间,那些触手竟是停在空中,咔嚓一声,被无形之力碾作粉末。 区区几道触手,尚不值一提。但那些成群的触手海若是蜂拥而至,将万般可怕。 另几位神选者,合力镇压触手。 但许曜却发现一件事,说道:“那些触手的目标……是养分!” 放眼瞧去,仅有寥寥些许触手,作为肉壁屏障,挡下了一道道法宝和灵力功法的进攻。 但其内壁。 不知几万道触手,正疯狂吞噬元族子弟的尸首,以及肢体完整的死鼠。 此时此刻,许曜方才醒悟。 那些死鼠,本也是人的脏腑,完好无损自然可以作为祭品,作为触手的养分;而元族子弟,更不必多谈,只是自刎了而已,五脏六腑仍然完好无损。 “不能让它们吞噬养分!” 许曜发现其中端倪,当机立断,出剑。 剑身通体闪耀着点点星光,金色纹路萦绕在剑身两侧,即便身处于无光的海渊之下,仍也能唤动天地异象。天空永恒的夕阳黄昏,被星夜取代,点点星光向下放大地投射银色的光柱。 不等光柱穿透海渊的土壤与岩石,那星宿一剑已然挥之斩去,剑气若月潮般倾泻灌溉,去向扭曲的触手群。 轰! 一阵轰鸣巨响,山土大地开裂,夜明珠因剑气齐齐被震碎。 轰鸣响声中,夹杂着尖锐凄厉的哀嚎惨叫,那似乎来自于血色触手之中。 “小兄弟说得对,不可令这些怪物吞噬养分!” “我方才便注意到一根触手,不过只是吃了几只死鼠,身形便壮大数倍。” “共同出手,镇压!” 那些修士,彻底摒弃了“神选者”的身份,知道元族的这一切,都是骗局。他们或许对曾经的元族传教士感到好奇,但现在,先行出手才是紧要。 碧落之剑、金色撞钟,或是长枪或是拳意,此刻共同砸向触手之海。 那些扭曲的怪物固然可怕,但通过重重考验来到此地的修士也不简单。邪帝石像再大,藏匿的触手也不过只是如此而已,看着规模庞大,实则能轻易剿灭。 玥玥护住了元媛,小心后退。 因为她和许曜发现……触手优先进攻的目标,除了养分以外,还在于元媛。元媛必然有特殊之处,才让触手坚定她的目标。 若保持如此,似乎一切稳中向好,歼灭触手群,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唯一可惜的是,哪怕列神祭典开启,也没能见到俎鼠邪帝。 但此时,许曜却听见旁侧的哀鸣惨叫。 “不——!!” 他往声音来源瞧去,却见一位修士翻起白眼,浑身青筋暴起,面色赤红,七窍流血。 “有人再对我说话……” “这神明真眼有问题!” 那修士紧咬牙关,颤抖着伸出手。 从石像取下的神明真眼,似乎有自己的意识。 它本是系于修士的腰间,与其令牌挂在一起。但此刻,真眼却是悄然间吸附到修士的手臂上。 竟是那神明真眼伸出了触手,镶入他的手臂中,如寄生虫般,汲取修士的境界与寿元。 “不…!!” 修士在此哀鸣,他的血液被抽干,肉身迅速干瘪。 一切不过是转瞬。 待得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只剩下一具白骨骷髅。 真眼卸下自己虚伪的外壳,扭曲之物蠕动聚集,而后,竟是由触手凝聚了人形模样的怪物。 “快,把先前取得的神明真眼扔掉!” 徐北元率先怒喝。 然而已然晚了。 当他准备丢去自己所取得的神明真眼时,蓦然发现,它已然紧紧吸附住自己的血肉。 众修士亦是如此。 众人面面相觑,内心顿时凉了半截,知晓……自己大抵是完了。 “凝固气血,以灵力逼出这诡物!” “不可令其得逞!” 众修士尝试自救,便是如徐北元所言,纷纷试图逼出神明真眼的吸附。 此时此刻。 唯有早已丢弃了神明真眼的许曜二人,毫发无伤。 距离1号好漫长! 第150章 第150章 元族一直在寻找的祭品,那些死鼠,皆是人们脏腑的化身,只是被邪帝以诡术改造成如此模样。如此,便能保存很久。 如今祭品的供奉、元族子弟的尸首,都是诡异魔物的养分。 作为神选者的修士们,力图镇压诡异魔物。 却不曾想,他们自己也上了套。 只听得哀鸣惨叫声连绵,许曜瞧去,发现他们肉身均是迅速干瘪下去。其肉身之处,邪帝真眼蠕动着触手,深深镶入他们的血肉中,肆意汲取养分。 这并非是普通的夺取,血肉、灵力暂且不提,就连修士的神识灵魂,也都被纳入邪帝真眼之中。故修士们虽然身死,却仍有求救哀鸣的神识声音传来。 除开许曜与玥玥以外。 所有手持邪帝真眼的“神选者”,此刻都变成了非人诡物,一节节瘦弱的触手肢体。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子,因为在同一具触手肢体中,他们的意识远不如前辈。 血色的海在漆黑的海渊中云集。 许曜真没见过这场面,片刻才舒缓过来;至于元媛,脸色更糟糕了。 元媛看见自己的妹妹、姐姐,也就是那些神侍者……她们被吞取了元阴,却连神识意识都没有留下,直接烟消云散。 说她命大,却又投胎到元族;说她薄命,却又在最后关头被人救出。 不……还没到最后关头。元媛紧咬着牙关。 “所谓的永生之法,果然就是如此啊。” 玥玥轻笑一声,没有悲悯,只觉得好笑,“只要共享同一具肉身,意识容纳在一起,倘若肉身腐朽,那便再找人过来…无穷无尽的循环下去,真是可悲的扭曲的理解。” 她微微抬头,凝望着蠕动的血海。 场面壮观,或者说令人作呕。 “现在怎么办。”许曜说道:“逃?” 毕竟元媛还在。 “没必要。” 祈殿玥轻轻摇头,但见她轻轻挥手,金光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原先女童的模样消失不见,转眼间恢复为神女的真身姿态。 元媛躲在身后,紧张不安,甚至连话都结结巴巴说不清,但她看见祈殿玥恢复真身以后,内心的畏惧害怕竟舒缓些许。 姐、姐姐变大姐姐了…好、好大……!元媛内心如是喃喃道。 许曜凝视着祈殿玥的侧脸,问道:“那就是要开打了。” “嗯。”祈殿玥轻轻点头,道:“你怕么?” “怕啊。”许曜说道:“邪帝的真身还未出现,若不行,我就用却邪…” “那是最后的杀招,却邪之剑加上星宿剑法,准能出其不意。现在,不必着急。” 祈殿玥轻声道:“我的好夫君,你…什么也不用做,完全放轻松就好,只要见证此刻即可,我又怎会辛苦你,让你忙活呢?” 只要见了血腥,或者陷入困境、准备出手之时,她的态度都会如此,恢复为霸气强势的姿态。这与先前的恋爱脑小娘们的姿态,实在相差太远了。她能折服许曜心神的魅力,就在于此时。 轰隆隆—— 就在他们的交谈声中。 那化作非人诡物的神选者们,奔赴向血色之海。 数以万千的触手此刻融合在一起,各自蠕动着身躯,各自为一处脏腑器官。 这般轰轰烈烈的景象,令人记忆深刻。 神术呼唤的金光,驱散海渊的永夜。 在光芒的映照之下,许曜等人得以清晰看见前方景象。 神选者们,与万千触手合体,此刻化作四肢纤细、身形高大的巨人,巨人没有相貌,因为脸部尽是一片蠕动的触手,这是它进食的口与舌。 许曜脸色黑了许多,心道是还不如将灯关了……他默默捂住元媛的眼睛,怕她留下一生的阴影。 轰! 轰——! 触手巨人每踏出一步,海渊的大地有裂纹横生。 俎鼠邪帝的石像不再,古老的祭坛也被践踏。吸收了万千人意识在内的触手巨人,感知敏锐,足以从四面八方分工截杀许曜二人。 咻! 数道触手肢体率先飞出,如天降的粗犷石柱,迅猛却锋利。 锵! 许曜护着元媛,以剑斩下触手肢体,分明是一堆血肉,却有着钢铁般的身躯,剑身强烈的共振差些令他手发麻。 这不过只是巨人的微不足道的小伎俩。 压抑的海渊气氛,丑陋的诡物,这些都极为折磨人的心智。 巨人的面部尽是触手,没有双眼,却令许曜有一种被其凝视的错觉。他蓦然反应,元媛是神侍者,巨人的目标是元媛的元阴,这是醇厚的养分。 神术创造的光,此刻都黯淡了。 巨人抬起大手,迅猛落下,阵阵狂风席卷,虚无空气随着周遭山体节节爆裂。 轰! 一掌落地,海渊的土壤轰然坍塌。 殿堂的廊柱断裂,残缺的尸首,与元族传承了千年的遗迹,此刻皆坠入更下层的无尽深渊之中。 许曜等人身手敏捷,迅速躲闪,踏过浮空碎石与周遭山岩,层层跃向海渊的上方。 咻——! 如钢铁、如石柱般的触手肢体,顷刻间涌来上百道,这之中还包括先前的“神选者”们。 “要不…再帮我拖延一些时间吧。”祈殿玥轻声道。 “好。” 许曜点头,他知道这尊神女要读条、清图了。 当触手肢体袭来之时,他再次挥出星宿之剑,剑气唤出的蛟与龙盘旋、萦绕,金色的光短暂冲破海渊的永夜,上百道触手肢体齐刷刷地斩断。 但这终究是徒劳,触手断臂,却能自愈,并且数量还有许多。 一节节触手分别从下方贯穿地面,而后由四面八方捅来,其速度总是迅猛,令人难防。若非星宿剑法能与天地法则共鸣,最容易诛杀妖魔邪物,只怕会更加吃力艰难。 短暂的拖延时间尚且如此,更不必提想要将其击败了。唯有神域的神术,才能占据绝对的上风。 当触手节节进攻之时,巨人也已踏着海渊的山体,层层登上,山体几近笔直的斜坡,于它而言不过只是需要抬脚的阶梯。 长满狰狞触手的巨人的脸,就在眼前,如一轮血色圆日近在咫尺,视线之中尽是如此,左右与上下望不到尽头。 压迫感笼罩在人的心间,元媛抬起头,迎面便看见那别致的大东西,脸都黑了。 “辛苦你了。” 祈殿玥轻声说道:“接下来,交给我。” 通俗的话来说,她的技能读条时间已经结束。 在她手中,金光勾勒的虚无书籍翻篇,道道古朴的文字浮现,永夜的海渊此刻迎来属于它短暂的白昼,蛰伏在海渊土壤之下的魔物畏惧那神圣通天的光。 吼—— 触手巨人怒吼,浑身的触手臂狰狞蠕动,它感受到了危机! 是神术! 是应天神域的人! 巨人的体内,是数以万千的意识,此刻,它们竟相互有了矛盾。面对神域的神术,是死战,还是逃命?、 逃命…… 不,死战! 秉持这一理念的意识,占了多数。 它们断断续续,或是循着永生之法,或是落难者被洗了脑,此刻都完完全全沉浸于自己是妖魔诡物的身份。 蛰伏许久,吸收了足够的养分,终于等到这一天,怎能就此臣服? 构筑巨人的每一根触手,此刻皆有意无意的咆哮怒吼。 分明动了杀意,但它们却本能的恐惧。 “嗯…” 祈殿玥云淡风轻,微微一笑,慵懒地向那万千意识诉说道:“诡物们,出手罢。本殿倒想看看……你们最后挣扎的模样。” 杀了她! 纵使是不可战胜的敌人! 触手巨人嘶哑咆哮,若说先前还有畏惧之意,此刻,已被怒火冲昏理智。 轰隆隆—— 巨人遮天蔽日,连神术的金光似乎也能遮掩,它抬起大手,从天而降,令狭窄的海渊与峡谷齐齐破碎。 “神术,固体。” 祈殿玥垂眸,低声,轻轻地诉说着四字。 她现在什么也没做。 然而天道之力因其所动。 当巨人手掌落下的瞬间,大地开裂,周遭山体轰然崩塌。可由神术筑成的金色屏障却坚不可摧,巨人盛怒,蠕动着千百道触手去冲撞,大手再次拍击,却是无果。 祈殿玥淡然自若,眉眼平静,她手中的书页再次翻篇,低声诉说道:“神术,迁灭。” 红唇微动,话音落下的瞬间。 天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片寂静。 嘶吼咆哮的触手巨人突然凝噎,蠕动的触手肢体停住了。 咔嚓—— 碎裂声清脆,停顿片刻,而后破碎声如潮水般连绵不绝。 “不、不…”声音戛然而止。 触手巨人的身躯化作碎片,轰然崩塌。 尘土喧嚣。 血色的粉末与碎石萦绕漫天,那是触手巨人的骨灰。它蠕动的触手臂终于不再,漫天灰尘散落大地,在神术金光的映照之下,灰色尘埃显得也如此耀眼。 蕴藏于触手巨人体内的万千道意识,此刻就这般消亡了…… 许曜咂舌,微微侧首,凝视着神女那平静淡然的侧脸,她精致白皙的脸蛋有一抹淡淡的殷红,然那对直视前方的金眸则是冷漠,哪怕面对恶心丑陋的触手巨人,哪怕巨人已死,它的容颜表情始终如此。 “不负期望,本殿解决了喔。” 祈殿玥金眸微微一瞥,眼中带有笑意。 神术的光仍在,将黯淡无光的永夜海渊照亮,仿佛天上高挂着的一轮圆日,将金色的光洒向大地。她站在光之下,将一缕白色发丝挽在耳后,雪白动人的秀发仿佛流溢着金光。 “不要说‘喔’了,涉嫌故意卖萌。”许曜故作冷静,说道:“一招就将人秒了。殿下,谁跟你做对手,谁倒霉。” 她欣欣然卖萌的小娘们姿态,实在见得太多太多了。唯独此刻陷入危机时,许曜才发现她原本的性格姿态,仍是那样霸道强盛。 “这不显得我很没用?”许曜深深地吐槽自己。 没用,确实没用啊! “那有什么不好的?”祈殿玥微微笑道:“本殿就希望你安安静静,不要有太多的高光,只管服侍我就好……唔。不行,现在没时间跟你开玩笑。” “也是。” 许曜点了点头,尽管他才是没开玩笑的那个人。 “总之,先把元媛带到上面再说。”他打定主意。 “嗯。” 祈殿玥点头,无异议。 海渊的大蛇之谷已成废墟一片,白骨粉末与碎石深深埋着那无光的深渊低谷。曾经的古庙遗迹,朔月与溯时的祭坛……也许要永远的埋在海渊之中了。 直至此时,许曜才明白元族大抵的一切。 那些死鼠尸首,是带有人的意识的脏腑化身,也被称之为“养分”。 触手巨人,其中有万千道意识的存在,它们便是列神祭典中的“列神”。 通过重重考验的神选者,是它们的绝佳大补的养分;作为神侍者的年幼女童,自幼培养的元阴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元媛面色苍白,喘着气。 重回到云岑。 黑色的海渊依旧寂静。 天上流霞疾走,黄昏渐渐被暗蓝星夜吞噬。 “即便是元族所谓的祭典……然而,俎鼠邪帝却还藏头露尾,不肯出面。” 祈殿玥微微抬首,美眸中倒映黄昏与星空之景。 “动用了神术,应当能引起那尊邪帝的注意吧?”许曜问道。 此行,斩杀俎鼠邪帝才是至关重要的事。若它还蜷缩着猥琐发育,那朔月邪帝来了也没办法。 “可惜……我还以为,它要做什么,却还是这样躲躲藏藏,”她喃喃道。 “天也快黑了。” “嗯。” “不过殿下,我…有一件不明白的事。” 许曜回首,望着云岑这一片名为活死人之国的土地。 “我总觉得,那些活死人还有许多蹊跷。” “怎么了?” 许曜回答道:“曾到来活死人之国的修士,有很多很多,他们能活着出去,也就代表他们或多或少曾变过活死人。” “是的。”祈殿玥轻点螓首。 “那么,为何离开了此地,他们就安然无恙?” 许曜说道:“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是个陷阱。” “……” 祈殿玥金眸微微触动。 凡是在活死人之国度过长夜者,肉身皆已堕落。 如徐北元这样的人,说不准有许多。 他们离开了云岑海渊,在外安稳度过许多年。可如果某一天,俎鼠邪帝发动诅咒,若他们全都化作活死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毕竟,活死人的诅咒,可是连应天神域都没有记录的诡异之处。 彼时,云岑海渊之外,四方大陆的各地,皆陷入一片动荡。 无论是北地、东渊,还是南风,甚至是中州……此刻,皆有活死人陆续浮现。 因为夜幕降临了。 第151章 天道的走狗 第151章 天道的走狗 当列神祭典开启的那一刻,动荡便已拉开帷幕。 最先起始的,是北地,因为那里邻近冰封北国,昼长夜短,天黑得最早。 而后,便是东渊、南风,直至中州……除了关押魔修邪族、有重兵把守的西狱以外,每一处大地,都有活死人出现。 不知多少年的时间,许多人抵达云岑海渊,又全身而退,他们早已忘了诅咒的存在,但诅咒仍然依附在其体内。 街上,遍地是青面獠牙、浑身蠕动触手的活死人。 他们与寻常的邪族或魔修不同,没有丝毫邪气或灵力,全凭着几近恐怖的自愈能力和战斗本能,四处侵略。 活死人四处掠杀,掠夺他人的脏腑血脉与神识意志,将其纳入到自身体内。 它们脱离了邪族魔修,或灵力修炼者的范畴,甚至要自称一脉体系。 很快,它们的体型膨胀数倍不止,一身人皮脱落,血肉早已化作根根狰狞蠕动的触手,每一根都是意识的化身。 时间过去并不久。 短暂的一刻钟而已,便有活死人的体型膨胀至九尺高。浑身触手脱落、分裂,就像是分离的族群,有自己要抉择的想法。 就如瘟疫蔓延。 随着活死人的分裂蔓延,星夜大地很快被血海侵染。 古老的中州,大能修士云集,亦有应天神域坐镇,面对活死人群尚有余力。 但在贫瘠的北地或东渊,早已大乱。 北地的魔宗。 许曜说了谎,并且只对祈殿玥说这句谎言。 妖九幽,并没有去往云岑海渊。 他反而仍坐镇魔宗,始终沉默无言, 下方,有人汇报此事。 “街上的活死人愈来愈多,它们对我等也开了杀戒……” “小妖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片刻寂静。 妖九幽说道:“退让。不必管。” “不管了?” “不管了。” 众魔修面面相觑。 妖九幽点了点头,道:“尽量隐匿踪迹,不要被怪物惦记。我们……有许大人交代的更重要的任务,当以此为重。” “明白了。” “说起来,太清玄天宫的人,听候应天神域的差使……那些仙子们,有一批人来到北地支援了。” 妖九幽点头道:“正好,若有瞧见唐秋……也就是许大人交代的那人,务必报上来。” “明白。” 应天神域虽是霸道,但这个时候便有了好处,可以差遣中州的势力,前去支援四方大陆。否则,中州人哪管的上四方之地的死活。 活死人不死不灭,但这并不代表,它们不会被封印。 大部分对付活死人的手段,还是将其封印于神器之中,而后,将其呈给应天神域。 由神域的神术集中净化活死人,超度它们去天堂报道。 这些活死人,照理说本也是虾兵蟹将,不值一提。 但应天神域却有了他们不应有的慌乱。 他们渐渐发现人殿殿主的肉身异样,同时,也担忧远在云岑海渊的神女…… 偏就是在此刻,神域的神子竟也不知所踪,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可谓是雪上加霜。 …… …… 不必离开云岑海渊。 这时候的许曜等人,已然发现异样变化了。 云岑,也就是活死人之国,此刻还有很多修士聚集。夜幕降临以后,修士皆化作青面獠牙的活死人。 元媛的眼神黯淡无光。 这就是她们家族所信奉的神明,这就是神明赐予的所谓的恩赐,即堕落为非人非鬼的触手诡物。 她突然觉得,那些自刎的元族同胞是幸福的,因为已获得了解脱。没有什么,比信仰被打击、世界观被崩塌瓦解的冲击,更加沮丧了。 “元媛,不要怕,姐姐和哥哥会带你出去。” 祈殿玥微微一笑,揉着元媛的小脑袋。 她虽不愿救下元媛,但大抵…也只是担心多生一事。此时此刻,她却尤为喜欢元媛。 “谢谢……”元媛小声嘀咕。 “现在该怎么办,回去神域了吗?”许曜问道。 祈殿玥苦笑一声,轻轻点头,“既已用了神术,还道是那俎鼠邪帝会出面呢。不曾想,仍是这般畏首畏尾,只敢唤动那些虾兵蟹将作乱。” “殿下,你说的虾兵蟹将,没一个修士打得过。”许曜认真道。 “管他呢,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祈殿玥摆了摆手,随意道:“现在四方各地,甚至于中州,都有许多活死人的踪迹。” “你咋知道?” 祈殿玥宠溺地骂道:“你个呆瓜蠢货,当然是神域有人神识传音联系的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得关心一下神域神女的现状好吧?” “那我们现在该回家了?”许曜问道。 “你想回家么……” “先将元媛安置好吧。”许曜说道:“俎鼠邪帝,肯定还在看着我们…” 如若可以,他还是想见俎鼠邪帝一面。 脏腑齿轮的概念,还有被称作金乌之枝的钨丝,久远轮回以前的朔月与溯时祭坛……那尊邪帝必然许多事。许曜决意,一定要问一问。 “我与你想的一样。” 祈殿玥轻声道:“元媛,你领着这块令牌,稍后坐传送阵法去一处地方。届时,若有人问你什么,你只管将这令牌交给他们看,他们会保护你的安危,明白么?” “嗯嗯。”元媛叠词词哼哼声。 祈殿玥低声吟唱,再次呼唤神术。 金光纹路勾勒之下,传送阵法缓缓浮现,经由神术缔造的传送阵,不知比寻常阵法可靠多少倍。唯一的缺点,便是费力。 她将神女令牌交给了元媛。 “去吧。”她微微笑道。 “……姐姐哥哥,你们不走吗?” “我们另有要事。”祈殿玥答复道。 “……” 元媛咬着牙关,犹犹豫豫道,“那、那我…那我先,走了?” “嗯。” 祈殿玥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一步步推着她来到阵法中。 金光萦绕。 身处于阵法中的元媛,顷刻间消失不见。 “好了,许曜,你这个变态萝莉控,你最喜欢的萝莉元媛现在安全了。” 祈殿玥回眸微笑,美眸中全是挑逗人的性趣意味。她已经确认许曜并非萝莉控,才这样开得起玩笑,否则她是笑都笑不出来了。 许曜耸了耸肩,无可奈何,“本变态萝莉控真是谢谢殿下。” “办正事吧。” 祈殿玥神色肃穆。 短暂的玩笑话,只为让人不必太压抑沉重。但现在,还是要回归正途。 “既来之,当然不能白来一趟。”祈殿玥平静道:“俎鼠邪帝既畏惧你我,既藏头缩尾。那么,我们就逼它出来。” “怎么逼?” “俎鼠邪帝,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喽啰,别名为‘俎鬼’。如今它已为邪帝,然而其本性依旧不改。” 俎鬼……许曜也曾听闻过,出自百鬼神话来着。 祈殿玥说道:“它喜好污泥,喜好脏乱、邪气,居住于沼泽或污泥深渊之中。脏乱的环境,对它来说才是天堂。” “所以……” “就要净化海渊,逼其现身。” 祈殿玥长舒一声,伸手,掌心之中有金光勾勒。 金光化作一颗种子,平平无奇,普普通通。 但只有她知道,这象征着什么。 “这种子…”许曜对她说了句废话,“一定不简单。” “嗯。” 她轻点螓首,随口说道:“这是扶桑神树的种子。是朔月邪帝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寻得此物。” 建木、若木、寻木、扶桑,此为四神树,而今仅剩下应天神域的建木之树。 在久远以前,东边的无垠沧海,扶桑神树曾屹立于天与海之间。 如今,这颗树种子将要再度于海渊之中发芽。 它能净化邪气,令一方天地风调雨顺,令海渊再度沉没于纯净的无垠沧海之中。 “待种子生根发芽,需要的时间很长,我们应当没有那么多时间。”许曜说道。 “也许会是如此,不过……” 祈殿玥笑道:“我之神术,你所收集的建木枝叶。这些,都能令扶桑迅速成长。” “明白了。” 为老域主造梦的那段时日,他取得了不少建木枝叶,以弥补匮乏的精力。建木枝叶蕴藏的古树之灵,可令扶桑神树加速成长。 “来吧。”许曜做好了准备。 “嗯。” 祈殿玥垂眸吟唱,柔软冰冷的玉手,轻轻将扶桑之种抛下。 下方,无尽的海渊峡谷。 神术唤出的金光,犹如白昼般耀眼。 一束光,洒向海渊峡谷。 许曜抛去所有的建木枝叶,却因死心只给自己留了一片。他看着枝叶,在金色之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轰隆隆—— 大地颤抖。 漆黑的峡谷海渊,有星点绿光闪耀。 海渊之下的神树之种生根发芽,枝叶穿透万千山岩与峡谷,向着天上节节高升。本需要百年、千年才能成长的神树,此刻茁壮成长。 污秽的空气被神树净化,而云岑中的活死人们,则本能地感受到恐惧。扶桑神树,是他们的天敌,是能破除他们不死之身的至宝。 “吼——” 海渊峡谷,有咆哮怒吼声久久回荡。 “喔,这么快就出来了?” 祈殿玥愣了些许,稍显得惊喜。 “我们退后。” 她收起神术,与许曜一同后退。 扶桑神树现在的树龄,大抵等同于千百年的光阴,与应天建木远不能比。没想到就是如此,便能逼得俎鼠邪帝现身。 “扶桑……神树!” “应天之人…” 低沉吟声来自于邪帝,不过四个字,却能震慑人心,甚至令人血液逆流。 许曜镇压肉身的异样,放眼瞧去,只见海渊大地蔓延万千裂痕。 轰——! 大地坍塌。 百丈高的巨物,果然苏醒,赫然是俎鼠邪帝,它的长相诡异丑陋。 但见它是鱼头鼠身的诡异姿态,然鼠身大片覆盖着如星空般的斑斓肉瘤,其上蠕动着无数触手,背有白骨九翼已不能在张起,爪如蛟龙锋利坚固,浑身上下…恐怕是字面意义上的“缝合怪”。 而其头颅却是有半数脱落了血肉,露出骇人的幽幽白骨,嘴边长巨大双钳,如天上残月弯刀,锋利清冷,在如梦的星空之景下显得诡异。 它的舌中,有上半身的人形骷髅矗立,是为三头六臂的姿态,与先前的石像相似。想来,这骷髅就是真正的俎鼠邪帝,占据绝对的主导意识。 “辛辛苦苦,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你。” 祈殿玥将一缕发丝挽在耳后,微微笑道:“恶心丑陋的家伙……若非必要,本殿绝不愿多看你一眼。” 实在是污染眼睛。 “你……” 俎鼠邪帝眼中闪着幽幽红光,它当即盛怒,“背叛我等的罪孽……!” “嗯…” 祈殿玥轻轻点头,平静道:“如何?” 面对如山般的庞然巨物,那猩红硕大如圆日的瞳孔,她却不似先前那般,再畏惧害怕恶心丑陋的诡物。当然,这并非是她装的,许曜能看得见,她在用神术强行平复内心的些许恐惧。 神术真好用……他内心喃喃道。 “说来,你认识我身边这个男人么?” 祈殿玥微微侧首,柔软冰凉的玉手,与许曜十指交握。 “我之夫君,你辛辛苦苦要寻觅的人。” “便是所谓的气运之子。” “很可惜,你略输一筹。” 她凝视着俎鼠邪帝的猩红血目,言语中带着淡淡的戏谑嘲笑。 许曜沉默无言。 傻白毛只知道他是气运之子…… 不,说不准,也许有其他所知晓的呢? 也许朔月邪帝早已告诉她,许曜便是所谓的天道。 眼前名为俎鼠的邪帝,要挑战天道的权威,亦要从朔月手中夺取天道之权。 祈殿玥淡淡的吸血嘲笑,当即引得俎鼠邪帝震怒。 “天道的走狗!” 俎鼠邪帝咆哮怒吼,如山般百丈高的身躯陷入狂暴,“我要你付出百世轮回的代价!” 话音落下,只听得后方大地哀嚎一片。 回头望去,竟是无数活死人的血肉纷纷炸裂,其养分化作道道血花,融入俎鼠邪帝的体内。 不止是云岑之地。 中州、四方之地,所有肆虐的活死人都停下了脚步,一动也不动。伴随阵阵轰鸣震响,它们皆化作血花,奔赴海渊。 所有曾在活死人之国沉眠、堕落的修士,他们的结局早已注定。 “它怎这么谨慎…?” 许曜内心显得震撼。 他看见俎鼠邪帝在吸收养分后,身形竟还能再次扩大,蠕动的触手增长不知多少。 俎鼠邪帝一上来就拼了全力,不惜回收肆虐各地的活死人。仿佛…早已知晓结局,它必须竭尽全力。 第152章 邪帝的终结 第152章 邪帝的终结 “天道的走狗?” 祈殿玥似笑非笑,声音显得轻浮,“不过是顺应天道之意罢了。须知有的人,想要当天道的狗,都当不得。” 轰隆隆—— 俎鼠邪帝如山般的身躯,只是微微动身,便引得阵阵轰鸣巨响。 它体型还能增长不知多少倍,舌中骷髅怒道:“何谓顺应天道之意,你…不过是想独占这一方世界!” 许曜侧首,凝视着旁侧祈殿玥的侧脸。 “神女殿下,你好像和这尊邪帝有些渊源。”他说道。 “不,是与朔月邪帝有渊源。”祈殿玥垂眸微笑,道:“朔月的一缕神识寄托于我身上,现在是她对俎鼠邪帝说话。” 许曜抬头,凝望着这尊邪帝丑陋的身躯,眼中颇有深意。 这尊邪帝,前所未有的愤怒,但它竟仍在积蓄能力,回收所有活死人的养分。以它的体型,就是用体重碾压许曜二人,他们都需费一番功夫,没必要如此谨慎。 “够了!” “漫长的时间,我早已取得世界之外、超越天道的力量!” “时至今日,我将不死不灭,将能跨过万千轮回而永世长存。” “纵使是你们,也不过如蝼蚁尘埃般可悲!” 俎鼠邪帝低下头,猩红血目怒视着他们。 吼—— 一阵怒吼咆哮,如剑的狂风将大地割裂。 许曜二人却由神术缔造的屏障所保护,自是巍然不动。 “万千人的仇怨,本帝将要亲手终结!” 俎鼠邪帝咆哮怒吼,其声化作的风浪震碎大地。 蠕动的上千道触手,分别从四面八方飞来,如石柱如圣矛长枪般落下。 轰! 云岑大地坑坑洼洼,一片狼藉。沙尘盘旋之处,两道身影穿梭于触手臂之间,他们轻踏虚空中盘旋的碎石,勉强躲过一道道进攻。 祈殿玥游刃有余,她低声吟唱,神术之光凝聚。 “神术:敏捷。” “神术:突破。” “神术:自愈。” “……” 古朴神秘的金色文字,化作漫天星光,融入许曜体内,他感受到体内涌起洪荒之力。 他被强化了! 祈殿玥轻声道:“这些加护,仅有短暂片刻。许曜,却邪之剑在你手上……只有你和此剑,才能斩杀一尊邪帝。” “对邪帝的神术呢。” “那只能拖延时间,对邪帝不起作用。” 话音落下,她再次唤动神术。 下方大地,金光凝聚成一道平台,令他们有落脚之地。二人从海渊的入口,退到云岑的中心。 轰! 轰! 俎鼠邪帝迈出深埋在海渊峡谷下的脚步,每踏出一步,身后很远很远的无垠沧海都要震荡些许,整座东渊都感受到地震般的颤抖。 云岑的大地,在其巨大的身躯前,脆弱的像一张纤薄的纸。 “本帝将平息旧世千万人的怨念。” “将手刃天道与背叛人族的罪孽。” “本帝要你们…死!” 万道触手倾巢出动。 祈殿玥仍显得云淡风轻,唤动神术。 神术,割裂。 仍是平淡无奇的四字,远不如众多功法来的响亮气派,然而其威力,却连天级功法也遥不可及。 金色的风浪席卷天地。 万道触手被风力聚集,动弹不得。风刃无形,却锋利可怕。 哀嚎惨叫声如潮水般连绵,每一道触手,都是一份意识。 但见俎鼠邪帝张开大口。 口中,纯白色的点点微光聚集。 它怒吼一声,口中凝聚的光球,喷射出血色的光柱,横扫大地。 轰——! 光柱不过横扫瞬间,便见大地被震碎,云岑燃起一片血色的火海。 祈殿玥不敢以神术应对,神术屏障很大概率会被击破。 在神术敏捷的加护之下,二人身子轻盈许多,身手矫健,速度暴涨。 但横扫而来的光柱,很快追赶上他们。沿途略过的大地,均燃起能侵蚀空气万物的血色火海。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许曜说道:“让我试试,用却邪之剑加星宿剑法,可否缓解那一击。” “不,不行。” 祈殿玥道:“却邪之剑天克邪孽,但它必须出其不意。” 说话时,俎鼠邪帝吐出的光柱,横扫过他们的身子。 二人分别向东与西侧躲闪。血色的火海,将他们短暂分离。 漫长的火海如同城墙,一眼望不到尽头。 但二人仍可神识传音,仍是心有默契。 祈殿玥传音道:“稍后,我会让朔月邪帝掌控我的身体,她会短暂制服俎鼠邪帝。” “你要抓住机会,给予其致命一击。” 她如实说道。 “明白了。” 许曜点头。 “嗯。”祈殿玥嫣然一笑。 许曜感到奇怪。 他觉得,自己必须注意到什么。 俎鼠邪帝,对祈殿玥,或者说是朔月邪帝,有莫大的怒意,它将她们称之为背叛旧世的罪孽之人。 其次,在这场邪帝间的矛盾与交战中,作为平凡普通者的许曜,本没有出场的机会。 但祈殿玥和朔月邪帝,偏要将致命一击的机会,交给他……这是为什么? 容不得多想了。 祈殿玥长舒一声,道:“希望我醒来,俎鼠邪帝已死,你还无事。” 许曜听到神识中的话语。 然后,隔着一层火海,他看见祈殿玥有所变化。 无法言说的威压如潮水般侵蚀天地。 不输于俎鼠邪帝的气势,悄然间弥漫而生。 祈殿玥闭上双眼。 她雪白的刘海之下,眉心之处,一道月牙印记缓缓浮现。天上的残月光晖,映照着她神圣曼妙的身姿。 她缓缓睁眼,美眸冷漠,本是尊傲耀眼的金色瞳孔,此刻…悄然间升起血红。 邪族、魔修的眼瞳,永远是血红的。祈殿玥虽为神女之身,可在朔月邪帝掌管其身躯以后,那双金眸也不可避免的变成血瞳。 “朔月……”许曜注视着她的血瞳,冷漠,却很是好看。 朔月邪帝,现身了。 “主上…” “请不必再用那无趣的目光看着我。” “我们现在,有暂时的共同的敌人。” 祈殿玥,或者说此刻的朔月邪帝,微微侧首,冷漠的血色瞳孔中,倒映着火海,与许曜的身躯。 “有许多事我想问你。”许曜说道:“不过,还要等之后了。” 吼…… 俎鼠邪帝声音低沉,吐息声都能令大地颤动。 “朔月……你终不再掩饰了。”它的目光死死凝视着朔月,“背叛旧世轮回的罪人!” 轰——! 光柱砸下,扫过朔月的身躯。 然而,她却毫发无伤。 但见她美眸微闭,玉手轻轻一挥。 周遭景象如万花棱镜一般,倒映着层层月光与火海的血芒。 “月殿圣域。”她轻声道。 云岑海渊消失不见。 许曜、朔月,以及俎鼠邪帝,都并入这一方天地之中。 漫天无垠的星辰闪耀。 俎鼠邪帝百丈高的身躯,在星辰之下仿佛也显得渺小。 “你太弱了。” 朔月邪帝平静道:“弱到我不必显露真身,也能轻易制服你。” “可笑!” 俎鼠邪帝挥舞自身龙爪,银光闪耀,它要将这一片星空结界撕裂。 咔嚓—— 结界升起些许裂纹,但仍然坚固。 它张开大嘴,口中凝吐出血色的光柱。 许曜侧身躲闪,但见光柱直直穿透朔月的身躯,心一凉,正要上前救她,才发现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朔月的身躯,不过是泡影。 虚空间有棱镜浮现,光柱无限远,在之中折射迂回千百次。当最后的折射截止时,它被送回俎鼠邪帝的身上。 轰! 俎鼠邪帝哀鸣惨叫,它的身躯,被自己穿透一层血窟窿。 “还道是如此漫长的时间,你学到了什么…” “脏腑齿轮…是吗?” “也不过如此。” 朔月的血瞳平静若水,红唇微启,“放弃罢。” 恰不知此言,再次激起俎鼠邪帝的层层怒火。 它的身躯迅速自愈。 “历经旧世轮回,本帝的意志,始终不曾改变。”俎鼠邪帝喝道:“旧世人类的罪孽者!” “算了,随你,就这样吧。” 朔月垂眸冷笑,轻轻摇头,“与我作对,是最愚蠢的抉择,不要忘记是谁带回了世界之外的薪火。” 她轻轻抬手,指尖闪耀一点银白月光。 轻点前方。 但见月殿圣域碎裂,千百道裂纹奔向俎鼠邪帝的身躯。 空间结界一旦粉碎,身处于其中的人,亦会被撕裂。 然而亘古岁月之下,朔月早已精通结界之术,只令部分结界坍塌,轻而易举。 俎鼠邪帝冷声喝道:“本帝不死、不灭,早已接近真正的天道,岂会如此消灭!” 空间裂纹如无形的尖锐利剑,深深镶入它的肉身。万般疼痛,但它早已麻木。 只待结界彻底破碎,它体内还有万千道脏腑与意识,随时可以自愈。这与寻常的邪术邪族不同,伤势自愈,完全没有任何代价。 本应是如此的。 但俎鼠邪帝的心间,莫名其妙闪过一抹慌乱。 因为它看见朔月自信淡然的笑意。 “主上,接下来就麻烦您了。”朔月轻描淡写的说道。 “嗯。” 许曜心念一动,唤出却邪之剑。 这把神域收藏的天级品阶的剑,能够斩除世间一切妖孽。 可是。 照理来说,天级品阶的剑,本不足以斩杀一尊邪帝的,它必须要更多的额外的条件。 许曜明白如此。 想来,俎鼠邪帝也是明白如此。 但他看见,这尊邪帝竟是显露出畏惧慌张的姿态,潜意识后退一步。 “朔月……!” “天道的走狗!” 俎鼠邪帝伸出所有的触手臂,密密麻麻,万道、十万道……已然将月殿圣域的星空,污染成血海。但没有用,空间碎片径直将触手臂割裂许多。 它口中吐出血色光柱,鼠尾鞭打而来。 不过为时已晚。 许曜手中之剑,金纹星光萦绕。 星宿剑气已然凝聚,他双手握剑,犹豫片刻,便决定挥出这全力一剑。 “不——!” 俎鼠邪帝感受到恐惧。 它并非惧怕却邪之剑与星宿剑法,这只能破除它的防御之身。 真正的威胁,是握剑之人…他是天道! “纵使如此…本帝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俎鼠邪帝露出狠意。 “它要自爆……”朔月愣了些许,终于显得焦急,“主上,斩下它舌中的骷髅头颅!” 咻—— 剑气斩出。 然而…许曜却是挥偏了。 星宿剑气只伤及其身躯,舌中骷髅,仍是毫发无伤。 “剑气……哈,真是天助我也!” 俎鼠邪帝大笑,声音悠悠,“而今,本帝死也瞑目了!” “主上,你……” 朔月平静淡然的容颜,彻底被惊讶与慌张所替代。 她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许曜…竟是掉了链子。 这不应该! “罢了,跟我走!” 朔月咬着红唇,踏步上前,正欲扯着许曜的身子离去。 却在此时,俎鼠邪帝已然自爆。 铺天盖地的白色的光,吞没了整座结界。 轰—— 月殿圣域轰然坍塌。 纵使是朔月,也难以抵御一尊邪帝自爆的威力。 恐怖的灵力风浪,万千的神识怨念,皆冲破结界,洒向整座云岑海渊。 这一日,即便远在中州。 但所有人都能看见,远方的云岑海渊在星夜下有白光升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阵阵地动山摇。 曾经的活死人之国,被夷为平地。 一片尘土废墟中。 朔月显得狼狈,一袭白裙与雪白肌肤遍布灰尘,唯独她那璀璨鲜艳的血色瞳孔,依旧清澈。 “被摆了一道……!” “不应该,到底哪里出错了…” 她柔软冰凉的玉手紧握成拳,贝齿咬着红唇,心间升起许多不解、不甘。 “是妖九幽,还是神子,还是域主……?不。” “神域域主应当利用虚梦,反将他的意识修改了才对……” …… …… 许曜做了很长的梦。 梦见自己穿越至今,短暂荒谬的一段经历。 从某日起,他察觉到不对,对这玄幻世界产生本不应有的怀疑。这份怀疑的起源,在于青阳镇的一次兽潮中。 那时,他与祈殿玥的家受到兽潮波及,祈殿玥所写的书本尽数销毁。 而那时,许曜闲来无事,便偷偷翻阅着她写下的书本,书中的内容与前者在蓝星的经历有关。 断断续续,翻阅的时间持续很久,直到兽潮来之前,他正要取下一卷书卷。那书卷的卷名,叫作……旧约新世。 兽潮来临后,书卷尽数销毁。 如今,许曜觉得自己大抵是死了,不过在走马观花的结局时刻,也许能借助虚梦恩赐,勉强回忆起书卷的内容。 故意留情,没有在最后一瞬斩杀俎鼠邪帝,而是给予其喘息的时间。 许曜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他是凭借自己的直觉……这很不负责任。 可是,书卷消失不见。 梦境将醒。 许曜睁开眼,看见前方是天与地纯白一片的冰封雪国。 快水完了。 第153章 停摆之都 第153章 停摆之都 应天神域,恢弘的神殿殿堂。 老域主坐于王位之上,瘦如骷髅,好似一层干瘪的人皮贴在骨架之上。 他无神疲倦的目光落下,凝视着下方单膝跪地的人,那是天穹殿的殿主。 “俎鼠邪帝自爆而亡,各地出现的‘活死人’均已清剿。” “整座云岑海渊,被夷为平地。不过在海渊之中,似乎有一颗古树,能与建木神树共鸣连结。” “目前,神女殿下的情况尚不得而知。” “神子莫名失踪,至今也未寻到踪迹。” “域主……情况,便是如此。” 天穹殿主如是说道。 老域主微微点头,道:“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天穹殿主应声点头,缓缓退去。 待他走后。 不久。 恢弘的神殿殿堂,有外人进入。 若许曜在这,定会认识到他们,竟分别是妖九幽,以及太清玄天宫的宫主,唐秋! “域主,不……” 妖九幽本欲低头行礼,但沉思些许,却笑道:“澹台尘,真是许久不见。” “嗯……”老域主微微点头,“要结束了。” “我本以为,你会言听计从,利用虚梦更改主上的意志。”妖九幽说道。 老域主摇了摇头,“我也以为,你定会身死……不枉费你付出如此代价,骗过世界。” “最主要,还是主上明白。” 妖九幽说道:“魔修那些经历,只为骗过背叛人族的罪孽者。但这一切是否有用,还是要看主上……不过现在看来,成功了。” “误打误撞间,我取回了记忆。” “背叛人族的罪人,远比抛弃我等的天道更加可憎。” 老域主的手颤颤发抖,他是因愤怒如此的,双手想要紧握成拳,宣泄怒火。但时间轮回的巨轮滚滚向前,他的身躯早已历经腐蚀沧桑。 “唯有天道,方能终结我等的轮回困境。” “海渊的那个怪物……不死不灭,但他终于在天道的手下,获得了解脱。” “我们的时间也快到了。” 他长叹一声,闭上双目,静静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那可不是什么怪物。” 妖九幽说道:“那可是你的父亲啊……” “呵呵……”老域主摇了摇头,“早已不是了。” 妖九幽双膝盘坐,深深叹息,视线凝望着窗外的风景。 北边,遥远的雪国。 那里常年大雪纷飞,无垠的暴雪如天然屏障,望不到尽头的冰河冻土阻拦了万千修士。而今,埋藏在那里的秘密,终有人要揭发了。 妖九幽与老域主,他们是经历旧世轮回的人。 或是主角,或是平平无奇的龙套……换言之,他们才是原本许曜所创造的角色。 经历了世世代代的轮回。 他们对抛弃世界的天道的憎恨,渐渐消逝。 这份恨意,却是针对了另一人…… 那通往位面之外,试图取得薪火传承的人族使者…却是背叛了人族。 “轮回该结束了。” “虚伪之天已无存在的必要。” “就让世界重回永夜吧。” “光与生命不过是偶然,浩瀚星空的黑夜才是永远归宿。” “曾渴求一点薪火照亮黑夜的我们……太幼稚了。” 妖九幽如此说道。 空旷的大殿,回荡着他的声音,以及…… 踏! 踏! 有脚步声传来。 轰! 神殿的大门,顷刻间瓦解成粉末。 身着洁白纱裙、血瞳鲜艳明亮的银发女子,冷漠的向他们几人走来。 “你们……违抗了命令。” 银发血瞳女子声音淡漠,面如霜雪。 老域主难得的笑了,笑的很是得意,“我始终相信,邪不胜正,直到今日仍是如此。” “……”银发女子沉默无言。 “不是只有你,会利用天地法则。”老域主说道:“扶桑古树已然成长。想来,他已到了极北,那里万物静止,当你赶到极北时,也许早已过去很久。” …… …… 运气还算不错,或者说,许曜赌对了。 他没有死。 俎鼠邪帝,也并没有要杀害他的心。 许曜的一剑虽然斩偏了,但还是令俎鼠邪帝受到重创,再不能自愈。他故意如此,对俎鼠邪帝的结局,无非是当场猝死和苟延残喘的区别罢了。 正因猜测到俎鼠邪帝也许有什么话要说,他便给了其苟延残喘的机会。 “本帝怨恨抛弃人族的天道意志。” “但…背叛人族的罪孽,远比抛弃人族的天道更加丑陋!” “天道意志,去揭露她的罪行,去杀了她。” “旧世的意念,终要等到平息的那一日。” 俎鼠邪帝在最后之余,选择自爆。 它经历许多世轮回,早已渴求着这么一天,渴求解脱。若时间再持久下去,它会变成真正的活死人,思维意志被彻底磨损。 “背叛人族的…罪孽。” “说的是殿玥神女么。” 许曜喃喃说着,而后,艰难起身。 经由自爆的掩护之下,他被俎鼠邪帝送到这里。 前方,天与地苍白一片,呼啸寒风夹杂着点点雪花,冰冷刺骨。 他不知自己昏迷多久,只是醒来时,发现自己半身都被雪土掩埋。 风雪的环境中没有被冻死,依托于修炼者的肉身,以及醇厚的阳息。 寻常修士不惧风雪与酷暑。 然而这里,即便是许曜,都感觉到手脚冰冷。这份冰冷,深深镶入骨子里,如毒蛇般阴寒。 许曜理了理身上的积雪,发现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一道石碑伫立—— “停摆之都。” 石碑上的刻字是如此,停摆一词显得新颖。 他回过头,凝望身后。 苍白的雪暴之中,隐约可见冰河碎雪之景。 这里是极北的冰封古国。 从北地到此,需踏过寒风暴雪与冰河深渊,风雪诡异的刺骨,纵使修士也难以抵御。 这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之城墙,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踏过这一片雪国,纵使是神域之人也无法做到。 本应是如此的。 然而在无垠的冰河之中。 许曜看见有点点绿光凝聚,原来是古树的枝叶从冰河下探出,在风雪之中,仍有一片绿叶屹立。 “这片绿叶……应是扶桑神树。” “俎鼠邪帝在自爆以前,将我送到极北冰国,定有用意。” “看来,要深入极北了。” 许曜的视线,落在前方。 覆雪的漫长阶梯,不断通往上层。 他记得在不久以前,初入中州之时,也是需要踏过漫长的阶梯。 第154章 往事之碑 第154章 往事之碑 漫长的覆雪阶梯,让他想起初入中州的时候。 那时他与祈殿玥一同乘坐传送阵,从北地来到中州,周围的建筑风景与彼时似乎完全一致……最大的不同,想来也只有这冻得刺骨的雪,以及不再陪同身边的祈殿玥。 许曜行走于覆雪的台阶上,心间思绪良多。 停摆之都。 极北之地冰封古国的别名。 赋予“停摆”之名的,想来便是朔月,但究竟是为何意,暂不得而知。 天地一色的古都,宛若时间静止,没有半分生机。 踏过台阶之后,偶见门户敞开的庭院,其内也是空无一人,连家具、柴火都覆上坚硬的冰晶。 风雪中,许曜渐觉四肢冻得僵硬,他将最后一片建木枝叶取来、服下。不久,暖流涓涓汇入体内。 不知路途还要走多久,才能看见终点。 身后没有退路,唯有继续向深处走。 覆雪的城墙、街市、大道、长廊、殿堂……一幕幕风景映入眼中。 他觉得眼熟。 这并非错觉。 曾在中州闲逛之时,看见街市与建筑的许多风景。 停摆之都,覆雪的街市与建筑,便与中州一模一样。 若让这雪天放晴,若是白昼晨光溶解积雪,那么,他定然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于何处。 此路不知走多久。 许曜看见,在前方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座耸入云天的高塔。 高塔同样覆着厚厚的白雪,墙面如盔甲似得冰晶坚硬却透明。隐约可见高塔的墙面,似乎是淡淡的金色。 “那里是……” 许曜心间本还怀揣着疑虑,待他走近了,仔细瞧去,才发现现实与自己的预料完全一致。 “神殿。”他望着熟悉的冰晶高塔,喃喃说道。 神殿所在之处,便是应天神域。 神域本应是春和景明,四季如春,然而此刻,却也淹没在深雪之中。 在神殿的远方,本应由一处湖畔。 湖畔的中心,矗立着能连结天与地的建木神树。 但湖水早已冻结,曾经伟岸健壮的建木神树,仿佛并不存在。 “是应天神域,绝不会错。” “神殿的高塔也一模一样……” “极北之地的古都,与中州一致。” 许曜环顾四周,纵使不相信,但事实与直觉,似乎就是如此。 停摆之都,即是中州。 但…仅知晓如此,还远远不够。 俎鼠邪帝送他来到此地,想来还有别的用意,一定…是和朔月甚至溯时有关。 他的视线落在远处。 神殿之下。 通往神殿第一层的覆雪阶梯之上,冰晶凝结的金色门前,似乎……有一道身影。 活着的人! 许曜没有看错,即便相隔甚远,他也不觉得是自己眼花或者出现了幻觉。 在死寂的停摆古都中,有另一道生命。 仿佛是验证他的想法,在神殿门前的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来,向他招手。 许曜大踏步上前,登上阶梯。看见的,竟是一道熟悉的面庞。 “许兄,好久不见。” 神殿的门前,那人和蔼笑道。 “徐北元……”许曜微微怔神,道:“你…还活着?” “运气还算不错。” “但我看见,你死在俎鼠邪帝的手下。” “死…?对我们来说,只有被您亲自杀死,才算是真正的结束,就像俎鼠邪帝那样。” 徐北元缓缓说道:“……‘天道’的意志,您终于来了。” 许曜苦笑一声,“似乎全世界都知道,我是所谓的……天道。” “不,实际上仅有寥寥数人而已。” 徐北元停顿些许,突然间,身形扭曲。 待他身上凝聚的光散去,眼前的人,赫然变了另一幅模样。 但,那副模样也是许曜所认识熟悉的。 “神域的神子…?”许曜眉头紧锁,道:“原来雷火宗的徐北元宗主,一直以来都是神域神子的化身。” 神子摊牌,如是说道:“我只是借用他这个身份,瞒过了某人。” “你说的某人,是朔月邪帝。” “是的。准确来说,没有‘邪帝’这个概念,她也并非所谓的邪帝。” “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别绕。” “哈哈……创造我等的天道意志,也是个风趣幽默的人。” 神子笑了一声,然后细细解释道:“邪帝,实际上是罪人。” “罪人?” “是的。” 神子点头,说道:“邪帝、邪族、魔修……旧世轮回的罪人,在新世轮回之中,会被贬为妖魔邪孽。” “此为何意。” “太多太多的话了……”神子深深叹息,道:“随我来吧。” 他走在前方,向神殿的深处走去。 即便在神殿的殿堂,周遭的一切,也早已覆上如盔甲的坚冰。 踏上层层盘旋的回廊阶梯。 直至中层时,他们来到空旷的大殿。 大殿的中心矗立着一座石碑,石碑无字,但其中却有星空流转。 “这是……” “往事之碑。” 神子平静道:“不会被轮回更改或抹除,能够记录旧世轮回的载体,其中,记载着第一世轮回的往事。某种程度而言,这是朔月做的唯一有用的事。去看一看吧。” 许曜点头,缓步上前。 石碑之中流溢着星空之景,十分奇妙。 他犹豫些许,缓缓伸手,触碰那奇妙的流转星空之光。 但见周遭空气扭曲,石碑上的星空如潮水般向周遭扩散,令一方天地陷入昏暗之中。 神子与停摆之都,消失不见了。 而后,崭新的画面渐渐映入眼中。 许曜看见熟悉的风景。 他依旧在神殿殿堂之中,这里人数众多。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许曜的存在,无论他做什么……仿佛就像是个透明人。 神殿殿堂依旧恢弘气魄,只是不再有往日的光亮。 许曜向窗外望去,发现世界被黑夜笼罩,天上无日、无月。 这是过往的记忆。 也就是最初的,在轮回发生以前的往事。 古朴沧桑的声音悠悠传来。 “建木神树腐朽枯萎,天道的意志不再。从今起始,不再有白昼晨光投下大地。” “也许天道抛弃了我等;又也许,天道陨落。” “事到如今,唯有放下一切仇怨,唯有联手。” “我们需要选出最合适的人。” “他们名之为‘逐日者’。” “他们需要在建木神树完全枯萎以前,离开本位面,去往世界之外。” “去寻求天道,去寻找令建木复苏的真正的神术,将能够重燃旭日的薪火带回来。” 王座之上,精神抖擞身躯年轻的老域主,徐徐说道。 许曜回头望去,发现很多熟悉的面庞。 神域神子,神女祈殿玥,三殿殿主,众多长老与神使…… 这些人中,也许与当今最大区别的,只剩下老域主了。在第一世轮回中,老域主很是年轻;但在现世,老域主却是奄奄一息,半身入土。 这是令许曜疑虑的一点。 不过,他还看见另外熟悉的人。 气运之子澹台尘,他的妻子叶倾雪…… 第155章 神女始终有私心 第155章 神女始终有私心 再次看见气运之子,不得不说,这份感触还是很奇妙的。 但与此同时,许曜也发现了新的问题。 从方才神子的话中,他知道,唯有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人,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否则,也不过只是在无尽轮回中循环、复生罢了。 气运之子澹台尘并没有死。 朔月邪帝…定用了障眼法,让他误以为是气运之子已死。 许曜苦笑一声,此刻方才醒悟。 这是最简单最低级的方法,像变魔术一样……刻意引导人走向错误的思路,然后偷天换日。 不过,现在这并非重点。 重点在于,往事之碑中记载的画面。 “逐日者的使命,便是如此。” 与许曜记忆中完全不同的老域主,徐徐说道:“神子、神女、澹台尘、叶倾雪。你们…将背负逐日者的使命与荣光,踏上腐朽建木之树,抵达世界之外的世界,寻找新日。” “是。” 那四人,毫无疑问是最瞩目的天之骄子。 彼时的澹台尘,意气风发,他从新手村起始,依靠逆天机缘,一路杀到中州的应天神域,直面作为最终幕后黑手的神域神女…… 但在大纲终章所描绘的结局以前,世界陷入了永夜。 神树枯萎,灵气渐渐消融瓦解。 正因如此,气运之子澹台尘,才与作为反派的神域握手言和,因为他们暂时有了共同的目标。 画面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停止了动作。 此时。 神子出现,笑道:“这便是往事的序幕,轮回开始以前的事。” “逐日者……挺新颖的名字。”许曜说道。 “不止是名字,整个计划,此为彼时的神女所提议的,可以说是孤注一掷。” 神子深深叹息,道:“她觉得,世界之外定有一簇薪火,将重新点燃白昼的晨光。” 许曜沉默无言,不由得渐渐苦笑。 一切,不过也是从建木神树的设定起始。 书中的角色有灵智,哪怕只有最微弱的希望,他们也要抓紧机会,要登上建木的顶端,去到世界之外。 “她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许曜问道。 “因为她说,她做了个梦。” 神子眉头紧锁,“她梦见世界之外的世界,那里有很多闻所未闻之事,她似乎与创世之主有一丝共鸣联系,也曾与我等讲述梦中见过的奇观。例如,‘游戏’、‘枪’、‘系统’……总之,总之…时至今日,我们仍不知那到底是何意思。” “这样啊……” 许曜陷入深思。 听起来,早在轮回开始之前,祈殿玥…就已经断续朦胧的察觉到蓝星事物么。 “听起来,神女似乎最为积极乐观。”他说道。 “至少曾是如此的。” “至少?”许曜问道:“她为什么被你们称之为,人族的叛徒?” “那就看下一幕吧,即……第一世轮回的开启。” 神子眼中思绪良多,有万千言语,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描述。 他挥手间,周遭景象千变万化。 于是。 第一世轮回开启的故事,展露在许曜面前。 神女、神子、澹台尘、叶倾雪,四位逐日者,登上腐朽枯萎的建木神树。 腐朽的神树,千方百计的阻挠他们继续向上。 万幸,他们四人还是抵达了最后。 在建木神树的顶端,悬浮的阶梯蔓延向上。 阶梯的尽头,立着一道不知通往何处的黑色之门。 那黑色之门没有门框,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安逸寂静的可怕。它似乎就镶嵌在那儿,能吞噬一切光亮,他们四人准备的夜明珠与烛火,完全照不透其中有何物。 “这道门是什么?” 许曜问道。 神子摇了摇头,“通往世界之外的门。但……四位逐日者,只有一位进入了门内。” “没猜错的话,那个人是神女。” “哈哈……不错。” “也就是说,神女就是通过此门,来到我所在的世界。” “也许是如此吧。但,也许一切都是她的片面之词。”神子说道。 许曜已经学会了抢答。 也确实如此。 往事之碑的影像中。 四位逐日者,决定一同踏入神秘的黑色之门中。 然而那黑色之门如水波纹般荡漾,四人踏入其中,稍过片刻,竟有三人被排斥逼退。 澹台尘、叶倾雪、神子,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注意到神女不见了踪影。 他们三人费了许多劲力,一遍遍地踏入门中,但无一例外,均是被黑色的门逼退。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他们放弃了,回到中州地面。 “那时我们都以为一切结束了。” 现世的神子说道:“没人知道神女经历什么,世界之外的世界是怎样的风景,我们都认命了,等到灵气溶解、溪水干涸、空气消灭,便是我们的死期。不,我们不会死…实际是哪怕死了,意识也会遭受活着的折磨……” “会有希望的。”许曜说道。 “是的。” 神子说道:“不久以后,神女从世界之外回来,她带来了金乌之枝,同时也为永夜添上皎洁银白的月光。” 画面流转。 祈殿玥从黑色之门踏出。 她那雪白的长发,在皎洁残月的照耀之下更显得耀眼,纤细曼妙的身姿沐浴在月光下,其身姿更加神圣,宛如高不可攀的悲悯的救世之主。 万千旧世之人,双膝跪地,向那至高的曼妙身姿祈祷。她是命定之人、气运之女,是神殿的神女,是上天赐予人们的希望神珠。 金乌之枝,能够带来橙色光亮,哪怕必须要用特定的方法,哪怕寿命并不久,哪怕与真正的白昼不能相比…… 但至少,它象征着希望,是世界之外的未知之物。 虽没有白昼晨光。 可永夜至少也有皎洁皓月填充,残月的月光映照大地,人们得以苟延残喘。 “当时的一切,皆向着乐观的方向发展。” 神子说道:“神女说,天道与她约定好,位面不会陷入‘停摆’的静止,万物将会复苏。” “但是……” “但是后来,什么也没有发生。”神子的眼神略显黯淡。 许曜迟疑些许,想到自己曾升起的三分钟热度,想要继续写下跟风无趣的文,最终还是食言,断了对自己的承诺。 可是。 如果祈殿玥真的出现在现实,如果真的与他定下承诺约定的话,他一定会继续做下去的,无论怎样…… 可是祈殿玥并没有出现过,自始至终,从不曾留下半点存在的痕迹。 “从那以后,神女…像变了个人一样,她好像……疯了?不,不知道。” 神子摇了摇头,道不尽心中之言,思绪还复杂凌乱。 “她…着手创建‘新世界’。在一次次轮回试验之中,构筑了现在的世界。” “起初,人们还赞同她的提议,与她一起塑造‘新世界’,不依靠天道,凭我们自己的手段,找一条新生之路。”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要向食言的、抛弃我等的天道,付出代价。” “然而……” “自始至终,神女都有私心。” 第156章 她自己的信念 第156章 她自己的信念 神女有私心。 换言之,虽为人族,但她却从未在乎过世人,亦对塑造的新世界无动于衷,她好像另有目的。 没人知道她的私心是什么。 但是,旧世的万千人,都因其受到挫折苦难。 往事之碑的画面流转。 永夜的天空,放晴了。 但那是虚伪之天。 “虽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但是,她成功了。” “神女塑造了新的中州与四方大陆。” “她创造了轮回。” “从此,永生永世的禁锢便开始了。” 神子深深叹息。 许曜问道:“轮回说过许多遍…但是,具体为何意?” “便是字面意思。”神子解释道:“人们被抹除了记忆,旧世万千人的生命与经历,不断的循环轮回。唯有死时,方才明白自己又经历了一次轮回,而后……继续下一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明白了。” 许曜点头,换句话说,每个龙套角色或主角的故事经历,从出生到结束,一遍遍的循环。 “但若是抹除记忆,不也…还算不错么?”他说道。 某种程度而言,旧世的人类也算进入扭曲的永生。 但永生最大的负荷,便是记忆……知道太多,意识定无法承受那份负担。 “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或许是如此。” 神子摇了摇头,叹息:“但这正是神女的私心,她不断地抹除人们的记忆,又让人们记起,周而复始,无始无终。” “这会发生什么。” “人们的意识会崩溃。他们肉身虽毫发无伤,但神识已灭。这些人,是真正的活死人。” 神子大手一挥,往事之碑的画面再次流转。 过往的记忆画面。 在至高的金色殿塔之中。 白发异瞳的女子,静坐在真正属于她的王位之上,她冰冷柔软的玉手仅是轻轻一挥,便有万千人受到波及。 在云岑之中,她立下一块石碑。 石碑上的刻字有神力加持,历经百世轮回,依旧长存不灭。 “那是云岑海渊。”许曜看见熟悉的场景,说道:“同时,也是活死人之国。” “不错。” 神子说道:“活死人的肉身尸首,皆集中在此处销毁。” 换言之,这是地狱,是屠宰场,真正的活死人之国远比意料之中的可怕。 无数经历轮回的人们,意识早已灭亡,肉身却还完好无损。 他们被集中送往此地,杀死,尸首掩埋在废土之下,从今往后再不入轮回。 他们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不必等天道亲自动手。 “神女为何要这么做?”许曜不解,问道。 在他看来,这也是匪夷所思之事。 灾难当前,祈殿玥有了能塑造新世界的方法,本应是联手人族,或是称王,身份尊贵于万人之上。但她什么也没有做,她好似开启了一场屠杀。 “不知。”神子至今也不理解其中之意,“一定是世界之外发生了什么,才让她堕落如此……不过,难道我们还会谅解理解她么?不可能的。” “她是如此的歹毒……” 活死人之国的深坑,越来越多的尸首埋下。 经历许多世轮回以后,意识崩溃的人们愈来愈多,这是一场不会见血的屠杀。 “总会有人的意志坚定,如你,如神域的众人。”许曜说道:“总会有人反抗她。” “是的,有,还有许多许多。” 神子面色黯淡,苦笑一声,“但对于这些人,歹毒的神女……也有应对之法。” “什么方法?” “将反抗者,贬低为妖魔邪物!” “……” 许曜领会其中之意,说道:“也就是说,如今我所看见的邪族、魔修,实际上有相当一部分,曾经都是人族。” “不是‘一部分’。” “那是……” “是全部!” 神子霎时震怒。 往事之碑所映照的崭新画面,一幕幕展开。 第二十八世轮回。 战火喧嚣。 神域,通天的金色殿塔,燃起烈火。 经历多世轮回但意志坚定的修士,不约而同的决定,向高塔上那冷漠高傲的神女,举起抗争的旗帜。 而在反抗者之中,最为出众瞩目的,依旧是那熟悉身影:澹台尘、叶倾雪,神域的老域主…… 没有人站在神女这边。 她是孤身一人。 千万修士,共同讨伐一尊区区弱女子……怎么想,胜负早已分明了。 “天道,如你所见,我们对于你的恨意,已然被神女夺取,她是人族的千古罪人。” “她不认为自己是人族,她认为自己是真正的神。” 神子因震怒,语气显得颤抖,“所以,我们决定要推翻她。” 为了人族的复兴,去寻找新的出路,去寻找抛弃他们的天道。 但在这以前,同为人族的神女,背叛了他们。 “殿玥神女只有一个人。” 许曜沉默些许,说道:“但是…你们还是输了。” 神子惨笑,“输了,都输了。” 往事之碑,记录下那凄惨的战火画面。 神殿坍塌,大地崩塌瓦解。 然而人族唯一的敌人,依旧高傲屹立于天空之上,金与血色的异色瞳孔,凝视着下方大地如蝼蚁般的人类。 神术,实际上有旧神术、新神术之分。 旧神术,是许曜所创造的书中设定。 新神术,则是祈殿玥自己的钻研与领悟。 她学会了新神术,即……利用了真正意义上的天道法则。 人族早应该明白如此的,他们不过是一群蝼蚁,哪怕有澎湃的斗志,也不过是抱团取暖。毕竟,是祈殿玥塑造了新世界,她有这份能力,已然足够。 “千万修士,溃不成军。” “再度进入轮回。” “拒不投降的反抗者,被逼迫堕落为邪族、魔修,遭遇非人的虐待。直到一环轮回结束,他们才恢复从前的记忆。” “关押魔修的‘西狱’,真是人间地狱!” “在那里,被抹除了记忆的友人,却彼此相互残杀。” “对于反抗者,神女要他们堕落为邪族魔修,仅凭如此还不够,她还要逼迫我等自相残杀。” “因此,记忆复苏后,承受不住冲击,变成活死人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神域的域主,便是因此陨落。” 神子强迫自己保持镇静,一一讲述。 在轮回之中,令人的意识渐渐消灭。 也许这是不必依靠天道,单凭祈殿玥自己,就能真正杀死人的一种方式。 但这并不容易。 祈殿玥自己也需经历过无数轮回,也许在这以前,她的心智可能也会被率先磨灭…… “余下投降的反抗者,还有许多。” “他们虽然历经许多轮回,但意志坚定,始终承受着记忆复苏、消灭、再复苏的冲击。” 神子如是说道。 许曜说道:“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殿玥神女…不可能跟你们慢慢耗下去的。” “是的。”神子点点头,说道:“所以,她建立‘朔月’与‘溯时’的神庙与祭坛,但那是一个陷阱。” “怎样的陷阱?” “神庙祭坛,会侵蚀人们的信念。” 神子眉头紧锁,道:“能在轮回中保持心智的人,无一都有着信念,或是期望永生永世陪伴亲人,或是期望逆天而行,或是要推翻歹毒神女的统治……正因保持信念,才能承受一次次的轮回冲击。” “而神庙祭坛侵蚀人们的信念。这样,人们便再无法承受轮回的负担,变成活死人。” 祈殿玥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为了杀戮。 她要将所有人都杀死。 为了她自己的信念。 第157章 向罪孽神女献上忠诚 第157章 向罪孽神女献上忠诚 信念无迹可寻,却是人最重要的一部分。 名为轮回的巨轮滚滚向前,很多人悄无声息地葬身于之下。 人们的身子虽然渺小,但凭借心中之信念,在无数次轮回结束以后,他们面对着过往记忆的重复冲击,依旧能保持清醒。 “朔月与溯时的神庙祭坛建立,自那以后,活死人愈来愈多。” “朔月神明……我想,也许说的是她自己罢。然而,从没有人知道朔月的真神。至于溯时,有人说,也许是天道的另一名称。” 神子说道。 许曜感到疑惑,“天道的另一名称,为什么叫作溯时?” “或许,是能回溯时间,修改过去,重塑未来,并且衔接曾经与未来的能力……”神子倒也是一知半解,“主上,这一点您应该最清楚。” “好吧……” 许曜好似明白溯时的其中之意,嘴角微微抽搐。 他又问道:“那,神庙和祭坛呢?” “必不可能让其存在。” 神子眉头紧锁,斩钉截铁,“当记忆复苏以后,我们便将所有的神庙与祭坛摧毁!除了人族自己,没有人能够摧毁属于我们的信念!” 那份信念,是要杀死罪孽神女的怨恨。 漫长的轮回洪流之中,人们竟已不对天道有多少仇怨了… 叛徒远比敌人更令人憎恶。 神子咬牙切齿,眼神坚定,经历多世轮回的悲惨,令人有些许心疼。 这是一个反抗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神子、澹台尘,依旧是绝对的正派主角;而神女祈殿玥,依旧是狠毒并亲自手刃万千的反派角色。 有道是邪不胜正。 可事实,并非如此。 “可是,我们失败了。” 神子突然如此说道。 许曜一怔。 往事之碑中,有新的画面。 旧世的人们,分明是将所有的祭坛与神庙,全部摧毁了。 祭坛与神庙遗迹燃起的希望之火,何等的耀眼。 可是,并没有什么用。 神子说道:“轮回的压迫长存。很快,有人支撑不住了。” “有人选择放弃了吗?” 许曜心想,这很正常的。不是谁都有远大志向,谁都有抗争的信念意志,很多时候,死是正确的唯一解。 “远比放弃更令人痛恨的选择。” “那是什么?” “背叛。” 神子苦笑,满面无奈,“他们,决定向罪孽神女献上自己的忠心。” 有压迫,便会有反抗;有反抗,也会有背叛。这份定律,亘古不变。 画面流转。 新的轮回序幕。 本应坍塌的神庙与祭坛,竟是再度建立。 选择向神女低头的人,抱团聚守。他们建立并无实际作用的神庙祭坛,以此表明自己的忠心。 “轮回之中的中州,早已是一场地狱。” “彼时的神女,在停摆之都静息。” “对于人族而言,他们不再重复此前的人生过往,每个人都堕落为魔修,经受非人的折磨苦厄。” “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一部分人,决定重建神庙与祭坛。” “以此,向远在停摆之都的神女表明忠心。” 神子凝视着往事之碑的画面。 他脸上的苦涩之意更盛了。 许曜问道:“这有用么?” 作为赋予祈殿玥人设的许曜,最了解她的性格。仅凭如此,还不足以让她心生怜悯。 神子说道:“这是她分化人族的一种手段……虽然普通、平常、低劣,却最为有用。” “我明白了。”许曜也不由得苦笑。 神子长叹一声,道:“最先重铸神庙祭坛、表明忠心的人,重新获得了作为人的资格。” “然后,他们嘲讽仍在反抗斗争的人。” “被赋予了莫大权力的他们,获得对反抗者为所欲为的资格。” “对于罪孽神女的怨恨,渐渐被分裂瓦解。” “曾经的反抗者们,信念也渐渐被消除。他们的反抗斗争,就此终了。” 往事之碑的画面中,渐渐愈来愈多的人们,向极北风雪的停摆之都臣服。 若时间就这样继续下去。 到最后,也许所有人都会死。 “就在万念俱灰之际,变动发生了。” 神子凝视着许曜,说道:“直到你的到来,主上。这是漫长轮回之中,唯一出现的变数。”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许曜真诚道。 “这不重要了。但依据我的猜测,也许,是因为神女和朔月,想要从您手中夺取完整的天道权限。” 神子说出自己的猜测。 他十分确信,神女要杀死所有人。哪怕是忠诚于她的信徒,她也漠不关心,她自始至终的目的,都是要让所有人意识泯灭,成为活死人。 “她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不知道。” “……好吧。”许曜无言。 “总之,正是因为你的出现,一切迎来转机。” 神子说道:“世界,恢复了最初的样子。中州、北地……一切恢复如初。” “那已然变成活死人的人们呢?” “他们或是不重要,或是有人替代。”神子平静些许,缓缓说道:“比如,现在神域的老域主,实际上是澹台尘。” 他停顿些许,解释道:“这是一份束缚。毕竟,澹台尘是您亲自钦定的天道之子,若不加以限制,他必然会威胁到神女的暴政。” “……” 许曜深深叹息。 当老域主请求他塑造梦境时,他不是没有这样猜测过的。 毕竟,老域主的梦,全是气运之子、龙傲天的标准剧情,和澹台尘的经历实在太像。 不过此刻,当听到真正的答案时,他还是难以保持平静。 欺骗。 最普通的方法,却也最有效。 祈殿玥说过,她很不擅长说谎。但现在看来,她那句话本身也只是个谎言。 她最擅长说谎与欺骗了。 气运之子澹台尘,并非是真正的澹台尘。 一切不过是障眼法。 但是…… 祈殿玥她,为什么要塑造虚假的澹台尘,并且当着自己的面杀死他呢。 这依旧是寻找不到答案的问题,除非,亲自去问她。 “总之。” “察觉到主上您的到来,为数不多的反抗者,重新点燃最后的信念与抗争之意。”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不成功,便成仁。” 神子长叹一声,徐徐说道:“为此,妖九幽故意堕落为魔修,遭受非人之虐待。邪族魔修,是崭新的希望。” “为什么?”许曜问道。 “正如神女能掌握新的神术,那是真正的天地法则;旧世的人,也通过一点点的解构方法,习得扭曲的神术。这代价很大,会侵蚀人的肉身、理智,与邪术极为相似,却能在轮回开启之时,保持曾经的记忆。” 神子解释道:“为了不让神女起疑。妖九幽还有一部分人,必须隐匿在旧世的邪术之中,逐步向您靠近,告诉您真相。” 他们痛恨罪孽神女,远远超过了天道。 许曜说道:“但是妖九幽没告诉我这些。” “也许…应该是出了意外?”神子想了很久,说道:“不过,只要结果相似,只要您知道真相,便是前进最大的一步。” “……” 许曜觉得这不靠谱。 第158章 名为朔月的傀儡 第158章 名为朔月的傀儡 许曜明白了。 早在久远以前,书中的玄幻世界便已被修改。而新的“作者”,就是祈殿玥了。 她夺得了残缺的天道权限,并试图令其填补完整。 这本是为旧世的人们,所期盼的一件事—— 即,天道既然放弃了他们;那他们,不介意造神,取代天道。 然而…… 祈殿玥只对他们投去淡然的微笑,她不会听从那些渺小如蝼蚁的想法所愿。因为自始至终,她夺得天道权限都没有那些人的帮助,那不过是想要不劳而获的蝼蚁罢了。 没人知道她的想法究竟如何。 她竟开始屠杀旧世的人族,在她眼中,所有人都要死。 承受不住轮回冲击的人们,变成活死人。其尸首,一具具的被埋在活死人之国的地下。 往事之碑的画面消失。 记录的过往历史,就此结束了。 许曜长舒一声,意识回到现实。 神子缓缓地说道:“所以,旧世便是如此。” “漫长的时间洪流之中,旧世人类的心愿改变了。” “从渴求一点世界之外的薪火的愿望。转变为……希望在解脱以前,看见罪孽神女的死。” 许曜眉头微皱,说道:“你要我…去杀殿玥神女?” “不。”神子眼神坚定,说道:“是名为朔月的神明,她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 许曜沉默良久。 空气寂静。 他不由得无奈一笑。 负责任的说,祈殿玥与朔月的实力,远在于他之上。他看似是“天道”,实际上不过也是只会敲键盘的普通人罢了,随手写下的玄幻世界,远不如在书中奋斗的祈殿玥等人来得艰辛。 “这是旧世人类的夙愿。” “若朔月身死,我…终也可以安息了。” 神子长叹一声,眼中思绪良多。 曾经高傲的神子睚眦必报,他是凭着心中仅存的信念,以及滔天怨恨,才苦苦支撑到今日,只有等到朔月或神女身亡的那一天,如他这样的旧世人族,才会得到安息。 “轰隆隆——” 此时,冰封的金色殿塔颤动。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刺耳。 但见星空流溢的往事之碑,有裂纹蔓延。 哗啦——! 如万镜破碎般的声音。 往事之碑化作粉碎,石块散落,敲击着已凝固冰霜的地面。流溢的星空,记载的往事,于今日彻底消失了。 “往事之碑,为什么碎了?” 许曜有些茫然,这东西好似一次性用品。 却见神子竟也诧异,眼神颤颤发抖。良久以后,他忍不住大笑。 “那是朔月邪帝恼羞成怒了,她着急了!”他大声笑道。 往事之碑何其珍贵。 历经百世轮回,依旧长存不灭。 而今,竟因许曜的到来被摧毁了。 足以可见朔月和祈殿玥有多么恼羞成怒,她们…急了。 “她一直在看着我们。”许曜眉头紧锁。 “是的,这很正常,因为她离我们很近。” 神子点点头,如是说道。 “他在哪?”许曜问道。 神子微微一笑,抬头,“就在这座停摆神殿的最高层。” “……” 许曜沉默了。 祈殿玥,也许还在中州大陆罢。 但在停摆之都的神殿,便是朔月的真身。 终是到这一天了,也许,朔月真身的姿态、真面目,将会揭晓。 “主上,还请您为我等报仇!” 神子眼神坚定,言语铿锵有力。 轮回的时间太久太久了。 面对真正的恶魔,他们选择将希望寄托于天道之上,哪怕天道曾经抛弃过他们。至少,真正的创世之主,可不是那恶贯满盈的罪孽神女。 “也许我会死。”许曜说道。 “我们都会死,包括你。” “……” 许曜忍不住笑了一声,沉默很久,说道:“算了。我要上去了。” 他凝视着通往上层的回旋长廊。在神子的注视之下,便踏上阶梯,登上最高一层。 此时,透过楼间的石窗窗棂,他看见天黑了。 极北永恒的冰封之国,进入了永夜,淡淡的极光萦绕在天上,与那皎洁银白的残月相契。令这极北的风景,透露一份诡异妖艳的气息。 被冰封的大门,近在眼前。 门虚掩着,留一条缝。 轰隆隆—— 尘封已久的大门,历经百世轮回,终于在这一天被开启了。 极光映照之下,最高层的大殿,始终萦绕着那份诡异与妖艳。 在大殿的尽头,至高的王座之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朔月……” 许曜说着,走向深处。 那蒙着头纱的黑色身影,缓缓抬起投。 “主上……” 朔月的声音显得疲惫,“没想到,还是让您走到这一步。” “都是巧合。”许曜说道:“一切皆是有意引导。” “您觉得会是谁?” “你。” “呵呵……” 朔月轻笑一声,她的声音嘶哑,不再有此前的空灵。看得出来,她似乎负伤,或者受到什么反噬了。 “你看上去很不好?”许曜问道。 “俎鼠的自爆,另我神识损伤。” 朔月平静道:“某种程度而言,我之所以如此,您也负有很大的责任。但……” “即便如此,想要杀了您,还是轻而易举。” 若许曜那一剑没有故意挥偏,直截杀死俎鼠邪帝的话。便没有今日,他不会来到停摆之都。 许曜说道:“你仇恨我。” 朔月轻轻点头,“每日每夜,我都会梦见断你手足、剥皮去骨、剖心挖腹的报应。每每梦见如此,我都会觉得……愉悦。” “但我感觉,仇恨你的人,要远比我多得多。” “……” 朔月淡淡一笑,道:“好了,多余的废话不用说了。您…不是一直想看我的真面目么?” “我觉得我能猜到。”许曜眼神坚定,心中笃定了正确答案。 “不妨说一说。” “玥玥。”许曜认真道:“你就差没把正确答案写在脸上了。” 空气寂静。 唯有停摆之风的寒风嘈杂刺耳。 朔月失态了,忍不住放声大笑,不再有先前空灵或高傲的姿态。 “不错的想法。可惜…” 她抬起头,伸手,将自己的头纱褪去。 “你猜错了。” 话音落下,那张容颜终是映入许曜的眼中。 熟悉的面庞,却与他意料之中的完全不同。 所谓的朔月,竟是叶倾雪… “叶倾雪……” 许曜凝视着她的面庞,本应是绝美精致的容颜,此刻却是布满了皱褶,满脸黯淡,那一双眼眸格外疲倦,眼瞳无光。 “没想到吗?”叶倾雪平静道。 “你是假的。” 许曜如是说道。 “无论是真是假,我就在你眼前。”叶倾雪说道:“杀了我,旧世轮回的人类将得到解脱。” 第159章 杀死朔月 第159章 杀死朔月 “你好像很希望我杀你。” 许曜注视着她的眼眸,黯淡疲倦,之中闪烁着些许渴求的目光……是渴求与身死、解脱。 叶倾雪淡淡的说道:“当然,你也有新的选择。” “将天道权限全部交给我,我会送你离开。从此,我们再不相干,这一方世界,也不再是你的掌握之中。” 许曜陷入短暂的思考。 妥协…第二种选择,显然不错。 他总还是想回到蓝星的,回到现实生活,平淡的小县城的日常,远比混乱的玄幻世界好许多。 孤寂永夜的百世轮回,听得太多太多,或许,会认为这没什么。 但真正经历,一定会生不如死,更不用说连死都做不到。 “主上,我可以笃定,你一定不会选择杀我。” 叶倾雪勉强挤出笑颜。 许曜问道:“为何?” “因为……只要杀了我,你便会永生永世困于此处,困在自己所创造的世界。” 叶倾雪噗嗤一笑,道:“孤身一人,面对寂静的永夜,谁都听不见你的声音,这是连想自杀都做不到的囚笼。” “……” “是我,将你带到这儿。”她停顿些许,收起了笑颜,“我想让你感同身受,让你也体会那份被世界抛弃的孤寂感。” 许曜沉默些许,说道:“所以,一旦我真的杀了你,我就永生永世被困在这里。” “不错,就像曾经的我们。” 仿佛料到他不会动手,叶倾雪眼中的戏谑嘲讽之意,愈来愈浓厚了。 “所以,动手罢。”她平静道:“莫非说,全知全能、无所不能的主上……连这些事都做不到么?可悲……” 无论是杀她,还是离开这份孤寂的世界… 曾被吹捧的全知全能的天道,也不过如此。 “殿玥神女会怎样?”许曜问道。 叶倾雪嘲讽笑道:“这个时候了,还在意你的小情人么?” “当然。”他毫不避讳。 “看她的信念罢。”叶倾雪声音平静,“看她…是喜欢你多一些,还是更加仇恨你。” “有什么区别呢?” “倘若她倾心于你,那么,在孤寂永夜之中,至少还有人陪你;倘若她憎恶仇恨你,那么,在知道你的结局以后,也许她会满足的离去。” “去哪?” “死。”叶倾雪说道:“化作活死人。” 书本的玄幻世界中,时间停滞,所有人都不会死,但所有人都会承受濒死的苦难。 神识泯灭、意识消亡,直至只剩下会呼吸的肉身空壳。这样,便成了活死人,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当然,在漫长的孤寂的时间之中,也许…你可以做些什么,打发乐子。” 叶倾雪淡淡的说道:“例如,对你的小情人为所欲为,做曾经不敢做却爱做的事;不止是她,还有许多人。或者说,你仇恨谁,想杀他们,也可以轻易做到。” “我没有那么变态。” 许曜神色肃穆,他是认真的。 叶倾雪前半句话的意思,属于是不可描述的“时停”题材。 “但我觉得,你就是如此。”叶倾雪平静道,“否则,你也不会令她遭受如此多的苦难,最终却还要死于气运之子的手上。一切遭受的苦难与挫折,全都消逝不见。” “我配不上她。”许曜说道。 “她的认知,与你相反。” 叶倾雪垂眸轻笑,微微摇头。 许曜问道:“那么,你认为呢?朔月。” “看你的选择。” 叶倾雪伸出满是皱褶的手,轻轻一挥,从撕裂的空间裂缝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匕首浮空,缓缓漂浮到许曜面前,在妖娆极光与残月月色的映照之下,匕首闪烁着阴冷的寒光。 “你若杀了我,我便认同她。” “若做不到,那你…确实配不上。” 叶倾雪轻声笑道:“毕竟,我给了你证明自己的机会……但你不中用啊…” 杀了朔月,百害而无一利。 若是求和,可夺一线生机。 许曜想了很久,然后,他缓缓接过匕首。 “懂了。”他点点头,而后,一步一步缓缓逼近。 叶倾雪微微一怔,而后,脸色愈发苍白。 她下意识地想退后,但身体却做不到。 “你…真想杀我?”她咬牙切齿,说道。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从没有听见这么奇怪的要求。” “你……”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想杀你。” 许曜如是说道。 “你凭甚如此认为!?”叶倾雪愣了些许,语气渐渐暴躁愤怒。 许曜想了很久,才说道:“直觉吧?” “直…直觉……?” “神女跟我说过,如果你想杀我,那么…她一定会为我复仇。” 许曜的直觉,便来自于此处。 在第一次与朔月见面时,他的身体就被月殿圣域割裂,死过一回。 那时祈殿玥轻声与他说道,若朔月有伤他的想法,她一定会复仇。 “这被你们称为罪孽的神女,隐藏的很深,她也许真的能做到。”许曜长舒一声,道:“不过我想……很多事就不麻烦她了,尽管她地位很高,也很强…” “你——” “收拾你这样的小喽啰,我来就行。” 许曜提着匕首,步步逼近,直到,叶倾雪近在咫尺。 “你会后悔的…!!”叶倾雪怒道。 “从方才到现在,你一直与我讲废话。” 许曜说道:“你是有何特殊的原因,身子动弹不得么?” “想知道吗?”叶倾雪没有否认,语气显得焦急。。 “不想。” 许曜没有多言。 咻——! 匕首往前刺去,面前那人的血肉被撕裂,绚烂血花溅洒在他脸上。 匕首正中叶倾雪的心脏之处,是致命伤。 她经历许多世的轮回,亦是不死不灭,神识依旧坚定。然而如今,许曜亲自动手,她终于是…真正的死了。 “好吧……” 叶倾雪凄惨一笑,眼神不再黯淡,流溢着仿佛是解脱的情绪微光,喃喃自语道:“也该,结束了。” 她倒下了,闭上双眼,气息彻底断绝。 滚烫的殷红鲜血,流溢着微弱的金光。这份血,竟是能溶解冰封的地面。 杀死她以后。 什么也没发生。 神殿之外,妖娆极光与皎洁残月,仍然高悬于空中,如梦如幻。 许曜望着窗外月色,沉默了很久,最终自嘲苦笑地摇了摇头。 他离开神殿殿堂,踏着迂回的阶梯,向下层走去。 而在下方。 神子正等候着他。 “主上。”神子缓缓说道:“您成功了。” 第160章 罪孽神女 第160章 罪孽神女 杀死朔月比想象中来得容易。 以至于让人感觉不到真实。 神子并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刻,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感受到朔月已死。 “那份令人憎恶的丑陋的神血,消失了。” “束缚我的奴隶印记,失去了它的主人。” “不只是我,还有旧世轮回千千万万的人,他们神识之中的奴隶印记,都消失了……” 神子微微仰头,眸子微微颤抖,他长舒一声,要解脱了。 “朔月死了。”许曜看着他,说道:“所以,你们呢?” “我们将从无尽轮回中,得到真正的解脱。” 神子的眼神渐渐黯淡。 他的身躯渐渐透明扭曲,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了。 许曜无奈道:“我还以为你们会想着活下去呢。” “我们活太久了。”神子如是说道。 “原来真有人嫌自己命长吗?”许曜半开玩笑地说道:“束缚你们的朔月死了,你们会有新的开始。” “……” 神子微微一笑,“你很快就知道了,主上。” 他的身躯渐渐融入虚无之中。 最终,消失不见,什么也没有留下。 在停摆之都作为引导者的神子,就这样迎来他的结局。他走之后,甚至连一粒灰尘、一点骨灰都没有留下。 许曜知道他最后一句话,意味着什么。 杀了朔月以后。 便轮到许曜永生永世困在此地。 会后悔么? 许曜静下心来,深呼吸……算了,果然还是有一点儿小后悔。 但朔月已死,神子也升天了,连一粒骨灰都不剩,这时候再想着后悔,也没什么用。 他知道,在这极光萦绕的停摆之都中,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轰隆隆—— 大地震动,冰封的神殿殿塔颤抖。 透过神殿的殿窗。 永夜极光之下,可见翠绿的神树生长。 许曜离开神殿,他看见冰湖破碎,闪烁着星点绿光的神树不断生长。不断盘旋向上的粗壮的树枝,仿佛天然的阶梯,随着神树的成长,通往云霄之上。 他登上建木神树,极寒风雪如锋利刀片般划过身躯,他觉得冷,身子渐渐麻木。越往上走,路途越是陡峭,然而此时距离终点还有很久很久,他怀疑自己是否能走到终点。 往后的事,他不记得了。只是心中秉持着要走上去的执念,全靠着身体本能前行。 漫漫长途,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了终点。 神树的顶端,悬浮的阶梯蔓延而上。 许曜看见黑色之门,深邃、深不见底,这与往事之碑中通往世界之外的门,完全相似。 但这并非重点。 他看见熟悉的背影。 那是沐浴在妖娆极光与皎洁残月之下的身姿,神圣曼妙,高不可攀。她雪白柔软的银发随风而动,星点雪花落在发丝间,倒映着天上银月的光辉。她站在通往世界之外的大门之前,漆黑的门衬托她雪白的光辉,天上残月因其纯白的身姿而黯淡。 在陷入永夜的停摆之都中,除了许曜以外,另一位存在便是祈殿玥。 “我想了很久,应该怎样报复你。” “但我想不出主意。” 空灵动听的声音仿佛摄人心魂,令人为之沉沦。 祈殿玥缓缓转过身来,居高临下,面容冷淡,那平静若水的美眸淡淡地凝视着下方,如看蝼蚁一般的眼神,毫不掩饰。 依旧是那熟悉的绝美精致的容颜,只是…… 曾经璀璨的一双金眸,此刻,却成了金与血红的异色双瞳,很是好看,如果眼神能够再温柔一些的话,也许会更好吧。 “罪孽神女,或者说朔月神明。我觉得,这两个名字最适合你。”许曜说道。 “什么时候发现的。” 祈殿玥声音依旧冷漠。 许曜问道:“你是指什么?” “所有。”她说道。 “你不如仔细想想……” 许曜缓缓说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用系统了?” “喔……” 祈殿玥垂眸淡笑,“仅是如此么?” “还有很多,不过,系统的存在,几乎是明示。”许曜说道:“你似乎始终是故意的,故意在说……这个系统是人为操纵。”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直觉。”他补充道。 “直觉?” “我潜意识觉得,你会是幕后黑手的那种人。而且,朔月就是祈殿玥的正确答案……甚至可以说写在你脸上了。” “……是么。” 当然,除此以外,还有许多。 例如在青阳镇时,她写的书卷。许曜正是悄摸摸的翻阅着,直到关键章节,兽潮便摧毁了所有书卷,这实在像是有意而为之。 “那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祈殿玥似笑非笑。 “……” 却是轮到许曜沉默了,他略显得无奈,“我不如你。” “猜不到吗?” “猜不到。” “可你是全知全能的天道。” “这是你们一厢情愿认为的。” “是如此啊…” 祈殿玥垂眸叹息,眼中思绪良多,“所以,我终于是做到了吧。” “做到什么?” “做到比你还强。”她认真地说道:“你所塑造的世界,现在已经属于我的了,其次,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主上,你什么都做不到了。” 许曜想了想,“我只能等死了。” “死是很奢侈的事。” 祈殿玥微微笑道:“不过,既然是你创造了我,我也会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 踏—— 她踏出纤纤玉足,轻轻地从台阶之上走下,微弱轻盈的脚步声中,有她足踝系着的金色铃铛作为伴奏。 “我曾在你的世界中,窥探到他人所创造的世界。” “如你这样的‘天道’,有许多许多,他们的笔下,创造出一卷卷新世界。。” “在那些陌生的世界之中,我看见……很有趣的故事结局。” “已然成神的最终反派,是个女人。” “而实力远不敌她的主人公,选择……上了她,以此令她臣服。” “很有趣,不是么?” 祈殿玥的淡笑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可越是如此,越令人心悸。 许曜眉头紧锁。 他知道,祈殿玥说的那个结局,出自于哪本书。 坦白说这很糟糕……不是对于那一幕结局有什么意见,单只是他担心自己。 “这是很糟糕的结局,你不要学。” “主上,我如何做,你奈何不了我。” 祈殿玥笑道。 “我明白了,你莫非要找人,对我……” 许曜咬紧牙关,“像你创造的邪族魔修那样?若是如此,就算我不敌你半分,也要跟你拼命!” “请不要说笑。”祈殿玥轻轻摇头,道:“这里,没有别人。” “……?” “只有我。不过——主上,你看起来很开心,这让我想起你是变态的事实。” 尽管许曜的表情始终是肃穆凝重的。 但祈殿玥了解他的内心,就算他了解自己一样。 她抬起冰凉柔软的玉手,手心之处,金光勾勒出两瓶盛着丹药的玉瓶。 “抽签吧。”她微微笑道。 “这是什么?” 许曜凝视着完全一致的丹药药瓶,踌躇犹豫。 只听祈殿玥轻声道,“椿药,毒药。好好的看,好好的选。” “……一定,要选么?” “你没有别的选择。” 祈殿玥柳眉微蹙,声音冷漠。说话间,沉重的压迫如潮水般倾泻在许曜身上,威胁之意已足够明显。 “好吧。” 疯狂打补丁 第161章 八月盛夏 第161章 八月盛夏 盛着丹药的玉瓶,漂浮在面前。 一份是“椿药”,另一份是毒药,这是抽签。 若抽到前者,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但若是后者,可以确定,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毒药。 祈殿玥说过,死是奢侈的事。 所谓的毒药显然不能让他轻易去死。 “不选么?”她轻声道,“莫非说,我的好夫君,连选择的勇气都没有?” “不,我是在想有没有什么规律。” “哦?” “你不会让我轻易占了便宜,所以,没有椿药;你也不会轻易让我死,所以,也没有毒药。” 许曜如是说道。 祈殿玥眉头微挑,饶有趣味,“仅是如此么,还有其他依据吗?” “还是直觉。” “直觉?” “你说你很不擅长说谎,但这句话也是谎言。实际上,你可擅长说谎,而且都是很低劣的那种谎言。” “所以你就以此认定,我给的这两瓶药……全是假的。” “对。” “挺好。” 见他如此自信,祈殿玥轻点螓首,精致的容颜浮现一层淡淡的笑意,“那就挑一颗,吃下去吧。” “……” 许曜眉头微皱,眼中浮现一抹犹豫。 “主上,要我帮你挑一颗么?”她轻声说着,言语温柔,然眼眸却深邃的可怕。 “不,不用。” 许曜微微摇头,而后伸出手,“两颗我都干了!” “两颗……?” “对,就两颗。” 他想得很开,一咬牙,也不管椿药和毒药的区别了,全部吃了下去。淡淡的药香浸入体内,令人精神抖擞,好似有提神作用。 并未察觉到椿药或毒药的药效。 他长舒一声,再次确认身体无恙以后,便认真看着祈殿玥的异色瞳孔。 祈殿玥向他投去微笑,不知何意。 “我明白了。”许曜说道:“椿药、毒药,其实都是互相的解药,你没有说只能挑选其中一样。” “这才是正确的生路!” 这也是很常见很低劣的欺骗法。 单独选一颗丹药,最终都会死。只有两颗一起吃下,才是真正的生路。 “我的主上……你是傻瓜吗?” “……” 许曜不明白她是在骂人,还是在撒娇。 时过境迁,骂人家“傻瓜”都像是在卖萌。 祈殿玥平静道:“用您的话来说,您这是…过度解读。” “什么意思?” “很遗憾,你猜的全都是错误答案。”她掩面一笑。 “……” 许曜嘴角微微抽搐,他忍不了,祈殿玥实在太屑了。 “那我吃下去的,到底是什么?”他说道。 “普普通通的安眠药。” “……” 许曜眉头微皱。 那空灵淡然的声音落下,随后,他便觉得意识昏昏沉沉,视线朦胧。 果然…确实是安眠药,且药效强力。 他暗道一声不妙,要以灵力镇压药效,结果,体内的灵气荡然无存,他成了凡人。 许曜难以保持清醒,“真是安眠药?” “否则呢?” 祈殿玥缓缓上前一步,看着低头站不稳身子的许曜,垂眸轻笑,“你觉得,还有什么问题么。” “猜不到……” “嗯哼,那我再告诉你…其实安眠药也是假的。” 她靠在许曜的耳旁,声音轻柔。 扑通—— 这时的许曜已支撑不住了,身子瘫软,径直扑倒在她怀中。 祈殿玥并不抗拒,她甚至主动将许曜揽入怀中,裹着轻薄白色桑蚕丝手套的小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温润红唇声音轻柔,念念有词,如婴儿摇篮曲般催人入睡。 许曜觉得,自己的眼皮如山一般沉重,他实在忍不住,闭上了。至于身体四肢,早已经失去了感知。唯独最后一缕神识意志,还保持着清醒。 “说回先前的话题,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做。”他用尽全力。 “现在着急说,是怕……没有机会了吗?”祈殿玥轻声道。 “对…” “我又不会杀了你,或者让你闭嘴。放心,我这句话不骗你,真的。” 祈殿玥的声音动听真诚。 许曜想指出,她这句话说不准本身就是骗人的。 但他终还是撑不住,意识如断片一般,陷入黑暗。 在这以前。 祈殿玥最后的声音映入他的心间。 “我知道,你可能猜到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但这些并不是重点,我很失望,失望与……其实我们早就见过面,但你从未察觉到这一点。” “这是藏匿在我心间的……‘往事之碑’。” “那是我与你的初次见面。” “对你来说,也许仅有弹指一瞬。” “但对我而言……那是比遥远还要更遥远的时候。” … …… ……… 八月盛夏,暴雨,似是天空上洪水泄闸,指头般粗的雨水洒落大地,风将雨水吹得歪斜,如子弹叩击着窗台玻璃,升起水帘雨幕般的景色,安逸的小县城笼罩在台风云雨之下。 台风,雨天,暴雨声。 适合睡觉。 跨过漆黑之门的白发少女,迷迷糊糊间已经醒来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对周遭的环境感到陌生。许多次想要睁开眼,然而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又忍不住合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 嘟— 嘟—— 好像有低沉的震动声。 祈殿玥被惊醒。 她像是做了很长的梦,梦见自己人生前十八年的经历,年少时便入神域,历经灾难苦厄与杀戮血腥,成为钦定的神女。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她也许是最有可能成为掌管神域的唯一的女皇。 那件事……是哪件事呢? 迷迷糊糊间,祈殿玥的意识渐渐清醒。 那不是梦,是她自己的过往故事啊。 而那件事……是世界被天道放弃的现实,是自己必须要寻找薪火的使命。 “我没死…” “这里,是哪儿?” 祈殿玥艰难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狭窄的小房间,房间装饰简陋,纯白的墙面像是用最普通的画笔涂料刷上去的,虽然新颖,可是很廉价。 她在这简陋的小房间中,看见很多新颖的东西,这很难用言语去描述形容,只能说墙上那个长长的会吹着冷气的东西,书桌上漆黑的方碑之上,闪烁的微弱星点…… 不久以后,她才算知道正确答案,分别是空调、显示器的状态灯…… 然而,聚焦现在。 “呀啊——!” “是谁,谁胆敢对本殿无礼……!” 祈殿玥娇躯一颤,面色苍白。 她突然感觉有粗糙的手伸来,搭在她腿上,便是不动了,这只手,是从被窝里钻出来的。 彼时的她虽为神女,但来到陌生的环境,她曾经的冷漠与尊傲很难保持。 扑通—— 许是过于激动,祈殿玥抬起自己的小脚丫,便对着鼓起的被窝狠狠踹去一脚。 但裹在被窝中的人却是一动也不动。 她觉得好像踢到一块又硬又粗的铁邦子,这令她脚丫子疼。 可因过于激动的原因,她的动作幅度很大。以至于在踹出一脚以后,非但小脚丫很疼,她还从床上摔了下来,翻滚一圈,迎面撞到了衣柜。这下不止是脚丫子疼了,连带被雪白刘海遮掩着的额头,都微微红肿。 “好、好痛!” 祈殿玥咬着红唇,疼得叫出了声。 她不理解。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睡床中,会有陌生的男人? 莫大的耻辱油然而生。 她娇躯颤颤发抖,强忍住心中的盛怒,内心告诉自己,一切都未必如想象中的那般糟糕。 于是,她检查自己的身子,衣裙完好无损,身上也没有被种下什么奇怪的印记,体内的元阴依旧完整……看来,是没有被做什么奇怪的事,也没有被炼作炉鼎。神域的神女若是战败,被他人俘虏,真是丢尽了颜面!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能完全放松警惕。 嘟— 嘟——! 此时。 又是低沉的震动声。 “什么声音…?” 祈殿玥像做贼一般,匍匐着身子,而后,悄悄探出小脑袋。尽管她知道自己的动作…很傻,可还是忍不住如此。 她抬起头,可以清晰看见从被窝里出来的人。 床上的男人已经醒了。 他头发凌乱,睡眼朦胧,祈殿玥凝视着他的侧脸,仿佛能感受到所谓的“仙气”。如果男人能好好打扮一番,至少会比现在好看些许。 嘟—— 低沉的震动声还在继续。 祈殿玥便是因此而被惊醒。 她就这般跪坐在床边,身子微微蜷缩,只露着小脑袋。但不知男人到底是眼瞎,还是怎么了,醒来以后,竟然都没注意到。 “……喂,那、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祈殿玥长舒一声,决定说话。 男人拿起黑色方砖似得小玩具,那玩具会发光。但见他迟疑片刻,喃喃自语道:“这是谁的电话号码……哦!对了…” “电、电话?” “喂?” 他将黑色方砖小玩具贴在耳边。 始终没注意到,自己床边有个人。 “你…你没看见我么?” 祈殿玥咬着红唇,缓缓站起身,她伸出手在男人面前挥了几下,后者无动于衷。 “真……真看不见我?” 她迟疑些许,“那,能听见我说话么?” “哦哦,刚信号不好,听见了听见了。”男人似乎是对着黑色方砖说话。 祈殿玥歪着小脑袋,问道:“信号不好…?” “不好意思,李姐,原来是你啊。” “李姐…?”祈殿玥冷声道,“你…李与祈不分吗?” “前几天我才刚在你这投过简历的。”他说道。 祈殿玥柳眉微蹙,“我不认识你……说来,你的名字是…?” “许曜。” “许…曜?什么曜?” “就游戏里的那个……星曜的曜,您搜索一下邮箱,我有备注自己名字。” “…??” 祈殿玥精致的俏脸微微发懵。 她感觉,自己好像和这个男人说上话了,又好像没说。 “虽然听不太懂。不过…星耀的耀?我记得了。”她轻声道。 第162章 会有回响 第162章 会有回响 再往后,祈殿玥便听不明白他在讲什么了。例如学历、双休、薪水、朝九晚九什么的…… 她唯一听懂的只有那句话:“再等通知吧。” 这五个字的声音,来源于黑色方砖模样的小玩具中,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声音,态度不算很好。 换作心高气傲的神女祈殿玥,她对声音的态度很不满意,但许曜却习以为常了。后者深深叹息,将黑色方砖的小玩具随手扔到一旁,又是一头栽倒在床上,身子呈“大”字形,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然后,小房间陷入短暂的寂静沉默。 祈殿玥柳眉微蹙,觉得很不对。 她虽是女子,但自恃身材纤细高挑,曲线柔美,一头银白长发又很是好看,无论到何处都是最瞩目的人儿……也许这很自恋,不过她对此称之为“有自知之明”。 就是这样的她… 此刻被许曜无视了,仿佛当成空气。 “你叫……许曜,是吗?” 祈殿玥想了很久,终于决定率先打破沉默。 “……” 许曜一句话也没说。 昏暗无光的小房间,只有空调呼呼的风声,以及窗外暴雨拍打的啪嗒声。 “这里是哪儿,本……我为什么会在你的床上?” “……” “你…喂。” “……” “…”祈殿玥努了努小嘴,“为什么不理我?” 许曜像是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声音,依旧是对着天花板,静静的发呆。 越是如此,越让祈殿玥觉得诡异,她跨过通往世界之外的漆黑之门,却莫名其妙躺在别人家的床上,这必须得问个清楚。况且,她还要找到能点燃旧日的薪火,也要寻找创造位面的天道。 至少… 这个一眼看上去就很垂头丧气、萎靡无神的,名叫许曜的人,不可能是她的天道。 这是来自于神域神女的判断,并无依据,但她对自己的直觉很有自信。 “你不说话,我便杀了你。” 祈殿玥渐渐平静下来,玉手轻轻一挥,从虚无空间中取出银白长剑。基于先前的直觉判断,她认为,杀了这个男人倒也无妨。 但她握着剑的手,却显得迟疑。 “不对……” “他好像,真的看不见我?” 她收起了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伸手,在许曜面前晃了晃。仅是如此还不够,她又凑近了,直视着对方的眼眸,却惊讶发现,眼中没有自己的倒影。 就在方才,她踹了许曜一脚。 结果弄得自己脚丫子疼。 迟疑片刻,她又抬腿,准备往许曜脸上踩去。 她的想法很简单,也许对方练就了什么铜墙铁壁的本领,以至于如此。 但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有许多,比如双眼、脸,比如胯下……这些都是致命弱点,可以破了铜墙铁壁。 踢胯下的话,倒也不是行不通,单只是她无法接受而已。所以,才想着踹许曜一脸试试看。 “啊……!” “好、好痛——!” 祈殿玥哀鸣惨叫,眼中带些泪水,她的纤纤玉足此刻微微红肿,疼得厉害。这一脚踹上去,非但没让许曜有分毫反应,倒令自己疼得受不了。 看来结果已可以确定了。 她的存在、声音,许曜都不能感知到。 就算是踩他、踢他的脸,他也仍无动于衷,反倒自己像是踢了一块硬邦邦的铜墙铁壁,疼得难受。 不…… 倒也不能说无动于衷。 祈殿玥注意到,许曜睁开了双眼,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 许曜揉了揉自己的脸。 「总觉得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打我的脸。」 “……” 祈殿玥稍稍一怔,“什么声音?” 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也没有幻听,那句话是传入神识深处的,狭窄的小房间中,也许只有她一人能听见。 话音不止。 像是某个人喃喃自语的碎碎念。 “奇怪。” “这是……心声?” “似乎能听见他的心声。” 祈殿玥能捉住声音的来源,近在咫尺。 她美眸微闭,身子循着声音的方向靠去,那是很短暂很短暂的距离。 当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紧紧贴着许曜的胸膛。 太近了! 甚至能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能感受到炽热的温度。 「是蚊子吧。」 “不是蚊子。” 祈殿玥侧耳聆听他的心跳声,红唇微启。 「不是蚊子啊……」 许曜似乎一点儿也不慌乱,他就这么将话题进行下去了。 人思考时,自言自语时,脑海中就会有「声音」。 很久以后他才会明白。 当时自以为是的,内心有两个小人碎碎念的心理活动,他以为是自己在和自己对话,是闲得无聊发呆的妄想——但实际上,与他说话的是某个不愿透漏姓名的白毛神女。 「那是什么?」他内心如是说道。 “是我在踹你。” 祈殿玥声音冷漠。 「挺奇怪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 「感觉像是软软的、香香的那种触感……就,就很奇怪,居然挺舒服。」 “……!” 扑通—— 祈殿玥娇躯一颤,蓦然后退,一个没注意,又是从床上滚着摔了下来。作为神女,她从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更没听见有人胆敢对自己无礼放肆! “你是变态吗!?” 她理了理凌乱的雪白银发,娇怒道。 「不错!」 许曜给了她很肯定的回答。 “……你。” 祈殿玥俏脸微微抽搐,想说些什么,却只能沉默无言,她的词汇量根本就不够。说许曜变态,像是在夸赞他似得,叫他可开心。 “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变态。”她小声嘀咕道。 「没见过?现在就见过了!」 祈殿玥:“……” 他似乎引以为傲,很自豪。 「说起来,最近写的那本书……也许幕后黑手的人设,也可以稍稍像这一样。」 “你在说什么……像哪样?” 「像你一样,加些傲娇的元素,不至于人设太单调。」 “我觉得这很糟糕。” 祈殿玥如此说道,虽然她并不懂许曜究竟想干什么,她单纯只是对自己“傲娇”这个说辞,感到不悦。 「我不要你觉得。」 许曜只当做是自己内心的小人在对话。 “真恶心。” 「对,也可以是这种感觉。」 “……?” 「再加一些些毒舌。」 “……” 「再这么写下去,人气会不会反超女主角…?」 “你是在说我么。” 「要不,大结局将她洗白,纳入后宫。」 “我?你敢…?” 「嘿嘿。」 听闻最后一字,祈殿玥精致的俏脸霎时阴沉下来了。 “我不太同意。”她如此说道,尽管在她看来,也许那个人与自己无关。 「不过说起来,倒也是……」 「这个反派杀了主角全家,会有人接受洗白么?」 「让我再想想…大纲。」 许曜点点头,心间对自己喃喃说道。 “大纲?” 祈殿玥看着他起身,便来到书案前,打开某个开关。 桌上有什么东西亮起来了。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叫作显示器…… 她凑到许曜身旁,美眸之中倒映着画面与文字,虽看不懂简体字,却能听得懂许曜的心声。那是心间思考的声音,杂乱无章,他在一点点剥离糟粕。 “虽不懂桌上的这些东西是何物。” “不过,你是…作者啊……?” 「你怎么还说这种废话。」许曜吐槽自己。 “……” 「只能算得上写手的地步,而且还是出于兴趣的。」 “什么兴趣呢。” 「我看那帮哈皮作者写的破书,就觉得,我上我也行。」 “然后呢?” 「还是算了,我不行。」 “不愧是你啊。” 祈殿玥眉头微挑,觉得好笑,许曜的回答与她的直觉相似。 「但我又不太想放弃。」 “放弃很轻松。”她略带嘲讽的微笑。 「不行,我就为了这碗甜糖,才包了这顿乱七八糟的饺子,我就想看傻白毛登场的那一天。」 “傻白毛是谁?” 「是你!」 每到此时,许曜的内心思绪都很活跃。 祈殿玥就在他旁侧,眉头微挑,脸上有淡淡的嘲笑之意,“你就这样了。” 「怎么连你也一遍遍劝我太监?你烦不烦。」 “……”她说道:“随你。喔,太监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劝你这么做。” 许曜没有说话。 他静下心来,不搭理心间两个小人的自言自语了。 祈殿玥还是能听见他的思考声,例如情节的安排。 穿过漆黑之门,来到这陌生的世界以后,她总觉得身子很疲倦,就这样稍稍休息一会也不是不好。况且,许曜弱的像是能轻易捏死,他也没有分毫敌意。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她对许曜有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这很奇妙。 起初,她就当作稍微的放松。 听一听那些杂乱无章的情节故事,一边听着,边讽刺愚蠢愚昧的情节安排。 每到她说几句嘲讽话,便能看见许曜涨红了脸,瞪大双眼,道:「这剧情怎么算愚蠢?这个不是逻辑有问题。」 之后,就是所谓的“这是伏笔!”、“不可能是补丁”、“慢热”、“看到后面就知道了”、“这不是把bug说成feature的问题!这就是feature!”……之类的听不懂又觉得好笑的话。小房间只有他们两人,祈殿玥觉得空气充满了快活。 不过,很快。 这份舒缓幽默的气氛消逝了,渐渐转变为沉重。 “等等。” 祈殿玥神色肃穆,说道:“我刚刚听见……你说了一句,澹台尘?” 「澹台尘,主角气运之子。」 “他是…你写的主人公?”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你为什么要写他?” 「他是主角,你个傻帽。」 许曜又一次吐槽自己。 他感觉自己内心的小人的声音,快不受自己控制了。很多时候,总能给出自己意料之外的答复。 “但他杀了我的手下,勉强算是我的敌人。” 「怎么…就你也叫祈殿玥啊?关你什么事。」 许曜忍不住,又说自己一嘴。 “……?” 「对了,说起来得改下傻白毛的人设。」 许曜原本忘了这茬子事,现在才想起来。于是,便点开文档,瞧着键盘,噼里啪啦的打下一行行文字。 他打出的字,在此之前,都会化作心声,传入祈殿玥的神识之中。 「姓名,祈殿玥,殿是神殿的殿,玥是宝珠……就当是上天赐予神域神殿的一颗宝珠。嗯,名字就如此吧。」 「人设的话……霸道、杀人不眨眼…?」 「再加些日常的性子也好,对了,傲娇,毒舌……」 「白毛不能忘。」 祈殿玥的美眸微微颤抖。 此时,许曜是坐着的。 为了能听得更清楚,她的俏脸紧紧贴着许曜的胸膛,变相躺入他的怀抱之中。这不重要了,她更在乎……真相。 “神域神殿、中州、极北、北地东渊……这、这些是…” 「地图背景呗。」许曜内心理所当然地说道。 “叶倾雪、祝长歌……” 「气运之子的小老婆,还有他的师傅老爷爷。」 “这些,都是……都是你写下的,书?” 「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书。」 “那是…?” 「厕纸。」 “……” 「说起来,今天你话怎么这么多?」 许曜眉头微皱,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精神分裂,这份感觉从未如此强烈过,这并非玩笑话,而是如此真实。从睡醒以后直到现在,他心间升起的许多话,自己居然都想不到。 “……” 祈殿玥一双金眸颤抖地厉害。 她还听见了更多熟悉的人名、故事经历,无一例外都与她的记忆相符。 她知道过去的故事。 还有将来要发生的事。 许曜在修改完大纲以后,便对部分正文进行修改。 祈殿玥突然觉得,思绪中浮现两份不同的记忆……伴随着正文剧情的修改以后,她的经历也发生了变化。 旧的记忆,本应是遗忘的,可或许出了什么意外,她却牢牢记清无法遗忘。 这份能够修改现在,承接过去与未来的能力,还有精确无误的说出熟悉的人名…… 饶是再怎样的不信任。 祈殿玥终也是渐渐明白了。 “你是…天道。” “创造位面世界的神?” 「……」 “你不说话了吗?” 「……」 “为什么……” 「……」 她突然听不见许曜的心声了,哪怕再次紧紧贴着后者的胸膛,也只能感受到扑腾的心疼声。 “不会错的,你知道那么多。” “我的过往经历……” “当我跨过漆黑的门,来到此地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你,我早应该想到。” “原来我活着的世界,只是你笔下的…一本书吗?” “甚至这一方位面世界,甚至连你自己都瞧不起。” “原来是这样么…” 祈殿玥呆呆地看着许曜。 后者沉浸于屏幕之中,全然没有知觉,他心间的思绪仍然活跃,但是祈殿玥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天黑了。 祈殿玥来到床边。 窗户倒映中的自己的金色眼眸,曾经高傲尊贵,现在却显得茫然。 外面的雨夜漆黑朦胧,只有歪歪斜斜的橙色路灯勉强能指引一条不知去向何处的道路。 “怎会这样……” 第163章 印象深刻的记忆 第163章 印象深刻的记忆 祈殿玥睡着了。 她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在许曜彻夜的敲键盘的声音中,渐渐闭上美眸。 醒来时。 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八月盛夏的台风暴雨散去。 寒冬来临。 她不过是觉得疲惫,小寐片刻,便已过去几个月。 视线余角,有一行倒计时。 05:23:59:59 05:23:59:58 05:23:59:57…… 这是一个倒计时。 祈殿玥并不了解二十四小时制,以及分钟秒数。但她知道,当倒计时结束以后,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我……” 她很快有了正确的猜测,也许结束以后,会回到中州。 “我的使命……对了。” “必须要去找薪火传承,点燃熄灭的旧日。” 世世代代、生生不息的位面世界,竟只是普通人笔下所书写的书本世界。 她不知用怎样的言语来描述自己的心境。 好像…一切都没那么重要。 那样虚拟的书本世界,随之灭亡罢……因为,那里实在很糟糕。 不过…… 这份念头才刚升起,很快,便被她打消。 作为创世之主的“天道”,如此平凡,如此普通,却也能创造一方小天地。 他是如此。那么,作为神域神女的自己,怎可以输给他呢? 祈殿玥先天就有一种霸道、轻蔑的态度,说来讽刺,正因如此,才让她书写故事最终的结局。 “说起来……那个蠢男人呢?” “我似乎一觉睡了许久。” 她环顾着四周,“他不在,这里是他的家……我,我就看看。” 拥挤的小房间,除她之外就没有别人了,许曜也不可能藏在衣柜,想来是有事外出。 房间的门开着。 她起了床,踏出纤纤玉足,来到客厅。 外面没有别人,一切静悄悄的,很安静,安静到甚至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初来乍到,祈殿玥像个孩童一般,对陌生的世界感到好奇。 这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些分别是电视、冰箱、洗衣机……这些统称为家电的玩意。 还有她最痛恨的…热水器。 祈殿玥来到卫生间,她先是注意到镜子中的自己,很快便明白之中用途,而后又好奇打量着热水器。 花洒。 以及一个开关。 虽没有分毫灵力与威胁,但神女仍赞叹其精细的做工。 “话说回来,这个开关是……” “打开,试试?” 她真就如女童一样,遵循着好奇的本能。 于是,打开热水器。 哗啦—— 水柱喷洒。 “呀啊…!” 祈殿玥手忙脚乱,态度慌张,她只觉得一阵冰凉淋到头上,旋即溅洒至全身,她整个人便像是浸在水中,浑身都湿透了。 她那一袭纱裙本就轻薄柔软,勾勒出精致曼妙的身躯。此刻再被冷水打湿,像是整件衣裙都褪去了,却比单纯的褪去还要更加动人。 慌乱之中,才算关上了热水器。 她俏脸赤红,浑身瘫软,看了一眼湿漉漉的身子,不自觉间升起娇怒。 她实在太讨厌这个会喷水的玩意了! “真倒霉。”她小声嘀咕。 嘎吱—— 此时,客厅的门开了。 “真倒霉。” 同一句话从另个人那儿说出来。 祈殿玥知道是许曜回来了,她慌慌张张,理了理自己湿漉漉的衣裙,连滚带爬着离开,还怪这一身纱裙实在太轻薄,被水打湿,这衣裙穿了跟没穿一样。 她淌着露水的玉足踩着瓷砖地板,留下些许微弱的水印,慌慌张张地走,却迎面撞上许曜的胸膛。 扑通—— “痛!” 傻白毛觉得又冷,头又疼,有生之年从未如此狼狈,更不必提自己几近出浴一般的姿态,都叫许曜这人看光了,毫无遮蔽,一清二楚! 虽然知道,许曜实际上看不见她,但她就是如此认为,这很别扭。 “漏水了?” 许曜打开卫生间的电灯,沉默些许,“热水器太老了,改天找人修一修吧。” “那个会喷水的长长的玩意,是热水器?有什么用?” 祈殿玥娇躯蜷缩着,双腿紧闭,声音很小。 「……」 “好吧,还是听不见。” 她还是听不见心声,当明白许曜就是她的创世之神以后,便如此了。 于是,沉默无言,看着对方的动作。 许曜提了水桶,装满水,顺便捎上毛巾便出去了。 祈殿玥跟在他身后,想看看要做什么。 屋外,从门前蔓延至过道,密密麻麻是用红色漆料涂满的文字。她看不懂那些字,只能嗅到刺鼻的气味。 “好乱……”她喃喃道。 不,倒也不能说完全看不懂,其中的“老”、“赖”,勉强还是能对比的上字形。可是当两个字连成词语时,她却难以理解。 踏—— 这时,昏暗的老楼,楼道间有其他人路过。 “小许,他们又来啦?” “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几个老人上了楼,抓着楼梯扶手,腰背弯曲,老花浑浊的双眼却能清晰看见墙上的红色涂漆。 “那也没办法啊。”许曜耸了耸肩,无奈道。 “你还年轻,不要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老人说道:“好好休息吧,回头让俺家孙子来帮忙。” “那哪好意思呢?平时不给你们添麻烦就好了。” “俺那孙子要有你一半懂事就好啦。”老人深深叹息,道:“那小逼兜子,天天窝在家里不出门,看动画片,花钱买破烂的小玩偶,连书也不好好看了。” “……” 许曜挤出勉强但并不失礼的微笑。 “会过去的,小许,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找我们商量,村大队的主任也在。” “谢谢。”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都往大城市跑,不知道邻里人家了……” 老人叹息着,摇摇头,迈出艰难的步伐,老旧小区的无灯的楼道,7楼,对她来说太高了。 “……” 祈殿玥听了所有的话,感到些许茫然疑惑。 “是什么事呢?” 她小声嘀咕道。 却在此时,突然有一道视线投来,令她感知到了。蓦然抬头,原来是缓步向上的那位老人。 那个老奶奶…好像看得见我。 祈殿玥神色肃穆,猜测对方并不简单,她也曾在中州见过许多这样的老人,看着平平无奇,如风中残烛,实际却是显山不露水的高人。 “你看得见我。” 她踏上阶梯,来到老奶奶身后。 “咦…?” 老人听到了声音,背过身。 “怪哉,怪哉……”她念叨着说道:“大限将至,平日总见魑魅魍魉与地府阎罗前来索命。今日不同,原来是相貌端庄的小姑娘。” “……” “小姑娘,你若也是来向老身索命…不妨等等,再等等,待老身心愿了结,自会离去。”老人如是说道。 “您误会了。” 祈殿玥微微摇头,“我只是…他的一个,朋友。” 说话时,她指了指许曜,眼神略微躲闪。 “哦?”老人神色和蔼,慈祥道:“小许的女朋友,倒不多见。” “不是女朋友。”祈殿玥抿着红唇,不悦。 “呵呵呵……” 老人笑着,她的疑心很快消除了,“小姑娘,似乎,小许看不见你在这儿。” 祈殿玥轻轻点头,“那个呆子,他看不见我。” “那你,可要小心。” “为何这么说?”她问道。 “小姑娘年纪轻轻,但是…也许会比老身先走一步。” “你说,我会死?”祈殿玥眉头微皱,道:“我早已知道。不如说,正因为知道自己可能会死,所以才来到这儿。” “不,不。”老人微微摇头,说道:“死并非终点,遗忘才是。” “遗忘?” “人这一生,会死三次。第一次,你停止呼吸,肉身陨落;第二次,你的葬礼,所有人见证你的死去;第三次,便是遗忘。” “这些话我也听过。” “这应该就是小许告诉你的。”老人缓缓说道:“你跟他很像。” “……” “但是,小许渐渐不在乎你,直至忘记你。” “所以……” “所以,他才看不见你,也听不见声音。” “我会真正的死去,若被遗忘的话……” 祈殿玥娇躯微微颤抖,气息沉重,她疲倦倚靠着楼梯扶手,心间繁杂的思绪剪不断。 “他创造了我,却又遗忘、抛弃。”她咬着嘴唇,“既如此,当初创造我的意义何在?” “小姑娘,你啊…性子跟小许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老人说道。 “我不能接受。” 祈殿玥勉强保持镇静。 老人微微笑道:“你抱怨的性子跟他一模一样。” “……” “小许他啊,没上学时就是单亲家庭了,哦,后来他父亲去外地打工,反而欠了一屁股债,到今天也没还清。老身当时还年轻,忙许多事,只能偶尔照顾小许。那会儿,他就跟你一样,也在抱怨父母生他的意义在哪,到今天他大抵还是这样想的。” 老人叹息,道:“不过抱怨归抱怨,老身也不会蠢到叫他去宽容、大度,只能告诉他,路是要自己走的,不会有人对他负责。” “……” 祈殿玥沉默很久,眼眸微闭。 老人笑道:“你肯定也是听不进话的。” “我没有。”她轻声道。 “小许以前跟我说,他听过很多鸡汤道理,但是没用。”老人说道:“我想,小姑娘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 祈殿玥确实觉得如此。 老人说的长长的话,她只能零星听进去几个字。自小到大,她从不愿去听这些漫长的大道理,因为这分明是无病呻吟,唯有拳头和硬实力,才是最大的。 “至少小许他父亲,当年是有好好盘算的……就像小许跟你,他一定也倾尽心血,赋予你灵魂。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三千大世界中,每个人所有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的缘。” 老人说道:“哦……到点了,老身得去照顾孙儿,若有下次机会,到时再说吧。” 她搀扶着楼梯扶手,吃力地向上走,苍老的身躯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生怕不小心被什么绊倒了。 “……” 祈殿玥目送着老人离开。 她突然间觉得很困。 或许是被蓝星世界的位面法则所排斥,又因许曜的剑尖遗忘。所以,她光是活着,光是保持清醒与呼吸都得竭尽全力。 视线余角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只有七天的时间。 理智告诉她,必须要珍惜时间,不可浪费。但她实在太困太累了,睡眼朦胧,再没有什么顾虑,便扑倒在许曜的床上,陷入梦境。 …… 祈殿玥又做了很长的梦,她好像梦见了未来。当醒来时,却是忘得一干二净。 05:15:59:30 05:15:59:29…… 这一睡,就是八个小时过去了。 “我的时间不多…” 她喃喃说着,准备起了床,却觉得身子使不上力,被什么东西束缚似得。 有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 “……” 她眼眸微动,视线余角瞥向旁侧。 身旁,许曜双眼紧闭,呼呼睡着。 同床共枕本就是对神女莫大的耻辱,然而她不可能睡地板,却也没办法将许曜踢下床,这只会让她的小脚丫子疼得厉害。 然而,许曜却还变本加厉。 寒冬,被褥裹着他们二人的身躯。 被褥之下的许曜,动作大大咧咧,他侧着身子睡下,双臂将祈殿玥揽入怀中,像抱着最精致柔软的睡枕一样,下巴靠着祈殿玥的头。 “你如果装睡的话,本殿会帮你做太监。” 祈殿玥俏脸阴沉,美眸中流溢着杀意,她想挣脱怀抱,避免被当抱枕的命运,然而无所不能的神女却在此刻栽倒了。 「哦哦…我已经太监了。」 许曜内心说着梦话。 “……” “不能吧!?什么时候啊!?” 祈殿玥的思绪像炸开了,一片空白,她眼神颤抖,不由得低头往下瞧去。 说要帮他太监……不过是开玩笑,作为创世之神的许曜…难道真的自宫了? 「太监好久了。」 “……是,是吗。”她还是不能保持镇定。 「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我可有丰富的太监经历。」 “…?” “不是一次两次,此为何意?” “你,你…你是怪物吗?” 「那有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行太监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每个人都是东厂公公,包括我,何况我是来凑热闹的。」 “……呃。” “为了凑热闹…就可以,可以自宫么……” 「轻车熟路,家常便饭,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我。” 难道可以自愈吗?闻所未闻! 祈殿玥呆呆地看着许曜的胸膛,人生十八年,她的表情从未像今天这样……呆萌蠢笨的。 几天以后,她才会知道,这只不过是误会。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长长地舒缓一声,像心中悬着的巨石落地。 “对、对了,说起来,我又能听见你的声音。”她小声道。 「呼——」 “……” 「……」 “不要忘了我,好么?”她轻声道。 许曜是她的创世神。 一旦她被遗忘,那么,她便会疲惫、困倦,身躯渐渐的模糊。直至最终,也许会化作一缕雾气,随风散去,她绝不想这样。 「嗯。」 许曜轻轻拍着她的美背。 “这是你说的,不要忘了我。” 她虽为神女,却不过也只有十八岁,终究还是怕死的,怕自己消失不见。 “如果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她靠在许曜的耳旁,声音娇怒。 「鬼,女鬼,女鬼不放过我……嘿嘿,嘿嘿嘿…!」 “……” 祈殿玥满脸黑线,嘴角微微抽搐,她先前听到许曜答案的感动,她心间油然而生的情绪…都叫这王八许曜破坏了。 从这天起,她的创世之神许曜是个变态的事,便已深深烙印在思想中,久远也不能磨灭。 …… 04:10:59:23 倒计时还剩四天。 时间过得很快。 这两日,祈殿玥发现一件事。 白天的时候,她听不见许曜的心声;但每到深夜,睡梦之中,她却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个时候想对他做什么,想踢他、教训一番,都可以成功的。 夜晚很漫长。 夜长,梦也多。 祈殿玥总是被当作睡枕,有时甚至透不过气来,起初还有些不悦,但渐渐麻木习惯了。 她依靠在许曜胸膛,侧耳聆听着心声。 “这几日,我知道了很多。” 她轻声道:“也许到明天,梦醒,你又会把我的话忘了。” 「不会,不会,谁忘谁是小狗。」 许曜心间如是说道。 唯有在深夜的梦中,他才没有将祈殿玥的声音,当作是自己的臆想。他是真切梦见怀中好似躺着一个人,并与其对话。可惜,每当梦醒,便什么都不记得,最多只能留下印象深刻的潜意识。 “我昨天跟你说了的,我希望…你可以将我的世界继续写下去。可是你没有,今天一整天,我都看不见你。” 「今天有事……我记得你没说啊?」 “你看,你又忘记了吧。” 祈殿玥努了努小嘴,很是不悦。 「你到时候一定提醒我。」 “嗯。” “我必须要给你一次印象深刻的梦,你才能想起来。” 她扭着娇小的身躯,费力从许曜的怀中挣脱出来,旋即摊开腿,肆意地坐在许曜身上,一双冰凉柔软的玉手,轻轻触碰他的胸膛。 若是白天之时,他不会有任何感觉;但在睡梦之中,他则无力反抗。 许曜的思绪朦朦胧的清醒,他动弹不得,感觉像是女鬼压床。 “你安静睡觉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 祈殿玥微微俯身,金眸凝视着他的面庞。犹豫些许,伸出手,轻轻捏脸。 「你也一样。」 “我很…自私的,答应我,继续写下去,我想活下去。” “今天,我又和那神秘的老奶奶说了很多话。” “当她知道,我出自于你笔下的时候,她很惊讶。” “她说,你能赋予我灵魂,令我有自主的很意识…很了不起。” “那个老奶奶一定是有故事的人,如若可以,她会帮助我们。” “就像你修改了书中的‘过去’与‘未来’,并衔接‘现在’。” “我还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结局。” 「一定会的,等我安顿下来…」 “嗯。” 祈殿玥轻点螓首。 “你不当变态的时候,还是很帅很好看的。”她又重复了一遍。 「你刚才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嗯哼。”祈殿玥微微笑道:“我还说过,我要给你一个印象深刻的记忆。” “这段时间,都怪你。” “我也被你污染了……也好像变态一样。” “我竟然对你的脖子…有兴趣,唔。” “我要让你醒来时,发现身上被种下了我的东西。” “咬你哦。” 她垂眸轻笑,低下了头,温润的红唇微启,伸出柔软香舌,轻轻舔舐着许曜的脖颈。这般持续片刻,她一狠心,直直咬了下去。 “我好像…该回去了罢。” “等你安顿好,一定遵守约定。” 被封了刚才 第164章 序幕 第164章 序幕 依托能聆听心声的能力。 七日的时间里,祈殿玥习得了许多…崭新的知识。 每到深夜,许曜睡下之时,她的存在感会增强数倍,有时甚至与书中世界无异。 客厅,阳台,这里能够俯瞰老旧的县城小路,歪歪斜斜的橙色路灯照明了方向,她对那些光很感兴趣。 于是,在月黑风高的无人夜晚,在许曜睡下之时,在她存在感最强烈的时刻。 来自异域的至高神女,干起了小偷的活。 她踏空而行,游历半座县城,所过之处,将顺眼的老式钨丝路灯尽数取走。 当然,以她的话术来说,这是被应天神域征收了。 彼时的她,想法很简单。 也许这是能重燃旧日的薪火。 很多年后许曜才知道,原来当时轰动半座县城的路灯失窃案,竟是祈殿玥一手制造,每次他准能嘲笑这傻白毛半天,这必是能载入史册的最乌龙的事,弄得她羞红了脸,气鼓鼓地嘟着小嘴,沉默冷哼。 除了带走一些感兴趣的东西。 祈殿玥还习得些许蓝星的知识。 白天时候,有时许曜没有出门,便玩弄着名为手机的玩具,喃喃说着“枪”、“系统”…之类的词语,她勉强能知晓之中意思。 小房间中,挂着一轮时钟。那很像日冕仪,却是多了时钟指针与数字。 聆听许曜的心声以后,她知道,那是远比日冕仪要更加精确的,能记录时间的一件……法宝吧。 房间的书架上,字典覆着一层厚厚的灰。 夜深人静之时。 她翻开字典,借助月色,汲取之中的知识。 简体字…与她所学的文字,有许多相似之处。 她虽对蓝星的事物与知识感到陌生,但学习能力很快。 几日的时间,竟真叫她学会辨认简体字。 七日,很快结束了。 视线余角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00:00:29:45 “还剩半个小时……” 祈殿玥喃喃自语。 窗外,月色明亮。 她看着许曜的睡脸,想了很久,才说道:“你刚刚突然说,月色真美……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告诉我。” 「……」 许曜没说话,或者说没能让她听见。这几日来,他的压力愈来愈大了。 “你这个呆瓜。” 祈殿玥抿着红唇,“靠你,不靠谱。还不如我自己查去。” 她的视线落在书桌上。 一台电脑。 七天的学习时间,不会白费,她有信心,应可以操控那个玩意。似乎创造世界的媒介便来自于此。 “搜、搜索框,好像是叫这个来着,唔……” “在这儿。” “全知全能的至宝…若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得到答案。那么,‘月色真美’这个词,定也会有解释。” 她喃喃说着,伸出冰凉的小手。 找到搜索框不是什么大问题。 要命的是键盘,她根本不懂拼音。 字典上有拼音的标注,她便翻阅着,然后一点点敲下键盘的对应图案。键盘的字母,就像是古朴玄妙的神秘文字,难以窥测。 许曜只需一息时间就能打出的四个字,她用了一分钟,按下回车以后,月色真美的搜索结果便出现了。 “月色真美,其含义是…” “我、我,我爱你……?” 祈殿玥愣了些许。 她雪白精致的容颜,悄然间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晕。那份殷红迅速蔓延,直至分别将耳根子和修长雪颈侵染。 “我的主上。” “你…怎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她贝齿轻咬着红唇,娇躯正坐,双手死死捏着自己的纱裙裙摆,看向许曜的眸光中带些复杂情绪。 「……」 “你说话啊,别睡了,别不理我。” 「……」 “你怎么睡得着…” 「……」 “求求你…” 「…」 “不过……其实,唔,其实,我似乎好像…确实和你想的一样。那位老奶奶说,因为我们性情相似,所以也许会一见钟情。” 「…」 “但是,哪有什么一见钟情嘛,不过只是馋别人好看的皮囊罢了。你说是吧?” 「…」 “呜,你说话啊!” 祈殿玥注意到视线余角的倒计时,她等不到许曜醒来的时候了。 犹豫几息时间,她便决定要将人叫醒。 然而许曜睡得很沉,纵使祈殿玥如何呼唤,甚至整个人踩在他身上,都没有回应。 “好吧。” 她垂眸叹息,心间突然有莫名的失落感,像即将告别陪伴许久的故人,不知往后是否还有再见的契机。 屏幕的光,洒在她的侧脸,她认真凝视着屏幕文字,发现在桌面的一角,有名为大纲的文档。 “大纲…?” “说起来——” 祈殿玥的呼吸突然急促些,她点开文档,凭借自己对于简体字的微薄的认知,勉强能看懂之中文字。 很多很多熟悉的情节、人物,包括她自己。 不过是简短的几句话,却涵盖了他们的一生。 本应是照着大纲的剧情,如此进行下去的。 直到大厦崩塌。 “这是主上创造我与世界的工具。” “那么…如果我……写上两句话,结果会怎样?” 她陷入犹豫,旋即一咬牙,“不如试试。” 她一字一字,笨拙地敲下文字,在混乱繁杂的大纲之中,添上属于自己的一抹笔画。 …… …… 00:00:00:01 最后一秒结束了。 祈殿玥像是做了很长的梦,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在枯萎的建木神树之上,漆黑之门已消失不见了。 “结束了…吗?” 她理了理凌乱的思绪。 “我写下的那些字,应该…可以发挥作用吧。” 坦白说,七日的时间很短很短,没做多少有用的事,便被送回来了。 她想再回去试试,发现通往世界之外的门已然消失。 梦中与现实并不同步。 醒来时,书中世界已过了七年。 书中的角色在永夜中度过七年,他们每时每刻都承受着窒息、饥饿、缺水的痛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曾也有人尝试过自杀,然而到了次日,便会再度复活。 这是无休无止的折磨,七年的时间,足以让所有人,对天道的恨意拔至新高。同时,他们也默认神域神女已然死了,足足七年,不可能半点消息都不能听闻。 直至今日,他们向归来的神域神女,献上最忠诚的欢呼。 残月升起,皎洁月光驱散如雾的黑夜。 众人抬头,仰望高空,清冷的月色洒在他们的脸上,眼中倒映着他们渴求的光,以及……期盼许久的救世主。 月光映照之下,那纤细曼妙的身姿飘然,沐浴着月光的雪白银发随风而动。她从腐朽的建木残骸之上走来,璀璨金眸平淡似水,凝望着下方大地。 “神女殿下归来了!” “月,月亮……!” 聚集于中州的旧世之人,欢呼响彻。 在一成不变的濒死的困局中,他们终于迎来了生的希望。 “本殿…回来了。” 祈殿玥轻声说着,美眸流溢微弱的情绪。旧世之人以为这是她对他们的怜悯,但实际上,她单只是心间对于许曜的不舍。 后世将她的这份怜悯,称之为噩梦的开端。 “我在世界之外,见到了主上。” “他……并没有抛弃我们,只是有些许事情缠身。”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还请诸位稍加等待。” 她对千万人如是说道。 气运之子澹台尘眉头紧锁,问道:“万一主上违背誓约呢?” “不会的。” 祈殿玥没有理会他,垂眸离去,她要好好的睡一觉,补充精力。 天上残月的出现,为大地添上一层银光。 这是她在世界之外取得的能力,便是与添加的其中一行字有关。在许曜看来最习以为常的子母,于她而言,却是能召唤神秘与修改古今的玄妙法宝。 她感到可惜,若早一些了解的话,也许还能做得更好;但她也在庆幸,短暂的七日时间便有了成果,毕竟,人是很难取得认知之外的力量的。 祈殿玥获得了残缺的天道权限。 但她不能塑造未来。 未来,还是要等创世之神去书写的。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她在蓝星度过七日,书中已然是七年时间了。所以,她让世人保持理智与清醒,静待那一刻的到来,那一天也许遥不可及,但不会久远。 于是,一甲子的岁月,弹指一瞬。 六十年。 世界仍然笼罩在永夜之中,像是停摆了,按下了暂停键,停滞不前。 残月月光虽然皎洁明亮,但六十年,所有人都觉得腻了,甚至有人恐惧那份月色。某天起始,突有乱党造反,声称要撕毁那虚伪之天。叛乱虽被镇压,乱党之人皆押入大牢,但所有人的心间被埋下了种子。 他们很想对神女说:没有救世的能力,不是你的错,但给予了世人希望,却又将其扼杀,也是与天道抛弃世人相等的罪孽。 “六十年,一甲子。” “时至今日,依旧没有动静。” “天道一定违背了誓约!” “神女到底在做什么?” “听说她在极北创造了另一个中州,却失败了……她到底在浪费时间做什么?” 古老的神域神殿,位高权重之人聚集。 澹台尘双手紧握成拳,道:“神女殿下定是让天道所欺骗了!” “澹台小兄弟,今日事情重要,你没必要显露对神女的痴心。” “我也是认真的。”澹台尘说道:“依我看,不如再派些人到建木神树的顶上,再看看线索。” 他对那道不能踏过的漆黑之门,仍然心有执念。 这份提议说出,便令所有人陷入沉默。 建木腐朽,上去一趟已是不容易。而在此之前,神女就已说过,漆黑之门消失不见了。 “既是我提议,便由我带头吧。” 澹台尘说道:“由我…再上去看看,可有人与我一道同行?” 众人面面相觑。 也许,所有人都会选择在地面静好。 神女带来了月光,驱散了如雾般的黑夜与窒息感。世界停摆了六十七年,所有人已然麻木。这个时候,他们很多人都畏惧冒险,也怕死带来的伤痛。 当然,除了畏惧与伤痛以外,他们还担忧世界之外的风险。若真到达了世界之外,也许,他们便会真正的死去。 “好吧。” “既然无人,那便让我自行去吧。” 澹台尘微微仰头,眼中流露坚定的神色。 “殿下让天道所欺骗,我们千千万万之人,也被他所抛弃。”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六十七年了……我终是忍不了这一刻。我要这虚伪之天,绝不能遮住我的眼!” …… 远在极北,风雪呼啸的停摆之都。 这里常年冰冷,冰河与暴雪形成了天然的城墙,除非是祈殿玥的决定,否则没人可以进入停摆之都。 “所以,殿下,情况就是如此。” 侍女微微低头,将远在中州发生的事尽数拖出。 “是么…晓得了。” 祈殿玥轻点螓首,美眸微闭,“你先回去吧。” 侍女问道:“便放任澹台尘不顾么?须知这段时间以来,他总是挑战殿下您与神殿的权威……” 尽管世界陷入永夜,但神域神殿依旧是绝对的霸主。就是在这样的环境,澹台尘也始终敌视神域的众人。 “没事的,我都有把握。” 祈殿玥轻声道:“他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奴婢明白了。”侍女点头,告退。 若是从前。 祈殿玥一定会如此认为的,澹台尘不过是小人物而已,什么也做不到。但在知晓大纲与人设之后,她留了个心眼。 若是让澹台尘登上建木神树之顶,那道漆黑之门必会再现,他的运气很好,一切机缘巧合都能轻易碰上。 与祈殿玥不同。 澹台尘,以及他身后代表的千千万万的人,对于天道充满了怨恨。 “我要这虚伪之天,绝不能遮住我的眼……” “澹台尘这番话…呵呵。” 她垂眸轻笑,感到讽刺,但她并不能完全做到不管不顾。 “不过——” “那个呆子违背了承诺,不怪那些人仇恨他。” 如若真让澹台尘那些人,去往世界之外的话。结果……一定很糟糕。 那里是没有灵气的。 许曜也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但澹台尘他们,体内尚还储存着灵气,也可以随手唤出飞剑法宝。 他们所怨恨的天道,实际上却是平凡普通的人,足以可见其结局下场,许曜一定会死的。 许曜。 旧世活着的千万人。 若让祈殿玥选择其中之一,她一定选前者。 “六十年……叫我等的好辛苦。” “如果不是经常梦见你的话,我一定也想杀了你。” 祈殿玥咬着红唇,闷闷不乐,像心间的小人对自己说话。 “你肯定在忙什么事情罢…” “如果有时间,你肯定会来看我的。” “毕竟……我这么好看嘛!” 她垂眸叹息,思绪像沉入漆黑的湖水,找不着方向。心烦意乱间,对自己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幽默起来,试图让自己有些乐趣,缓和心情。 “但是,如果。” “你真的忙不过来,没有时间的话……” “就让我来帮你吧。” 犹豫了很久很久。 祈殿玥终是下定决心。 她的天道权限是残缺的,并不完整。倒不如说,能取得这份残缺的权限已是万幸,甚至其中,有那位老人的帮助。 这书中的玄幻世界像是停摆了,但创世之主始终念念不忘,仍有心愿。否则,所有人都会死,祈殿玥也会消失。 “许曜,我对你说的话。” “不知你能否听见?” 祈殿玥微微抬头,美眸凝望着风雪笼罩的天空,风雪之上,是虚伪的残月与妖娆的极光。她对着那样的天空,与自己说话。 “他们很仇恨你。但是你啊…还能让他们继续活下去。” “若让他们来到你面前。六十七年的濒死体验与等待,一定会将你分尸的。” “我会帮你。” “我会将他们的仇恨消除。” “你这个蠢货,写故事,只写了我一个人。” “还得让我来帮你。将‘我’,写成‘我们’。” “这是你欠我的。” 禁锢的巨轮滚滚向前,妄图践踏天道的旧世之人无力挣扎。从此,轮回开启。 第165章 结局 ,一家人 第165章 结局 ,一家人 许曜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他以另一个视角看见曾经的自己,原来在久远以前,祈殿玥就已见过他了。当时只当是自己心间的妄想、自我对话,实际上是她的声音。 轮回的序幕结束,一切仿佛像按住了快进键。 从第一世轮回起始,到最终,到结束。 亘古岁月、漫漫长夜之中,无法承受轮回冲击的人们,率先被淘汰,他们渐渐地失去意识,化作活死人。 许曜亲眼目睹,祈殿玥在有秩序的屠杀。 她杀了所有妄图僭越天道的人。 对于弱小的人,另他们成为活死人。 对于坚定的人,则转移仇恨,让他们的怨念,从天道转移至祈殿玥身上。 漫长的轮回之中,人们无法承受神域神女的背叛,何况是永不会停歇的轮回。 从此,再无人注意天道,甚至有人渴求天道投下一缕视线。 这是最耗费时间的做法,但是…她选择去做了。 …… 连续的记忆片段如潮水般灌入思绪之中,许曜的神识像是被撕裂,疼痛难忍。 他像是祈殿玥的本尊,经历后者的一生。 当他醒来时,心跳得很快,周遭场景如梦如幻,他看见许久未曾看见的极光与残月。 “清醒了吗?”祈殿玥问道。 “嗯……” 许曜眉头紧皱,捏着额头,“感觉头快要裂开了…” “神识没有因此崩溃。不知…该说你是命大呢,还是心志坚定。” “……你起了杀心。” 许曜的心怦怦直跳。 现在的他就想脆弱的一张纸,在祈殿玥面前毫无招架之力。撕碎、蹂躏,或者画下标记,或者用颜色侵染,她想做什么,一切都是轻而易举。 “轮回到了后半程,我开始…有了些变化。” “我在想,许曜,你…真可恶啊。” “很想杀你,将你的手脚断去、肢解,掏出心脏来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祈殿玥声音冷漠,“如果……你没有救下元媛的话,也许我真会这么做。” 许曜问道:“元媛…?” “实际上,她是我的一缕执念的化身。”祈殿玥淡然道:“只等你目睹元媛死去。那么…我的执念被消除,杀你便不再有顾虑了,就像对其他人一样。” 许曜知道,她想要斩断自己的执念,已是轻而易举。 如果她真有杀心,不必一遍遍的继续轮回下去,中途,就已可以结束了。 更不会在许曜来到位面之后,故意继续演戏下去。 所以,就算许曜当真对元媛坐视不管,她也一定会出手,暗中救出,并将执念收回。 “殿下。” “嗯?” 他沉默良久,不知该以怎样的情绪与心境去说话。“谢谢。我明白了。” “从一开始,你便给予我足够的提示,让我发现系统是人为操纵的,伪造虚假的澹台尘,让本没有系统的传统气运之子却有了系统,让我对这一切有合理的猜测。” 许曜说道:“在最关键的时刻,你将虚梦恩赐送来,让老域主有了传话、并再次提醒我的机会。你生怕我不明白。” 祈殿玥垂眸微笑,沉默无言。 “但我还有两点不太明白。” “说罢。” “妖九幽…是怎一回事?”他问道。 “那是无趣的多余的故事罢了。” 祈殿玥说道:“那些人试图钻研神术的规律,却始终不能如愿。我给了他们机缘,代价不过是变成非人的怪物,就像邪族与魔修一样。” 她的确是给足机会的。 像妖九幽这样的旧世之人,一旦掌握了崭新的邪术,便能在轮回中保持前一世的记忆。他们混迹在邪族与魔宗间,可以寻找到许曜,可以公布真相。 “可惜,没想到的是…” 祈殿玥眉头微挑,言语无奈,“他们太笨了,或是理解错误。如妖九幽,他便是根本就学不会,以至于记忆苏醒的太迟太迟;如俎鼠邪帝……喔,它的误解太多,什么事也办不成。” “旧世万千人,没有一个支棱起来。”许曜无奈笑道。 祈殿玥轻点螓首,“是的。” 但是… 这却让许曜感到她的艰辛。 在蓝星中,有名为“无限猴子”的定理。 在无穷长的时间中,即便是随机打字的猴子,都可以打出有意义的词语,甚至谱写成书,只要时间足够的话…… 但在轮回之中,在千万人与百世轮回间,直到今日,竟无一人学得会神术。 正因妖九幽等人不靠谱。 祈殿玥才决定,赐予之后的虚梦恩赐,并让老域主自以为是的觉得抓住了机会。 ”还有什么想问的么?她轻声道。 许曜点头,说道:“这一切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让你见证,让你结束。” 祈殿玥微笑道,“在漫长的轮回中,对他们而言,你的存在已经等同于救世主。” “他们对我的仇怨,已是恨之入骨。”她停顿些许,说道:“待你亲手了解轮回,杀了‘朔月’,他们便可安息,甘愿死去。” 自始至终,朔月不过是一个靶子。就像王朝国度的傀儡皇帝的暴政,真正的权力掌控者另有其人。 旧世之人以为,他们的救世主杀死朔月,苦厄就结束了,心愿也了解。实际上,这是莫大的玩笑话。 余下存活的旧世之人,他们的意志最为坚定,威胁最大。 他们也许会率先推翻祈殿玥的统治,而后,将目光转移到天道。 如果换作别人,也许会许诺旧世之人一个盛世,让他们活下去。 但换作祈殿玥,唯有杀之一字。 费尽心思,将他们全部杀了。 还是令他们心甘情愿地“自杀”,自以为这是解脱。 自此,一切便结束了。 书中的玄幻世界,最后一人,仅剩下曾经的神域神女祈殿玥。 “我是他们的‘救世主’……?” 许曜说道:“那么……你就是我的救世主。” 祈殿玥莞尔一笑,“你是我的创世之神,不必说这样的玩笑话。” “我没开玩笑的。” “嗯…”祈殿玥轻声道:“虽然这样说显得骄傲、自大,但我确实觉得,我所做的一切,不比你少多少。” “殿下,是你太谦虚了……” 许曜想了很久,不知以怎样的言语去说,心间万千话到了嘴边,却只有两个字。 “谢谢。”他说道。 “只有谢谢么?” 祈殿玥眼眸微垂,神情恬淡,像是静挂云端的残月,让人仰慕,让人心安。 她做了很多。 转移仇恨;磨灭人的魂魄。 为阻止旧世之人的僭越,甚至沾满鲜血,手刃万千,叫那些人全部死去,她也能轻松去做,丝毫不在意旧世之人的唾弃。 莫大的牺牲,不能仅仅只换来一句谢谢。 赞美苦难,与言语上的“谢谢”,是最恶毒的诅咒。 没有人不物质,不喜欢嘉奖与谢礼。 “我没有足够的,与之等价的嘉奖与谢礼…” 许曜心中如此想着,然后,如是说道。 “……” 祈殿玥美眸微闭,红唇微启,她深深的叹息,精致的容颜仿佛写满了无奈。 “所以说啊,在听到我的创世之主,竟然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那时,我还觉得吃惊。不过现在看来,倒渐渐能理解了。” 她表情冷漠,言语间有淡淡的嘲讽,“真替那些试图喜欢你的女孩子,感到可惜…怎么碰上你这样的呆子呢?” “……” “说回正题罢。” 祈殿玥轻声道:“我确实是想要谢礼的。你有,而且你也足够付得起。” “能让我猜一下么?” 许曜问道。 “……”她笑着微微点头,“说罢,若是说对,也许是我嘉奖你。” 许曜想了很久,才说道:“我的时间。” “时间?”祈殿玥稍显意外,看起来她好像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答案。 但许曜仍然坚定自己的想法,她就是这样,乐忠于最普通最低劣的欺骗,玩弄人于鼓掌之间,她对此自豪。 “对。” 许曜说道:“从今往后,便在这无尽轮回之中,继续进行下去。如果我运气足够好的话,也许你会陪同我一起。” 便在这漆黑的,没有别人的玄幻世界之中,写下新的篇章。 极北的停摆之都,被停止了时间,这里常年风雪笼罩,万物皆覆着一层冰晶。 但不久以后,停摆之都将会是伊甸园,这里将会是新的开始。 他能想到的结局,莫过于如此。 然而,有人不同意,她认为这难免落了俗套。 “……”祈殿玥柳眉微蹙,神色不悦,“你在想什么?” “那是……我猜错了么?”许曜略微迟疑,“还是说,是我高攀了。” “我没想那么多。”祈殿玥的美眸,流溢着淡淡的鄙夷情绪,“你想的太浪漫了,我不会这么做,太过于肉麻。” “……” 这下是轮到许曜沉默无言了。 “我想要的谢礼只有一个。” “那到底是……?” 祈殿玥那一对异色瞳孔中,倒映着许曜的身影。她轻轻抬手,抚揉着后者的侧脸,用平淡却显得暧昧的语气,轻声说道。 “你的身体。”她的声音动人。 “……?” 这是否,太不对劲了些…令人矛盾。 祈殿玥嫣然一笑,“现在,我允许你可以涩涩了。我期待这一天,等了很久。” “嗯?” “你为什么脸红了?” 她美眸之中露出些许好奇,感到许曜的侧脸渐渐发烫。 “有点小突然。” 许曜长舒一声,保持镇静。 “从今往后,我想共处、同住,同床共枕,哦,我不喜欢生子,其他的我都会听从你,唯独这一点我做不到,必须向你反抗,我不想要孩子的。” “我坚持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一天。就为了从‘我’,写到‘我们’。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享受很久。” 很久,很久了。 这本是祈殿玥她自己的故事。 从出生起始,历经血腥与杀伐,成为神女,到最后结束一切……这本应是她的最终结局。 但她在漫长轮回之中,厮守至今,将她的故事,书写成他们。 祈殿玥垂眸微笑,心间已浮想着许多未来。 许曜的心被触动了,“殿下…” “其实刚才,我又骗了你。” “……?” “我不是说,给你吃下的药是安眠药么?不,不是的,那就是椿药。” “啥?”许曜一愣,“我怎什么感觉也没有?” “当然。” 祈殿玥轻声笑道,仿佛将一切掌控在手中,“那是……对于神识的椿药,能令你放下戒备,令你我…神魂交融。” “……” “否则,你怎会接收到关于我的记忆呢?” 许曜脸色变了,他觉得身子没有异样,想来是神识经历的那事……但神魂交融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体验,还有什么副作用,他却一点也感受不出来。 “你以前明明很涩的,这本应是梦寐以求的事,为什么现在慌慌张张了?”祈殿玥眉头微挑,言语间充满淡淡的嘲笑。 “……” 许曜眉头紧皱,没有话可说。 “好啦,不戏弄你了……” “屑女人,你是真可恶啊。” “许曜,还记得…我与你说的,那位老奶奶么?” 听闻此言,他回忆从前那位慈祥的老奶奶,好似弱不禁风的样子,实际却也是隐世高人罢。 “老奶奶,对了,她是?”许曜问道。 “跟你,跟我一样。” “啊…?” “久远以前,她便也从三千大世界中,来到你那儿。因为她也有喜欢的人。不过可惜……” 说于此处,祈殿玥迟疑些许。 “可惜什么?”许曜问道。 “她的丈夫是平凡普通的人……那个人,已经走了。”她沉重地叹息,“不过她觉得,还是度过充实的一生。” “……” 寂静片刻,沉默无言。 许曜想到了他们自己。 似乎,那也将是他们命定的结局。 “那其实……是个遗憾的结局。”许曜说道。 “嗯。我不喜欢遗憾,那位老奶奶也是。所以,她帮助了我们。” 祈殿玥轻声道。 她缓缓转过身,轻轻挥手。 前方。 漆黑之门缓缓浮现。 那是在建木神树的顶端,是通往世界之外的唯一的门。 “她会帮助我们,开启再度回去的门。” “回去……去蓝星?”许曜迟疑。 “是的。走吧。” 祈殿玥将一缕白发挽在耳后,伸出冰凉白皙的小手,异色美眸之中流溢着淡淡的幸福的笑。她在等,等许曜牵她的手。 偏是此刻,许曜却显得犹豫。 “怎么了?”祈殿玥轻声问道。 “我感觉…我什么都没做,有些配不上。” “主上,您创造了我,并且始终记着我们,没有让我们消失。这,就足够了。” 她微微一笑,道:“带我回家,我累了,想睡一会。” 许曜向着前方望去。 漆黑无框的大门静静矗立,就像停摆之都的风景被割下一道口子,显露出虚无空间的狰狞裂缝。但他知道,这是通往世界之外的门,是回家的路途,时间很久,终于该回去了,这座玄幻世界的人们,其信念都已得到了满足,没有人再留下来了,许曜他们继续留在这儿,难免孤单。 “过了这扇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许曜牵住她的手,柔若无骨,触感冰凉,他们并肩站在一起,侧过头,凝视着她浮现淡淡的红晕侧颜,心砰砰地跳。 “原来你也会说好听的情话。”祈殿玥抿了抿红唇,故作傲娇,“我还以为你是满脑子只会填满黄色废料的家伙。” “……” 许曜眉头微皱,“你毒舌的毛病必须得改。” “我亲你的时候,你怎不嫌我毒舌呢。” “……” “哼哼哼。”她笑得很开心,“走吧,回家。” “回家。” 我想还能再水一个月,但不水了。 支付宝红包小彩蛋:qaq 后记4 第166章 后记4 暮色降临,暮霭笼罩了大地,客家酒楼亮起了灯火,这里生意盎然,热火朝天,承担了县城内大部分婚宴喜事以及酒宴聚会。总有人是站着走进酒楼,然后被人搀扶着出去了,他们喝得太多,却又不得不喝。 杯觥交错之中,不知不觉间,暗蓝色的星夜如潮水般侵蚀了黄昏。随着一轮弦月的缓缓攀升,银白色的微弱的月光洒向大地。于是,天边最后的一点夕阳暮色也沉入了山后,天彻底黑下来了。 县城客家酒楼的这场酒宴,就是从暮色时分起始,到月上中天之后,结束了。 许曜是站着走进酒楼,此刻也需跟人互相搀扶着出来。他是跟一位多年不见的同学相聚在一起,喝得许多,故双方都醉生梦死,哪怕互相搀扶,彼此步伐也都跌跌撞撞,险些摔倒。 “好,许子……就到这儿了,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我叫个代驾过来,送你一起回去……” 与许曜互相搀扶的,昔日的英俊帅气的学长,如今已是啤酒肚,且有了地中海的苗头。他并不比许曜大多少,只是基层居村的工作劳累,以及烟酒的侵染,加上家庭的琐事,才让他烦心于此。 “我就这几步路,走回去就行,不坐车了。”许曜说,“代驾我已经帮你叫了,在路上……” “哦,哦!好!” 那人拍了拍脑袋,不小心搓了一缕松软的头发下来,他喝得太醉,没怎么在意,“那行,许子,你先回去吧,有空再联系。哦!对了,你说的那事,只要你父母那边能搞定,我这边马上也可以做好,刚好是人口普查的这个空档期……” “欠你个人情。”许曜说。 “哎!这算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他喝得太多,结结巴巴,又显得话痨,后面念叨着许多个字词都听不清了。 这时候,代驾已经来了,许曜再与他道别过后,便离开了酒楼。 回去的路上,拐入巷道。 许曜长舒一声,灵力一动,将体内的酒精逼出体外,他稍稍麻痹的思绪顿时清醒许多了。 他是不会喝酒,很不擅长应付酒席的,往常在酒席上总喜欢跟小孩坐一桌的他,这次也主动跟老同学拼酒。在县城这里,不论是亲戚聚会还是找老同学求人办事,喝酒是多少都必须要学会的技能。 刚刚在一起的老同学,是县城一处村落的村主任,他的一位亲戚在市内的人口普查办公室内,可以帮很大的忙。与此同时,父母那边找的关系,则在本地的公安中,职位不小。 同时解决了居村和公安的关系,这样很好,毕竟户籍这事远不止是与公安有关的。 否则可以想象这种情况,到公安去申报户口,被要求先去居村开证明;但想让居村开证明,又必须得让公安先出具一份证明……双方为了不担责,彼此推脱,一来二去就陷入了个死循环。这种情况下没有外力作用,显然是不可能打破循环的。 现在,一切都打通得差不多了,就看最后真正实施的情况。 在回到现实世界后,许曜还是头一次觉得如此轻松惬意,解决了身份证与户口的事情以后,往后的一切问题就都不再是什么问题了。 傻白毛就算再怎么被拒稿,那也没关系。能有一份户口,不再是外人,这就已经可以了。哪怕之后她再是天天被拒稿,再是怎么的身无分文,或者说赚不到任何一点钱……那也没事,他专门养着她。 回到家后,已是半夜十二点了。 许曜打开门,以为能看见一个还在熬夜看日本动漫的宅女。没想到,现在屋子里静悄悄的,灯是关着的,一切都悄无声息。 啪嗒! 他打开客厅灯的开关,明亮的灯光冲散了屋子内的黑夜,一切都被照亮在灯光之下,唯独有个人不见踪影。 “玥玥?”他眉头微皱,试探性地出声一问。 客厅无人,遂再到卧室房间、洗手间、阳台去,也是静悄悄的。 祈殿玥不在家中。 已是宅女属性,总是闭门不出的祈殿玥,这会能去哪?须知以她懒散的性子,就算是楼下便利店就有售卖的可乐,她也懒得特地下楼去买,绝不会离开家门半步。 如果让别人来评价,那么他们一定会认为,许曜这是单身太久,以至于出幻觉了。世界上哪有什么可爱的会为你穿白丝的白发神女呢?显然都是幻觉。 但许曜就没想过这一点,他笃定了祈殿玥是在玩捉迷藏。 不出几步,他就在卧室房间内发现了一处异样情况。 就在卧室的床边,立着一道狰狞幽黑的空间裂缝。这个裂缝很狭窄,约是半个大拇指指甲盖的大小,又因为颜色漆黑,隐没于阴影死角处,理所当然地很容易就被忽视了。 此刻,许曜找到这处空间裂缝,自然明白了这是祈殿玥在搞的鬼。就是不知,这傻妮子要做什么? 他迟疑些许,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触碰空间裂缝。 呼—— 裂缝顿时坍塌成一道能容纳一人进入的黑洞,凛冽的空间狂风呼啸,庞大的吸力牵扯着许曜的身子。他可以抵御这阵吸力,但什么也没做,任由着被拽了进去。 世界颠倒旋转,如入电影中的黑洞的画面情节,前方的风景被无限放大,而后方的卧室房间的景象则被无限缩小。后方的卧室世界,已像是一口枯井内的世界。 许曜来到了空间裂缝中,这一方渺小平凡的小世界。 这一片小世界有着异样的熟悉的风景。 暮霭缥缈,云雾缭绕,地平线的夕阳黄昏将绿草如茵的平原染得绯红。远方尽头有山峰绵延,山川上覆着一层轻薄的纯白之雪,祥和,安逸,如一层纤细的纱衣;山下则是漫漫无垠的黑岩,岩间倾泄着一条条深邃狰狞的冰川,从山腰处起始蔓延至大地,直至没入雪山前那深邃平静的湖泊中。湖水是比另一片白昼天空还要更深的蓝色,蓝得发黑,微风拂过将平静的水面掀起波澜皱褶。 此时恰是云开雾散,日照金山,远处的黄昏将川原雪山之顶映照得金黄、绯红。一座座雪山像是一柄柄天神之剑,竖立在天与地之间。左侧的地平线是璀璨的夕阳黄昏,右侧则已被一片暗蓝的星夜所取代。黄昏与黑夜的交替,中间便被这如剑似得雪山粗暴地切开了。 而金碧辉煌的神殿殿塔,在雪山、湖水、森林、草原之前,都显得黯淡。 这里是应天神域。 许曜认得这里,他以为玄幻世界已然崩塌瓦解了,没想到…还存在着。 他知道,祈殿玥一定就在那耸入云天的神殿高塔之上。迟疑些许,遂再度登上神殿的漫长阶梯。 这里是神的世界,那么,殿塔就是神的居所。 与过往记忆中的画面相比,此刻,神殿实在太冷清了,再也不见先前的守卫、长老、殿主以及无关紧要的路人等……就像是一座能容纳万千人的城市,在某天一夜之间被清空了,只剩下一人生存。这份凄凉与冷情感,难以言说。 金色的殿塔宽敞冷清,两侧绘有一幅幅古朴玄奥的壁画。通往上层的阶梯呈螺旋形上升,两侧则是立着一道道绚丽神圣的彩窗。夕阳从西侧投来光线,穿过彩窗,其中的鲜艳色彩便也铺在了阶梯之上。 他登上了神殿之巅。 站在这里,便是站在了这一方小世界的顶峰。他已能看到,原本笔直的地平线已然被弯折了。 暗蓝色的夜空终还是将黄昏驱散了,远方地平线仅剩下的最后一抹嫣红,也在渐渐消散。天上的星星点点在闪烁,每一个星点,都相当于一片小世界,经过以光年为计的旅程,最终才映射在人们的眼中。 俯瞰大地之渺小,仰望星空之浩瀚。 许曜认出来了,这里不是应天神域,而是一片崭新的小世界。但头顶上的浩瀚的星空,仍是那样的深邃宁静,千年不变。 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首望去,果然是祈殿玥。 这位傻白毛脱去了傻敷敷的气质,转而已是尊傲神圣的神女的姿态,她淡然挺立,神色平淡,如启明星般明亮的金色明眸之中却透露着一份温婉。她身着一袭轻薄的白纱衣裙,紧凑的裙子很好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袖上略微透明的丝质薄纱透露出雪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肌肤,袖边与裙上绘有浮云状的素金纹路,仿佛天上的云日白昼衬出她的秀美与尊傲。 “还以为你找不到这里呢。”她微微笑道。 许曜问:“你重建了应天神域吗?” “嗯嗯。” 她轻点螓首,“闲暇无事的时候,就着手打造了这一片小世界。应该说…也算是在玩‘我的世界’游戏吧。” 说于此处,她笑了一声。 许曜长舒一声,“我差点以为你重建了原来那座世界……” 他已经忘了,只依稀记得除了神域所在的中州以外,还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大陆……那就是很多小说中很常见的地图划分。 “我有打算这么做。”祈殿玥说。 “认真的吗?” “当然。” 她认真地点点头,踏出脚步,来到许曜的身边,如女帝君临天下般的傲慢的姿态,俯瞰下方这座渺小的大陆。 “从西侧的平原走向尽头,会来到东侧的古道森林;跨过极北的静谧湖水与冰川雪山,则是会去到南侧的丛林沼泽。这个世界,就像是一颗小小的玻璃球,离想象之中的浩瀚无垠的大千世界,还差得很远很远。不过,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我要像你一样,也塑造一座新世界,你知道天上每一颗繁星所存在的意义吗?” “请殿下解惑。” 祈殿玥抿嘴一笑,“每一颗繁星,都是一个人,一道魂魄。每一个活过的人,在这个宇宙上都有一颗对应的星星在闪烁。将来,他们会降临在这片大地上,沐浴着神明为他们创造的白昼晨光之中,在一座伊甸园内繁衍后代。此后便有了家庭、村落、城镇、国家……亲眼目睹他们从零开始,塑造出空前繁华的人族的时代,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 “那么殿下,从今后起…我应该称呼您为上帝了。”许曜说。 “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话,那么上帝又是被谁塑造的呢?”祈殿玥说,“另一个上帝?” 许曜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静坐在神殿之巅,俯瞰着远方地平线的星穹与大地。 他知道,祈殿玥不是那种会喜欢过平凡日常生活的人。对许多人来说,只有经历过大起大落才会觉得平凡日常的美好。但对她来说,越是经历过大起大落,就越是追求。 是的,她不会满足于现代社会,让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神域神女,到另一个新世界去过无趣的平淡如白开水的日常生活,她会过得下去么?她无数次说想在现实世界动用武力,去掠夺财富和地位,那可不是说着玩的,那是很认真的。 也许在现实世界生活,反而是束缚住了她。 许曜看着坐在旁侧的祈殿玥的侧脸,问道:“这是个很大很繁忙的工程…需要我帮忙吗?” “当然!你不会还想偷懒罢!” 祈殿玥抿着小嘴,嫌弃的微笑地说道,“你要做的可多,每天多准备些吃的,喝的,要甜的!越甜越好。只有吃这些甜食,本殿才有动力去干活嘛。你的家很不错,是一座很好的避风港……对了,还有很多风景与建筑,都需参考你们那的电影和动漫呢…这些电影和动漫,都需要你推荐我才看。” 她看出了许曜心间的思绪,所以,才说了这一番话,以证明她虽然不是甘于平凡日常的人,却也对此并不抗拒。只要是有许曜在的地方,一切都好过所有。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与沉默,许曜只是抬头,凝望着天上那一轮弦月。他发现小世界内的弦月的弧度,与现实世界的今日一模一样。 “玥玥。” “嗯?” “无论你想去哪,我都陪你。”许曜说。 祈殿玥微微垂眸,低声道:“我哪也不去,我又能哪去呢?倒是你,某天如果你离开这一座城,离开这一座位面,无论去向何处,也是我陪着你。” 她说话时,突然感受到手上传来一抹炽热的触感,原来是许曜悄然间握住了她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不愿松开。 她垂下眼眸,笑颜温婉,然后右手与许曜的左手手一起紧紧地十指相扣。 “毕竟,我是你的人。”她靠在许曜的肩上,轻声低语。 他们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肩并肩坐着,彼此十指紧扣,皆仰望同一片星空。 待繁星取代落日,待皓月坠入星夜,每到这个时候,他们皆共枕在同一张床上,彼此像抱着抱枕一样睡着对方的肩膀,然后互相道一声晚安。但今夜,他们还没有睡的兴致,还想在这一方小世界里继续熬夜…… 这时夜很深,天上的繁星已十分璀璨明亮,它们共同铺成一条笔直绚烂横跨天穹的银河,宛如天上之水,奔流千里,不见尽头。从古至今夕,这条跨越了无数光年的繁星银河见证了无数个天地的神话与故事,引起了多少美丽的遐想与美好的童话。 许曜用他有限的天文知识,在明亮的银河带上找到了牛郎星与织女星,他向祈殿玥诉说这段民间的神话,以及他们所对应的天上的星星。 他还说道:“我想到一句话,想对你说。” “嗯…”祈殿玥轻轻哼声,许是期待。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他话说完,没有听见祈殿玥的回应,于是收回了仰望星空的视线,转而看向旁侧的佳人。这时候,祈殿玥抿着小嘴,侧颜泛着一层仿佛能滴血的鲜艳的娇红。她躲避着许曜的视线,但握着的手却更加用力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 “你…很肉麻,但是嘴巴很甜……像一根加了太多糖的糖果,你知道吗…”祈殿玥小声咕哝。 许曜也禁不住尴尬,“下次不说了。” “不。” 她轻轻摇头,长长地深呼吸,十指紧扣交握的手更加用力了,仿佛下定了决心地去说道:“你知道的。我……爱吃甜的,更爱吃糖果,你明白吗?” “……” “…嗯。” 她轻叹一声,缓缓再向许曜的一侧坐近,直至两人能感受到彼此起伏的胸膛与呼吸,身子几乎要紧紧贴着甚至融合在一起。 她松开了紧握着的手,转而搭在许曜的肩上。就在这一方小世界的星夜银河之下,就在这一刻,她主动凑上前,深深吻住了许曜。 突如其来的亲吻索取像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许曜的脑中一片空白,先是顺从的一动不动,仿佛一切理所当然,一切都循着本能去做。再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该是主动的那个人,一狠心,将上位和主动权夺了过来。 祈殿玥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许曜看到她的金色明眸里雾蒙蒙的,泛起了水润的泪水。她的俏脸泛起了红潮,鲜艳的红晕仿佛真得要渗出鲜血。她的眼神渐渐迷离,往昔清纯尊傲的面容此刻夹杂着顺从与妩媚,他们沉寂于其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直至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分离。 “现在,你明白了吗?”她说。 话音未落,她的娇躯又是一阵颤抖,想说的话又被堵在了嘴边,只剩下呜呜咽咽的柔软声。 后5 夏天到了 第167章 后5 夏天到了 七月,天很蓝。 乡下小镇的村子中,水稻青绿,农人们咬着一根芦苇,挽起裤脚,穿梭在稻田河流间。 风自东南的海吹来,跨过广阔沧海,驰过茫茫江河,拂过无数的街道无数的景色,在掠过这座村子这条公路的时候,于此地喝茶的农人们抬头向风的方向投去一瞥。 这时候他们会看见,在东南方也就是风吹来的方向,那一条笔直漫长的如同地平线的公路上,有两道纤细渺小的身影,正手牵着手,徒步前行。 “那是老许家的孙儿。” 年已八十的老农人皱紧了脸上如核桃皮般的皱纹,他提着烟斗,指了指那两人,说:“镇上前几天刚通知的消息,他考到咱这儿哩,以后是要做驻村干部。” “老许一家去了镇上,再然后去了城里,到第三代的时候,年轻人还是回来了。”另一位老人说,“还带了姑娘回来!” 许曜想起自己爷爷奶奶一辈尚在世时,父母时常带自己来这儿玩,如今许久才回来,风景与记忆中的竟然也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这次回来时,自己带了一位新人,也就是玥玥。 他转过头,看着身旁女孩的微微泛红的侧脸,在烈日下并肩行走了很久,看似身娇体柔的她不仅没有任何怨言,并且脸色看上去也十分不错。 女孩儿有着一头雪白秀发,发梢在阳光下显得金黄璀璨。她戴着草帽,身穿一袭简单朴素的纯白夏日连衣裙,裙摆向下垂落,遮蔽了大部分双腿的肌肤。只有裸露出来的两条纤细小腿的曼妙的曲线在不断向下蔓延,直至到了足踝处,沉没于那一对白色的高跟凉鞋之中。她迈着平稳婀娜的步伐,走了很远,却像是不觉得累。 七月夏天的山风温热、慵懒,软绵绵地吹来,让人昏昏沉沉地想睡。 笔直的公路穿梭在墨绿稻田之间,前方已经快要能望见尽头。两侧的公路电线杆排排并立,略微下垂的电线上偶有候鸟驻足停留。 厚厚的积雨云悬浮在海蓝色的天空,压得很低很低,像是踮起脚尖触手可及。 祈殿玥扶着草帽,轻轻抬首,望着天上压得很低很低的一朵朵积雨云,边走边看时,不知不觉间向上抬手,手掌心伸向其中一片云朵的方向,像是要把它握在手心。 突然有山风吹来,将云层从她的掌心间带走,而他秀发上的草帽也一并飘浮而起,飞向远处。 她先是踮起脚尖,然后慌慌张张地小步向前跑。只是草帽早已飞远,追不上了。 两人抬起头,看见风像是有形状一般推着白云前进,而被卷于高空之上的草帽似乎也渐渐融入了云层中,很快只变成了一个渺小的小点,随着风远去。 她垂头丧气,唉了一声,双手叉腰的然后抿着小嘴,很不满意。 许曜摸了摸她的雪白秀发,“一会重新再买吧。” “那是阿姨送我的呢。” 她想,如若可以,自己绝对不会陪许曜玩这种普通人过家家的游戏,她一定会在任何地方使用灵力来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轻松些。比如说些现在,帽子丢了,那就飞上天去将它拿回来,而不是任由着草帽越飞越远。 但人在屋檐下,那就低头算了咯。 “还叫阿姨呢?”许曜说,“该叫妈。” “唔。” 祈殿玥唔了一声,然后微微别过头,什么话也不说了,装高冷似得,实际上心底也羞涩得很。 她玩弄着自己被阳光染得金黄的雪白发梢,故意转移了话题,说道:“快点走啦,等太阳落山,镇上唯一的大超市就要关门了。” “好好好。” 许曜附和着,看见祈殿玥赌气似得走在前头,突然间勾起了他的手,两人加快了速度,大踏步奔着镇上的方向前进。 大概三天前,他们来到了这座山村。村子有个很不错的名字,名叫仙游。 这里距离最近的镇上,也有六七里路,没有公交车辆往来,只能靠步行或是私家车。 这里是许曜的祖父母一辈的故居,世世代代,直至到了他父母一辈,才渐渐远离了村子,皆奔向大城市去生活。 但在他考公进了个乡镇,并且被派到仙游村作驻村干部的时候,他们一家才发现,命运总是兜兜绕绕,又回来了这里,不可谓无缘。 三天前,他带着祈殿玥回到仙游,打扫祖父母的故居,搬迁家具衣物,准备住下了。 这里很好,空气温馨,山风凉爽,夏日的白昼总是能看见成片成片的积雨云和如海一般蔚蓝的天,夜晚总也能看见地上的萤火虫与天上的璀璨繁星彼此闪烁,有时后半夜也睡不着觉,一抬头,肉眼能清晰可见银河的银心在山的后面升起来了,银河两岸的牛郎与织女星闪烁着别样光辉。什么都很好,可很多时候也很不方便。 没有公共交通,没有书店、网咖、咖啡厅,外卖快递一类就更不必提了,连到这里的光纤线路总是很慢,手机上的信号常年只有两三格。就连想去超市采购,都得行六七里路到镇上去。 许曜和祈殿玥就需要赶着时间,到镇上的超市去。 当然说是超市,其实也只是大一点的农家便利店。 颇有点幻梦破裂的感受。 祈殿玥站在便利店的门口,抿了抿小嘴,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这就是你说的大超市啊。”她低声抱怨道,“我早该想到了,哪有大超市会在日落以后就关门的呢,你老是骗我。” 嗒! 许曜抬起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快点走啦。” “噢。” 虽然落差有些大,但祈殿玥还是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因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虽然只是个便利店,但她想买的东西一应具有。 两人各提了一筐购物篮,自行挑选。 到结账的时候,许曜提着一整筐的火锅食材和日用品,准备结账,这时才看到祈殿玥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她篮子里装的都是零食和饮料,像是大丰收过后的小孩子,神色不错。 “买这么多提不动吧。”许曜说。 “你在小瞧我。” 祈殿玥哼了一声,将衣裙挽起,显露出她那纤细雪白的瘦弱可怜的小手臂,她的右手向上提起,在许曜面前展示着自己那可怜甚至完全没有的“肌肉”,模样尤为蠢萌。 “沙雕。”许曜说。 “等会我这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她握紧了小拳头,轻轻打在许曜的胸膛上。 许曜瞥了一眼便利店的大婶,后者面无表情,他咳嗽一声,将商品一一陈列摆上来,说道:“结账。” 东西的确买得太多了,诸如巧克力棒、薯片、饼干之类的零食还只是一回事,但像是饮料这种,加上去就沉甸甸的了。 回去还是要走六七里路,没有车,只能提着几大袋重物步行。好在他们都是修炼者,体力不成问题。 只是太阳快要落山了。 落日沉溺在橘色的云海之中,火红色的霞光穿透了云层之下,洒向了大地。天边的晚霞火烧云赤红一片,公路沿途两侧的风景闪烁着粉红,许曜望着远处的稻田,在夕阳通红的光芒中,被染红的水稻随风而动。还有横在远处的河流、树木、茅屋、池塘,它们都红了,树、风、房屋、街道、日月山川都染上了颜色,天地沉沦在这片血红色之中。 而天的另一边,如潮水般的暗蓝色已经升起来了,黑夜向前吞噬,驱散着落日。上弦月缓缓升起,身后带着明亮的长庚星,行走于夜色之间。 待两人走到仙游村的时候,晚霞和火烧云被黑夜驱散吞没,太阳被赶到了天的另一边。它已经落入地平线下,时间到了蓝调时刻,天空呈现出最静谧的暗蓝色。黯淡的路灯闪烁,有些像电力不足。 许曜回到家,在院子里摆上一张小木桌,将排插从屋内一直拉到院子的桌上,摆上火锅,准备好酱料。 夏天最惬意的时候总是要这样的,在有宽旷院子的房屋度过,桌上的火锅酱料要加满火红色的辣,杯子内的啤酒或可乐饮料要满上,桌子边的两人一边吃得浑身燥热,一边扇风,一边聊天嬉笑。 这样惬意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乃至于永远。 “夏天到了。” 祈殿玥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嘴唇边的红色的辣椒油,她被雪发刘海遮掩下的额头上有些许晶莹温润的露水,两侧的脸颊因为辣而升起一层绯红,像是刚才傍晚黄昏时候的火烧云。 “现在天气好热,空调什么时候可以装好呢。”她问。 “还有很多事,一件一件慢慢来。” “宽带网络呢。” “要看运营商那边的安排,可能就这几天的时间。” “哦哦。” 两人沉默了一会,听着叽叽喳喳的蝉鸣声,聊着日常这些曲曲折折弯弯绕绕的麻烦事。柴米油盐,一日三餐,晨起暮落,春夏秋冬,日常生活总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 “呆子,问一你件事。”祈殿玥突然说道。 “?” “对你来说…夏天,是什么?”她说。 许曜看着她,两人对视片刻,他又抬起头看了看夜色,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半晌后才打趣道,“网抑云时间?” 方才聊的好好的,话题一下子峰回路转到这种类似于哲学的问题上,也不怪他认为这是网抑云时间。事实上,他还很少看见玥玥郁闷的样子,倒有些期待。 祈殿玥阴沉着俏脸,桌子下,她抬起纤纤玉足,狠狠往前踹了一脚,“认真的呢,才不是网抑云。” “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啊。”许曜沉默了一会,说,“你来先答。” “我…?噢。” 祈殿玥垂眸低首,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我…有些像在做梦。” “什么?” “对我来说,夏日是个开始,是故事的开始,我记忆中的一切似乎都是自这个时候起始的,我所有的世界都诞生于这个时候,蜿蜒盘旋,兜兜转转,直至今日,直到现在的此时此刻。我…甚至觉得,有些像是在做梦,似乎都不真实存在。” 她顿了顿,美眸微微闭上,“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是一场梦,而梦也终会有尽头的。我担心某天醒来时,睁开双眼,看见的却不是现在。” 她好像真的很担心。 就像盗梦空间中的女主人公,做过太多的梦,总也会怀疑到现实。 “……” 许曜取出一罐冰镇可乐,可乐易拉罐上淌着一滴滴水珠。他提着罐身,将冰镇饮料按在了祈殿玥的侧脸上,她“唔”了一声,脸上被冻得更加绯红。 “干嘛?”她说。 “我看你可乐喝完了,才开一罐,接着啊。” “哦。” 祈殿玥接过饮料,双手捧着,任由着饮料的冰凉寒意侵入手心。 她觉得自己说的良多,说的真心,不过,面前的呆子却无动于衷,神色平淡。就像…就像是去码头整点薯条的鸽子的笑话。 真是对牛弹琴…她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许曜,问道:“你的回答呢?” 许曜沉寂片刻,突然间提起筷子,轻轻一敲桌上的瓷碗,碗筷碰撞声清脆悦耳。然后,他比了个手势,“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的一颗大树。 祈殿玥循着他的声音看去,闭紧了小嘴,安安静静地聆听。 很安静,但能听到很多声音。 蝉的鸣叫,风的呼声,沙沙价响的落叶,还有远处谁家孩子的啼哭。 面前的火锅扑腾沸腾,水蒸气一缕缕地上升,在老式路灯的映照之下被染成了暖橘色。 她聆听着,然后去看,听蝉鸣叫的声音,看在风的吹拂下而摇晃的树叶,看桌上的火锅,看缕缕上升的雾气。 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过,却是如此真实,甚至可以说真实的让她觉得像在做梦。 真实…… 恍恍惚惚间,她有些明白了。 她将可乐倒在陶瓷碗里,看着白色的陶瓷衬托出可乐液体的深邃的黑,看着上面扑腾扑腾冒着的气泡,然后,心中知道许曜想说的是什么了—— 对他来说,夏天是冗长嘈杂的蝉鸣,是沙沙作响的落叶对蝉鸣的轻蔑,是扑面而来的慵懒温热的山风,是爬升到无法再忍受的气温,是燥热过后的一辈心旷神怡的冰可乐,是每一个现实的风景。 是现实,而不是自己认为的在做梦。 这就是他带给自己的回答。 “我明白了。” 祈殿玥轻呼一声,右手手心平放在自己胸前,长长地深呼吸,“没想到,你开导人的时候偶尔也能这么灵光呢。” “什么开导啊?”许曜说,“我是说蝉叫的声音好吵。” “……”祈殿玥美眸微微垂下,面无表情。 许曜忍不住一笑,伸出手,捏了捏这尊傻白毛的红透了的滚烫脸颊。她冷眼瞥了片刻,瞬间张开温润红唇,狠狠在他手上咬了一道浅浅的咬痕。 “疼死了。”许曜捂着手说。 午夜。 吃过火锅后,两人又在仙游村这小小的自建房的住宅中收拾了一会。 天还是很热,还没有空调,风扇也只有一把。屋内就算是开了门窗,也总是很闷热,让人躁动。 刚搬来的时候,许曜在杂物间内找到了两把摇摇躺椅,这有些年头了,不过质量很好,还是能用。他在擦洗过后,又放在太阳下暴晒了两日,现在干净,倒是可以用了。 屋子内很闷热,院子里反而正正好的凉爽,他将两把躺椅摆好,又将唯一的一把风扇拉到院子内,在地上点好蚊香,抹了些花露水,便是大功告成。 祈殿玥还抱着手机,坐在院子里刚挂好的秋千上,一边晃着秋千,一边看着那两格的信号和刷不出画面的加载图标急的干瞪眼。 “没网络,好烦唉!!”她抿了抿嘴,垂头丧气。 “你别在当网瘾少女了。”许曜拍了拍躺椅,“过来试试。” “嗯?” 祈殿玥的小手仍还紧紧攥着手机,但她仍是从秋千上跃下,赤裸的玉足足尖轻点虚空,足不踏地,直接飞了过来。 扑腾一声,她娇小的身躯直接倒在躺椅上,一手撑着躺椅的手托,身子前后摇晃。 “还不错。”她说,“晚上睡在这吗?” “对。” “好。”她点点头,“屋内热死了…外面凉快些。对了…空调,空调,还有网络……” “别催了,明天天亮了再一件一件来。” 许曜伸出手,在她脑门上狠狠弹了一指,然后自己也躺在另一张椅子上,伸了伸懒腰。 山风吹来,温柔拂过身躯,一整日累积的酷暑于此时消融瓦解。 乡下村子的夜空,星星显得更加明亮。向着远处的天空看去,在群山的后方,银河的银心正在慢慢升起。 他长长的深呼吸,闭上双眼,然后握住了身边祈殿玥的柔软冰凉的小手。 悠闲惬意,安逸祥和,什么都不用想太多。 有时候他也如祈殿玥那般,会觉得这是否在做梦。 但管他的呢,当下是最好的当下,眼前是最真实的现实。 他握着玥玥的手,躺在星河下,放空心神,等着明天的到来。 想写宏大叙事给女主扩一下背景,还是放弃了;想再写个小日常,发现也是淡如白开水,写不出一点幽默笑点。拖了好久,热感冒请假休息的这两天,终于才东拼西凑出了一点点东西。 后记终1 愿与愁 后记终1 愿与愁 秋风至,庭院的银杏树下,满地金色落叶。 依然穿着夏裙的银发少女正轻轻荡漾着秋千,她低着头,手拿书纸与笔,稍作沉思,便在本子上写下一行行文字。 一枚金色的落叶飘下,随着风的轨迹,慢悠悠地落在女孩书写的稿纸上。 西北的秋风带些缓和与温柔,拂动她的秀发。令她突然停笔,静静沉思。 这里未必是最富饶的地方,却必然是最悠闲最舒心的栖息之地。 满地金色落叶的院子,就像是故事中的童话世界,住在这里的每一日,都如书中的那般美好。 只是,她想,她突然间却有些悲观消极。翻开下一页书稿,迟疑许久许久,笔尖颤颤地在稿纸写下那段她记忆犹新的一段话。 “童话的缺憾不在于它太美,而在于它必要走进一个更为纷繁而且严酷的世界,那时只怕它太娇嫩。” 她看着这如童话般美好的小小的院子,收起了纸与笔。 日落时分,农人们都将自己从忙碌中还给了生活,理应饱餐一顿,结束今日的劳累。 厨房传来炝锅的炒菜声,这声音如同传染般,各家各户接连响了起来。 几碗菜肴摆到了院子的石桌上,许曜与殿玥两人围着石桌,背靠落日与银杏树,迎着秋风而坐下。 祈殿玥将书纸与水笔,放在了石桌的一边。 许曜瞅了一眼,好奇问道:“最近在写些什么呢?” “什么也没。”她按住小本子,有所防备。 “自己人也瞒哪。” “你别管啦…”殿玥哼了一声,说道:“不过就是有感而发,写一些碎笔。” “碎笔?” “嗯…自我感觉还是不错。但在外人看来,难免矫情。”殿玥顿了顿,说道:“至少肯定不能赚钱的了……” 说于此处时,她的眼神略有些躲闪。 这就不得不提到她的工作收入的问题。 最初时候,许曜曾想过,她可以写一些网文,这样能够赚些钱。可惜她横竖学了许久,一点没学上,倒是对那些文字抗拒了。 她倒是一直都宅在家里,有时看书,有时打游戏,有时照着视频教程努力地做饭,有时笨拙地做些家务。 许曜并不在意她是否工作。 但祈殿玥始终耿耿于怀。 “不用太在意是否赚钱。写作最急不得,有时需等待,尽兴就好。”他摇了摇头,说着,继续吃饭。 殿玥抿了抿嘴,冷眼瞥了他一下,说:“你还不是为了钱途,而天天加班写那些公文嘛?” 还道是祈殿玥为何突然那般自愧,令人于心不忍,倒有些不符合她心高气傲的性子。现在一看,明了了,原来目的还是要说出这句话。 “这就是现实啊…不过,我忙完了这阵就闲下来了。”许曜老脸一红,又强调了遍,“真的。” “哼……” 两人相顾一笑,她的眼中有笑意也有生气。 只是,祈殿玥很快收起了笑容,沉思了好久。 “要不…别等这阵子了。”她突然说。 “嗯?” “能请假吗?”殿玥说,“我想一起去旅游。” 这是许曜第一次听见她带着些许真挚恳求的话语,这在过去是不常见的,极难有的。虽然说她在尽力以平淡掩饰,可仍不能避免流出的微弱情感。 “不想宅家了吗?”他问。 “嗯。”殿玥沉默了一小会,说道:“我有个愿望,想看这个世界的雪山,去有山有湖泊有木屋有壁炉的地方看一看。” “我以为你会更想去些别的地方。”许曜说。 “为什么?” “你塑造的小世界中,就是雪山、冰湖与殿塔的光景,我以为你会看腻。” “那就错了呢。美好的风景永不会厌腻。” “是的。”许曜微微点头。 其实,他并非没有要出门旅行的计划。虽说殿玥表现得很死宅,但他总看见殿玥对着游戏中逼真的风景而惊叹。 他想,不能光在渺小的屏幕中去看世界的风景。不止是殿玥与他自己,实际上,每个人都理应去看更宽阔的世界,那样才能对得起造物主筑造的崇山峻岭、江海长河。 “雪山的风景也有许多,你是…”许曜一边想着,一边说道:“我知道一处地方,那里很像罗辑居住过的雪山。” 为了学习这个世界的科学知识,祈殿玥在宅家玩游戏之余,读了不少科幻与物理书。 她知道许曜说的那个雪山风景的环境。 那里的雪山险峻陡峭,像大地的长牙,像天神的神剑,屹立在蓝天的背景上,银亮闪耀。 雪山下面的气温不会太冷,甚至可以说温暖舒适。那里是亚热带气候,就像人间的天堂,圣经中的伊甸园。 “不。”祈殿玥轻轻摇头,“我希望那里是天寒地冻的,远离人的地方。” “很冷?” “很冷,冷的甚至可以停止了时间。”她说,“远处有山,近处有湖。虽然寒冷,但是湖面不可以结冰,如若最好的话,湖面应有些流冰。天上有星星,可以的话,能看见极光会更好…” 说到后面时,她突然结巴,脸颊微红,于是闭上了嘴。 知道是自己不知不觉间说的太多,提的要求太多,再说下去,就是为难人了。 许曜微微一笑,说,“很详细,我知道一处地方。” “唉?”祈殿玥忍不住问,“有这样的地方么。” “当然有。” “那是哪里……?” “不告诉你。” “……哈。”祈殿玥抿着小嘴,“自己人也瞒哪。” “卖个关子……好吧,冰岛,我能想到除了南北极以外,大概的地方就是冰岛了。” “嗯嗯。” “不过……” “怎么了?” “嗯。”许曜说,“不过,为什么会突然想去那种地方旅游呢。” “…” 殿玥微微垂下眼眸,低头沉默,这是今天她不知道第几次沉默了。好久后,才轻声地道出几个字,“不是旅游,是我……” “什么?” “没什么。” 许曜的玩笑话戛然而止。 入秋以来,殿玥有些变化,起始只是悄无声息的,转眼一瞬的,可渐渐那份变化细水长流,持续得越来越久,终于在某天彻底改变。她突然不再宅家,突然常出去采风。开始写书,开始多愁善感,开始学会了隐瞒。 她有心事,却不肯再说。 料定那必是一件无法诉说且难以解决的心事,想要解决是如此的困难,以至于那个掌握了灵力修炼且能肆意穿梭小世界的神女,也变得缄默不言,默默将所有烦恼都藏于心中。 祈殿玥说得很小声,随后起身收拾碗筷。 “……” 她既不愿说,凭其固执的性格,想必再如何追问也得不到答案了,若是强求答案,反倒激起她的反感。 许曜了解她,也许是傲娇,也许是不愿添麻烦,又也许两者皆是。 该如何是好呢。 有问题,就会有解法。但生活向来不缺乏这种情况,寻不到问题,不知晓前进方向。前方的路途是漫漫迷雾,总算跨过迷雾,来到路口,却发现前方岔路像枝叶一般弥散开来,更寻不到方向了。这时候,连想要努力都成了一种奢望。 落日以后。 时间到了傍晚的蓝调时分。 天上的弦月缓缓爬升,星星一颗接一颗的眨眼。 月色下,祈殿玥解下围裙,擦了擦双手的水渍,走进院子的杂物间内。 这里摆着一张古老而破旧的书桌与木椅,几十年前,许曜的祖父在世时,老旧的桌椅在这儿;几十年后,当许曜和祈殿玥来到这儿居住时,老旧的桌椅也还在这儿。 这中间经历了多少事呢。 桌子面向窗台,能看见窗外光景。这中间又看过多少月升月亮与春夏秋冬呢。 她坐在桌前,轻轻抬首,金色的眸光凝望着窗外的夜空。 逆光的窗台呈现出雾蒙蒙的暖橘色,每一块玻璃上都是雨滴被晒干了的斑驳的污渍。 暖色的路灯盖过了星星和弦月的光辉,透过窗台,照射进了屋子。 光线投射之下,灰尘如蚊虫飞舞,粒粒悬浮。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那笼罩在黑暗中的柔软白皙的纤细玉手,伸向暖色路灯的投射之下。 白皙得没有血色的肌肤,蒙上了黄色的光。 灯光下,有窗台前十字框架的投影,有窗外蚊虫飞舞的跳脱的影子,也有院子围墙的隔断,影子随着光线而存在、移动、变化。 但是,唯独她的手是个例外。 在灯光下的她的手,却不见半点清晰的影子。 光线像是直直透过了她手部的肌肤与血肉,打在了地面上。 直到她深呼吸一声,闭上双眸,静心冥想许久。 当再度伸出手时,窗下的光线终于也有了她那只手的影子。只是,她的脸色却愈发苍白了。 她想起那句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切都有个尽头。 时间推着旅人前行,于是人们不可避免地走向尽头的终点。 她拾起笔,写下一行行在这个世界熟读的了然于心的文字。 “时间并不相同。” “时间不比星星更稳固。时间在行星和恒星周围加速、弯曲,在山上和山谷有所不同,同空间交织在一起,可以像海一样弯曲、隆起。物体,不论是行星还是苹果,坠落还是绕轨运行,都不是因为引力作用,而是因为它们坠入了更大质量的物体造成的光滑的时空褶皱中——如同陷入池塘的波纹中。” “如同宇宙中其他所有事物一样,我们跌向那些质量更大的事物。” “不幸的是…这就是命运,而我们难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