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武：变身破碎的她，靠加点变强》 第1章 黑光 李薇拿毯子将李诚包裹严实。 十岁的孩子，看着跟六七岁似的。 小脑袋耷拉着，脖子细得吓人，皮肤底下青黑色的血管若隐若现，看的李薇心口发闷。 这时，急诊处置室中传来医生的呼唤。 “李诚的家属在不在，请进来一下。” “诶，来了。”李薇赶忙回应，还不忘叮嘱李诚，“你别乱跑哈。” 李诚在毯子里动了动，抬眼看李薇： “被你包成这样，我怎么跑？” “呃~”李薇卡壳，纤白的小手抬起，在好看的穹鼻上挠了两下。 她，或者说“他”，原本叫李唯。 三天前，李唯还是个二十一世纪普通男青年。 结果一觉醒来，世界天翻地覆。 他不仅穿越到了这个以武为尊、危机四伏的高武平行世界，还性转成了一个刚刚考上三流武大的吊车尾女生。 只是，她还来不及纠结性别的转换。 生活的重压便如一座大山，瞬间将她拍翻在地。 李薇的父亲是一名治安员。 两年半前，牺牲于一场深渊怪物袭击事件。 母亲承受不住打击，不到一个月也跟着去了。 弟弟李诚则患有先天性深渊侵蚀症，每个月都要花钱用药。 她爸的抚恤金，加上治安局叔叔阿姨们的捐款，撑到现在，基本用完了。 药费、学费、房租，全都没了着落。 早死的爸，殉情的妈，绝症的弟弟，破碎的她。 这开局，难绷...... 关键是，她完整的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和情感。 这担子，这亲情，甩不掉，也跑不了。 当然了，就算没这些，占了人家的身体，总不能把唯一的弟弟扔下吧？ “呼......” 李薇吸了口气，走进旁边的处置室。 办公桌后，一个发际线有点危险的中年男医生正在看病历，她坐下，他才抬头。 似乎被李薇的盛世美颜晃了一下，医生顿了顿，才问：“家里大人呢？” “......不在了。”李薇声音有点闷。 “啊？”医生愣了下，再看她时，眼神里多了点怜悯，“李诚是你？” “我弟弟。” 医生沉默半晌，才说： “刚给他用了三期加强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李薇脑子嗡的一下，十指无意识攥紧，将洗的发白的校服裤子揪出褶皱，过度磨损的裤脚下，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纤细小腿。 先天性深渊侵蚀症，也叫“黑血病”。 没法根治，只能用靶向药拖着。 一期药，一个月两千多，李诚从一岁用到五岁。 二期药，一个月上万，又用了三年。 爸妈走后不到一年，二期也不管用了，换成三期药，一个月五万多，家底就这么掏空了。 以至于李薇作为一个武科生，在准武者最重要的养气血阶段，连一粒最低劣的养血丹都不舍得吃。 武道高考时，她的气血值只有53，勉强通过了全国武大最低录取标准，考了个省内三流的安河武大。 燃尽了一个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原身遗留的情感无法接受，李薇本人也难以释怀。 三期加强针，是三期靶向药失效前的最后一针。 使用后，患者最多再撑七天，相当于宣判了李诚的死刑。 医生看她脸色惨白，也挺不是滋味，但在医院见多了这种事，很快调整过来，语气尽量温和： “要是......我是说要是，能请到宗师出手，还有希望。医院这边......”他停了一下，“没有住院的必要，回家想想办法吧。” ...... 李薇从处置室出来，一屁股坐回李诚旁边，看着凌晨一点半的急诊大厅，眼神有点飘。 角落里零星几个打点滴的病人，有的自己待着，有的家人陪着。 其中一个穿粉色系睡衣的小姐姐最闹腾，一边玩手机一边被旁边男生投喂，时不时笑出声。 他们的世界是鲜活的，却把姐弟俩隔离在角落。 突然，李诚仰起小脸，“拱”了一下李薇，道：“喂，我是不是快死了啊？” 李薇回过神，抿着嘴，连吸了好几口气，才猛地一挥手，强装豪迈： “瞎说！你这病啊，我看不是小好！是一片大好啊！” “切！”李诚翻了个白眼，眼神老成得不像个孩子，“当我傻？” “呼......”李薇嘴角塌下来，像个漏气的皮球，“走走走，回家睡觉。” 她一把抱起李诚，闷头就往医院外走。 ----------------- 路灯的光影婆娑间，李薇脑子急转，翻找原身记忆。 医生说的找宗师，她知道。 宗师出手，洗筋伐髓，清理掉体内的深渊侵蚀，这是治好黑血病的唯一方法。 去年新闻报道过，杭城有个六岁小孩，家里砸了三千万，请动一位宗师，把病危的孩子给救了回来。 当时原身好像还兴奋过，可看到那三千万的数字，心立马凉透了。 但，她是李薇，也是李唯！ 上辈子活了快三十年，孤儿一个，什么难事没碰到过？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不会认输。 【等等，我现在好像长得贼好看......】李薇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李诚，你说，我把自己卖了怎么样？” 后者的小脑袋埋在李薇的颈侧，闻言扭过头：“你，卖给谁？” 李薇明媚的脸庞上露出一个蜜汁微笑。 “我在五中好歹是校花吧？追我的人能从这儿排到那儿！”她指着远方的高楼大厦，“就说我们班那个程浩，他家不是搞房地产的吗？你说他肯不肯花三千万买我？” 李诚继续死鱼眼，“三千万？你镶钻的啊？” “我靠！你这话跟谁学的？” “短视频上看的。” “......” “行了行了！” 李诚有点不耐烦： “别琢磨这些歪门邪道了......跟你说，我想爸妈了，尤其是老妈做的小点心，又甜又香......”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李薇，你放了我吧...我每天都好疼，疼得睡不着，睡着了就做噩梦，我真的受不了了。” 李薇脚步一顿，胳膊下意识收紧，把李诚抱得更牢了。 她走啊走，越走鼻子越酸，越走眼睛越涩。 她感觉脑子乱糟糟的，这是两世为人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 轰隆——！ 一声闷雷炸响，瓢泼大雨说来就来，雨水瀑布般往下倾倒。 李薇一个激灵，抬头看见十几米外有个公交站台，赶紧催动气血，几步冲了过去。 可到了雨棚底下才发现，风太大，雨是斜着刮过来的，跟子弹似的。 她连忙转身，背对着风雨坐到候车凳上，用后背护住怀里的小人儿。 轰隆隆隆！哗啦啦啦——！ 雨越下越大，后背被砸得生疼，她的回忆却在此时纠缠过来。 李唯的，李薇的；曾经的，最近的...密密麻麻，搅合在一起。 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一句话。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真是...... 惆怅间，发梢上的雨水搅进眼窝里，酸酸的，堵的慌。 还好，这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停了。 乌云散开，月亮露头，清冷的光重新洒下来。 李薇抹了把头发上的水，刚想起身，就听见街道尽头传来“哎呦哎呦”的警报声。 偏头看去，一辆黑色suv打头，后面跟着一辆救护车，风驰电掣般驶来。 本来没怎么在意，也不关她的事情。 可两车路过公交站时，竟有一缕黑光从救护车中飞射而出，“嗖”一下钻入李薇眉心。 她双眸圆瞪，愣愣盯着眼前突然冒出的一连串信息。 【检测到深渊精粹，已吸收】 【高武小辅助，已激活】 【姓名：李薇/李唯】 【境界：准武者】 【气血：53（+）】 【战法：无】 【心法：《全国中学生养血导引术（第九套修订版）》（不可升级）】 【深渊精粹：357】 李薇沉郁的心情霎时变得明媚，嘴角跟着歪了起来。 “就说嘛，穿越者怎么可能没有金手指！” 第2章 加点，筋骨齐鸣！ 灵泉市作为东溟省的省会，是深渊入侵后，国内少数几个未受战火波及的大型城市。 早期做过几年的临时首都，直到新帝都重建完成。 因此，相比于那些原址重建，或迁址重建的知名城市，这里保留了许多旧时代的符号，比如......城中村。 姐弟俩租的房子位于城中村内部一处勉强算是“商业街”的地方。 临街小破楼有三层，很旧很旧了，外墙大片剥落，连内里的红砖都变得氧化发黑。 小楼一层租给商户开超市，二楼住着房东王奶奶，顶层加盖的小阁楼则属于李薇和李诚。 为了互不干扰，原本室内一侧的楼梯被隔出来，成了一个狭窄的，独立的楼梯间，直面着街道。 摸黑爬上三层，李薇一手抱着李诚，一手拧钥匙开门。 老旧的防盗门刚刚吱呀呀地打开，那股子熟悉的，墙皮泡水的霉味儿就传了过来。 打开缺了灯罩的吸顶灯，看着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破屋，李薇开心的咧嘴直傻笑。 心境不同了，看啥都感觉眉清目秀的。 她没有立即研究自己的金手指，而是先把半湿的毯子揭开，不顾李诚的坚决反对，硬是把小屁孩脱了个精光，一把塞到一平米的“豪华”卫生间内，扯着花洒给他洗了个热水澡。 等李薇把李诚抱回他的小床时，小屁孩那表情，仿佛被无数大汉蹂躏了一般。 “哈哈哈~”李薇怪笑着给他拉上床帘，自己则返回卫生间，也冲了一下。 当她套着原身十四岁时的卡通风棉睡裙，盘膝坐到床上后，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李薇伸了个懒腰，察觉到胸口的紧绷感。 忍不住低下头，恰巧看到褪色卡通动物的脸颊被撑得浑圆，李薇脸有点烫，赶忙晃了晃脑袋，清空那些黄色废料，深吸气看向系统面板。 忽略掉个人信息部分，她盯着【深渊精粹：357】一栏，想到救护车中飞出的黑光。 “那道光，应该就是所谓的深渊精粹吧。”她想，“救护车开到我身边后，才有黑光飞出，所以说，我的系统，只能吸收一定范围内的‘精粹’。” 她分析着，估摸着当时自己与救护车的距离。 “应该有八九米的样子...或许六七米？算了，之后可以测试，当时太过震惊，根本没有关注距离。” “那么，下一点，‘深渊精粹’是什么？” “带着‘深渊’二字，那肯定跟深渊有关了。” 两百年前深渊入侵后，大大小小无数的裂隙出现在地表，深渊中的怪物们从中涌出，威胁着整个人类世界。 后来，随着武者数量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强，人类终于稳住了阵脚。 那些裂隙，要么被武者们联手摧毁，要么被管控起来，开放给所有武者探索。 但是，想要进入其中测试精粹如何获取，首先就要拿到武道联盟颁发的正式武者证。 李薇玉指微蜷，在脚趾缝里一扣一扣的，很是苦恼。 “我还不是正式武者，无法进入深渊裂隙。更何况，没战法傍身，又没实战经验，我这样的，进裂隙也是送死。” “死胡同了啊，不行，换个角度推理一下。” 她把小拇指从脚趾缝里抽出来，无意识的闻了闻，嗯，肥皂的味道。 “当时在救护车前头开路的是一辆黑色suv，车门上有个双刀斜贯盾面的蓝灰色徽记，应该是‘裂隙调查局’的车！” “裂隙调查局用公车开路，救护车上的，一定是他们的人吧？作为战斗在深渊入侵第一线的部门，伤员，那样的话...” 李薇精神一震，右拳锤在左手掌心，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刚刚肯定有渊怪入侵城市了，伤员必然参与了一线战斗，受伤后又被我吸到了精粹！” “两种可能！” “第一，他杀过渊怪，把精粹‘带’给了我！” “第二，渊怪本身就能散播精粹，他在近距离与之战斗，身上沾染了些。” 大致有了思路，李薇不再纠结，打算明天找机会测试一番，当然，更重要的是，怎么弄到3000万。 “算了，先加点！” 注意力上移，转到【气血：53（+）】栏。 盯着后边的小加号，李薇蠢蠢欲动起来。 “嘿嘿，嘿嘿嘿，哈哈哈，桀桀桀桀桀~” “深蓝，给我加点！” 啪！ 李薇兴奋的一“点”，“+”号闪动一下，气血值变成了54，深渊精粹则减少了10点，余额为347。 数字变化的一瞬间，她能明显感觉到小腹内传来一股热流，瞬息间游遍全身，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好像泡进了温泉一般。 “卧槽，吊啊！” 李薇兴奋了！ 10点精粹就能换1点气血，那她岂不是要起飞？ 要知道，准武者养血阶段的气血，可比正式武者时期的气血重要多了。 它代表着天赋，代表着未来！ 气血值60就可以选择突破成为正式武者，但这样突破的武者，极难破入中阶，更别说宗师了，基本上一辈子都会在下三阶打转。 气血值到了70，全身筋骨齐鸣，此时再突破，不但下三阶会走的很顺，中阶的瓶颈也不再艰难，甚至宗师可期。 华国最顶级的三所武大，最低的录取标准便是武考时气血值达到70。 至于后面，气血值80的小圆满，90的大圆满，和99的近道之体，对于李薇这个普通武道高中的吊车尾毕业生来说，就纯属都市传说了。 李薇看着系统面板，露出姨母笑，没想到，她也有成为“传说”的一天啊。 “深蓝，继续加点！” 啪啪啪啪啪！！！ 气血一路飙到69！ 【深渊精粹：197】 李薇白皙的皮肤倏然变得通红，未干透的长发无风自动，剩下的那点水渍迅速蒸干消散。 然后，70！ 这次，精粹减少了30点！ 瞬间，她的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 嘭嘭嘭——！ 从尾椎骨开始，二十六道弓弦断裂的震响迸出。 紧接着，是周身骨骼如刀剑交击的鸣响伴着大筋撕扯重塑的悲鸣。 “啊——！” 李薇额上青筋暴起，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剧烈的疼痛感令她忍不住惨呼出声。 “歪...” 床帘后传出李诚虚弱的呼唤，可回应他的只有李薇喉底压抑着的痛呼。 几秒钟后，帘子缝隙扯开，露出李诚的小脑袋。 看着周身不断爆响的李薇，看着一粒粒裹挟着污血的汗珠从她的毛孔中渗出。 刚刚还满脸担忧之色的李诚突然就愣住了，表情几番变化，最后定格为惊愕。 那小眼神儿，仿佛在看一个外星人。 “筋...筋骨齐鸣？李薇，你是仙帝重生了吗？” 第3章 求助失败 待重新哄睡李诚，又洗了澡，换了床单和睡裙后，外面的天已蒙蒙亮了。 李薇躺回床上，翘起二郎腿，白嫩好看的纤美脚丫一甩一甩的，心情好极了。 三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气血值70啊！ 这要是放在五中，妥妥的全校第一！ 谁能想到，有了金手指，随便点几下，就把那些尖子班学霸吭哧吭哧跑了三年的路给走完了？ 怎么说呢？ 一个字，爽！ 回想起高中三年原身受的委屈，李薇现在特想干一件事——找个权威机构测个气血，然后把结果截屏，甩到高三（十一）班的班级群里去。 可惜，现在李诚的小命要紧，她还没心情搞这些有的没的。 “唉，三千万……上哪儿搞去啊？”刚爽了没几秒，她又蔫了。 金手指是好，可眼下的问题它解决不了。 既不能让她一步登天成为宗师，也没法直接变出三千万现金。 就连【深渊精粹】到底从哪儿稳定获取，她都是两眼一抹黑。 再看一眼面板。 【姓名：李薇/李唯】 【境界：准武者】 【气血：70（+）】 【战法：无】 【心法：《全国中学生养血导引术（第九套修订版）》（不可升级）】 【深渊精粹：167】 盯着自己的气血值，她突然灵光一闪。 “我现在这气血，扔安河武大里，怎么也算个顶尖苗子了吧？学校不得捧着供着？”李薇想，“现在才七月初，还得接近俩月才开学...等不了了，明天去学校问问，看能不能哭惨申请些帮助。” 这么一想，她觉得手里的筹码还得再加点。 心念一动，又是一连串轻响！ 啪啪啪...！ 【气血：75（+）】 【深渊精粹：17】 全身骨头再次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疼是真疼，爽也是真爽。 “从70开始，加一点就要30精粹了？” 李薇咂咂嘴，觉得也还行，就是不知道后面冲小圆满、大圆满的时候，这消耗会不会直接起飞。 她在床上兴奋地滚了两圈，实在睡不着，干脆摸出那只饱经沧桑的破手机。 打开备忘录，两只拇指交替敲击—— 1、搞3000万：1求助学校，2卖身 2、研究精粹机制：1裂隙入口，2调查局门口，3渊怪观赏园 3、变强！变强！变强！ “搞定！” ----------------- 清晨七点，窗外逐渐喧嚣，城中村从一夜的沉睡中苏醒，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 李薇轻手轻脚下了床，别扭地扣好bra，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母亲留下的黑底碎花连衣裙套在身上，头发也没梳，就这么出了门，准备去买早点。 裙子的款式有些老旧，尺寸也不合适。肩和腰有点宽，胸口却有点窄。 可架不住她现在的底子太逆天，颜值身材摆在那，愣是穿出了复古画报的感觉。 结果刚一上街，就引得大爷大妈们频频侧目。 李薇脸颊发烫，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要不是那身洗得发白的夏季校服昨晚淋透了，她能这么尴尬？ 她那可怜的衣柜里，也就李母留下的这件能盖住脚踝。 匆匆买好早餐，逃也似的返回阁楼。 自己胡乱吃完，又把李诚喊醒，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他。 “今天我去趟安河武大，就不带你了哈。我送你去王奶奶那儿呆一天，好不好？”李薇放柔声音，商量着。 “你是去夺取自己前世的机缘吗？”李诚并不正面回答，反倒好奇另外的事情。 李薇额头上似乎蹦出了一个“井”号，屈指弹了他一个脑瓜，“我说了，我不是什么仙帝重生！也不是什么复仇文大女主！！你这小脑袋瓜里能不能想点正常的！？” “那你为什么筋骨齐鸣了？你要是有这本事，高中至于混成那样？”李诚一脸不信。 “我nm...”李薇揉着额角，无力反驳。 许久，她长出一口气，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给李诚穿好衣服，伸手试了试窗外的晨风，大概二十度左右，对李诚来说，还是有点凉了。 她扯过床上的小薄被，把他从头到脚裹严实，只露出一张小脸。 背上父亲留下的军绿色帆布斜挎包，李薇抱着李诚下了楼，敲响二楼王奶奶家的防盗门。 脚步声传来，房门打开，王奶奶看到姐弟俩，赶忙引他们进去。 李薇也扬起大大的笑脸，“王奶奶，我今天有点急事要出门，麻烦您帮忙照看李诚一天，行吗？” 两年相处，王奶奶待他们一直很好。 把弟弟放这儿，李薇放心。 “好好好，快进来。” 李薇把李诚轻轻放到里屋床上，盖好被子，和老人一起退回外间。 看着床上那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人儿，王奶奶刚关上门，眼圈就红了，忍不住埋怨起来： “你说你爸妈，怎么就这么狠心......自己走的倒是干净，却留下你们俩小的，在这世上遭罪......” 被这话一勾，原主残留的情感又涌了上来，李薇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热了。 “咳！”她清了清嗓子，用力抹了下鼻子，“王奶奶，我先走了，下午忙完就来接他。早饭我喂他吃过了，午饭还要麻烦您。” “好好，路上千万当心点啊。” 经过门口的鞋柜时，李薇趁王奶奶不注意，飞快地从包里摸出张五十块的票子，塞进抽屉缝里。 以她现在的身手，老太太根本不可能察觉。 可惜，她兜里也就这点钱了，实在是给不了更多。 ----------------- “大爷，我真是安河武大的新生，录取通知书在这儿，您看！您就让我进去吧，我真有急事！”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还没开学呢，管你是新生老生，一律不准进！万一弄坏了学校的东西算谁的？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那您能不能帮我给学校领导打个电话问问？我这事儿真的很重要，很急！” “嘿！你这小姑娘！我一个看大门的，哪有那么大脸给领导打电话？我要有那本事，还在这儿跟你磨牙？” “那您知道怎么联系校领导吗？录取通知书上的电话根本没人接！” “不知道不知道！赶紧走赶紧走！有事开学再说！我可告诉你啊，别想翻墙头，到处都是监控！翻进去也没用，放假了，楼里都没人！” “......” 在安河武大门口，跟油盐不进的保安大爷掰扯了快半小时，李薇最终败下阵来，悻悻离开。 这学校......真不愧是三流武大啊，这管理，这态度，绝了。 她掏出手机，划掉备忘录里“求助学校”那一条，盯着下面的“卖身”两个字，坐在前往城东深渊裂隙的公交车上，心里乱糟糟的。 “即便有了金手指，成长起来也要时间，可李诚...等不了了啊......”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李薇攥紧手机，“不行，还是得卖身！” 只是这个决心下得稍微猛了点，力气没收住。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 破手机的外壳被捏得微微变形，原本就坑坑洼洼的屏幕上多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李薇：“......” 坏了，忘了自己变强了...... 旁边座位上，一个原本还在偷偷打量李薇、似乎想要搭讪的年轻小哥，目睹了这徒手碎屏的一幕，只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不动声色地往过道边上挪了挪屁股。 他看的分明，那手机虽然老旧，但牌子是军工品质的硬茬货，机体强度是没得说的...... 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漂漂亮亮的...... 惹不起，绝对惹不起。 第4章 失败的尝试 灵泉市只有一个深渊裂隙，位于城东老工业区边上。 随着目的地接近，公交车上的普通人肉眼可见的变少，挎着刀、背着剑，拿着各种家伙的武者倒是越来越多。 李薇坐在那里，浑身不自在，总能感觉到许多不加掩饰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特别是斜前方一个挎着大刀的肌肉壮汉，那眼神，啧，跟看猎物似得，满是赤裸裸的欲望。 李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反倒更兴奋了，故意挺了挺胸肌，右手抬起，指了指胸口别着的双星武者徽章，挑着眉毛得意极了。 李薇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个二阶武者么......瞧给他能的。 看他那一脸大胡子，眼角褶子都能夹蚊子了，少说也得四十往上了吧？ 四十岁的二阶，很光荣？ 好像是察觉到李薇那点没藏好的鄙视，肌肉男脸一沉，嚯地一下就想往前凑。 李薇身子瞬间绷紧，玉藕般的小臂交叉护在胸前。 “行了。” 有人拦住了肌肉男。 说着，一个脸上带疤的青年挤了过来，上下扫了李薇两眼，眼神里倒是没什么恶意，反而有点...... 羡慕？欣赏？ “队长？”肌肉男一脸不服气，但没敢硬顶。 疤脸青年不轻不重地踢了他小腿一脚，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听见： “少惹事！人家气血起码七十，筋骨齐鸣，正经武大的尖子生，你凑什么热闹？” 这话一出来，车厢里嗡的一下，然后诡异地安静了。 刚才那些肆无忌惮的目光唰唰唰全收了回去，一个个不是看窗外就是看地板，装得跟三好市民似的。 李薇嘴角动了动，心想，他怎么看出来的？ 不过身体倒是放松了，至少麻烦解决了，还不需要她自己费力。 没想到，一次加点，人生的境遇竟有如此大的变化。 直到公交到站，没人再乱瞅她。 李薇乐得清静，下了车，跟着人流往裂隙入口那边走。 灵泉市区内就这一个开放的公共裂隙，武者实在是太多了，加上各种摆摊的、看热闹的，乌泱泱一片，跟赶大集似的。 李薇不是正式武者，进不去，自然不用排队。 她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好不容易挤到离入口检查站近点的地方，找了个墙角猫着。 【系统，看你的了，来点精粹啊...】 两个小时过去...... “妹妹，一个人啊？跟哥哥出去玩玩？”又一个油腻武者凑过来搭讪。 李薇眼皮都懒得抬：“不去，谢谢。” 已经是第八个了！ 她渐渐反应过来，自己搁这儿一站，黑裙子白皮肤，脸蛋又惹眼，可不就像是...... “靠！”李薇低骂一声，赶紧溜了。 武者这行当，钱多、压力大、精力还旺盛，她站那儿跟个流莺似的，能不被骚扰吗？ 重新坐上回程的公交，李薇看着面板上纹丝不动的【深渊精粹：17】，心里郁闷。 这时，司机座位后方的车载显示屏上，突然插播了一条新闻。 【今日凌晨1时53分，我市深渊能量监测站侦测到高强度异常波动，经分析，确认为......，地点位于白槐区......】 【市裂隙调查局行动队第一时间......】 画面切到一个制服中年，一堆话筒怼在他脸上。 【“......我们早到一秒，市民就少一分危险......”】 【“本次行动，我们出动了......共击杀六阶渊怪一头，四阶渊怪十五......我方无重大人员伤亡......”】 李薇眼睛噌地亮了。 “果然！时间对的上！”她心里喊了一声，“【深渊精粹】确实跟渊怪有关！昨晚那辆救护车，拉的肯定是这次行动里，调查局伤员！” 思路一下清晰了：“大概率，得把渊怪弄死才‘爆’精粹！而且精粹还能‘沾’在附近人身上？不然昨晚那道黑光没法解释啊！总不能把渊怪抬上救护车吧！”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刚才在裂隙口待了俩小时，少说也有几百个刚打完架的武者出来，怎么一点精粹都没吸到？是有时效限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想到这里，她赶紧掏出那部屏幕开裂的破手机，点开名为“灵智”的人工智能助手，手指飞快打字。 我：武者从裂隙出来要经过什么程序？ 灵智：【裂隙人员撤离标准流程v3.7】......（一长串列表）......强制净化消杀（标准时长4小时）...... 李薇划拉着屏幕，眼神定格在“四小时消杀”几个字上。 “难道是时间和消杀的问题？”她琢磨着，“调查局的人受伤，肯定是第一时间拉去医院抢救，哪有时间搞什么四个小时的消杀？” “至于活的渊怪……”她想起刚才在裂隙入口外围看到的几辆特殊货车，“城北那个渊怪观赏园也不用去了。刚才那几辆运活体渊怪的货车离我不到五米，系统屁反应没有。” “那么，再去调查局门口试试，看看他们的人有啥不一样。” 下午三点，李薇拖着疲惫的身子，把李诚从王奶奶家接回了小阁楼。 很明显，调查局门口也一无所获，还差点被当成可疑分子拘捕。 不过，好歹排除了几个错误选项，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两点： 1、渊怪大概率要杀死才能“爆”精粹。 2、精粹的存留，要么有时间限制，要么有别的条件，比如那个“消杀”环节会破坏掉它。 行吧，下一步，找个地方，杀头渊怪试试。 李诚看她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有气无力地问：“怎么，前世机缘没拿到？” “……”李薇懒得理他，把他抱到自己床上，两人并排躺着，一起盯着天花板上那些深深浅浅的霉斑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李薇才突然开口：“你说，有没有那种......不是武者也能杀渊怪的地方？” 她在想，筋骨齐鸣，听起来挺牛，但也就算个普通天才。 要是能赶紧冲到小圆满，甚至大圆满呢？ 到时候顶着个“绝世天骄”的名头，会不会有哪个大势力或者大佬愿意提前投资，顺手救李诚一命？ 可惜，李诚的回答堵死了她的妄想。 “你在想屁吃...”他喘了口气，后续的声音有些无力，“除非你去西疆死亡防线，那里的主力是普通人组成的军队。” 李薇一愣，从记忆里找到了对应的信息。 息风山口·深渊裂隙，全球最大的几个裂隙之一，连九阶渊怪都能钻出来，一直由华国和北极联盟共同防守。 三十多年前，不知道怎么滴，裂隙突然失守，海量的渊怪涌了出来。 为了给防线重组争取时间，华国和北极联盟往裂隙入口扔了二十几枚“东风”和“rs”。 就连白鹰联邦也凑了一回热闹，让游弋在印度洋的战略核潜艇帮忙，陆续打了四发“三叉戟”。 几十颗大大小小的核弹头轮番轰炸了一整天，才帮人类重新稳固了防线。 只是原本的裂隙入口是夺不回来了，华国和北极联盟在本国顶尖强者的掩护下，于裂隙周围修建了连绵的要塞群，采用不断蚕食的方式，一点点往前推，拉锯战打了三十多年，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所以才叫“死亡防线”。 李薇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视频片段，铺天盖地的怪物，毁天灭地的场景...... 这要是都能变成我的【深渊精粹】，吸溜——！ 口水要流下来了...... 可惜啊，参军也要体检、审查、走流程，等她到了西疆，黄花菜都凉了。 李诚......等不了那么久。 她又一次掏出自己的战损版手机，打开通讯录，愣愣出神。 第5章 程浩 什么男人的尊严......去tm的。 上辈子李唯那该死的责任感，加上原身对弟弟的情感，让她没怎么挣扎就做出了决定。 再说了，两辈子都是孤儿，好不容易有个亲弟弟，还能怎么办？看着他死吗？ 何况，不是还有金手指嘛！打个时间差，跟那冤大头说好，等李诚病好了再“撅”。 到时候靠着系统实力暴涨，指不定谁拿捏谁呢。 【当然，也不是坑人家，钱和人情肯定要加倍奉还的！】 【开卖！】 结果...... 李薇：？？？ 她翻开手机通讯录，划拉半天，同学那栏里居然没程浩。 也对，原主虽然被那小子追了三年，可一直坚定拒绝，自然不会保留他的联系方式。 不得已，李薇又打开名为灵讯的蓝色小气泡app，找到班级群，准备对程浩发起好友申请。 结果...... “我被踢出群了？！” 李薇惊了，原身的人缘差到这种程度了？不是公认的校花吗？ 没辙，她退回到通讯录，手指停在一个叫“路菲菲”的名字上。 她是原身的同桌，关系也就那样，不好不坏。 可眼下，她也想不出还能找谁问了。 路菲菲的成绩优秀，考前最后一次校测，气血值达到了63，后来听说考上了帝都那边的武大。 虽不是华国三大之一的帝都青云武大，但放在五中这个小圈子里，能考去帝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而且，这姑娘交友广阔，尤其喜欢跟班上男生玩儿，她八成有程浩的联系方式。 “唉，真不想跟这些老同学打交道......”李薇心里嘀咕，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 嘟——嘟—— 回铃音响了好久，快要自动挂断了，电话才被接起。 “你好，哪位？” 听筒里传来一个甜得发腻，有点嗲的女声。 ......不是，这人居然没存她号码？ 李薇无语了，却还是忍住心中的烦闷，直入主题道：“我是李薇...路菲菲，你能不能把程浩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李薇？”对面好像愣了一下，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哎呀，是薇薇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换了新手机，好多号码还没来得及导过来呢！” “呃，没逝...”李薇懒得跟她掰扯，重复自己的问题，“菲菲，程浩的号码，你有吗？” “你找程浩？干嘛呀？你以前不是最烦他了吗？”路菲菲的语气听起来倒是挺“关心”的。 “有点事找他，麻烦了。”李薇感觉胸口有点堵，耐心快没了。 “你可想好了啊，别又被他缠上，那种有钱少爷，疯起来可吓人了。” “路菲菲，我真的有急事找他，你到底有没有他的号码？” 似乎听出了李薇语气里的不耐烦，路菲菲那边也不装了，声音凉飕飕的，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 “急事儿？哟，我们李大校花，这是怎么了？人家不追了，你反倒上赶着了？呵，早干嘛去了？当初端那么高的架子给谁看呢？啧啧，我还真挺好奇的，人家程浩现在可是东溟武大的高材生了，还会不会理你这个安河武大的吊车尾呀？” 说完，电话就被挂了，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我靠！”李薇差点把手机捏碎，好半天才把火气压下去。 老子到底是穿越到了男频高武文，还是女频宅斗剧里了？ 玩nm的宫斗呢？ 神经病！ 刚想翻通讯录找下一个人问问，手机“叮”地响了一声，进来条短信。 李薇打开一看，是路菲菲发来的，就一串孤零零的电话号码。 “她这是什么意思？” 李薇搞不懂，也懒得琢磨，深吸口气，直接把那号码拨了出去。 嘟！ 电话几乎秒接。 然后，对面是长久的沉默，久到李薇以为信号断了。 “薇……喂？哪、哪位？”一个有点紧张的男声传来。 李薇闭了闭眼，又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僵硬：“程浩，我是李薇。”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时间更长，足足快一分钟。 “哦，”程浩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干巴巴的，“什么事儿？” 李薇觉得他声音好像有点抖，不过也没多想。 瞥了眼身边虚着眼发呆的李诚，看着他逐渐苍白的皮肤，干瘪的面颊，从脖子处几乎蔓延到眼底的黑色血管。 李薇心一横，牙一咬，对着话筒说：“程浩，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我可以......陪你上床。一年，两年，随便多久，到你玩腻了为止......” “啊？” 啪嗒！ 话筒里传来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音，接着是椅子被撞倒的动静。 过了好一阵，才响起程浩难以置信的尖锐爆鸣。 “李薇！你tm疯了吧？！”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李薇一字一顿，“你就说，这买卖你做不做？不做，我就找别人了！” 又是沉默。 就在李薇快失去耐心时，程浩突然开口了。 “……为了你弟？” “嗯！”这没什么好瞒的，李薇答得干脆。 “李薇...”程浩的声音哑了，“你...你至于吗？搞成这样...我要是真出了钱，又把你给......那我tm成什么人了？” “哦？你的意思是，愿意白给？”事情说开了，李薇反而没那么紧张了，甚至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 “呵...”程浩冷笑，“想得美！李薇，老子追了你三年，你tm什么时候正眼瞧过我！” “高二的时候我就发誓，这辈子，非睡了你不可！哼，你给老子洗干净等着！老子67的气血，身体倍儿棒，老子要让你一个月下不来床！” 【老子还75气血呢，一用力岂不是给你夹断掉？】 李薇撇撇嘴，她上辈子当了接近30年的男人，开黄腔放狠话谁不会？ 要不是现在换了身皮囊，多少顾忌点形象，非得跟这小屁孩对喷不可。 “行行，只要能治好我弟弟，别说一个月，一年都行！姿势随你解锁！” 这话回的，她基本处于放飞自我的状态了...... 对面明显被她刺激到了，呼吸声瞬间变得粗重，“呼哧...呼哧...李薇，你、你说真的？” “一言为定！”她声音坚定。 程浩乐了，语气也变得大咧咧起来：“行！你说，要多少！” “3000万！” “噗——！咳咳咳......夺少？” “3000万啊。” “你镶钻的啊？” “不是，为什么你跟李诚的反应是一样的？” “好家伙你卖身还跟弟弟商量的？” “别废话，就说有没有吧！” “......” “......” 尴尬的沉默维持了半分钟...... 程浩干笑了两声：“3000万......有点多，我说了不算。你等着，我...我去问问我爸。” “问你爸？你怎么说？跟他说你要花三千万睡女人？”李薇听他这么说，反倒有点泄气了。 前世当了快三十年的男人，她大概能想象到程浩这么做的后果。 但，这句话反而刺激到他了。 程浩声音猛地拔高：“李薇！你给老子等着！不准找别人！听见没！我说过，我一定要睡到你！你等着！” 啪！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了。 李薇拿着手机，还有点懵。 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李诚，正好对上小家伙那双异常清澈的眼睛。 李诚平静问：“李薇，你真打算把自己卖了？” 李薇伸出尔康手，左手捂着心口。 “李诚，你不对劲啊...这时候，你难道不应该悲痛欲绝，哭着说，‘姐姐，我不要你为了我牺牲自己的幸福！’” 李诚面露鄙夷，“我这么说了，你就不卖了？” 李薇噎了一下，“那必然不可能，该卖还是得卖。” 李诚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冷笑，但没什么力气，喘了口气，说话有些费力：“那我哭有什么用？” 李薇无语，“你就不怕我被糟蹋了？” 李诚继续冷笑，“糟蹋？我看你是打算骗傻瓜吧？” 李薇：“卧槽，这你都能看出来？” 李诚的声音更低了，几乎细不可闻，“不知道你藏了什么底牌，但总感觉...你能全身而退。” “你小子......会读心术啊？”李薇是真的有点惊了，这弟弟，不简单啊。 李诚却不再搭理她，而是艰难的翻过身，给李薇留了个后脑勺。 第6章 程父的心思 灵泉市中心，瀚海御园，最大的一栋庄园式别墅，二层，书房。 一位相貌平平，气质却极为出众的少妇反剪着程浩的双臂，将他按趴在桃花芯木书桌一侧。 后方，体态微胖的程父提着根皮带，喘着粗气，脸红脖子粗的怒吼。 “长能耐了啊！不好好修炼，一天到晚惦记女人！” “还敢跟老子要钱？三千万？当年老子娶你妈，才花了三十万彩礼！” “md，气死老子了，你当咱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看我不打死你！” 吼完，喘匀了气，程父棕熊似的手臂又举了起来。 “嗷！别打了！妈，放开我！你也拦一下啊！你还是我妈吗？” 程浩挣扎哀嚎，凭着他67的气血值，妥妥一个小超人了，可在母亲的钳制下，竟然分毫动弹不得。 少妇听到30万彩礼时，“眼风”扫过程父，随即分出一只手，温柔的拍了拍程浩的后背。 “浩啊，就因为我是你妈，才没亲自动手呢，呵呵。” 程浩闻言，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们家，父亲只是个普通人，母亲却是实打实的四阶炼精境武者。 程家这些年的地产生意，若没有母亲镇场子，哪能如此平稳？ 真要换程母来抽他，恐怕自己的屁股蛋子就不是红肿这么简单了。 啪！ 又是一皮带抽下，程浩咬牙瞪眼，“程东升！你打，接着打，你就是打死我，这3000万也得给！” “哎呦！”程父气的浑身发抖，“你还跟老子犟上了！想死是吧？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啪！ “我让你犟！” 啪！ “我让你搞女人！” 啪！ “我让你3000万！” 啪！ “我让你不长脑子！” 啪！ “随便一个小狐狸精，就把你的魂儿给勾走了！你有没有出息！” 啪！啪！啪！ “你这样的蠢货，还不如打死算了，当了武者也是祸害！” 程浩本来都放弃挣扎了。 他爹就是个普通人，抽起人来虽然疼，但对他这个气血67的准武者，伤害其实有限。 可听到后面那些话，他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她才不是狐狸精！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噗呲~哈哈哈！” 程浩的弟弟，今年只有十四岁的程潜正趴在门口看热闹呢，听到他哥的话，直接笑喷了。 程浩扭头，怒目圆瞪，“笑什么笑，很好笑吗？程潜你给我等着！” 啪！ “嗷~” “还敢威胁你弟弟？” ----------------- 半小时后，程浩趴在长沙发上，裤子退了一半，由程母给他上药。 另外两张单人沙发上，分别坐着程父和程潜。 前者阴着一张脸，沉声问道：“说吧，找你要钱的女人是谁？老子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妖精，开口就是3000万。” 程浩哼一声，傲娇地扭过头，不理他。 “你！” 程父刚要发火，旁边的程潜却举起手来，一脸的天真烂漫。 “爸，我哥把那姐姐设成手机壁纸了，去年我见过他半夜舔屏！” “程潜你！哎呦~”程浩猛地起身，想捂手机，结果动作太大，扯到屁股上的伤，又趴了回去。 就这一个耽误，口袋里的手机就被程母掏了出来。 她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强硬的拉过大儿子的右手，按在屏幕上解锁。 后头，一胖一瘦，一大一小两个脑袋也跟着凑了过来。 屏保上，一名校服少女坐在教室窗边，一手执笔，一手托腮，秀眉微蹙，似有心事。 阳光透过窗外的银杏树，斑斑驳驳的落在周围，给空间镀上一层水波。 她明明静止在这片光影里，却又似摇曳着的、鲜活着的。 她像一汪清泉，像皎皎明月。 像一缕微风，一袭花香，一颗晨露...... “吸溜——！”程潜吸了下口水，愣愣道：“怪不得半夜舔屏...换我我也舔。” “哎呦老婆，别扭，别扭！” “好你个老程，长本事了，守着我就敢对别的女人发花痴？” “......” ----------------- 兵荒马乱持续了一两分钟，程浩趁机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此时的他满脸通红，有愤怒、有羞赧、有自得，种种情绪填满心房，脑子空空荡荡的。 “原图？没p过？”程父坐回沙发，严肃问。 “没p过，保证原图。”程浩肯定回答。 “她要3000万，干什么？”程父继续问。 程浩惊喜地抬起头，“您同意了？” “先说，她要3000万干什么？”程父不答，语气更加严肃。 程浩泄了气，但为了钱，还是老实说：“她弟得了黑血病，先天性的，要三千万救命。” “哦？”程母挑眉，“3000万，找宗师出手吗？” “对...”程浩在母亲面前更老实一些，放低了声音回答。 “呵……”程父冷笑一声，“三千万请宗师？你是不是新闻看多了？” “不，不行吗？”程浩愣住了，听他爸这语气，还有内情？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程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新闻只报道，那家人出了3000万的现金，可没说，背后的利益让渡了多少？也不会讲，人家跟出手的宗师有什么关系。” “想治愈黑血病，一个宗师全力出手，每天洗筋伐髓至少四个小时，持续两三个月...”程母补充，“浩啊，你觉得，3000万够用？” 程父接着说，“而且，这不光是钱的事儿，这种钱，赚起来费劲！哪个宗师没更轻松的赚钱路子？请宗师治黑血病，除了钱，还得有人脉，有人情！” “......” 听到这些，程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整个人仿佛二维化成了一张黑白照片。 他可清楚的记得，李薇说的条件，是治好李诚，钱只是实现目标的工具。 而跟他家有牵扯的宗师，想得到的，只有母亲的爷爷。 可他妈在娘家的地位......想想就知道，那老头肯定不会出手。 程母叹口气，摸摸大儿子毛茸茸的脑袋，“可怜见的，没这事儿，人家估计都不会正眼瞧你吧？” “扎心了啊，妈...”程浩破防，把头埋到靠枕里，不吭声了。 忽然，程父很严肃地问程浩，“给你的白月光打电话，我有话问她。” “您有办法了？”程浩猛地支起上半身，惊喜地看着自己的老父亲。 程父瞪他一眼，语气严厉，“不是你的事！是更重要的事！关系到咱们家能不能更上一层楼，关系到你妈能不能晋升五阶，关系到你小子以后的前途！” 程母猛地看向程父，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是说，那位的事？” “嗯！”程父用力点头。 程母愣了神，再看看旁边傻乎乎的儿子，这回是真的心疼了。 第7章 人选 李薇举着手机，话筒中，程浩父亲的话反复在脑海里回荡。 “原来，3000万也改变不了什么啊......那么，我能为了李诚豁出一切吗？” 她一时怔住，思绪翻涌。 看着床头几乎空掉的止疼药瓶。 看着小床上，蜷缩着的，勉强睡着的小人儿。 原身的情感汹涌，自己的内心同样坚定。 【占了你姐的身体，总归要做点什么。】 话筒中，程父的声音再度传来，“李同学，如果难以抉择，你可以思考几天，再给我回复。” “不用！”李薇道，“我可以！” “啊？你说什么？” “我可以！” “......” “......” “好的，保持联络畅通，等我电话。” ----------------- 程家别墅，程浩要疯了，他双目血红，死死瞪着程父。 “程东升，你到底想做什么！” 程父斜了他一眼，“这是她的选择，不想她恨你一辈子，就别添乱。” 说完，他看向妻子，“宝珠，带两个孩子出去。” 程母虽是4阶强者，在大事儿上，却习惯于听从丈夫的吩咐。 她不顾大儿子的挣扎和小儿子的吃瓜欲望，强硬的揪着两人的衣领子，把他们拽了出去。 随着房门的关闭，程东升深吸了一口气，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从未主动拨过的号码。 拨号的一瞬间，他的上身下意识挺直，屁股虚坐于沙发，尽力放平呼吸。 嘟——嘟——嘟—— 回铃音响了许久，对面接起，一个深沉冷肃的男声传来。 “哪位？” 程东升深吸气，毕恭毕敬道：“梁先生，是我，保和地产的程东升。半年前，在纪老宗师的生辰酒会上......” 未等他说完，那人似乎想了起来，打断道：“哦，是你啊，胖胖的那个？纪...纪...” “纪宝珠，我老婆，纪老的孙女儿。”程东升弯着腰，小心翼翼。 “对，纪宝珠的丈夫，看我这记性。” “您贵人多忘事儿。” “嗯，说吧，打电话什么事儿？” “您还记不记得...”程东升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不断的在内心里措辞，“当时您跟纪老提过，让大家帮忙留意的人选，现在，还需要吗？” “哦？”被称为梁先生的人似乎来了兴趣，声音不再随意，“你找到合适的了？” “是的，有幸碰到一个。”程东升压低了声音。 “我把邮箱给你，资料传给我。”梁先生似乎有些急迫。 “好，好！”程东升赶忙答应。 结束了通话，不到二十秒，手机上收到了邮箱地址。 程东升赶忙打开电脑，将翻拍程浩屏保的李薇照片，以及刚刚托关系查到的电子档案，还有她的家庭情况，一股脑的发了过去。 一个多小时后，就在程东升焦虑的几乎窒息的时候，他的电话重新响了起来。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稍稍松一口气，坐正接通。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对面就传来了梁先生有点兴奋的声音。 “东升啊，这次，你做的很好。” 程东升闻言，像是炎炎盛夏吃了一口美味儿的冰激凌，整个人都要爽飞了。 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正色道：“您安排的事情，自然要尽心。” “好，很好！”梁先生鼓励他，“明天带那个女孩到沐兰别院，我要亲自跟她谈谈。记住，要低调，不要让别人知道。” “是，是！”程东升点头哈腰的，直到梁先生挂断，整个人才如同刚刚从水里爬出来一般，扯了把领口，瘫在了沙发靠背上。 许久...... 咔嚓... 厚重的书房门重新打开，纪宝珠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她容貌一般，身材气质却极为不错。 既有为人妻子的温柔知性，也有女性武者的凌厉干练，加之武道4阶后寿命增长，驻颜有术，四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却只有二十五六的样子，给她平添了不小的魅力。 她坐到程东升对面的沙发上，蜜色的大长腿交叠，杏眸盯着自家男人。 “看你这样子，事儿成了？” “嗯...”程东升点头，“成了一半儿吧，就看明天最后一哆嗦了。” “不怕儿子恨你？” “关乎程纪两家的大事儿，容得他胡闹？” “呵，黑心肝。” 程东升笑了起来，“你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我嘛，嘿嘿。” 刚刚精神极度紧绷，此时猛然松下来，再看到妻子一双比例完美的长腿，他蓦地觉得下腹滚烫，突然来了兴致。 程东升嘿笑着挪过去，硬是跟纪宝珠挤到一起，身子相贴，手也不老实起来。 纪宝珠却一把推开他的胖手，若有所思地问，“梁委员长的两个孩子，好像才高中吧，没听说有人要上战场啊，怎么这么急着找替死鬼？” 程东升的手又往妻子大腿上伸，嘴里敷衍道：“谁知道呢。” 纪宝珠红了脸，却没再阻拦。 “估计不是给自己孩子找的，你说，什么人值得梁委员长亲自出马？而且标准卡的这么严！” “这半年来，纪家也推荐过不少女孩，结果都被拒绝了。我觉得啊，这事儿不简单。” “啊~要死啊你，孩子们还在外头呢。” “你进屋的时候门都锁了，还换了衣服，当我没看到？”程东升嘿嘿笑着，“人家的事儿啊，你就别操心了。咱们给上头排忧解难，上头还能忘了咱们的好？这次要是能成，以后你再回纪家，谁还敢给你脸色看？未来你和纪宝玥，谁是嫡系，谁是旁系，那还说不准呢...” “你这话说的，就好似便宜都被我占了一样...啊~啊...别，没洗呢...” “我就喜欢原味儿的，嘿嘿。” ----------------- 次日一早，李薇抱着李诚，在城中村附近的街道上，等到了开着一辆破面包的程东升。 副驾驶上，还坐着一脸菜色，似是被抽掉全身骨头的程浩。 见到路边一身旧校服，抱着“小蚕蛹”的李薇，程东升吱呀呀的摇下车玻璃，摘下蛤蟆镜，左手夹着一根大雪茄，笑得见牙不见眼。 “李同学？” 李薇看着破面包，有点惊诧，却还是礼貌的点头回应。 随后，还不忘冲着半死不活的程浩招招手，后者却连眼皮都没翻一下。 “不用理他！”程东升下车，打开后拉门，请李薇上车，“我怕你把我当骗子，所以也把他捎过来了。” 面对这种直白，李薇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小风一吹，发丝浮动，美的不真实。 程东升又晃了神，赶忙观想老婆的蜜色大长腿，这才从颜值暴击中清醒过来。 【md，本人比照片还有杀伤力，程浩这小子，有这种同学，吃的什么细糠啊...】 车辆重新启动，路上，程东升的絮叨就没停，程浩则一言不发。 “...你不用害怕，今天带你见的，是有身份的大人物，不会把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样的...” “...人家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昨天怎么跟我说的，就怎么跟人家说...” “...一定要诚实，别耍小聪明，知道吗...” “......” 第8章 贵妇人 车子绕了许久，程父似乎刻意兜着圈子，直到进入城市东南的山区，路线才稳定下来。 约莫两小时后，忽有青瓦白墙的建筑群掠过车窗。 面包车绕过正门，在侧面的林荫小路边停下。 李薇推门下车时才发现，旁边有道不起眼的木门，宽不过一米，漆色发暗的门板上挂着铜制鲤鱼门环。 一名身着天青色改良旗袍的短发女人站在门前，气质干练，神情严肃。 见到她，程东升赶忙下车，点头哈腰，小碎步，伸手，“哎呦，怎敢劳动范秘书大驾，罪过罪过。” 范秘书矜持点头，两人的指尖一触即收。 随即，她的目光转向刚刚下车的李薇，用冷泉般清冽的嗓音问道：“是她吗？” 程东升道：“是的，她叫李薇，我儿子的同学，各方面都...” 话音未落，便被打断。 “程总，我先带她进去，您可以回去了。另外，梁先生说，事后，他会约您用餐。”范秘书的语气公事公办，不带丝毫感情。 程东升等的就是最后这句话，脸上瞬间放出光来，连连点头，极有眼色地钻回了驾驶室。 可他刚要打火启动，一直瘫在副驾上装死的程浩却猛地推开车门，踉跄着冲下来，拦在李薇面前。 看着自己憧憬了三年的人儿，程浩眼圈一红，哆哆嗦嗦道：“能...能不能...不要...不要走。” 程东升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吓得脸都白了。 从驾驶位的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范秘书的眉头蹙了起来，眼神也变得锐利。 这蠢儿子要坏事！ 就在程东升急得想跳车去捂儿子嘴时，李薇的动作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将李诚递出，塞到了范秘书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范秘书都给整懵了，抱着瘦瘦小小的孩子，刚刚凝聚起来的气势瞬间烟消云散，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李薇空出了手，这才转向情绪快要崩溃的程浩，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难得升起一丝愧疚。 【哎，怎么搞得我像个渣女一样...虽然，但是，哪怕非我本意，可总归对不住他。】 “程兄...”李薇伸出小手，好兄弟般拍了拍程浩的肩膀，“是我对不住你啊。” “啊？”程浩的眼泪僵在了眼眶里，略显滑稽。 “走是肯定要走的...”李薇指了指木门，语气平静却坚定，“我弟弟没几天好活了，这里是最后的希望。” “呜~不...” 程浩僵住的眼泪终于决堤，像个孩子一样，整个人一抽一抽的，弓着腰，哭得泣不成声。 就在这时，李薇突然张开双臂，轻轻将还在抽噎的程浩圈进了怀里。 动作有点笨拙，更像是兄弟间的勾肩搭背。 程浩瞬间僵住，下意识地直起身，鼻息间全是少女身上淡淡的、类似阳光晒过被褥的味道。 他能感觉到紧贴着自己的柔软，双手却像被钉住一样，紧张得并拢在两旁。 “你...你...” “程浩，谢谢你，也谢谢你爸爸，”李薇的声音很轻，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真诚，“你们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拉了我一把，给了我一点希望。” 她是真的感激。 看到这个傻小子哭得这么伤心，她下意识就想安慰一下，没什么男女之情，纯粹是“哥们儿义气”在作祟。 “不...不是的...我...”程浩语无伦次，脑子一片空白。 “行了，程浩，”李薇继续用那种哥俩好的语气说道，“你可以抱我一下，拍拍后背，搂搂腰都行，但是，不准摸胸，也不准摸屁股......” 说到后面，饶是李薇脸皮厚，也有点臊得慌。 但她还是决定“付出”一下。 这傻子追了原身三年，到了最后，一根小手指头都没碰到。 李薇代入想了想，要是前世自己遇到这种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事，怕是能憋屈死。 今天这一别，大概率是江湖不见了，就当是帮他弥补点遗憾了。 当然，也只能“稍稍”弥补一下。 虽然穿越前，她没少跟狐朋狗友吹牛，说自己要是变成女的，肯定先让兄弟们爽爽。 可惜啊，她的兄弟们都在地球呢，高武世界这边，她可没许过这种诺。 【小程啊，哥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谁让你不是哥上辈子的铁哥们呢。】 “哇——！” 谁知，李薇这番“坦诚”的话一出口，程浩非但没有感到安慰，反而哭得更凶了。 他猛地挣脱开李薇的怀抱，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和委屈，捂着脸，转身就跑。 准武者的速度已经不慢，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道路尽头了。 程东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打火挂挡，一脚油门轰鸣着追了上去，嘴里还骂骂咧咧：“兔崽子！丢人现眼的东西！” “呵，青春啊……”范秘书抱着李诚，嘴角似乎压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没再多说什么，也没把孩子还给李薇的意思，转身推开了小门。 李薇耸耸肩，乐得轻松，双手插进校服裤兜里，跟着走了进去。 ----------------- 穿过几道月洞门，沿着蜿蜒的回廊走了约莫十分钟，沿途假山奇石，莲池飘香，环境清幽雅致到了极点。 终于，范秘书在一座临池而建的水阁外停下了脚步。 她推开水阁的门，侧身让开，看向李薇时，态度竟然挺恭敬。 “您进去吧。孩子我先照看着，偏厅那边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适宜的餐点和玩具，还有专业的陪护人员，您不用担心。” 【嗯？什么情况？这女人之前在程东升面前那股子傲气呢？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客气了？】 李薇心里纳闷，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和李诚对视，小家伙冲她眨了眨眼，有安慰的意思。 李薇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走了进去。 水阁内部空间宽敞，陈设布置极为雅致，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 一道绘着泼墨山水的巨大屏风立在中央，隔绝了内外。 借着天光，能看到屏风后有两道身影错落，一男一女，不怎么真切。 【不是说，见的是什么梁先生吗？怎么还有个女的？】 李薇压下心中的疑问，也不需要人催促，径直绕过屏风。 【怕个毛！只要能救李诚，你们划下道来，老子全接着！】 然而，当看清屏风后两人的瞬间，李薇还是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客座上的男人，约莫四十上下，儒雅贵气，眼神深邃，应当是程东升口中的梁先生。 但真正让李薇心头一震的，是坐在主位上的女人。 鹅蛋脸，花瓣唇，秀眉含锋，凤眼含威。 就那么一丝不苟地端坐在胡桃木圈椅上，背脊笔直，双手交叠搭在膝头。 雪白皓腕上，一对儿透亮的翡翠玉镯熠熠生辉，衬得她越发明艳。 身上的新中式立领长裙以黑色为底，衣襟和裙边处以金丝绣着缠枝纹，秀美中又不失端庄。 单看容貌，说她不到三十岁绝对有人信。 可她身上那股岁月沉淀下来的气度和雍容，却又像是历经了世事风霜的四五十岁贵妇人。 李薇肚子里墨水不多，实在想不出什么华丽的词藻来形容，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皇后”这个词，在她心里，终于有了一个具体、鲜活的参照形象。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仙家庭，才能养出这种级别的美人大姐。 就在李薇暗自惊叹之际，她看到那位美人大姐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青葱玉指轻敲茶台。 儒雅贵气的中年帅大叔立马躬身附耳，那架势，跟程东升见范秘书的样子，也差不了多少。 只听美人大姐开口，也不避讳李薇。 她的音色很特别，像是被初雪浸润过的檀香，清冷中带着一丝醇厚。 “玉川，她太漂亮了，江雪也就有她五六分颜色。” 【姓梁，叫玉川？还让程东升这个地产大佬恭恭敬敬？等等，他是...东溟省武道联盟教育统筹委员会委员长！类比前世，妥妥的省教育厅一把手啊！他都这么狗腿了，那这美人大姐是谁？皇太后？】 【还有，他们说的江雪又是谁？还嫌我太漂亮？什么意思？】 李薇满腹的疑问，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然后，她就看到，排在东溟省武道系统前几号的梁玉川讨好似地笑着，解释： “堂姐，她是最像的一个了...我不可能拿着照片去找，只能靠碰...何况，江家大小姐出国四年了，女大十八变嘛......再等的话，时间上估计......” 美人大姐沉默了片刻，似在权衡，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李薇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惊愕。 她转头看向梁玉川，“不是说，她气血只有53吗？我怎么觉着，她筋骨齐鸣了呢？” 梁玉川是成名已久的六阶武者，闻言定睛一看，随即愣住，“啊这？” 【坏了，加点太爽，暴露了。】 李薇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脸上却挤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两位，听说过，仙帝重生吗？” ...... 第9章 神通广大的贵妇人 两人听了李薇的话，神色各异，一时无言。 显然，没人把她的话当真，更没人关心她变强的秘密。 短暂的沉默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那位美人大姐忽然问：“玉川，江雪现在气血多少了？” 梁玉川立刻回应：“79。” “想冲小圆满？”美人大姐略感意外。 “嗯，大概还想搏一搏。”梁玉川猜测。 美人大姐点点头，若有所思，“这么说，咱们的运气倒是不错。容貌像了五六分，气血也差不多。” 她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原本还发愁，怎么帮她提升气血呢。” “是啊。”梁玉川应和 然后，两人又不说话了。 李薇站在旁边，感觉自己像个透明的摆设。 【这俩人，到底什么意思？打哑谜呢？】 过了一会儿，美人大姐侧过头，对梁玉川说：“玉川，你先出去吧。” 梁玉川立刻起身，微微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没半点迟疑。 李薇更懵了。 不是说要见这位梁委员长吗？ 程东升在车上还不停叮嘱，说梁委员长脾气怎么样，说话有什么习惯，有什么忌讳之类的。 搞了半天，真正要见她的，是这位美人大姐？ 想想刚才梁玉川那小心翼翼的态度，还有那声“堂姐”，她这好奇心简直要爆棚了。 “坐。” 美人大姐抬了抬手，指向梁玉川原本的位置。 “哦。”李薇也不见外，一屁股坐下，还扭了扭腰，蹭了蹭软垫，嗯，挺舒服。 美人大姐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但脸上依旧带着平和的笑意，“李薇同学，我再跟你确认一次。” “您说。”李薇立刻坐直了身体，心里想着，正戏要来了！ “不用这么紧张。”美人姐姐轻柔地按了按额角，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果，需要你用自己的命，去换你弟弟活下来的机会，你愿意吗？” 李薇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网文、电影、电视剧桥段，什么血祭啊、换命仪式啊之类的，残暴的很。 【这位不会是搞什么邪门歪道的吧？】 美人大姐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连忙温声解释： “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帮我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事成之后，我会请宗师出手，给你弟弟治病。” 【哦~原来是这么个换法。】 李薇下意识地问，纯粹好奇，“有多危险？” “替我儿子去西疆防卫军服役！”美人姐姐语气平静，一双凤眼却紧紧盯着李薇，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然后，她有点看不懂了。 小姑娘听了这话，脸上居然没多少害怕。 反倒是错愕、惊诧居多。 接着，那惊讶就变成了...狂喜？好像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再然后，狂喜又变成了向往. ...... 李薇当然向往了，想想那铺天盖地的渊怪，成片成片的被炮火收割的场景。 她要是去了，随便找个战壕或者碉堡一蹲，那不就是挂机刷经验吗？ 吸溜~要是那些源源不断的怪物，全变成她的深渊精粹，那得爽成什么样？ 岂不是一年成宗师，两年成武仙，三年就能拯救世界了？ 最关键的是，美人大姐把自己送去了心心念念的西疆死亡防线，还请宗师来给李诚治病。 这简直就是双赢啊！ 当然，双赢的意思是，李薇一个人赢两次。 至于危险？ 前世身为孤儿，为了挣钱，什么高空作业啊，地下作业啊，哪样没干过？ 如今又获得了金手指，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去搏一搏？ 何况，苟着就一定安全了？ 按她多年网文经验，这种高武世界，还有异空间敌人，主角要是不站出来力挽狂澜，光靠土著，那是吃枣药丸！ 至于主角是谁？ 当然是她，李薇！ 穿越者，带系统，能加气血！ 除了性别出了点小岔子，谁敢说她不是主角？ 【而且，咱虽然没有圆脸胖妹妹，但咱有病弱瘦弟弟啊！这配置，妥了！】 ...... “咳！” 她正美滋滋地想着呢，忽然听到一声清科。 李薇猛地回神，对上了美人大姐那双含笑的凤眼。 “呃...”她一张脸瞬间爆红。 【艹，丢人丢大了。】 她猛地挺直背脊，试图用气势掩盖窘迫，语气无比郑重： “只要能救我弟弟，您让我干啥我干啥！” 美人大姐的实力比李薇高的多，后者的话是真是假，她自然能够分辨。 闻言，她笑的欣慰，随即正色，“好，既然这样，交易就算达成了。” 她伸出手，“我叫梁秋实，你可以叫我梁阿姨。” 【这算是，面试通过了？】 李薇后知后觉，赶忙回握，“我叫李薇，您叫我小李就行...” 梁秋实掩嘴轻笑，仪态万千，“我还是直接叫你李薇吧，哦，不，或许，以后该叫你江雪了。” 【又是江雪？这人到底是谁？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没等她问出口，梁秋实便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江雪是房城江家的大小姐，跟我儿子顾谨之算是青梅竹马，同时，也是他的未婚妻。” “我需要你伪装成江雪，嫁给谨之。” “哈？”李薇感觉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嫁...嫁人？（尖锐爆鸣）】 【这、这什么神展开？豪门替嫁？这确定是高武世界，不是都市狗血剧场吗？】 “不是说...”李薇试探询问，“要上战场吗？” “当然是要上战场，替谨之去。”梁秋实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若非他的‘妻子’，你又以什么身份替他去呢？” “哦~代服役啊......” 这下李薇明白了，同时，脑子里莫名蹦出一段影音。 【“有那么一位，神通广大的贵妇人。”】 【“了不起呀，很了不起呦。”】 【......】 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她又有了新的疑惑。 “代服役”的内涵，她很了解。 三十年前，息风山口·深渊裂隙失守，人类失去了裂隙通道的有利地形，只能在开阔的战线上依托堡垒体系与渊怪作战。 特别是在高端战力达成威慑与制衡后，低位阶的厮杀愈发惨烈。 为补充战力，华国武道联盟出台了《战时动员法案》，其中一项规定，武大毕业生必须前往西疆防卫军服役至少一年。 同时，为驳斥社会上关于权贵子弟怯战避战的“谣言”。 武道联盟对世家子弟的征召极为严格。 除非直系亲人中，有宗师以上强者正在镇守深渊，否则无论何等身份，都不可逃避兵役。 否则个人与家族都会面临严重处罚！ 如此背景下，“代服役”这个黑产便诞生了。 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权贵子弟适龄后便“假结婚”，等自己毕业时，让“配偶”替自己上战场。 武道联盟和军方为了抑制这种乱象，狠抓过一段时间。 可管来管去却发现，双方大多你情我愿。 后来，官方索性搞了个入伍“问心”环节，只要确定代夫/妇从军是自愿的，就随他去了。 可是，梁秋实的儿子需要上战场吗？她家里能没有宗师？ 就凭梁玉川对她的态度，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 李薇的心思几乎写在脸上了，以梁秋实的阅历，哪能看不出来。 她笑容依旧温婉，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疑惑我为什么找你？” “呃...”李薇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老实点头。 “这事儿啊，得从三十多年前说起了。”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 【很久很久以前...】 李薇心里自动响起了旁白。 第10章 恩怨 静谧的水阁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茶香，却掩不住一丝无形的凝重。 “三十二年前，息风裂隙失守，” 梁秋实换了个更放松的姿态，双腿优雅地交叠，指尖若有似无地叩击着光滑的茶台，缓缓道：“当时坐镇的武仙，分别是北极联盟的基里尔·奥尔洛夫，西北张家的张鹤鸣，还有...” 她稍作停顿，“我儿谨之的太爷爷，顾家当时的家主，‘赤冕’顾训璋。” 【卧槽，武仙？！这姐家里有武仙！怪不得梁玉川这么尊敬她.......】 李薇心惊了，这就接触到华国武道界天花板上的人物了？ 可她没时间多想，梁秋实的讲述还在继续。 “原本一切安好，可是有一天，三位武仙突然冲入裂隙深处，一句话也不说，什么安排也没留下。” 说到这里，梁秋实眼中浮现难以化解的困惑。 “这一走，就是整整七天。直到第八天凌晨，北极联盟突然照会我国，说......他们的武仙，奥尔洛夫陨落了！” “啊？”李薇又惊了一下，“北极联盟怎么知道的？” “解释起来很复杂，你看过网络小说没？”梁秋实反问。 李薇连连点头，“看过看过。” “你就理解成...魂灯灭了吧。” 这比喻简单粗暴，李薇秒懂。 梁秋实接着讲：“第八天上午，两国还在紧急沟通呢，通道却突然受到渊怪冲击。当时人心不齐，又没有武仙坐镇，守军顶了不到三小时就垮了。” “后面的事情，新闻上都报道过。我们、北极联盟还有白鹰联邦，对着裂隙入口扔了几十枚核弹，才勉强拖延了一天时间，等来了后续的援军。” “那，另外两位武仙呢？都死在里面了？”李薇好奇地问。 梁秋实感叹，“要是都死了，就没那么麻烦了。” “啊？”李薇没明白。 梁秋实回忆着，“十几天后，张家武仙陨落，而谨之的太爷爷却逃了出来，成了唯一一位幸存的武仙......” 听到此处，李薇隐约有了些猜测。 三个武仙死了俩，活着的这个，就有点招恨了啊...... 而且，他们三个也算是玩忽职守了。 死了的也就算了，人死账消，至于这个活着的...... 就算他是武仙，怕是也得给个说法，不然这关不好过。 “那...”李薇试着问，“顾武仙是怎么说的？” 梁秋实神色微黯，“他被救下时，伤得太重了，一直昏迷到现在。当年裂隙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得，这下彻底说不清了。】 【三个就活他一个，这不得被人恨死......】 果然，梁秋实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李薇的猜测。 “从那以后，各方面都在指责顾家。张家更是咬定，是我们顾家武仙害死了他们张家武仙。” 李薇眨了眨眼，“张家这是在甩锅？卖惨？博同情？转移视线？” 梁秋实苦涩轻笑，“小姑娘挺聪明。” 李薇嘴角抽了抽。 梁秋实叹息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惆怅：“我公公为了撑住顾家局面，放弃了积累，匆忙晋升大宗师。” “五年前，北海裂隙爆发大战，他老人家重伤，境界差点不保，如今还在家中养伤。” “偏偏也是那一年，张鹤鸣的长子，张鹿野，成功证道武仙...” 【啊这......】李薇嘴角一抽。 梁秋实平复了一下呼吸，接着道：“从那以后，张家就不再只动嘴了，而是明里暗里地打压我们。若非我顾家武仙还活着，如今表面的平静恐怕也维持不住......” 李薇：“......” 梁秋实目光投向窗外荷塘，眸子却是失焦的。 “谨之已经毕业，按照《动员法令》，必须前往西疆了。还是靠着婚事，和他爷爷的面子，才把日子拖到九月......” 说到这里，她声音微颤，眼眶泛红。这份沉重，让李薇也生出几分同情。 【等等，我这种心态，跟住在地下室，吃着泡面，却心疼霸总胃疼的人有啥区别？】 她打了个冷战，赶忙收束心神。 梁秋实似是陷入回忆，伤感道： “我和他爸爸，都没什么武道天赋，靠着资源硬堆到现在的境界，此生恐怕无望宗师。” “顾家嫡系这一脉，两伤两弱，堂堂一个传承百年的武仙世家，居然连个能顶门立户的宗师都没有了......” 【实惨。】李薇感叹。 这下她明白了，难怪梁秋实这样身份的人，会被逼到要找人“代服役”的地步。 连折两代高手，新生代又续不上，顾家这也太倒霉了吧。 不过，李薇还是想不明白，“代服役”就“代服役”呗，为什么要她假扮江雪？ “那个...梁阿姨，”李薇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我直接‘嫁’给您儿子不就行吗？为啥还要多此一举，让我伪装成其他人？” 梁秋实勾唇苦笑，“哪有那么简单。‘代服役’这事儿，虽然大家都心照不宣，但毕竟是灰色地带，能做不能说。” “而且，我顾家的情况，与别人不同。那些小门小户，找人代服役，只要你情我愿，没人会关注的。” “可现在，张家那头正瞪大眼睛找我们的茬呢！你想想，谨之要是随随便便找个人结婚，张家会不会借题发挥，把事情捅到明面上？” “到时候，在舆论的聚光灯下，我还怎么让你替谨之去西疆？” 李薇咋舌，忍不住感叹：“您儿子这仇恨拉得...够稳啊。张家这是铁了心要整死他？” 梁秋实无奈： “我这个儿子啊，就是太倔，从小就让他低调，他非说什么武道必争，什么一往无前。呵呵，又是高考状元，又是全国武大新生赛冠军，张家不搞他搞谁？” 【阿姨，您这语气...确定不是在凡尔赛吗？】 不过，武大新生赛冠军？ 好像有点印象啊...... 突然想到，原身初三时，学校好像组织学生观看过赛事直播，“顾神”二字一度风靡校园。 那时候原身父母还在世，小姑娘好像还粉过他来着...... 【怪不得觉得这名字在哪听过。】 “牛逼！”李薇竖起大拇指。 “李薇，我找你来，就是因为，你和谨之的未婚妻江雪，长得有五六分像...”梁秋实的声音如同呢喃，“...让你伪装成江雪，也正是因为，只有她，这个名正言顺、从小就有婚约的未婚妻，才适合在这个节骨眼上，嫁给谨之。” “而帝都世家，人人都知道，江家大小姐爱谨之爱到疯魔。只有江雪这样的人设，将来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她以妻子的身份，主动要求代夫从军，才显得合情合理，才堵得住悠悠众口，让张家也挑不出错处。” “你...”梁秋实转过头，目光落在李薇脸上，沉声问：“能胜任吗？” “咕咚~”李薇吞了口吐沫，头皮有点发麻，“这事儿，玩得有点大啊。” “所以呢？” “得加钱...” “噗——！” ...... 第11章 又赢麻了 李薇抽出纸巾，帮梁秋实擦着嘴角和衣襟上的茶渍。 这么一个玩笑，方才严肃的氛围顿时被冲淡不少。 “梁阿姨，我开玩笑的...您别介意。”李薇脸上微微发烫，心想早知道，就不皮那一下了。 梁秋实唇角微勾，无奈摇头，处理完茶渍，才重新恢复了那份雍容，“无妨...” 见她没生气，李薇松了口气，神色转正道：“梁阿姨，还是那句话，只要能治好李诚，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梁秋实眸光晶莹，凝视着李薇，像是在克制某种情绪。 许久，她歉然道：“哎......好孩子......抱歉。” 李薇有点心虚。 【卧槽不要用那种歉疚的眼神看着我，老子赢麻了好不好！嘶，怪不好意思的，我这该死的羞耻心......】 “咳~”李薇干咳一声，试探着问，“梁阿姨，我有几个问题......” 梁秋实很自然地轻捏了下眼角，已然恢复平静，道：“你问吧。” “江雪有家人吗？还有，她跟您儿子是青梅竹马，我若是扮演她，会不会穿帮？”李薇搓着手指，生怕意外发生，影响她上战场升级。 梁秋实的指尖自温润的杯壁上轻轻划过，“江家当权的长辈，我已经提前沟通妥当。至于谨之和江家小辈，你不用在意，江雪十六岁出国，到现在已经四年了，时间可以模糊许多东西。” “而且，我会安排你前往英伦，与江雪同住一周，拿上独属于她的一些标志性物品，学习她的各种仪态习惯。然后，以江家大小姐的身份，正大光明的回国待嫁。” 【啊这...这是谋划多久了？】 “纯好奇哈...”李薇按捺不住八卦之心，“您之前说，江大小姐爱您儿子爱到疯狂...那，她咋不自己来？” “她那份爱啊，呵呵...”梁秋实声线陡然清冽，气质也冷了几分，“或许比起谨之，她更爱自己吧。只不过，她伪装的太好而已。” 【这姐清醒啊！】 李薇感叹。 “那个...”李薇又问，“我代替了她，她会不会捣乱？” 梁秋实笑笑，“我们会看住她的...” “她为啥会出国？”李薇特好奇。 “四年前，她给自己亲妹妹江瑶下毒，险些闹出人命。加上她在家闹的厉害，就被江家人送出去了，算是流放吧。”梁秋实答道。 【啊这...颠婆啊...】 李薇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看着梁秋实还盯着自己，明显等待着更多的问题，她琢磨了一下，提到了李诚。 “上战场前，我还能见到李诚吗？” 梁秋实手指捻动，似在琢磨，随即肯定点头，“可以的，等你嫁进顾家，我会安排你们私下见面。” 李薇松了口气，正想问李诚的病情。 梁秋实已经提前解释，“至于他的病，在事成之前，我会安排宗师帮他缓解，但并不会完全治愈...你，能理解吗？” 李薇点头，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嘛，理解理解。】 李薇上辈子被毒打多了，早已没了天真！ 她知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以梁秋实的身份地位，面对她还能如此端和有礼，不凌厉、不逼迫，算是个顶好的人了。 想到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呆在前线，担心李诚无人照料，她忍不住提出请求。 “梁阿姨，李诚痊愈后，能拜托您照顾他一段时间吗？” 李薇本想着，让她帮忙带带孩子，等自己牛逼以后，就把李诚接过去。 但梁秋实明显会错了意...... 她看着李薇懵懂清澈的水眸，突然握拳虚掩口鼻，眼角再度泛起晶莹，泪光闪烁，要落不落的样子，半天不吭声。 “阿姨，您这？”李薇有点懵。 【不是吧不是吧，我替你儿子上战场唉！虽然没你儿子，我自己也要去，但是，帮忙照顾照顾李诚都不行吗？至于委屈成这样？】 “没事儿...” 梁秋实借着抬手的动作，很隐蔽地拭了拭眼圈： “你不用担心，李诚痊愈后，我会安排他进入梁家的子弟学校。梁家会按照嫡系少爷的规格培养他，直到他武大毕业。” “啊这——！”李薇震惊了，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误会了梁秋实。 【都安排这么好了，那她流啥泪啊？不过，这姐的安排，出乎预料了啊。】 原本以为是双赢，如今看来，这显然是三赢啊！ 当然，赢的还是李薇。 “另外...”梁秋实没等李薇缓过神来，又接着说： “为了坐实你的身份，我跟江家主谈好了。你去西疆前，她会把江家绝学《映月九剑》的前三剑，还有《太阴玉莲宝箓》的肉身篇交给你，算是...对你的一点点补偿吧。” 李薇闻言，嘴角差点咧到耳根子，那表情，若非一张芙蓉美人面撑着，都能入选鬼畜表情包了。 她虽然不清楚《映月九剑》和《太阴玉莲宝箓》价值几何。 但心法和战法到底有多珍贵，她是有概念的。 最普通的，成体系的战法，在社会上售价也要百万往上。 至于心法，那价格就没谱了，还得碰运气，典型的有价无市。 除非加入官方或军队，或者成绩好考上靠谱武大。 社会武者，想弄齐心法和战法，简直太难了。 梁秋实真周到，这是连技能都给她配齐了啊。 【敞亮！这么算算，简直是四赢了啊！】 “江家真大方！”李薇竖起秀气好看的大拇指，笑得眉眼弯弯，就差门牙反光了。 “江家主也是伤退的宗师...”梁秋实不置可否，“你伪装成江雪替谨之参军，依照《动员法令》的规定，等于同时代表了两家。江雪有个龙凤胎弟弟，叫江寒，两年后就轮到他了，你一来，他也不用参军了。” “呃~” 【这世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还有别的问题吗？”梁秋实抿了口茶，等待着。 李薇有点扭捏，纠结半晌，还是问出了口。 “结婚后，需要陪睡吗？” “咳...”梁秋实轻咳一声，随后略显无奈地扶额，“......不需要，但必须同床。顾家必然有张家的眼线，所以，不能让他们拿到任何婚姻作假的证据。无论人前人后，你都要表现出爱慕谨之的样子，能做到吗？” “不陪睡就行！”李薇松了口气，就当前世跟朋友睡通铺了。 【演戏的话，勉强能接受，怎么说，也占了人家这么多便宜，事儿得办的漂亮不是。】 “还有...”梁秋实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好半天才把话说出口： “顾家其他人，并不知道我的计划。你...一定要保密！” 李薇：“......” 【好嘛，到头来，就咱俩在唱戏？】 第12章 别离夜话 深沉夜色中，两辆老旧面包一前一后，缓速驶入早已“沉睡”的城中村，停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李薇抱着李诚下车，转身回望车内，低声道：“我去收拾东西了。” “嗯，”黑暗中传来梁秋实的声音，“去吧。” 李薇抱紧李诚，转身，上楼...... 重新回到阁楼，打开灯，正要把李诚放在床上，小家伙却挣扎了一下，还挺有劲儿。 李薇下意识的把他放在地上，借着灯光，才看到，原本纵横交错在他瘦削面颊上的漆黑血丝淡了很多很多。 “你这？”李薇惊喜的问。 李诚却很淡定，自己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在折叠小餐桌旁的椅子上，道：“下午来了个老爷爷，把手贴在我肚子上。然后我感觉整个人暖洋洋的，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刚才在车上我就醒了，身体现在轻松多了。” “这就治上了？梁阿姨大气啊！”李薇抄起小大人似的李诚，对着他的额头“mua-mua”的亲了好几口。 “行了行了，快收拾吧，人家还等着呢！”李诚嫌弃地抹着额头上的口水，催促道。 李薇也不恼，只在那呵呵傻乐，有种心头一颗大石落地的感觉。 已逝之人若当真有灵，希望他们可以看到痊愈后的李诚。 至于她，要开始为变强而奋斗了！ 拍了拍自己粉嫩的脸颊，李薇干劲满满的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积满灰尘的暗紫色行李箱。 先拿抹布擦干净表面，然后摆到床上，打开盖子。 拿起床头柜上的全家福，用床单和枕巾包裹了两层，压在箱子底部。 “最重要的我放这里了哈，你可别丢了。”李薇叮嘱着。 因李薇这次无法携带个人物品，家中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都由李诚带着。 许许多多、零零碎碎的，大都是父母留下的念想。 李薇希望李诚能保存好，省的长大以后回想起来，会生出遗憾。 “昂...”李诚偏过头去，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傲娇，呵...”李薇嘟囔一句，继续收拾。 衣柜里，父亲的制服，母亲的几条裙子。 哦，还有下面的小抽屉，有个铁盒子，里面放着父亲的治安官证、父母的结婚证、毕业证、外加大大小小五本相册...... 还有，姐弟俩当年一起给母亲办死亡证明时，女治安员看他们可怜，向局里领导打了申请，破格保留的母亲身份证。 这一件件，一样样，被她小心的收入行李箱。 每放一样，她都要提醒李诚一句。 小家伙却把椅子挪到了窗边，双臂撑着窗台，看着城中村外的高楼与霓虹，一言不发。 李薇也不管他的态度，只要他能听到就好。 二十分钟后，她把屋子里各种犄角旮旯过了好几遍，直到行李箱几乎装不下了，这才坐回床沿，长舒一口气。 就在这时，李诚却回过头来，冷不防蹦出一句，“你的毕业照呢？” “啊？”李薇茫然一瞬，这才想起，原身确实有这么个东西。 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这才想起，那玩意儿被原身卷吧卷吧扔衣柜顶上了。 至于原因嘛，高中生涯留给原身的，可不是啥美好回忆。 这么处置毕业照，李薇完全可以理解。 她搬来一个凳子，踩上去，伸手扒拉半天，这才把还未来得及积灰的照片卷拿了下来。 打开一看，角落里一脸沉郁，却依然美的光彩照人的那位，正是原身。 一个熟悉的男生挤在她旁边，笑的很傻很傻，是程浩没跑了。 “这就是青春啊...” 某位灵魂快三十的老男人发出同范秘书一般无二的感叹。 “别自恋了。”李诚提醒。 李薇嘿嘿笑着，将照片塞进行李箱，按死，扣上卡扣。 “走吧。”纤细柔嫩的胳膊很轻松的提起了沉重的行李箱，李薇举步就要出门。 李诚却一扭头，再度转向窗外，没吭声。 李薇无奈，放下行李箱，走到窗边抱起他，坐到椅子上。 顺着李诚的目光望去，几百米外，就是灯火辉煌的城市cbd，和他们此时所处的、昏暗寂静的城中村，像是两个不相干的世界。 “想什么呢？”李薇温声询问。 李诚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答应他们什么了？” “代服役，听说过没有？”李薇的语气很轻松。 随即，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下。 小家伙越听越是紧绷，再开口时，带了点哭腔，“李薇，要不，你去跟下面那个阿姨说，咱不走了，好不好？” “不走？不走你的病怎么办？”李薇捏了捏他的脸蛋，说实话，有点感动，“好啦，别想太多了。我跟你说，就算你好好的，我也得上战场。对别人来说，战场那是九死一生，对我来说，嘿嘿，就跟回了家一样。” 李诚耳朵动了动，旋即转身，扶着李薇的身体立起上半身，膝盖跪在她大腿上，一对儿乌溜溜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李薇的眸子。 “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听。”李诚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话，看上去可爱极了。 李薇浅笑，盯着小家伙的眼睛，重复道：“我说，去了战场，就跟回了家一样。” 李诚听她讲完，呆滞了老半天，仿佛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 李薇嘿嘿笑着，“咋了？” 李诚一头黑线，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道：“为什么理智上，我觉得你在扯淡，是在安慰我；可直觉却告诉我，你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确实是真的啊，我骗你干啥？还记得之前我问你，准武者去哪杀渊怪不？那时候我就计划着上战场了！”李薇坦诚相告。 李诚愈发摸不到头脑了，“我说，就算你是仙帝重生，也得讲点基本法吧？难道不应该先修炼一番吗？” 李薇拍了拍他的头，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修炼？修炼来的力量虚浮无比，哪有加点扎实？】 准武者养气血的阶段，一天不食补、不修炼，气血就有衰退的风险。 李薇本身天赋其实还不错，为啥高考的时候气血才53？不就是因为没法按时修炼，没钱买补剂。 气血升了降、降了升，最后只混了个安河武大。 可是，自从她激活系统到现在，两天时间，导引术那是一次木有练过，同时吃饭不营养，睡觉不准时，加之心力交瘁。 能犯的忌讳，那是挨个儿犯了一遍，连原身插空修炼的好习惯都没保留。 但，李薇的气血降了吗？不但没降，还一直处于最佳状态！ 整个人就跟被数据化了一样。 【李诚啊，你根本不懂加点的魅力，嘿嘿......】 李诚盯着李薇的蜜汁微笑，皱眉，“你是不是在蛐蛐我？” “我去，”李薇眼角直抽抽，“你真能读心？” “哼！”李诚扭着身子，滑下她的膝盖，小大人一般走向房门。 “哎，等等。”李薇赶忙提起行李箱，关窗关灯锁门。 “姐，你太慢了！” “唉唉？你是不是叫我姐了？” “...你听错了...” “怎么可能听错，来，再叫一声听听？” “不叫，丑女人！” “我丑？你没看我把程浩迷哭了？” “你确定？难道不是你自毁形象，令他对你的滤镜碎了一地吗？” “哈？是这样吗？” ...... ----------------- 夜幕中，李诚扶着后座椅，身子半倚在行李箱上，透过后窗，看着昏黄路灯下，那道越来越远的纤瘦身影。 直到车辆转弯，视野受阻，他才翻身坐好，眼泪无声流淌。 路灯与黑夜交织的光影中，他的嘴唇张合着，无声地说：“你又不是我姐，干嘛对我这么好......” 第13章 离开 李诚的车走远后，李薇上了另一辆面包。 车子晃晃悠悠启动，她扭头看着旁边的梁秋实，“那个，梁阿姨，走之前，还有几件小事儿，得麻烦您一下...” “你说。”梁秋实示意了一下副驾上的范秘书，“咱们马上离开灵泉，你有什么事儿，告诉小范，她会处理好。” 范秘书立刻掏出手机，转过身看着李薇，态度很职业：“少夫人，您吩咐。” “咳！”李薇被这称呼噎了一下，脚指头在鞋里抠了抠，赶紧说正事，“我租的那阁楼，走得急，没来得及收拾卫生，直接退租不太好。” “您把钥匙给我，我马上安排人打扫。”范秘书把内容记在手机备忘录上，同时干练回应。 李薇忙递上钥匙，又说：“房东王奶奶，一直很照顾我们，突然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她再找租客也挺费劲，能不能给她些补偿？” “没问题，”范秘书记下，“我会把老人家那边安排妥当，您不用操心。” “那个钱...我以后会还的。”李薇有点不好意思。 “您太见外了，都是小事。”范秘书笑了笑，语气温和。 李薇想想，没再坚持，将来变强了，总有回报的机会。 最后，她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跟李诚突然不见了，会不会有麻烦？尤其是安河武大那边，我不去报到的话......” 这次，范秘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梁秋实，欲言又止。 梁秋实摆摆手，对李薇说： “会有一场‘意外’，让你们姐弟俩在记录里‘死亡’，治安局也不会追查。帝都那边，会同步为李诚安排新的身份，名字不变。” “那我？”李薇试探着问。 “你是江雪啊。”梁秋实理所当然道。 “不是，我是说以后...”李薇干笑两声，“等我从战场上回来，总不能一直顶着江雪的名字吧...” 【我是去升级变强的，又不是真去送死的......】 梁秋实和范秘书对视了一眼，眼神有点复杂，像是在看一个异想天开的孩子。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还指望自己能从战场回来？” 车里安静了几秒，梁秋实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 “你要是真能平安回来...到时候我会给你安排新的身份，恢复你的名字。” 李薇比了个“ok”的手势，干脆利落：“行！” ----------------- 两小时后，面包车在国道边停下，旁边已经有一辆巨大的集装箱货车等候。 梁秋实看向李薇，微笑道：“到了。” 李薇懵了，这荒郊野岭的，到哪儿了？ “到...到了？” 梁秋实不禁莞尔，“别发愣了，你要出发了。” “出发？去英伦？坐什么去？飞机？还是洲际磁悬浮？”李薇心里咯噔一下，看着那大货车，感觉不太妙。 梁秋实摇头：“你的行程要保密，不能走公共交通。” 李薇瞅着前面那像个钢铁巨兽似的集装箱货车，不死心地问：“那...私人飞机？” “私人飞机的机组人员，我信不过。”梁秋实直接否定，“你现在身份不能暴露，不然我的计划就前功尽弃了。” 李薇又瞟了眼驾驶座上一直没出声的司机：“那......” 梁秋实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放心，今天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好了，小范，把东西给她。” 范秘书打开公文包，掏出一根接力棒大小的管状物，递到李薇面前。 梁秋实拉过李薇的手，把管子塞她手里，解释道：“火星旅行专用的冷冻保护剂，一针见效，无任何副作用。” “啊？” 李薇刚张开嘴，另一只手里又被塞了一颗棕褐色的药丸。 “珍品养血丹，免得你路上气血掉太多，吃了。”梁秋实的语气很平淡。 “哦...”李薇没多想，直接把药丸丢嘴里咽了。 然后低头看着手里的管子，心里大概明白了。 梁秋实也不绕弯子，看她有点犹豫，直接说了：“走冷链最快，也最隐蔽。放心睡一觉，醒了就到了，那边有人接应你。” 【我靠！真把我当冻肉发快递啊！】 【算了算了，早点搞定顾家的事，赶紧上战场刷怪升级才是王道！】 【还有，我如果成了江家大小姐，身为权贵，有没有办法提前搞些渊怪杀？】 【如果可以，那么，上战场前估计还能发育一波！】 想到这里，李薇反倒有些急不可耐了。 她拿着管子问：“这个怎么用？” 范秘书指着管子一头有个红色箭头的地方：“少夫人，这头对准胳膊，压紧，大拇指按另一头的按钮，它会自动注射。” “好嘞。” 李薇撸起袖子，找到前世打针的位置，把箭头对准，大拇指找到后面的按钮，轻轻一按。 “嘶——”上臂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接着一股冰凉的液体流进身体。 才几秒钟，强烈的疲惫感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重叠。 “手...手机...别弄丢了......” 她含糊地念叨了一句，意识就彻底沉入了黑暗。 ----------------- 华国帝都，张家别院。 张家现任家主，九阶武仙张鹿野的次子，七阶宗师张雁声，正盘腿坐在凉亭的蒲团上。 园子里虫鸣唧唧，亭内檀香袅袅，一片安静。 待一炷香燃尽，张雁声才睁开微阖的长眸，缓声问，“安叔，梁玉川那边，给他外甥找替死鬼的事，如何了？” 亭外，被唤作“安叔”的老人走了进来，摇了摇头：“还不清楚......梁家把东溟省经营的跟铁桶似得，我们的人位置太低，只能查到些皮毛。” “他都找过谁？”张雁声又问。 安叔还是摇头：“这半年来，梁玉川在各种场合放风声、许好处，牵扯的人太多了，几千号人，根本没法盯。” 张雁声：“他最近见了什么人？” 安叔：“他是炼神高手，除非宗师，没人能跟踪他。” 张雁声：“他那个秘书呢，最近有什么动静？” 安叔：“昨天，范怡芳陪梁玉川去了沐兰别院，那是梁家的地盘，我们的人不敢靠近。不过有人看到，下午东溟武大的沈延川老宗师，乘车从别院方向返回市区。” 张雁声勾唇冷笑，“教育委员长，见武大校长？呵呵，合情合理...继续盯着吧，我就不信，为了一个外甥，他能这么尽心！” 安叔低声提醒，“有消息说，那个外甥，很可能是梁玉川跟他大姨子的私生子......” 张雁声脸色沉了沉，半天没说话。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似乎不甘心：“梁秋实呢？” “内线汇报，顾夫人最近，一直在准备顾谨之的婚礼。”安叔答。 “就没别的了？”张雁声不信。 “没。”安叔答得肯定。 张雁声：“她那个孪生姐姐，梁春华呢？” 安叔：“在东岳山梁家祖宅闭死关，‘东岳剑君’梁大宗师亲自守着，所以…” “所以还是查不到？行，很好，天衣无缝，是吧？”张雁声像是被气笑了，“通知张鹏程那小子，让他别在外头野了，赶紧滚回来！” “是...”安叔躬身应下。 第14章 湖畔 半梦半醒间，李薇嗅到一阵清冷如晨露的铃兰花香。 紧接着，身体的触感逐渐回归。 似有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她缓缓睁眼，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 木质雕花大床，天鹅绒帷幔，考究典雅的各式家具，花纹繁复的羊绒地毯...... 要她评价的话，就俩字儿...高级。 “这是，到了？”李薇小声嘀咕，感觉有点不真实。 她滑下床，拽了拽身上的米白色丝绸睡裙，光着脚丫走到打开的窗户边，好奇地探头往外看。 乍然间，一片如镜的湖泊映入眼帘，清晨的薄雾，如细纱般浮在水面。 几只野鸭振翅，踏起细碎的涟漪。 更远方，湖的对岸，一座塔楼高高矗立，繁茂林木与红顶民宅散落四周。 远远望去，像是一幅康斯特布尔的油画。 令李薇感受到一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 【等等，我内心对美景的感慨为什么会带有奉化口音？】 咔哒~ 背后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 李薇猛地转头，全身肌肉绷紧。 可看到的，却是一张与自己有着五六分相似的脸。 只是这张脸，没有年轻女孩该有的青春与活力，反而肤色暗沉，眼窝深陷，眼底晕染着一片乌青，像是好久没睡好觉。 那双眼睛空洞洞的，直勾勾盯着李薇，看得她心里毛毛的，不自觉地戒备起来。 终于，那女孩开口了，声音冷冰冰的：“穿衣服，下楼。” 说完，扭头就走，身上暗灰色的居家裙衬得背影又干又瘦。 特别是膝盖和脚脖子，因为小腿太细了，骨头节显得特别突出，看着有点别扭。 【她是，江雪？她这是怎么了？】 还没来得及细想，两个作女仆打扮的英伦女人走了进来，各自捧着托盘，上面放着衣物和洗漱用品。 俩人瞟了李薇一眼，也不吭声，放下东西就走了，那叫一个高冷。 【哎呦我去，这小脾气......】 ----------------- 半小时后，李薇和江雪面对面坐在院子草坪边的柳条椅子上。 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暗灰色居家裙，梳着同款显老气的发型，板着同款没表情的脸。 旁边站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管家，看长相应该是华国人，一脸严肃，感觉不好说话。 英伦女仆们则不见了踪影，偌大一座庄园这会儿静悄悄的。 终于，江雪率先蚌埠住了，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死感。 “你没必要学我，学学礼仪就行了。我妈让我跟你说说家里的事，我现在没那心情，晚上再说。” 说完，她指了指旁边的管家，“他是顾家的人，该学什么，该知道什么，他会教你。” 李薇脑子里闪过一米五的兵长，脸上也做出差不多的表情，比江雪还丧，“这没必要，那没心情...你好吊哎...” “...不要学我说话...”江雪嘴角微抽。 李薇翻了个死鱼眼，“...不要自作多情...” “你！”江雪气的跳脚，总算有了点活气儿。 她喘了两口粗气，又坐回去，“东西给你！” 说着，从脚边拽起一个看着就很贵的超大号手提包。 嘭！ 包被砸在两人中间的石雕茶几上。 “这些，是你带回国证明身份的东西！”她没好气地说。 李薇伸长脖子，想打开看看，又觉得不太合适。 旁边管家却在这时开口了，“江小姐，按照约定，您得给我们少夫人讲清楚这些东西的来历和用处。” “少夫人？”江雪脸上全是嘲讽，“就她？一个替死鬼而已！” 她一脸不情愿，想走。 可是，在管家那凌冽目光的压迫下，江雪妥协了。 她没好气的伸手进入橙色提包，先掏出来的是一条看着挺普通的女士腰带。 腰带大概三指宽，带扣是两个并排的金色圆环，比一块钱硬币大点儿。 样子不算多好看，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江雪瞥了眼李薇，见她一脸茫然，嘴角勾起一丝嘲弄。 “这是江家人标配的软剑，单个造价超千万。”江雪说。 “剑？千万？”李薇惊了，满脸问号。 【卧槽，上来就玩这么大？】 ...... 江雪对李薇这反应很受用，瞧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贱民就是贱民！ 打从看见李薇起，她就恨不得撕了她的脸。 凭什么？！ 凭什么她一个贱民能嫁给顾谨之，能当顾家少夫人？ 凭什么自己要把身份让给她？ 凭什么...她比自己好看这么多！？ 明明跟顾谨之订婚的是自己！就算自己不要了，那也是自己的东西，轮不到一个贱民来捡！ 哪怕李薇只是个替死鬼！哪怕整段婚姻都是虚假的！她江雪也无法接受！ 可惜，她不敢真把李薇怎么样...... 现在的她，跟一个囚徒没什么两样。 旁边这位管家，就是梁秋实派来看管她的六阶强者。 如今，她也只能通过这些小手段，打击一下李薇的自尊心了。 最好让她认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老老实实替顾谨之去死，别动什么歪心思。 ...... “哎哟，这玩意儿还能自己收紧？” 李薇把“腰带”往长裙外面一套，扣子一扣，轻轻一拽，那两个环扣下面好像有个小机关动了下，恰好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挺舒服哎，不松不紧，正正好好。” 李薇左扭扭右扭扭，仪态没眼看。 接着，又弯下腰，伸手去够自己的脚面。 那姿势，活像在做广播体操...... 试了几下，李薇抬头问江雪，“哎，江大小姐，剑是在腰带里吗？” “嗯...”江雪嘴角抽搐。 “那...”李薇好奇，“我要是弯腰弯得狠了，剑会不会把腰带割破，顺便把我肚子上的游泳圈给削了？” 江雪看着李薇纤细的腰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不会，看着像皮的，其实是高强度记忆合金。” “这样啊！”李薇明白了，又开始鼓捣那个腰带扣，“怎么拔剑啊？是在这环扣上吗？要是男的用，拔剑的时候手一哆嗦，会不会......唰一下，就切掉了？” 说完，李薇还坏笑着朝旁边管家的裤裆瞄了一眼。 一直板着脸的中年管家猛地往后退了半步，两条腿并得紧紧的，脸都僵了。 江雪：“......” 安静了好一会儿，江雪才抬起头看着天，有气无力地说：“右边那个环下面有个暗扣，按一下。” 李薇赶紧伸手摸索，找到地方轻轻一按。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 右边的金环弹了出来，瞬间“变长”，成了一根大概十五厘米长的柱子。 仔细一看，原来是金环从中间裂开成了两个半圆柱分体，中间连着密匝匝的螺旋纹金属网，握了握，手感还挺好。 “卧槽，好神奇！”李薇手掌按住顶端，使劲往下一压，金环又合上了，柱子也缩了回去，跟没出现过一样。 咔哒！又按了一下暗扣，“剑柄”再次弹出。 咔哒！合上。 咔哒！弹出。 这感觉，这位置...... 李薇一手握着“剑柄”，一手叉腰，两腿分开站着，望着远处的湖面，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想起了上辈子小兄弟的威风，心里莫名有点惆怅。 “好玩吧？”江雪冷不丁问。 “好玩！”李薇想都没想就答。 “没玩过吧？”江雪又问。 李薇：“......” 第15章 初弦·寒潭沉璧 在江雪敷衍的指导下，李薇尝试着握持剑柄，往右边轻轻一抽。 “嘣”一声轻响。 左边金环从远端应声弹开，变成一个有点像数字“3”的护手。 紧跟着…… 锵——！ 一条看着薄如蝉翼，估摸着有七十厘米长的剑刃，被李薇抽了出来。 只是...... 她试着挥了挥，那剑身软得跟条死蛇似的，哗啦啦直响。 “这玩意儿怎么用？软塌塌的，戳人都费劲吧！”李薇抬起头，好看的脸上满是问号。 “咳......”旁边的管家脸上闪过一丝不太自然的表情，还是尽职地提醒，“少夫人，这是特殊合金，需要您灌注气血才能使用。” “啊？这样啊...” 李薇闻言，赶忙调动气血，慢慢尝试着向右手聚集。 随即，剑柄与手心的贴合处微微发热，伴有极细微的震动感。 “唉唉唉！你看你看！它硬了！真的硬起来了！” 李薇瞪大眼睛，看着那条原本软趴趴的银灰色剑身，从护手那里开始一点点挺直、变硬，兴奋得不行。 收回气血，剑身又软了下去。 再灌注，又硬了。 【我去！高武世界这么神奇的吗？难怪以前那么多人做梦都想当大侠！】 一收一放，一软一硬......还挺解压。 旁边的管家默默抬头，看着天，好像在研究云彩的形状。 江雪则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与自我怀疑...... 怀疑的是，顾家人是不是疯了，选来选去，选了这么个玩意儿来代替自己。 自我怀疑的是，自己是不是也疯了，竟然还想在精神上打击一个精神病...... 等李薇玩够了，把软剑重新收回腰带里，江雪已经彻底没了耐心。 她飞快地从那个大牌手提包里掏出一堆东西，噼里啪啦地放在桌上，用一种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快速介绍来历和用途。 “这匣子珠宝，都有‘jx’签名，是十六岁前，我妈每年送的。” “这两块表，一块我弟送的，一块我爸送的。” “这是帝都银行保险库的钥匙，里面都是从小到大收的贵重礼物，还有些耐放的修炼资源。” “这些是帝都各会所和俱乐部的会员卡，余额有多有少，我也记不清了。” ...... “还有这个，江家定制的保密手机，防监听防追踪。”江雪把一个看着就很高级的手机推过来，“指纹锁我删了，你自己录。相册和文件夹里，‘有用’的东西我都留着了，你别手贱乱删，回头露馅儿了别怪我。” 看到手机，李薇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头看向旁边的管家：“那个，老哥，我的手机呢？” 管家露出标准的微笑：“已经一并交给诚少爷带走了。夫人吩咐过，计划执行期间，为了避免意外，希望您暂时不要使用之前的通讯设备。” 李薇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没叫出来。 但下一秒，她又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松弛下来，暗自拍了拍胸口。 【卧槽！吓死爹了！我自己的手机还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呢，原身的手机还没来得及霍霍......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啊...】 【等等...不对！老子穿越前...好像...没删电脑和手机里的学习资料！！！】 ...... 江雪看着李薇在那儿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放松，脸上的表情跟演戏似的，心里更烦了。 “喂！” 李薇还在自己的思绪里天人交战，没反应。 “我说，喂！”江雪加大音量。 “啊？”李薇如梦初醒，茫然地看向江雪，强装镇定，“哦哦，你说，继续，继续！” 江雪深吸气，压下暴走的冲动，取出提包中最后一样东西。 那是一台看着很普通的平板电脑，牌子是大路货，型号也旧旧的，感觉用了好几年了。 “这是？” 在一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东西里，突然冒出这么个玩意儿，李薇觉得有点违和。 江雪却是一副，“你不识货”的表情，冷笑道：“这是四年前，我出国时，江心月，哦，就是我奶奶，她给我的。里面有《映月九剑》第一式‘初弦·寒潭沉璧’的完整——唉！你干什么？” “我看看啊，还能干什么？” 李薇压根没等江雪说完，伸手就把平板捞了过来，划开屏幕——居然没设密码，直接进了主界面。 屏幕上的ui简单得吓人，就一个系统设置的齿轮图标，还有一个画着“小人儿在月下练剑”的图标，没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不设置密码的吗？”李薇好奇。 江雪冷嘲，“不提前解除，你怎么用？” “哎呦，想得还挺周到，给你点赞哦！” 李薇嘴上敷衍着，手指已经点开了那个“小人儿练剑”的图标。 没啥酷炫的载入动画，直接跳出来一个目录，排版严肃得像是什么学术论文。 【额~这跟我想象中的功法秘籍不一样啊。】 第一部分综述 第一章寒潭沉璧的特点04 第一节高速特性详解05 第二节无声特性详解13 第三节杀意屏蔽22 ...... 第三部分力的运用 ...... 第七部分步法 第一章运剑与腾挪394 第二章步法与气血运行401 ...... 第十二部分初弦-剑意的雏形 ...... 【卧槽，这是《映月九剑》的第一式？总共849页，怕是比《新华字典》还厚了吧？】 【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 李薇这才记起自己的系统，赶紧集中精神，调出面板。 【姓名：李薇/李唯】 【境界：准武者】 【气血：75（+）】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收录中0.1%）】 【心法：（已折叠）】 【深渊精粹：17】 啊这...... 李薇看着战法那一栏的变化，眼睛先是瞪圆，随即亮了起来。 她试探着在平板上划了一下，翻到下一页。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收录中0.2%）】 真行！ 她甚至都没仔细看平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写了什么，但只要翻页，系统收录的进度条就在涨！ 唰唰唰！ 李薇的手指立刻跟装了电动马达似的，在屏幕上疯狂划动起来。 0.3% 0.4% ...... 1.1% ...... 3.9% ...... 江雪看着李薇那副魔怔了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这玩意儿就是个身份证明，让你带回去交差的。真想学‘寒潭沉璧’？做梦吧你，老老实实等回去让江心月给你灌顶得了！” 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看好戏的意味，慢悠悠地补充道： “哦对了，要是回去后，江瑶那个小贱人非要找你‘切磋’，你直接跪地求饶就行了，放心，她下手有分寸，顶多让你躺几天。” 李薇翻屏幕的速度越来越快，手指都快划出残影了，哪有空搭理江雪在那儿叭叭。 管她说什么，李薇就当耳旁风，充耳不闻。 ...... 37.2% ......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江雪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无视过？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声音陡然拔高。 李薇被吵得有点烦，头也不抬地怼了一句：“闭嘴！没看我正忙着学剑法吗？” ...... 45.7% ...... “学剑法？你管这叫学剑法？用意念学的？还是用眼睛扫描的？”江雪被气笑了，抱着胳膊冷眼旁观。 见李薇还是不理她，江雪忍不住斜睨向管家，阴阳怪气道：“你们顾夫人真厉害，替死鬼找的都是五千年一遇的绝世天才呢。” 管家也有些尴尬，尝试着劝说，“少夫人，回国后，江家主会给您灌顶传功的，现在用不着学这些。咱们只有不到七天的时间，还有许多礼仪和规矩需要您尽快掌握......” 李薇：“一等，马上学会了！” 管家：“......” ...... 69.9% 73.4% ...... 江雪在一旁冷笑不止，管家则是一副“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 89.5% 92.1% 99.9% 100%！！！ ......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收录成功）（未入门0/10+）】 李薇猛地扔下平板，甩了甩有些发酸的大拇指，心里乐开了花。 看着面板上仅剩的17点精粹，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消耗10点，在“未入门”后面的“+”号上连“点”十次。 嗡—— 一股庞杂的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有点像宿醉后的头疼，但完全在可承受范围内。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寒潭沉壁”已经被她初步掌握了，感觉就像自己辛辛苦苦练了三五年一样，每一个发力技巧、每一处步法细节、每一丝气血流转，都清晰无比。 甚至那八百多页的图文内容，她都能一字不落地背出来！ 【这所谓的“第一式”，根本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招一式。这是一整套包含身法、发力、气血运行、甚至还有点精神干扰的完整战斗体系啊！】 【感觉上，有点儿像阿飞快剑和辟邪剑谱的加强版，身法快、剑速快、耍起来还没啥动静。】 李薇双指成剑，胡乱比划了几下。 【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就是最简单的刺、撩、削、点、抹，直接而高效。】 【这玩意儿，在四阶武者之下，配合江家那种特殊的蝉翼软剑，简直就是大杀器！又快又隐蔽，消耗还不大！】 再看一眼系统面板，李薇心里美滋滋的。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入门0/30+）】 ...... 第16章 五千年一遇的绝世天才 江雪见李薇放下平板，还在那比划来比划去的，眼底尽是鄙夷，面上却故作震惊道： “呦，您这是学会了？真不愧是顾家未来的少夫人呢~” 那尾音腻的，李薇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好好说话能死？”李薇表示自己有被恶心到。 江雪鼻子哼了声，下巴抬着，声音还是那样： “我这是夸您呐，听不出来？这平板里的东西，我看了四年都没看明白。少夫人您这，五分钟？啧啧，佩服，佩服死您了~~~” “呦！”李薇有样学样，怪声怪气，“听你这酸溜溜的，羡慕嫉妒恨了？” “羡慕？我羡慕你？” 这话像是点着了火药桶，江雪身子突然抖起来，表情扭曲得厉害。 “你算个什么东西！贱民！假货！可怜虫！替死鬼——！！！我会羡慕你？！？” 她吼得嗓子都快破了，眼睛充血，死死瞪着李薇。 “你吼辣么大声干什么？！再嚷嚷信不信我抽你！”李薇也火了，两腿一岔，双手往腰上一掐，脖子一梗，准备开喷。 “抽我？你以为你是谁？世家精英？武大天骄？一个贱民！要不是梁秋实罩着，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江雪往前逼近一步，那身干瘦的躯壳里气血翻腾，居家长裙跟着鼓荡起来。 李薇右手扶住腰带暗扣，秀口一吐，就是一池答辩： “rnm，张口闭口‘贱民’，你tm倒不是贱民，你tm是个贱人。” “啊——！我杀了你！”江雪彻底疯了，张牙舞爪就要扑过来。 管家脸色一沉，精神力瞬间凝聚，准备出手。 但—— 锵啷——！ 李薇身如鬼魅，一个旋身，人已到了江雪侧后。 伴着轻微的，剑刃撕裂空气的啸声，软剑已贴上了江雪的脖颈。 江雪整个人僵住，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而身为六阶强者的管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步法，这速度！ 这省去一切繁复，直抵要害的犀利！ 绝对是江家绝学《映月九剑》第一式，初弦·寒潭沉璧！ 虽没得到剑过无声的精髓，剑速上却已初具雏形，这种水平，定然是入门了！ ...... 庭院寂静了好一会儿，蓦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雪疯了似的狂笑起来，身子抖个不停，吓得李薇赶紧把剑挪开了点。 就算这样，江雪的脖子还是在剑刃上蹭了一下，拉出一条细细的血痕。 血珠子慢慢渗出来，她却像没感觉一样。 先是笑，笑着笑着又开始哭，最后踉跄着退了几步，一屁股瘫坐在柳条椅上，眼神涣散。 李薇有点发懵，管家好像也在走神，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江雪又哭又笑的声音。 终于，她哭累了，也笑够了。 抬起头，看着脸色不太自然的管家，江雪脸上挂着嘲讽，声音虚弱： “看见没？五分钟？还是四分钟？哈哈，哈哈哈...我说，让这种人替顾谨之去死，梁秋实她怎么想的？真想看看之后你们怎么收场呢，有趣，有趣.....” 说完，她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别墅里走，经过李薇身边时，口气倒是没那么冲了： “等我，包扎一下就回来给你上课。好期待呢，回国后，江瑶要是想跟你‘切磋’，你可千万别怂哦。” 李薇张了张嘴，实在搞不懂这女人的脑回路，转头想问管家接下来干嘛。 而且，肚子好饿啊...... “唉？人呢？” 李薇傻乎乎地站在空荡荡的庭院里，手里还提着那把软趴趴的剑，一脸茫然。 ----------------- 庄园地下密室，安全专线旁。 “夫人，有件事，得跟您说一下。” “等我回你。” “是。” 十分钟后，管家身旁的壁挂电话响了。 他立刻接起，听筒里是梁秋实的声音。 “说。” “夫人，刚刚......” 他言简意赅地把李薇五分钟入门“寒潭沉璧”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他忍不住表达了担忧：“夫人，这样的人......将来怕是不好控制。” “......” 话筒那边沉默了足足两三分钟，管家像根木桩似的站着，大气不敢出。 终于，梁秋实的声音再次响起：“...按原计划，就当无事发生.....记住，用人不疑。” “是，夫人。” 咔哒。 ----------------- “你说这是你奶奶？怎么看着比你妈还年轻？” “别哔哔！看大屏幕，认真记！到时候喊错了人，后果自负。” “你爸姓唐，那你为啥姓江？” “江家历来女主当家，子女都跟母姓！你没听我叫江心月奶奶，而不是外婆吗？” “这小圆脸就是江瑶？那么可爱的妹妹，你竟然忍心给人家下毒？” “可爱？呵，八百个心眼子的可爱？我可没给她下毒，她自己毒自己，嫁祸我而已。” “啊？你就这么被嫁祸了？” “呵，我只是想逃婚，刻意配合罢了。” “...你狠...” ...... “你弟弟怎么跟你长的不一样？你们不是双胞胎吗？” “听说过异卵双胞胎吗？白痴！” “你再骂！” “...抱，抱歉～你先把剑拿开...” ----------------- 东溟省，东岳山区，梁家祖宅，后山。 梁玉川对着草庐微微躬身，道： “家主，李薇的电子影像资料已由黑客销毁，实物毕业照也已全部取走处理，非联网状态的存储设备找到了一部分，但不确定是不是全部。” “为此，网络监控已处于最高警戒状态，只要有新的照片或视频出现，我们会第一时间追踪并清理。” “她的初、高中同学、老师，她五年内的邻居，她父亲李星海和母亲魏小雨的朋友、同事，已由炼神境出手，干扰并淡化了与李薇相关的记忆。” “但...这种干扰，一般只能维持三到六个月，而且不稳定。” 第一时间，无人回应，空气凝滞寂静，世界仿佛定格...... 直到......一阵清风徐来...... 有清润男声自草庐中回荡。 “这些倒是无妨，关键是生物特征记录。还有，学籍和户籍...幸好如今没有实体档案了，不像我那个年代。否则啊，更麻烦......” 刹那间，周遭林木沙沙作响，虫鸣阵阵、雀鸟鸣啼，整片山林重新活了过来！ “是！学籍与户籍已经安排人在改了，预计最晚三天内可以全部解决...” 梁玉川松了口气，赶忙解释： “她的生物特征，比如新生儿足纹、武道中高考的虹膜数据、门禁指纹之类，都在第一时间进行了篡改。” “嗯...”清润男声表示了赞同： “改是对的，直接销毁就太显眼了......尽快收拾好首尾，然后把她的生物特征发给江家，让那边也行动起来。” “只要把身份对应的证据坐实，被人认出来又何妨？这世上，又不是没有长相相似的人。” 梁玉川：“是！” “玉川，这次，你做的很好。” “您过奖了！”梁玉川再次躬身，负在背后的左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第17章 学习与回国 第一天。 过得鸡飞狗跳。 李薇和江雪一言不合就动手，嗯...主要是李薇单方面活动筋骨，把江雪收拾得服服帖帖。 反正，一天时间，李薇只勉强认完了江雪的人际圈。 林林总总近百号人...... 若非“筋骨齐鸣”后，李薇的脑子好用了许多。 光是区分“闺蜜”组照片旁边标注关系亲疏的小红心，就能让她当场去世。 幸好，午餐和晚餐伙食极好，李薇第一次吃到了这个世界的特产——变异兽肉。 味道嘛，还不错，吃进肚子里，身体便暖洋洋的。 通过管家的讲述。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变异兽和渊怪不是一种东西，一个能吃一个不能吃。 而且，高武两百年，野生的变异兽早被杀光了，现在只剩下人工养殖的品种了。 ----------------- 第二天。 叫李薇崩溃的礼仪课开始了...... 昨天揍江雪有多潇洒，今天学礼仪就有多狼狈。 当李薇顶着一本大辞典，穿着高跟鞋，七拐八扭练走路的时候。 江雪就搬着凳子，坐在旁边笑。 这次她学乖了，就只笑，不嘲讽，省得又被剑架在脖子上。 江雪承认自己怕死，她太想活着了，最好能活的长长久久。 她就纯好奇，顾江两家整的这出戏，到底能唱成啥样。 ----------------- 第三天。 “银辉圣痕骑士学院”寄来了一份文件。 里面有江雪的转学许可、成绩单、校长推荐信。 作为顾谨之的“未婚妻”，“江雪”将转学回国，前往帝都青云武大继续学业。 原身累死累活三年，才考了个安河武大。 她这倒好，摇身一变，直接进了全国第一的武大...... 虽然都是做戏吧，但也挺讽刺的。 更令李薇震惊的是，文件上的照片，竟然是自己！ 外国人也配合顾家造假？ ----------------- 第四天。 大使馆寄来了江雪补办的护照，同样，照片是李薇的。 收到小本本的时候，她都有些麻了。 顾家这种瘸腿的武仙家族，都有这种能量。 那些真正的顶级势力，得是什么光景？ ----------------- 第五天。 兼任礼仪老师的庄园女仆长斯特林夫人绝望了。 她向管家抱怨，认为李薇是“唯一能把香槟变成阴沟臭水的存在”。 江雪听到这句评价时笑的前仰后合...... 结果就是，她也跟李薇一块儿练起了“九点靠墙法”，痛苦面具瞬间挂在了脸上。 ----------------- 第六天。 李薇穿高跟鞋终于不打滑了，穿裙子也不会下意识的捂裆夹腿了。 微笑不露牙龈了，拿东西也不像是在施展龙爪手了。 管家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没有辜负夫人的重托。 少夫人说话声音大点就大点吧，激动时表情抽象点就抽象点吧...... 至少，现在的她，多少像个女人了。 ----------------- 第七天。 庄园主楼正门...... “山寨破产版江家大小姐颜值promax暑期限定款”在管家与女仆们的簇拥下登上早已等候多时的黑色豪华轿车。 李薇按落后窗，努力挤出一个练习了无数次的、自认为端庄得体的微笑，跟所有人挥手道别。 车辆发动前，她不经意地抬头，恰巧瞥见二楼走廊窗户内，江雪正用阴恻恻的眼神睨着她，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李薇抬手做出割喉动作，同时拍了拍腰间金环，挑眉回瞪。 江雪脸一黑，窗帘“唰”地合死。 ----------------- 新帝都，国际机场，出站口。 人潮涌动。 江寒举着写有“江雪”两个大字的硬纸壳子，时不时晃一晃，一脸的不耐烦。 过了会儿，没看到人，他烦躁地想把牌子扔出去。 突然，前面的人群一阵骚动。 “卧槽，看，那个女生是明星吗？” “绝了！好漂亮！” “嘶...今晚做梦有素材了......” 江寒皱眉退了几步，凭着一米九的身高，越过密密麻麻的人头看过去，然后就愣住了。 他看到，一个女孩推着行李箱，踩着细带凉鞋款款而行。 鸦黑长发如雾霭般散在她的肩头，发尾微微翘起疏懒的弧度。 一件浅蓝色连衣裙裹着她纤细的身形，腰间系带恣意垂落，衬得她宛如画中仙子。 她好像没注意周围那些目光，一双星眸在大厅里扫视，很快亮了一下，朝着江寒这边快步走来。 江寒下意识把手里的破牌子藏到身后，伸手扒拉了两下头发，嘴角习惯性地勾起一个痞帅的弧度。 然后，他就听见那女孩开口了。 “哎呦，我愚蠢的欧豆豆，怎么是你来接我啊？”李薇一开口，所有旖旎迅速退散。 “不是，你谁啊？” 江寒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但仔细一看这眉眼，这口气，这感觉...... “卧槽，江雪！！！你整容了？？？” 他猛地弯下腰，眼珠子都快贴到李薇脸上了，左看右看，表情古怪到了极点。 李薇嫌弃地将他的大脑袋推开，“整你个头！赶紧走，杵这儿给人当猴看？” 江寒这才注意到周围不少人举着手机对着他俩猛拍，脸色顿时有点挂不住。 面对普通人，他也不好发作，一把抢过李薇的行李箱，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到了停车场，来到一辆骚粉色的超跑旁边。 江寒掀开前盖，想把行李箱塞进去。 但跑车的前备箱实在袖珍，他试了好几个角度，箱子就是塞不进去。 “你带这么多破烂玩意儿干嘛？”他没好气地扭头抱怨。 李薇想起江雪教她的“姐弟相处之道”，立刻怼了回去： “你开个破跑车来接机，也好意思说我？” 江寒：“……” 憋了几口气，终究没憋住。 他二话不说，直接拉开李薇的行李箱拉链，哗啦一下，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进了前备箱。 至于那个空箱子......被他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江雪，四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招人烦！上车！”江寒坐进驾驶位，甩上车门。 李薇坐进副驾驶，忍住想伸手到处摸摸的冲动，学着江雪的样子冷笑一声：“彼此彼此。” 轰！轰！轰！ 江寒故意猛踩了几脚油门，引擎的咆哮声引来周围旅客一片怒视。 他这才挂挡，方向盘一打，车子甩了个漂亮的尾巴，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卧槽！你开慢点！想撞死人啊！”李薇下意识喊道。 “呦，”江寒斜了她一眼，“我们江大小姐什么时候也关心起别人的死活了？” 李薇：“......” ----------------- 英伦，湖畔庄园。 江雪趴在卧室床沿，羡慕地望着水面上的野鸭，神情莫名平和。 “小姐，”管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咱们也该出发了。” “哦...”江雪乖巧应声。 她深吸一口气，从脚边提起早已准备好的行李。 ...... 第18章 抵达 超跑在高速路上飙，李薇的魂儿在后面飘。 当江寒又一次贴身超车后，她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你有病啊？” 江寒理都不理，油门踩得更深。 强烈的推背感把李薇死死按在座椅上，窗外的景物糊成一片，引擎的轰鸣震耳欲聋。 她懵了一瞬，火气噌地就上来了，抬手“砰”一巴掌拍在中置储物箱上。 “江寒，够了！” 这一声吼得又急又厉，带着点儿当年她在孤儿院当孩子王时的威势。 这一下，好像真起作用了，江寒咬了咬牙，车速到底还是慢了下来。 李薇扭头瞪着他，仔细瞅着他的表情。 看着看着，她品出点不对味儿来。 这家伙......好像在闹别扭？发脾气？ “有什么不满，就直说，甩脸子给谁看呢？” 李薇有点想笑，这“弟弟”也太幼稚了点。 她两世为人，此时顶着江雪的壳子，用“姐姐”的语气教训人，居然还挺顺溜。 而江寒听了这话，手指猛地收紧，方向盘被他捏得“嘎吱”作响。 憋了十几秒，他终于爆发了：“说？说了有用吗？你除了嘲笑我、骂我、打击我，还会干嘛？” 李薇满头黑线，【得，江雪你做人做的，也太失败了吧。】 她按了按太阳穴，装模作样地叹气：“那时候小嘛，不懂事。这都四年了，人总是会变的，对吧？” “变？”江寒冷嗤，“你但凡有点儿长进，就不该应下顾家的婚事！” 【咦，他这话什么意思？】 李薇心里咯噔一下。 梁秋实不是说，真相只有江家老太太和江雪爸妈知道吗？ 其他人，应该只当“江雪”是回来给顾谨之“生孩子”的。 高武时代，男女关系比前世地球还要开放。 “江雪”这样的身份，即使嫁过人，生过孩子，顾谨之“挂了”，照样有的是人追求。 可江寒这口气......他难道知道内幕？ 别是计划出岔子了吧？李薇心里打鼓，决定先探探口风。 她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道：“为什么不该应？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喜......” 话到嘴边，卡壳了。 她芯子毕竟是个男人，“我喜欢顾谨之”这种话，就算明知道是演戏，也实在有点......说不出口。 【艹，老子跟程浩聊上床的勇气哪里去了...果然，人不被逼到绝境，就还想要点脸皮。】 可江寒实在太了解“江雪”了，仿佛知道她后面想说什么。 他咬起后槽牙，猛打方向盘，超跑来了个蛇皮走位，把毫无防备的李薇甩的东倒西歪。 “你想说你喜欢顾谨之？”他语气嘲弄，又带着点恨其不争，“你喜欢他，他搭理你吗？你就不能清醒点？别一天到晚跟个傻子似的围着男人转！恋爱脑是要去挖野菜的，懂不懂？” 【你亲姐可精明着呢，人设只是人设，人家心里门儿清！】 可是啊，想着与梁秋实的约定，这戏还得演。 李薇抓紧车门把手，压着心底的恶心，理直气壮道：“他不喜欢我怎么了？我能嫁给他就行！” “不可理喻！”江寒又拍了下方向盘，“你不想想，这场婚事要是没鬼，爸妈为啥不给江瑶，而是给了你？” “跟谨之订婚的是我，”李薇学着江雪的样子，捏着嗓子，表情夸张，“她凭什么跟我抢？” “从小到大，你的东西，江瑶抢的还少？爸妈的心都偏到胳肢窝了！江雪，你长点脑子行不行！” 江寒吼得脖子都红了。 他喘了几口粗气，强压下火气，放缓了语气：“前几天聚会，我听哥们儿说，顾家这次，是想让你替顾谨之上战场的。” 【卧槽，他这就知道了？梁阿姨，你这保密工作搞的，军情六处看了都得递根烟啊......】 【消息都传成这样了，计划还能成吗？还是说，他们只是瞎猜？】 【算了，大人物的事儿我操心不过来，先顾好自己。】 李薇只能继续装傻充愣。 她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武大才毕业呢，上什么战场？” “《动员法案》不知道？！顾张两家的恩怨不知道？西疆是张家地盘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回来？”江寒痞帅痞帅的俊脸上尽是无语： “我还奇怪呢，顾谨之明知道张家要搞他，还整日里云淡风轻的？” “好嘛，原来是有个叫江雪的蠢货在这儿等着给他当垫背的呢，那人家还有啥可怕的？” 李薇假作不以为意，学着江雪的夹子音，道：“谨之哥哥不是那种人~” 方向盘又一次咯咯作响起来，江寒咬牙切齿道：“你好好说话能死？” “你特么别学我说话！”李薇怒了。 “我特么哪里学你说话了？”江寒愕然。 李薇：“......” 【艹，串戏了。】 ...... 俩人怄了会儿气，李薇率先放下身段，安抚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这婚啊......” 她抬起左手，大拇指、中指、食指捏在一起，“轻松拿捏。” “就你？还拿捏？”江寒鄙视不已，“你先想想，回去后怎么应付江瑶吧。她气血81，肉身小圆满了。这回，必然不会放过揍你的机会。” “哈？”李薇僵在那里。 准武者每突破一个大阶段，实力便会跃进一大截。 李薇虽然不知道小圆满和筋骨齐鸣之间的差距，但她加点时，完整体会过肉身跨越筋骨齐鸣时，实力产生的蜕变。 一个气血70的准武者，打三到五个气血69的准武者，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之间，不是1点气血的差距，而是质的区别！ 【还好，我学会寒潭沉壁了。】 李薇赶忙问，“江瑶会‘寒潭沉壁’吗？” 江寒冷笑，“怎么，知道怕了？” “别废话，你就说她会不会吧？”李薇追问。 江寒黑脸，道：“不会。” 李薇松了口气，想起“灌顶传功”的事儿，忍不住问：“奶奶没给她灌顶？” 江寒扭头过来，上下打量着她，“江雪，你不对劲儿啊！江瑶打小就不招奶奶喜欢，你又不是不知道？灌顶消耗那么大，奶奶的伤那么重，怎么可能给她灌顶？” 【啊？那他们还说，回来以后江奶奶就会给我灌顶......】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有寒潭沉璧傍身，应当有的打。】 【而且，该找机会杀杀渊怪了，实力还是越强越好！】 李薇想问问江寒，哪里有渊怪给她杀，或者观摩别人杀也行。 还未来得及开口，超跑已穿过林荫道，进入一道气派的金属雕花大门。 绕过中庭喷泉，巨大的西式庄园映入眼帘。 江家，到了。 ----------------- 顾园，密室。 一对儿孪生姐妹花相对而坐，正是梁秋实和梁春华。 “人回来了？”梁春华冷漠询问。 “嗯，刚到。”梁秋实答道。 梁春华点头，又问：“外面的人，把你的真实目的猜的七七八八，你就不担心？” 梁秋实眯了眯眼，笑道：“不动，才没有破绽。无非是被公公、老公、儿子警告一番，妨碍不到我的计划。” “值得吗？”梁春华沉吟片刻，道。 梁秋实笑了，“为了谨之，值得！” 第19章 斗兽场 房城位于新帝都西北。 深渊入侵前期，燕山遭渊怪占领，这里一度成为要塞城市。 后来裂隙被清理、控制，房城也由军转民。 百多年来，依托燕山裂隙带来的武者经济，愈发繁荣起来。 而房城江家，就是这份繁荣上的明珠。 江寒把骚粉色超跑稳稳停在主楼前，扫了眼空荡荡的大门口，嗤笑一声：“啧，迎接你的人呢？排面够大的啊，‘大小姐’。” 李薇嘴角抽了抽。 【得，怪不得江雪怨气冲天，看来事出有因啊。四年不见的女儿回家，连个鬼影都没有？这待遇......】 念头还没转完，江寒已经跳下车，几步冲到紧闭的主楼大门前，“哐”就是一脚！ 怒吼：“人呢？！都死绝了？！滚出来——！” 李薇吓一跳，赶紧下车跑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行了行了！吵死了！先帮我把东西拿去房间。” 江寒甩开她的手，不耐烦道：“行，你自己挑间客房住吧。” “客房？”李薇愣住，“我的房间呢？” 她还记得江雪描述过的那个超大的卧室，带衣帽间和阳台的那种！结果江寒却说，让她去客房住？ 好吧，虽然她无所谓，可“江雪”不能无所谓！ “你的房间？”江寒幸灾乐祸，“变成江瑶的练功房了。” 李薇假装炸毛。 “副楼那边不是有专门的练功房吗？！” 江寒摊手，耸耸肩：“这你得问她。有本事，你自己抢回来呗。” 李薇眯起眼，心里飞快盘算。 【要不要闹一闹？不闹的话，会不会不江雪？】 【啊啊啊~好烦啊，就不能痛痛快快的上战场？怎么这么多幺蛾子？！】 正纠结呢，身后“哗啦”一声异响。 李薇回头，就看见江寒把她那些宝贝行李——用一条看着极其眼熟的半身裙兜着，像裹着一包垃圾似的，从前备箱里拎了出来。 “我靠！江寒你个败家子！那裙子！你知道多少钱吗？！” 她指着裙子上一个明显被硬物顶出来的尖角，心疼得声音都变形了，“这么一搞还能穿？！” 江寒被她吼得一愣，随即脸一沉，作势就要把手里的“大包袱”往地上扔。 吓得李薇赶忙伸手去拦。 “江雪，你有病吧？一条裙子能值几个钱？你是想让我把这些破烂，一件一件的往里拿？” “九十......”李薇想强调，这条属于江雪的半身裙要97万。 可话说了个开头，后头就接不下去了。 【艹，差点忘了，我现在是‘江雪’，不差钱...个屁啊！九十多万呢！肉疼死老子了！】 忍着心痛，她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先上去，随便找个房间放下，我有正事问你。” ...... 两人在二楼找了间向阳的客房。 江寒把“行李”往床上一扔，拍拍手，一屁股坐到床尾，翘起二郎腿，下巴微抬，睨着李薇。 “说吧，啥事儿？” 李薇搓了搓手，斟酌着开口：“那个...房城这边，有没有...嗯...就是能看到渊怪的地方？或者...能亲手杀渊怪的？” 江寒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就你？杀渊怪？大小姐，你今天没吃错药吧？” 李薇深吸一口气，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脸上挤出个自认为甜美的笑容，双手合十，声音放软：“看看也行嘛，长长见识。拜托啦~我亲爱的欧豆豆~” 江寒乍见她这种软乎乎的姿态，陡然想起机场初见时险些闹出的乌龙，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李薇的脸，别扭道：“过几天，调查局要处理一只在押的六阶渊怪，管这事儿的是四堂叔，你要想看，我就找他。” “看，看，看！”李薇精神一振，兴奋起来。 “嗯！晚上我联系他。”江寒回忆着。 李薇仍不满足，大餐要吃，小零食她也不想放过。 “那，除了六阶，有没有那种，细水长流型的？” “细水长流？”江寒实在难以理解李薇的措辞。 “就是，不断有渊怪死的地方...”李薇尝试解释，“或者，那种不入阶的小趴菜，让我亲自杀。” “不入阶的渊怪能在裂隙外存在？”江寒鄙视着她，“老师教的知识，你都扔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你就说有没有吧！”李薇很急切。 江寒答的也爽快，“有，狂鲨武道馆，地下有个斗兽场，天天都有渊怪互殴，偶尔也有不怕死的武者下去跟怪物打。” “肘！”李薇霸气挥手。 江寒：“现在？” 李薇坚定地像个斗士，“就现在！搞快点！” ----------------- 房城边缘，燕山脚下，狂鲨武道馆。 江寒的骚粉色超跑没走正门，直接沿着一条隐蔽的坡道，一路向下，开进了地下五层。 期间至少通过了三道守备森严的闸口。 尤其最后一重安检，两人都被请下车。 一对身着同款背心、气质彪悍，手臂上纹着狰狞鲨鱼图案的男女拿着探测器走了过来。 花臂男先对着江寒鞠了个躬，态度恭敬：“寒哥！例行公事，得罪了。” 江寒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不耐烦地把自己身上的手机、车钥匙、打火机一股脑丢进旁边的金属储物筐：“理解理解，赶紧的！别磨叽！” “好嘞！”花臂男嘴上客气，手上的动作却一丝不苟，探测器仔仔细细来回扫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才侧身让开。 李薇有样学样，把江雪的精致小挎包放进储物筐，大大方方地伸开手，让眼神锐利的短发女人检查。 仪器经过腰带时...... 滴滴滴滴——！ 李薇尴尬地笑笑，拨动卡扣，解下软剑，一同丢入储物筐。 【靠，比登机还严格...】 这时，安检口后面，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看起来像个经理的男人，点头哈腰地凑过来，先是给江寒递了根烟点上，然后目光落在李薇身上，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寒少，这位是...您新女朋友？啧啧，真漂亮啊！您这艳福...” 啪！ 话没说完，江寒反手就是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西装男的后脑勺上。 “滚蛋！眼睛长裤裆里了？！”江寒没好气地斥道，“看清楚喽！这是我姐！亲姐！” 西装男恍然，对着李薇连连鞠躬道歉，口称“大小姐”。 江寒懒得理他这套，扯着李薇的胳膊就往里面走。 见李薇回头去看储物框，他道： “这里不让带手机和私人物品，怕偷拍什么的。走的时候他们会把东西还回来，你不用担心，丢不了。” “哦，好。” ...... 轰！ 推开最后一扇隔音门，一股混杂着汗水、烟草、酒精和某种腥臊味的狂热气浪扑面而来。 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迪厅，炫目的射灯闪耀狂舞，重金属音乐和震耳欲聋的嘶吼咆哮几乎要掀翻顶棚。 阶梯状的环形观众席上挤满了看不清面目的人群，他们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鬼羊！鬼羊！弄死它！” “撕碎它！！” “杀——！杀啊——！” 李薇眯了眯眼，鼻腔里充斥的怪异气味和眼前狂乱的景象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不适。 江寒瞥见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冷哼一声，二话不说，转身沿着阶梯向下，朝着前排靠近围栏的位置走去。 李薇赶紧跟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斗兽场中的战斗吸引。 那是一个约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圆形场地，地面是深色的特殊材料，四周被高大粗壮的合金笼网完全封闭。 此刻，场地内，两头通体漆黑、形态扭曲可怖的怪兽正在进行着原始而血腥的搏杀。 其中一头体型稍大，头顶生有一对儿狰狞弯曲的犄角，形似山羊却更加壮硕凶悍的怪兽，明显占据了上风。 它用那对尖利的犄角死死抵住对手的肩颈部位，将另一头长着六条腿、酷似恶犬的渊怪牢牢地压制在场地边缘的合金笼网上。 吼——！嘶吼——！ 被压制的六腿犬型渊怪发出不甘的嘶吼，扭动着身体疯狂挣扎，锋利的爪子在地面和笼网上徒劳地刮擦着。 可惜，它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声音也渐渐微弱下去。 【要死了？】 李薇心头一动，不再管江寒，脚步加快，几乎是小跑着，贴着合金笼外侧通道，向那两头怪兽靠近。 当她距离那头六腿犬型渊怪不足十米的时候，怪物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彻底没了声息。 与此同时，一道只有李薇能“看见”的极其微弱的黑光，从犬型渊怪的尸体上飞出，轻盈地穿透合金网，瞬间没入了李薇眉心！ 【深渊精粹：7→103】 第20章 再获精粹 李薇心里乐开了花。 【96点精粹！爽！又能加3点气血了！】 无视了观众席海啸般的欢呼与怒骂，李薇跑回江寒身边，一屁股坐下。 “这是几阶的渊怪啊？” 江寒瞥了眼还在场里溜达的羊形怪物：“这场是三阶的，赢的那个叫‘鬼羊’，老家伙了，这儿的明星。” 李薇摩挲着下巴，思索【三阶给96，还行。】 【还有，刚刚光顾着兴奋了，忘了测试吸收距离，一会儿得注意。】 她瞅了眼系统面板上的气血值，没急着加点。 这地方人多眼杂，筋骨齐鸣阶段，气血一涨，浑身骨头像炒豆子似的噼啪响，动静太大。 她现在可是“地下工作者”，得低调。 随着“鬼羊”被引回通道，几个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人开着清理车进了场，麻利地把那头死透了的犬怪尸体拖走。 场子里的喧嚣暂时停歇，灯光也柔和了些。 李薇看见有人起身离开，也有新的观众进来，来来往往，但座位好像一直都挺满。 江寒仰头瞅着顶上挂着的大屏幕：“半小时后有场二阶的，‘虫王’对‘三尾猫’，要不要玩两把？” 李薇瘫在第一排贵宾区的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没兴趣，你玩你的，别管我。” “呵！”江寒翘着二郎腿，双手插进裤兜，“你以前不是最烦这种地方吗？” 李薇：“......” 【抱歉，因为我是冒牌的......】 江寒见她不吭声，时不时瞟她两眼，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 他就在那琢磨，想着“江雪”为啥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可越琢磨他就越生气，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 他脸色一沉，猛地伸手抓住李薇的肩膀，用力把她扳过来面对自己。 两人视线对上，江寒的声音带着股凉意。 “江雪，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提前适应战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顾家打的什么算盘？你他妈是自愿替顾谨之去死的？！” ----------------- 他们俩压根不知道，就在江寒坐进贵宾席的时候，后面就有人认出了他。 一个耳钉花衫青年此时就坐在他们后排，一边支着耳朵听两人说话，一边手指飞快在手机上敲字。 最爱花裤衩：大之哥！你未来媳妇和你小舅子来我家场子玩了！ 最爱花裤衩：卧槽！你媳妇也太正了吧！哪哪儿都长在我心尖上！ 最爱花裤衩：我说真的，就冲这媳妇，你也得把张家那帮孙子干趴下啊！你想想，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别人住你房子，睡你媳妇，还打你娃！这能忍？！绝对忍不了啊哥！ 最爱花裤衩：喂喂喂？人呢？回个话啊...... 最爱花裤衩：想要你媳妇的生图不？我给你拍一张？ 顾谨之：别多事。 最爱花裤衩：真不要？ 顾谨之：有这闲工夫，不如滚去修炼。 最爱花裤衩：啧，一股子爹味儿。 忽然，耳钉青年听见了江寒那句质问。 “江雪，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想提前适应战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顾家打的什么算盘？你他妈是自愿替顾谨之去死的？！” 他来了精神，下意识用手捂住手机话筒，摁下语音通话。 同时把通话界面最小化，手指快得像抽筋一样。 最爱花裤衩：大之哥！快！有猛料！你听着！！！ 滴！ 语音接通了，耳钉青年脸上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笑，悄咪咪地把手机从沙发靠背的缝隙里往前伸了点，然后屏住呼吸。 ----------------- 李薇被江寒掐着肩膀，试着扭了两下，居然没挣开。 蓦地想起，这小子已经是一阶皮膜境武者了，凭她现在的实力，根本无力反抗。 她有点无奈：“你别听风就是雨的！顾谨之不是那种人。” 江寒显然不信，逼问道：“那万一呢！万一他就是要你替死呢？” 李薇也让这小子磨叽烦了，她还等着刷经验加点呢，哪有功夫跟他掰扯这些？当下脸一冷，语气也冲了起来： “替死就替死，替他去死，我乐意！要是能替他去西疆前线蹲碉堡，我能半夜笑醒你信不信？” “你！”江寒气得一把将李薇推回沙发里，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她那张漂亮脸蛋，吼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他抱起胳膊，扭过头，自闭去了。 【切，鱼唇的欧豆豆！】 李薇揉了揉被捏疼的肩膀，龇牙咧嘴的毫无淑女风范。 【还敢用武力压制老子？你给我等着！等老子升完级，看我不把你摁在地上摩擦！】 ----------------- 后排，耳钉青年慢悠悠收回手机，挂了语音，继续打字。 最爱花裤衩：大之哥，你这媳妇儿，绝了！真的！哎，跟你商量个事儿呗，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哪天你真交代在战场上了，嫂子......我帮你照顾怎么样？ 顾谨之：滚！ 最爱花裤衩：我错了我错了...... 过了两三分钟，耳钉青年估摸着顾谨之不会再理他了，正小声嘟囔“活该单身”，手机却嗡嗡震了一下。 拿起来一看，居然是顾谨之发来的新消息。 顾谨之：那里太乱，人你帮我照看一下，回头请你喝酒。 耳钉青年露出姨母笑，迅速回复消息。 最爱花裤衩：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 五十分钟后，猫虫大战临近尾声。 虫形渊怪少了半截身子，猫形渊怪的三条尾巴也不翼而飞。 这会儿，虫怪的嘴死死咬着猫怪的腰，猫怪的前爪还在徒劳地扒拉着虫怪硬邦邦的壳。 李薇忍着没靠近。 终于，猫怪挣扎几下，发出一声哀鸣，瘫软下去。 李薇眼睛一亮，在江寒莫名其妙的注视下站起身。 她顺着过道往那边绕。 走到离猫怪尸体差不多还有十米远的时候。 猫怪身上冒出一道微弱的黑光，嗖一下飞过来，钻进了李薇眉心！ 【深渊精粹：103→131】 李薇悄悄吸了口气，【这次是28点！】 比三阶的少了好多，大概只有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 不过，总算确认了两件事。 1、深渊精粹的吸收距离是10米左右。 2、只有渊怪死亡，才能吸收深渊精粹。 搞清楚这两点，李薇自从得了这金手指后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十米的距离有些短了，真去了西疆死亡防线，也吃不到整个战场的经验。 不过她挺知足，能升级就行！ 现在要抓紧时间，在去西疆前，能强一点是一点！ 说不定以后实力上去了，这吸收范围还能扩大呢！ 第21章 江瑶 夜，房城市区。 “咱们瑶瑶可真争气！”江云舒爱不释手地揉着小女儿柔顺的黑发，像是捧着稀世珍宝。 开车的唐舟也与有荣焉，“是啊，瑶瑶两年时间就掌握了‘寒潭沉璧’，刚才谢宗师怎么说来着？说咱瑶瑶有宗师之姿呢！哈哈哈！” “爸妈~”被夸得不好意思的小姑娘嗓音又软又糯，“谢爷爷就是客气客气，你们还真信呐。” “这哪是客气！”江云舒佯装板起脸，可眼里的得意和骄傲都快溢出来了。 “你哥，他十六岁开始练，练到现在呢？门都没摸着！你才两年就成了，比你奶奶年轻那会儿还快！” 唐舟立马接话，配合默契：“你妈说得对，瑶瑶啊，谦虚是好，可太过了也不行！咱们武者，该有的锐气还是得有，知道不？” 江瑶肉嘟嘟的小圆脸上升起一抹红晕，她抱起母亲的胳膊，将脸埋进江云舒的颈窝。 “嗯，听爸妈的。” 江云舒心里那个美啊，空着的手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转向丈夫：“老公，你说今年青云的新生，有谁比的过咱们瑶瑶？小圆满境界，再加上寒潭沉璧，能不能在今年的武大新生赛上拿个名次？” 唐舟肯定回答：“不说第一啊，我觉得前三肯定没问题！可惜，云家那个小怪物也是今年入学......” 他话音未落，江瑶不乐意了。 “爸！不许那样说铮哥哥！他才不是什么小怪物！他人可好了！” 唐舟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下，想起云铮那些“光辉事迹”，心道，也就自家这傻闺女觉得他好了吧。 “好好好，爸爸说错话了，是爸爸不对。”他嘴上认错，眼神却透过后视镜和江云舒飞快地碰了一下，两人都露出了然的笑意。 帝都云家，那可是稳坐华国前三的庞然大物，一门双武仙，镇压国运两百载！ 云铮虽是远房，但跟云家大小姐云汐关系密切。 再加上他自己妖孽般的天赋...... 要是小女儿真能和云铮处出点什么，他们做父母的，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江家在房城算一霸，可放眼全国，也就是个普通宗师家族。 现在老太太又伤了，夫妻俩早就盘算着家族的未来了。 比如，把大女儿“卖”个好价钱...... 想到大女儿，江云舒这才像是刚记起来似的，问：“江寒接到人没有？” “不清楚......”唐舟摇摇头，“那小子没跟我说。” 江云舒习惯性地皱眉，“越来越不像话！” 唐舟打圆场：“没事儿，俩孩子都二十了，再说了，家里不是还有佣人嘛，饿不着冻不着的。” 依偎在母亲怀里的江瑶，听到这话，眼底掠过一丝阴霾，快得让人抓不住。 接着，她抬起头，脸上带着点儿担忧和懊悔，小声道：“爸，妈...我......” 江云舒立刻搂紧女儿：“怎么了瑶瑶？跟妈说。” “对，对不起......”江瑶泫然欲泣，那模样别提多惹人怜爱了，“我，我忘了姐姐今天要回来......昨，昨天想着，今天要去见谢爷爷，就，就让管家奶奶给家里人都放假了......对不起......” “都放假了？”唐舟愕然。 “嗯...”江瑶的声音细若蚊蝇。 江云舒见小女儿吓成这样，心疼得不行，“瑶瑶，没事儿，多大点事儿？她们俩有手有脚的，还能把自己饿死？你啊，马上就是正式武者了，怎么还这么畏畏缩缩的？” 江瑶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妈，姐姐她，会不会生气啊？” 江云舒的反应却有点微妙，她没像往常一样立刻数落“江雪”来安慰江瑶。 毕竟，她是知情人，知道这个“江雪”的底细，但她与梁秋实有约定，不能告诉小女儿真相。 她眼神有些躲闪，“我知道你怕她，不过...她在家也待不了几天...瑶瑶...你就......尽量躲着她点儿吧。” 江瑶低下头，睫毛颤了颤，看起来委屈极了。 可在江云舒看不到的角度，她眸子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江雪那个废物，凭什么能嫁给谨之哥哥？ 就因为她早生了两年？ 外面那些替死的传言，她是一个字都不信！ 谨之哥哥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人替他去死？ 至于张家要害谨之哥哥？更是笑话！ 父母骗小孩的鬼话罢了！ 谨之哥哥可是顾家的宝贝疙瘩，顶尖的天才，谁敢动他？ 张家胆子再大，敢惹顾老太爷？ “赤冕”顾训璋受伤前可是武仙榜第五！ 张家那个新晋的“霸刀”张鹿野算老几？ 第十九名，垫底儿的而已！ 可不管她怎么闹，怎么求，这半年来，爸妈就是不松口！ 她恨！ 恨江雪，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婚约！ 恨江寒，那个蠢货眼里从来只有江雪！ 恨奶奶！明明可以给她灌顶，却非逼着她苦练两年才学会“寒潭沉璧”！还总是冷冰冰的，从来不疼她！ 她也恨爸妈！恨他们把这么好的婚事给了江雪！恨他们俩都是武道上的废物，让她跟着丢人！ 要是能嫁给谨之哥哥，她用得着去讨好云铮那个小疯子吗？ 用得着天天跟在云汐屁股后面当跟班吗？ 【江雪...】 江瑶藏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带来一阵刺痛。 【既然敢回来，就别怪我心狠了！】 【不知道，你要是被云铮打成残废，顾家还会不会要你......】 想到得意处，她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趁着父母聊起其他话题，飞快地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会向瑶台月下逢：铮哥哥，姐姐回来了，我好害怕...... ----------------- 房城，斗兽场。 “回家？！”李薇美目圆睁，活像在看一个傻子，那眼神把江寒噎得够呛。 “你都在这儿泡了一天了！还不回家？”江寒觉得这姐姐是真不对劲了。 李薇双手往腰上一叉，两腿分开，那姿势，七天礼仪算是白学了。 “回你个头！要回你自己回！等那什么...杀六阶渊怪的时候，你再来叫我！” 江寒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疯了？” 李薇偷偷瞄了一眼系统面板。 【深渊精粹：352】 爽！继续！ 她斜了江寒一眼，痞里痞气：“社会上的事儿少打听。” 江寒被她气得直哆嗦。 “行！江雪，你行！算你狠！” 他一屁股坐回沙发上，赌气似的，“我也不走了！我看你能熬到什么时候！告诉你，这地方二十四小时不打烊！有种你就别睡！” “哎呦喂？”李薇乐了，“还有这种好事儿？” 第22章 犹如蜉蝣见青天 7月20日，清晨。 李薇回国的第二天。 帝都，顾园。 早餐时间，端坐主位的顾世恒抿了一口燕窝鸡茸粥，旋即放下瓷碗，眉头深锁。 旁边的梁秋实见了，放下筷子问：“恒哥，不合胃口？” 顾世恒两手在桌上交握，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着妻子：“小秋，关于谨之婚事的传言，你听过吗？” 梁秋实神色不变，眼角扫过对面只顾吃饭的大儿子，以及下首看似不在意，却明显放慢了咀嚼速度的小儿子小女儿。 她嘴角动了动，声音平稳：“张家的无端揣测罢了，恒哥不要放在心上。” 顾世恒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目光落在妻子脸上，停顿了几秒。 须臾，他温声问：“春华姐闭关半年了吧？” 梁秋实垂眸，端着汤碗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想到丈夫昨夜莫名求欢，脸颊微热的同时，心底生出一丝庆幸。 【他起疑心了？幸好及时换回来了，否则昨晚必然露馅。】 【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个个精明又顽固，要是让他们知道我的打算......】 “嗯...” 梁秋实重新拿起筷子，夹过一枚精致小巧的蟹黄汤包，慢条斯理地吃完，“但愿姐姐能顺利突破。” 顾世恒安慰道：“春华姐天资卓绝，又有岳丈在旁护法，你不用担心。” “嗯。”梁秋实应着，眉宇间却没轻松多少。 ...... 看孩子们吃得差不多了，顾世恒目光转向长桌那头的顾谨文和顾谨仪：“你们俩，先出去。” 兄妹俩顿时垮了脸，磨磨蹭蹭地放下碗筷，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餐厅。 门轻轻合上。 一直若有所思的顾谨之抬起头，沉静黑眸定定看向父亲。 顾世恒看着这个令自己骄傲了十余年的长子，沉默良久，才开口：“江雪这孩子，你怎么看？” “恒哥......”梁秋实想开口。 顾世恒抬手止住她：“让谨之说。” “她啊......” 顾谨之的思绪飘远，想着当年那个经常来顾园，又总跟在自己身后，不吭声，也不哭闹的小姑娘。 说实话，没什么印象了。 后来上了武道初中，他一门心思修炼，两人一年也难见一面。 再后来，就是轰动一时的下毒案...... 当时不少人替他不值，说爷爷老糊涂了，给他定了这么个未婚妻。 也有人等着看笑话，希望江雪这个搅家精，能把顾家搅个天翻地覆。 他自己倒无所谓，因为他知道，在解决张家的威胁前，他不会娶妻，也没资格娶妻！ 似乎每个人都说，江雪爱惨了他。 昨天之前，他是没什么实感的，直到...... 【蹲碉堡都能半夜笑醒？爱不爱不知道，人倒是怪有趣的。】 顾谨之眉梢微动，嘴角似乎也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爷爷选的，应当错不了。” 梁秋实放在膝盖上的手松开了些，面上依旧平静。 顾世恒看着儿子，过了会儿才点头：“过两天，就把人接过来吧。婚期将近，你们总归要提前相处一下的。” “好，”顾谨之淡淡应下，“我......” “我跟亲家那边说好了，”梁秋实截过话头，“25号我就去接人。谨之你安心修炼，不用分心。” 顾谨之：“......” 顾世恒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安排，可神情却愈发郑重。 “谨之，这桩婚事，是你爷爷和你妈妈一力促成的。老爷子的想法我明白，无非是想讨个彩头，再给你添个念想，遇事时，总能多几分活下去的心气儿。” 他说到这，看了梁秋实一眼。 “但，你妈妈......她的心思，我看不透。” 梁秋实优雅的天鹅颈一僵，有些错愕地看向丈夫。 顾世恒没理会她的反应，继续对儿子说：“不管她想做什么，你只需记住，你是顾家的男人，要有担当。” “是，爸爸。”顾谨之微微颔首。 ----------------- 房城，江家庄园。 “还是没人接。”唐舟把手机往旁边一放，满脸的无可奈何。 江云舒蹙着眉：“人找不着，电话也不接，他们想干嘛？” 江瑶怯生生地缩在沙发角落，眼圈红红的：“姐姐她......是不是特别讨厌我？连家都不回了......” “跟你没关系。”江云舒揉着太阳穴，烦躁得很。 过几天顾家就来接人了，要是把“江雪”弄丢了，怎么跟顾夫人交代？ 最近，他们可没少拿顾家的好处，好多东西都给瑶瑶用了。 特别是那颗暂时提升悟性的“明心通窍丹”，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如果婚事黄了，他们拿什么还？ 唐舟倒是不太急：“他四叔跟我说，过两天，俩孩子要去他那儿看渊怪处决，人肯定丢不了，你别担心。” “江寒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江云舒听了稍稍安心，火气却没消。 唐舟打着哈哈：“孩子还小，慢慢教嘛。” 两人都没留意到，低着头的江瑶，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怨毒。 【我都通知云铮了，江雪却玩消失，难道她察觉到了什么？】 【不可能！她那么蠢！四年前下毒的事，我做得那么糙，她都没看出来！】 【巧合，一定是巧合！哼，她不可能一直不回家。等着吧，江雪，云铮可是气血值86的天骄，《血龙劫爪》也练到了精通层次，你这次死定了！】 战法境界，从低到高分为，入门、掌握、精通、小成、大成，以及圆满。 准武者阶段，大家都在拼命养血，很少有人分心练战法，除非是想在新生赛上出风头的。 云铮这种入学前就把战法练到精通的，简直是异类。 至于江雪？ 一个二十岁还卡在筋骨齐鸣的废物而已。 她见到云铮，便如蜉蝣见青天！ 【我亲爱的姐姐，云铮最喜欢捏碎别人的骨头了，好期待呢~】 ----------------- 张家别院，演武场。 张雁声屈指一弹，凌厉刀气席卷，在特制的合金地面上留下数道狰狞交错的斩痕。 十余米外，一道昂藏身影傲然而立，面对刀气不闪不避，虎目之中战意凛然。 “来的好！”他暴喝一声，腰间雁翎刀出鞘，横斩如雷。 轰隆！ 锵！锵！锵！ 燃血刀刃一往无前，刚一接触，便将无形刀气搅得粉碎！ “呼——” 青年脸色涨红，调息片刻，猛地吐出一口白气，这才收刀回鞘。 动作间，握刀的手骨关节处，可见莹莹玉色，不同凡响。 张雁声面露赞许，道：“二阶圆满，玉骨将成，好！不愧是我张雁声的儿子！” 紧接着，却又面露惋惜，“可惜，你突破武者前，肉身才堪堪大圆满。若能再进一步，成就近道之体......” 青年刀冷厉的唇线绷紧，麦色皮肤坚如磐石，“沈瑶池突破武者时，气血值也不过96。同样是大圆满，我们若是同龄，谁强谁弱还不一定。” “你啊你啊...人家毕业前，可是华国唯一在校四阶，”张雁声笑骂，“敢自比年轻一代第一人，有种！” 话落，他招呼着青年在身旁落座。 “鹏程，你准备何时晋阶？” 青年，也就是张鹏程，在张雁声身旁的蒲团上懒散坐下，答道：“我的玉骨没到极限，还要再打磨打磨。” “顾谨之三月前就是三阶了，你有信心胜他吗？”张雁声问。 “新生赛后他自甘堕落，以89气血值突破武者。从那以后，我与他，便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张鹏程将佩刀平放于膝头，随意抽出一截，雪亮刀身如镜，反射着他凌厉的眉眼。 “1点之差，天壤之别，”张鹏程冷笑，“顾谨之如今见我，便如蜉蝣见青天。” 第23章 两天 唰！ “怎么？”张鹏程按刀入鞘，大喇喇看向父亲，“您急着叫我回来，就为了对付他？” 张雁声不动声色道：“哦？委屈你了不成？四年前的新生赛，是谁输给顾谨之后，跑回家来要死要活的？” 张鹏程脸色有点挂不住，嘴硬道：“些许风霜罢了......” “呵...”张雁声长眸微阖，神情淡淡，“他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哦，”张鹏程反应平平，“结就结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雁声看着儿子，心里叹气。 张家啊，全特么是莽夫，父亲是，兄弟是，如今儿子也是......终究是自己承担了所有。 他忍不住提点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顾谨之让他老婆代替他参军，怎么办？” 张鹏程想也不想就摇头，“他不是这种人！” “咳...咳咳...”张雁声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表情都有点扭曲了。 【当年就不该娶远房表妹！娘的，族内通婚害死人啊！】 他缓了口气，瞪着一脸状况外的张鹏程，声音沉下来：“你别管他是什么人...你只需要知道，顾谨之必须死，还要合理的死！” “他若是结婚，便有了一线生机。我讨厌变数，所以......” 张鹏程满脸的烦躁，不等父亲把话说完，就插口道：“算计来算计去，你烦不烦？！既然想他死，那我直接挑战他，一刀下去，一了百了！” “蠢货！” 张雁声抬手，抽在儿子后脑勺上，怒道：“若能直接杀，还用得着你？” 张鹏程摸着脑袋，顶嘴道：“你很闲吗？死盯着那家伙不放，有毛病？三十年前的真相如何，外人不知道，你还不......” “闭嘴——！！！” 如远古巨神的咆哮，似恒星终焉的哀鸣。 地面如蛛网般裂开，四周合金墙壁“嗡嗡”震颤！ 张雁声爆发的威势，只一瞬间，便将张鹏程压趴在地上。 瞪着额上青筋暴突，浑身冷汗淋漓的儿子，他缓缓收起气势，拳头攥紧，又松开，道：“这样的话，不要再说，否则，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张鹏程缩了缩头，艰难支起上身，讪笑道：“冲动，一时冲动。不过爸，顾谨之一个小圆满突破的废物，未来顶天就是个大宗师。您费心费力的搞他，图个啥？” “你爷爷的梦，忘了？”张雁声强压着打死他的冲动，尽量缓声提醒。 后面的事儿还得靠这小子，现在打坏了可不行。 有这么个儿子，张雁声觉得自己脑仁疼。 张鹏程坐起来，吐了口血沫子，“他老糊涂了，你也当真？说什么顾谨之能让咱们张家衰落？他能有那本事？” 张雁声一巴掌将儿子重新拍回地上，暴怒道：“武仙不可辱！” 张鹏程翻身躺平，如一条咸鱼，混不吝道：“行吧，您说，我做！” “呼——” 张雁声一声长叹，无力地摆了摆手，道：“顾江两家定亲二十年，我们没理由阻止。但，我绝不允许顾谨之顺利娶妻。” “婚礼那天，我会带人牵制住顾家那边的高手。等新郎新娘敬酒的时候，你找机会，用同辈的身份去挑衅他们。” “江雪这个人，我调查过，性格偏执，脾气火爆。只要她压不住火，你就装作被激怒，一刀杀了她！” “那一瞬间，能拦住你的只有顾谨之。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鹏程，别让我失望！” 张鹏程嗤笑，“顾家能给咱们发请柬？” 张雁声冷笑，“恶客嘛，当然是不请自来的......” ----------------- 7月22日，中午，江家庄园。 江瑶仰躺在卧室豪华的地毯上，拼命忍着浑身上下各种痛感，脸上还得装出又开心又满足的表情。 趴在她身上，已经施为了两小时的少年缓缓抬起头，黝黑的、平平无奇的脸庞上挂着一抹残忍阴翳的微笑。 “你的血，越来越香了啊，小瑶儿...”他舔着嘴角，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江瑶眼眶中有水雾流转，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铮...铮哥哥，你弄疼我了......” “不乖哦~”云铮突然伸手，用右手食指轻轻划过江瑶有点婴儿肥的脸颊。 明明他的动作和表情都温柔到了极点，可江瑶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颤抖着眼皮，假装害羞，根本不敢抬头看云铮。 忽然，云铮变指为爪，一把扣住了江瑶细嫩的脖子。 江瑶猛地瞪大眼睛，布满红痕的双臂下意识抬起来，用手指抠住云铮的手背，眼神里全是哀求和难以置信。 “呃——嗬！...咔...咔咯...” 她的指甲在云铮手背上抓挠，却连一道印子都留不下。 她想掰开云铮的手指，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 【是《血龙劫爪》的禁锢效果......】 江瑶绝望...... 眼泪一颗颗往下掉，直到脖子上的力道一松，新鲜空气重新涌了进来。 “哈——哈——咳咳~！” 江瑶拼命喘着气，一边咳嗽，一边战栗。 云铮用手撑着头，半躺在江瑶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景象，笑得格外开心。 等江瑶稍微缓过劲儿来，他才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小瑶儿，这是给你的惩罚哦~下次，可不要再这么粗心了呢~” 江瑶听了这话，身子往后缩了缩，声音发涩：“对，对不起，铮哥哥~瑶儿真的没骗你......姐姐她，真的回国了......” “哦？”云铮把她抱进怀里，好一番安抚，“是我错怪你了呢~那么，小瑶儿能不能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 “我...我...我也不知道...”江瑶的声音抖得厉害，“她的行李明明还在家里，人...人却不见了...” 【江雪！！！我恨死你了！！！你为什么不在家！为什么？！】 【江雪，你等着！我今日受的苦！一定要千倍万倍的还给你！！！】 ----------------- 同一时间，斗兽场，休息时间。 “姐，你特么是我亲姐！”江寒一脸仙气儿的盯着蓬头垢面的李薇，“两天两夜了！咱能回去了不？” 李薇强撑着精神，声音毫无起伏，“要走你走，我还可以......” 江寒手指着她，浑身哆嗦，跟得了帕金森似得，“行，你真行！我倒要看看，你能为顾谨之那小子做到什么地步！” “在这儿既能了解渊怪，又能适应残忍厮杀，还能顺便锻炼抗疲劳是吧？你是铁了心要去战场了？” “md，像你这种纯度的舔狗，竟然让我碰上了！还tm是我姐！” “你行，江雪，你真行！” 李薇翻了个白眼，挥挥手，懒得搭理他：“随便你怎么说吧……” 没人注意到，一台手机正从两人沙发的缝隙里慢慢滑出去。 最爱花裤衩：哥，亲哥，我也熬不住了。 顾谨之：你一个二阶，还熬不过准武者？ 最爱花裤衩：哥~你知道这两天，我暗中帮你媳妇挡了多少麻烦吗？ 最爱花裤衩：她还能抽空眯一会儿，我是眼都不敢眨一下！还有，为了让嫂子高兴，我兽栏里的存货都快清空了！这些可是计划用三个月的！ 顾谨之：沈瑶池在学生会的签到表。 最爱花裤衩：我可以！！！ ...... 【深渊精粹：1804】 第24章 加点，小圆满！ 7月24日，清晨，房城郊外某基地，接待室。 李薇和江寒并排坐着，活像两个中东战争难民。 头发蓬乱，眼眶发青，嘴唇干裂起皮，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灰白色。 两人对面，坐着个身穿暗灰色调查局制服，三十来岁，肩宽背阔，眉骨带疤的凌厉中年。 “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逃荒去了？”唐敖盯着堂哥家这俩孩子，一言难尽。 江寒“哼”了一声，瞥了眼身旁的李薇，“四叔，您问她，都是她干的好事！” 李薇咧嘴干笑，没吱声。 要她怎么说？说自己看渊怪打架能升级？这像话吗？ “行，”唐敖起身，招呼两人跟上，“我也不问了，你俩看完热闹赶紧回家。你们江家近支的亲戚今天可都来了，说是来给准新娘道喜的，别让人等太久。” 两人赶紧起身跟在后面，蔫蔫地应着。 经过一道合金闸门时，呼啦啦围上来四个灰制服，抬着两套看着就死沉死沉的全覆盖防护服，不由分说就往两人身上套。 唐敖在一边解释，“六阶渊怪的气息太强，你们俩这小身板顶不住。不想被抬进医院，就老实穿着，别嫌麻烦。” 很快，通道里就多了两只笨拙的灰色大企鹅，走路“吧唧吧唧”响，时不时还互相撞一下，惹得路过的灰制服们笑成一片。 进了一次电梯，又转过好几个弯，最后穿过一道标着醒目红色警示的气密门，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足有标准泳池那么大的凹坑出现在面前。 凹坑四周是厚重的合金墙体，墙上隔一段就有一扇巨大的落地观察窗，能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况。 李薇穿着笨重的防护服，努力加快脚步，凑到一扇观察窗前往里瞅。 只见一头体型绝对不比长途大巴小的漆黑“毛毛虫”，正蜷缩在凹坑中央。 雪茄形躯体的最粗处，目测直径超过五米。 即使坑底与地面的落差有三四米，其背部依然高过李薇的脑袋。 【我靠，好大！】 李薇心里惊叹，后背莫名有点发凉。 这时，唐敖来到她身边，双臂抱胸，郑重道：“代号‘死亡蠕虫’，西疆前线出现的新品种。嘴巴和口水能钻透堡垒地基，第一次露面就干掉了咱们几百号人。” “后来抓住几只，送到了全国各地的研究机构，这是其中一只。” 【卧槽，堡垒都不安全了？那我的挂机大业岂不是要泡汤？草率了啊...想想，蹲在斗兽场升级似乎也不错？】 【可梁阿姨那边......唉，答应了人家的事，总不能反悔吧？咱不是那种人。】 【拼了！再说了，既然能抓住它，肯定也研究出对付它的法子了吧？】 李薇想到这，赶紧问：“四叔，那研究出怎么对付它了吗？” 唐敖乐了：“没研究明白，能拉到这儿来杀着玩儿？” 听他这么说，李薇心里踏实了点儿。 紧接着，就见唐敖掏出个对讲机，表情严肃起来，“开始吧！” 话音刚落，头顶的天花板“咔咔”打开好几个口子，各种看着就科技感十足的武器伸了出来。 电磁炮、超高压电弧、高能等离子束……五花八门，对着那“毛毛虫”就是一通狂轰滥炸！ 若非唐敖及时调整了观察窗的透光度，李薇感觉里面的爆闪能亮瞎自己的氪金狗眼。 唐敖看着防护服面罩下那两张目瞪口呆的小脸，伸手一边搂住一只大企鹅的肩膀，笑得有点痞，“怎么样，壮观不壮观？有没有惊叹人类科技的伟大？” “为啥不让武者上啊？”江寒好奇地问。 唐敖拍拍堂侄的肩膀，“正好测试一下这些武器对它的伤害效果，废物利用嘛。” 他话音刚落，李薇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比之前在斗兽场见过的任何黑光都要粗大几十倍的黑色“洪流”，猛地穿透观察窗，狠狠撞进了她的眉心！ 她身子下意识后仰，幸好被唐敖搂着才没摔倒。 【深渊精粹：2933→5762】 ----------------- 房城，四季翠岭酒店。 从调查局基地出来，两人没直接回家，而是找了家高级酒店开了两间房，准备收拾一下仪容。 毕竟四堂叔说了，江家亲戚都等着呢，总不能顶着这副尊容回去丢人。 李薇把身上那套穿了好几天的浅蓝色连衣裙和贴身衣物一股脑交给酒店女服务员拿去加急清洗熨烫，自己则裹着浴袍进了盥洗室。 关上门，褪下浴袍，坐进浴缸。 【nnd，总算能加点了！憋死我了！】 藏拙？低调？ 不存在的！现在她可是地下工作者，没点实力傍身，心里慌得一批！ “深蓝，加点！” 噼里啪啦——！ 熟悉的爆豆声再次从她身体内部响起，刮骨剔髓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尤其是气血值从78冲向79那一刻，李薇疼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呃——嗬......” 她猛地抽气，想惨叫，又怕引来人，只能死死咬住牙关，牙缝里挤出细碎的抽气声。 “咝...咝咝...“ 整个人在浴缸里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好几分钟，带着血丝的汗水顺着皮肤滑落，在洁白的浴缸壁上划出一道道红痕，看着跟凶案现场似的。 终于，疼痛稍稍退去，李薇大口喘着粗气，扒着浴缸边缘缓了过来。 再看向面板。 【气血：79（+）】 【深渊精粹：5642】 一百二十点精粹消耗掉，筋骨齐鸣境界算是到头了，下一步就是小圆满！ 看着气血值后面依旧亮着的加号，李薇心里有点打鼓。 之前从70加到75，虽然也疼，但还能忍。 谁成想，最后的四点，那苏爽，怕是赶上凌迟了...... 【不行！不能怂！一鼓作气，冲过去！】 她咬着牙，红着眼，像是跟谁较劲似的，再次用意念点向那个加号。 【气血：79→80（+）】 【深渊精粹：5642→5542】 气血值跨过80大关的瞬间，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反倒是关节处先是有点酸胀，紧接着开始发痒。 虽然不太舒服，但跟刚才那种酷刑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咦？”李薇愣了一下，“小圆满......好像没那么难受？” 于是，她飘了。 “冲！！！” 【气血：80→89（+）】 【深渊精粹：5542→4642】 结果...... “卧...槽...” 李薇的表情僵住了。 如果说，刚刚的痒感是涓涓细流，那现在的，就是汹涌的江河了。 李薇感觉，这一刻有无数根牛毛细针，从骨头缝里一点点的钻出来。 想挠，却根本够不着！ 想摆脱，那痒意却如附骨之疽！ 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把她折腾的心烦意乱，额上浸满了汗珠。 起初，这种痒还局限在关节缝里。 之后迅速蔓延到每一处骨骼，每一块儿肌肉...... 她的视线一阵阵发黑，几乎失去意识。 而她的皮肤上、毛孔里，不断有黑泥状的腥臭物质被挤压出来。 一股股的，黏在她如玉的娇躯上，擦在浴缸壁上，混合在血水里，渗人异常。 又过了接近半小时，李薇终于停止挣扎，躺在薄薄一层血泥里，如同尸体。 【要...要命......不过，熬夜四天的痛苦好像消失了，现在...有点精神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第25章 加满加满！ 李薇一个鲤鱼打挺，从浴缸里蹦起来，嘴里还念叨着：“垂死病中惊坐起，继续加点还可以——嗷！” 嘭！ “嘶——哎呦......” 她压根没留意脚下和身上的血泥，脚后跟一打滑，结结实实又摔了回去，疼得她龇牙咧嘴。 “啥玩意儿啊？” 李薇这才感觉身上不对劲，伸手摸了几把，凑近闻了闻。 “呕~尼玛，臭死了！” 【这是，小说里写的，脱胎换骨？尼玛太恶心了！】 她赶忙打开花洒，开到最大水压，对着自己和浴缸一通猛呲。 折腾了好几分钟，看着干净了不少，可那股子恶臭味儿还是挥之不去。 不得已，李薇又挤了一大堆香喷喷的沐浴露，涂满全身和浴缸内壁，再用花洒冲。 来回两遍，那难闻的味儿总算没了。 “呼——” 长舒一口气，李薇两手掐着细腰，满意地站到浴缸边上，这才有空打量自己。 这一看，她差点惊住。 原身底子极好，但父母去世后，生活的重压全落在她身上。 常年累月下来，人变得憔悴，皮肤气色多少有些不起眼的瑕疵。 要不是年轻，加上武道修行，原身恐怕早就维持不住这份美丽了。 可现在呢？她看到了什么？ 皮肤光洁得如同最顶级的羊脂白玉，毛孔细得几乎看不见。 她捂着胸口凑到镜子前。 只见镜子里的少女嘴唇像刚摘的樱桃，饱满水润。 全身上下，仿佛被精雕细琢过一般。 啪！ 李薇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儿上，手劲儿没控制好，把脑壳拍得嗡嗡响。 【还好，不是单纯的变美，实力也飞跃了！】 【老子是来当高手的，可不是来当花瓶的！】 她试着挥了挥拳头，没怎么使劲，拳风居然“呼呼”作响。 感觉上，力气起码比筋骨齐鸣时翻了一倍。 静下心，再关注五感...... 洗手台大理石的天然纹路、镜子边角极其微小的划痕、旁边挂着的毛巾上每一根棉线的走向...... 还有...隔壁房间隐约的脚步声、走廊里服务车轮子压过地毯的闷响、以及......之前以为彻底洗掉了，此刻却依然能捕捉到的，一丝丝残留的臭味儿。 这一瞬间，眼前的世界清晰得吓人！ 【攒劲儿啊！】 李薇兴奋起来，变强的滋味，真是让人上瘾！ 【继续继续！我还能加，我要大圆满！我要近道之体！】 她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澎湃！ 记忆中，高中班主任那会儿天天念叨，说准武者阶段气血能堆多高就堆多高，千万别急着突破。 还拿武大新生赛举例，说，“为啥比赛不让新生中的正式武者参加？” “因为真正的天才，是不会在大一时就突破的。” 但凡有点天赋，有点追求，想在武道之路上走的更远的人，进入武大后，都会用一到两年的时间赚学分，换资源，养气血。 那些高考时气血过60的学生，只要够拼，在大三前达成筋骨齐鸣是不难的！ 天赋更好的，小圆满也不是梦。 只有气血实在提升不上去了，他们才会选择突破。 像江雪这种卡在79，眼看就小圆满了，不甘心，憋着不突破，一憋就憋到毕业的，也不是没有。 可见准武者养血的重要性！ 那时候，班主任其实也说不清到底为啥气血越高越好，翻来覆去就是什么底子厚、潜力大、资质好......笼统的很。 但李薇记住了。 别人是天赋到头了，砸再多资源也升不动。 她不一样啊，她有挂！不就是疼点儿嘛，咬咬牙就过去了！ 今日，她李薇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看最高处的风景！ 【继续！加点！！！】 李薇骨碌一下滚回浴缸，四仰八叉躺平，眼睛因为激动有点发红，粉拳捏得死死的。 【气血值：89→100（不可升级）】 【深渊精粹：4642→1642→642】 手一抽，多点了一下...... “尼玛，这回是头疼！！！还有~不是说最高99吗——？！” 李薇就来得及喊这么一句，眼前猛地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 恍惚间，她看到一点光。 很微弱，很细小，如一只孤单的萤火虫。 她下意识想靠近，想抓住它，可就在这时，“轰”的一下，那点光炸开了。 无穷无尽的白光瞬间填满了所有。 她看到两个生命的起点，在温暖的孕育中慢慢成形。 听到了两个母亲生产时的呼喊，感受到了被挤压的窒息，然后是第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 他努力翻身；她尝试爬行。 他扶着孤儿院冰冷的栏杆学走路；她在公园草地上和小伙伴追逐嬉闹。 他趴在窗口，看着外面一家三口欢声笑语；她用手指戳着摇篮里的弟弟，咯咯直笑。 他在长大；她也在长大...... 太阳落下又升起，月亮缺了又变圆。 草木几度枯荣，城市飞速变迁。 直到某一天，他闭上了眼睛，她睁开了眼睛，两种感觉、两种记忆，彻底融在了一起。 李薇缓缓从浴缸里坐起来。 没有用手撑，甚至没感觉腰腹怎么用力。 就是想着要坐起来，然后就坐起来了。 身体的动作好像折纸，突兀且怪异。 她毫无所觉，无意识看了眼面板。 【气血：100（不可升级）】 然后，思维慢慢回笼。 “100......”她呢喃着，声音空灵，带着说不出的韵味儿。 奇怪的是，随着她开口，浴缸壁上残留的水珠，竟然微微震颤起来，仿佛有了生命。 “我这是...” 敏锐到极致的感知力让李薇察觉到了自身异样的变化。 她想着站起来，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又发生了。 整个人以脚后跟为支点，双腿笔直地向上旋转，轻飘飘地就站直了，动作干脆利落得吓人。 她伸出手，掌心水滴汇聚、流动，又集中于葱白的指尖。 一颗黄豆大的水珠浮在指腹，晶莹剔透。 李薇忽然有种感觉，好像自己和这周围的一切都连在了一起，心念一动，无所不能！ 【一眨眼的功夫，世界变4k了啊！】 【不，不是4k这么简单，而是完全沉浸，完全潜行那个级别的。】 【要命，我现在居然能想起来刚从娘胎里出来时是啥姿势...】 【还有...我居然是在大学女厕所出生的......】 【啊！不能想了，越想越悲催，还不如李薇这个小可怜儿呢。】 【不过我这是什么情况？99气血值是近道之体的话，100是什么？道体？天人合一？】 【还有，我为什么能控水？不，不止是控水！】 她散去指尖水珠，想着，我要呼吸。 果然，周围似有清风浮动，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争先恐后的涌入她的口鼻。 【这感觉...好像天地成了我爹妈？】 【有点炸裂......】 正暗爽着，眉心突然胀痛，太阳穴突突直跳！ 李薇身形一个踉跄，险些再度跌倒。 她甩甩头，那种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感觉迅速消失，心里空落落的。 但她没慌，而是重新穿好浴袍，盘坐于马桶，稳住心神，仔细追寻。 很快，精神不由自主地被牵引至眉心。 隐约间，她看到一片水潭。 “这是哪？” 哗啦啦~ 心绪稍有波动，如镜的水面便荡起阵阵涟漪。 刹那，玄妙的感觉再度出现！ 只一瞬间，李薇大脑仿佛被人拿锥子搅拌几圈，疼得险些抽过去。 她仰起惨白的小脸，瘫靠在掀起的马桶盖上，无奈苦笑。 经过这次尝试，她心中明悟。 刚刚那种玄妙的状态，她随时可以进入。 可以她如今的实力，根本撑不了多久。 但是，这样也足够了，实力总会提升的不是吗？ 总有一天，她要把这个“主动技能”变成“被动技能”。 李薇畅想着，笑得合不拢嘴。 第26章 云八斤 回家的路上，江寒抓着方向盘，眼神却老往副驾瞟，见了鬼一般。 【得，加点后变化太大，吓到他了...啊~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啊不，天赋啊~】 李薇偏头看着窗外街景，强大的感知力却关注着江寒的一举一动。 终于，江寒蚌埠住了，“我说，你是不是又整容了？” 李薇无语，【我放荡不羁的风度，缥缈出尘的气质你没看到？怎么就逮着整容这事儿不放了？】 “...最后强调一次，我，李~咳！我江雪，没-有-整-容！” 江寒一脸不信，却也知道，刚刚在酒店待了不到两个小时。 谁家整容速度能这么快，效果能这么好？ 那，如果不是整容的话...... 吱——！ 骚粉色超跑猛地刹停，轮胎在柏油路上划出刺耳的尖啸和黑印。 后面的家用suv差点吓死，若非跟车距离较远，刚刚直接就追尾了。 至于李薇，那是稳如泰山，跑车急刹带来的巨大惯性对她仿佛不存在，身子连晃都没晃一下。 江寒扭头看到这一幕，心中猜测得到证实。 他没管后面刺耳的喇叭声，瞪大眼睛盯着李薇，发出尖锐爆鸣：“你小圆满了——？” “嘁...”李薇懒得搭理他。 【还小圆满？小老弟，格局小了不是？气血值100懂不懂啊！说出来不吓死你！】 ...... 后半程，江寒貌似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不就是看了几天怪物打架？怎么江雪这家伙说突破就突破了？ 当年高考时，江寒气血值79，前途一片光明。 结果呢？大学吭哧吭哧两年，学分换的资源砸下去，气血值愣是一点没动！ 半个多月前放假回家求援，这才知道家里资源全让江瑶给用了。 他当时心灰意冷，一咬牙，直接选择突破成为武者。 现在，你告诉他江雪小圆满了？ 江寒越想越憋屈，堵得慌，感觉这世界对他充满了恶意...... ----------------- 江家庄园深处，一片静谧的小树林环抱着一座雅致小院。 小院正屋内，一位身着红裙的“御姐”歪在贵妃榻上，额心一朵七瓣红莲摇曳，更显得她风情万种。 只是，这样一位美人，此时却毫无形象地抱着薯片狂啃。 对面投影幕布上，正播放着当季热门的搞笑综艺。 “御姐”瞪大美眸，沉浸在节目中，时不时捧腹大笑，将薯片渣喷的到处都是。 蓦地，像是被什么扰了兴致，她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冷了脸，撇嘴喃喃道：“云家那个小疯子，胆子不小嘛，真当老身提不动刀了？” 她似乎想坐起来，可挣扎了两下，又懒洋洋地瘫了回去。 “算了算了，小辈的事让他们自己折腾去。老身重伤未愈，对，重伤未愈，得养着......” “唉，自从老妈失踪，这江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喽~” “大的那个，看着聪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老二嘛，就是个憨憨；最小的那个，更是糟心...” “江家，要完，要完呐。” 她举起包装袋，把里面的渣渣全倒进嘴里，还仔细抖了抖，确认没浪费，才把空袋子扔开。 两只如玉素手在空中随意一甩，附着在皮肤上的油污和碎屑便自动分离，聚成几个“小球”，乖乖飞进垃圾桶。 这一幕要是被李薇看到，定然觉得眼熟。 那些污渍流动凝聚的样子，和她之前“控水”的情形极为相似。 干掉薯片，御姐又对着墙角的冰箱招了招手，冰箱门开合，一瓶冰镇可乐自动飞出。 瓶盖在半空中自己拧开，轻巧地落入垃圾桶，瓶身则稳稳落入她手中。 她满足地灌了一口，还未来得及咽下，心神微微一动，神识感应到一辆熟悉的骚粉色超跑驶入庄园范围。 【呦，大‘孙女’和大孙子回来了啊，有好戏看了。】 【不过，一会儿还是得出去一趟，不能真让云铮伤了她。】 【小秋啊，我是替你儿子操碎了心啊......】 想到李薇，御姐的神识顺便扫过超跑副驾。 然后...... 噗——！ “近...近道之体？？？” ----------------- 超跑靠近江家庄园的时候，李薇身子一颤，下意识捂裆，随后想到什么，分了只手挡在胸前。 江寒瞥了她一眼，刚准备嘲讽几句，又觉得人生无趣，不如沉默。 李薇却皱紧了眉头，仔细感受着，脸色有点古怪。 【是错觉吗？刚刚怎么有种被看光了的感觉？】 【卧槽，感知太强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心里毛毛的......】 ----------------- 此时，庄园正厅。 原本还算热闹的场面骤然冷得吓人。 云铮坐在主位长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 他的左手随意拎着江瑶的后衣领，右手则慢条斯理地揉搓着女孩儿的裙摆。 直到手指上的血污擦拭干净，他才小心翼翼地，仿佛对待什么稀世珍宝般，将“昏迷不醒”的江瑶轻轻放到身旁。 还体贴地给她身后塞了个软垫，让她“晕”得更舒服些。 四分五裂的茶几对面，一位中年发福的女人抱着个肩膀被鲜血染透的矮胖青年。 她瞪着布满血丝的三角眼，牙齿咬得“咯咯”响，声音嘶哑，“云少，你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捏碎我儿的肩膀？” 云铮正低头替江瑶整理额前的碎发，闻言连头都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他嘴贱，能怪谁？” 女人身后一个年轻女孩儿忍不住了，指着云铮叫道：“妈！你别听他胡说！我哥就是跟他开句玩笑，说他以后要是敢对瑶妹妹不好，我们这些做哥哥姐姐的饶不了他！这怎么就嘴巴不干净了？！” 中年女人听到女儿的话，气的几乎昏厥过去，几度想扑上去撕了云铮！ 这小出生竟然为了一句玩笑话，就对自己宝贝儿子下这种狠手？！ 可她的目光扫过云铮身后那位面无表情、气息慑人的白袍中年，刚涌起的杀意瞬间熄了大半。 但她不甘心！作为江家二房当家人，她江芷柔什么时候吃过这种闷亏？ 一时激愤下，江芷柔猛地扭头，看向缩在人群后面、脸色发白的江云舒，厉声道：“云舒姐，江瑶的男朋友如此歹毒，你就不该给我个说法？！” “我们江家女出嫁，你女儿喊一个外人来做什么？哼，她打的什么心思，别以我不知道！” “可怜了我的儿啊~~~” 江云舒身子明显僵了一下，脸上火辣辣的，想开口和稀泥，却怕得罪云铮，畏畏缩缩不敢出声。 心里边，已经把江芷柔一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昨晚千叮咛万嘱咐，让各家管好小辈，别去招惹云铮这尊煞神。 结果呢？ 江玉泉这死胖子非要往前凑！仗着江家的名头在房城作威作福惯了，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现在好了，惹出事了！ 还想要说法？要什么说法？ 为了江玉泉得罪云家？ 别说老太太现在还伤着，就算没伤，江家也得罪不起云家！ 江云舒纠结着，想着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云铮却没给她犹豫的时间。 只见少年起身，迈过满地狼藉，悠悠然踱步到江芷柔身前。 “你可别胡说，小瑶儿如此单纯善良，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江芷柔的眉心。 或许因为惊怒之下出了满头的汗，原本贴在那里的六瓣金色莲花有些松动。 被云铮这么一戳，金莲竟然歪了。 云铮咧嘴笑了，“肥婆你可不要污蔑小瑶儿哦，小瑶儿最可爱了......至于你想要的说法？嘿嘿~嘿嘿嘿嘿~” “你，你要做什么？” 江芷柔被他“疯癫”的样子吓到了，拖着儿子后退了两步，梗着脖子，色厉内荏。 云铮收起笑容，神情倨傲，旋即潇洒转身，踱步到大厅中间，负手而立，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做什么？当然是满足你的诉求啊...” 他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扫视人群，气势睥睨。 “别说我没给你们江家机会！今天，我就站在这儿！你们江家的准武者，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谁能胜过我，我就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说法！如何？！” 听到这话，江家小辈们齐齐往父母身后一躲，没一个敢露头的。 对于他们的反应，云铮满意极了，对，就是这样，就是这种想干掉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但，就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大门口蓦地漾开一道清灵悦耳的女声。 “呦，我当是谁大驾光临呢，原来是鼎鼎大名的‘云八斤’啊？” 第27章 一剑 李薇和江寒猫着腰，扒着门缝往里瞧。 两人已经到了一小会儿了，主要是江寒实在太怂，生怕这几天玩失踪被爸妈逮着混合双打，非要先侦查一番“敌情”。 结果，恰巧看到云铮伤人后的那副欠揍模样。 李薇手有点痒，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江寒：“喂，这装b犯什么来头？” 江寒也憋着一口气，声音沉沉的：“他叫云铮，江瑶的姘头，算半个云家人吧。” “半个？”李薇好奇心起，脑袋往上探了探。 江寒脖子被她柔软的发丝蹭得发痒，鼻腔里全是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干净好闻的味道，脸上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烫。 他心里咯噔一下，怪事，自己难道对“江雪”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旖念？ 卧槽，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他以前是刀子嘴豆腐心没错，心里也确实向着这个姐姐。 可向着是向着，跟骨科可不一样。 不对劲，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他连忙甩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伸手按住李薇不安分的后脑勺，轻轻将她推开少许，哑着嗓子解释： “他原本只是云家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穷亲戚，从小在山沟里长大。” “高一那年，他靠自己练到了‘筋骨齐鸣’，这才被云家主脉发现。然后迁了户口，认了新爹，又被重点培养。” “所以说，他只能算半个云家人。” 讲到这里，江寒嘴角咧开，哧哧笑了起来：“云铮这名字，是他自己改的，你知道他以前叫什么不？” “叫啥？”李薇扒拉开江寒按她脑袋上的爪子，好奇追问。 江寒憋着笑，肩膀控制不住地一耸一耸，“叫‘云八斤’！据说他出生的时候，体重不多不少，正好八斤。” “噗——！”李薇这下是真没忍住，差点笑喷出来，赶紧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江寒得意地哼哼了两声，也憋得够呛，“咳咳，那家伙就是个装逼犯，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总有人想掀他老底。一来二去，就被人挖出来了。” 李薇眨眨眼：“就没人敢收拾他？” 江寒撇了撇嘴：“云家那位大小姐护着他呗，要不是有云汐罩着，他这种sb，早被人打死八百回了。” 云汐......这名字，李薇觉得有点耳熟，脑子一转，想起来了。 云汐，云家大小姐，华国武仙榜第二——‘剑仙’云生的亲孙女儿，公主殿下照进现实了属于是！ 那天听江雪讲人际关系时，她的照片就挂在仇人组头名，五颗黑心画得满满当当，妥妥的死敌中的死敌。 当然，云大小姐认不认识‘江雪’这号人物，就两说了。 此时，厅中，云铮戳着江芷柔额头，开始了他的激情装b！ 李薇见到这一幕，眼皮直抽抽，又忍不住了：“那......我能打死这个云八斤吗？” 江寒一噎，云家人是好惹的？ 刚想劝阻，却感觉喉咙仿佛被扼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惊恐地瞪大眼，额角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李薇没看他，自然不知道便宜弟弟正经历着何等惊悚的遭遇。 没听到江寒回话，她刚想追问，却听脑海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一道又娇又媚，偏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女声：“哎呀~打死不太好，卸他一条胳膊得了。” “谁？！”李薇浑身汗毛倒竖，之前那种被人窥视、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又出现了！ 她噌噌连退两步，猛地扭头四下张望，可大门口空空荡荡，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 “找什么找，”那声音又一次在她脑子里响起，带着一丝戏谑，“老身，江心月。” 李薇震惊了，身体僵在原地，下意识地低声喃喃，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奶，奶奶？” “哎，我的乖孙女儿……”江心月的腔调依旧有些不正经，但话锋一转，瞬间又变得急切无比，“行了行了，废话少说！快点进去，砍了他的胳膊！云家那小子装的太尬了，尬死我了，再不进去，场面快要控制不住了！” “得令！” 李薇顿时乐了，跟江寒磨叽半天，不就是想摸摸这人底细嘛！ 现在有宗师大佬在背后撑腰，还怕个毛线？ 她当即迈开六亲不认的步伐，抬脚就要踹门。 可转念一想，这里暂时还是自己家，表情一僵，尴尬收脚。 “咳！” 她清了清嗓子，伸手推开门，同时心念电转，飞快调出系统面板。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入门30/30→掌握0/100）】 【深渊精粹：642→612】 ......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掌握100/100→精通0/300）】 【深渊精粹：612→512】 ......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精通300/300→小成0/1000）】 【深渊精粹：512→212】 ...... “巴适~” 一口气将《映月九剑》第一式“寒潭沉璧”加到小成境界，海量的感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脑海。 这次的信息量，远超入门加点时的十倍不止。 可诡异的是，李薇竟没感到丝毫负担，那些玄奥的知识仿佛天生就属于她一般，极其丝滑地融会贯通了。 【难道是我对疼痛彻底脱敏了？还是说，气血值破百带来的质变？】 但眼下，她没时间深究。 就在这时，她清晰地听到了云铮那充满挑衅的宣言——“别说我没给你们江家机会！今天，我就站在这儿！你们江家的准武者，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谁能胜过我，我就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说法！如何？！” 李薇强忍住捂脸吐槽的冲动，用一种尽量平和，却又带着明显揶揄的语气道：“呦，我当是谁大驾光临呢，原来是鼎鼎大名的‘云八斤’啊？” 正在那儿享受万众瞩目、激情装b的云铮，身体猛然一僵，豁然扭头！ 看向李薇时，他的双眸已被血色浸染，变得猩红一片，周身气息狂暴无比！ “你——找——死！！！”三个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无尽的怨毒和杀意。 咔嚓！ 地砖碎裂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宛如离弦之箭般飞扑向李薇，双手化爪，指尖闪烁着不祥的黑红色幽光！ “啊——！” “小心！” “快躲开！” 眼看云铮动了真格，大厅里的江家人顿时乱作一团。 看着门口女孩熟悉的眉眼，反应快的，已经猜到来人就是“江雪”。 到底是自家人，虽然心里打怵，却还是有人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然而，一直默默跟在云铮身后的白袍中年人，在看到李薇的刹那，瞳孔却骤然一缩！ 不好！有高手！ 他刚想纵身拦截已经失去理智的云铮，却骇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如被冰封，丝毫动弹不得！ 【江家宗师！】 白袍中年人眼皮狂跳，心里“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也顾不上面子了，第一时间高声讨饶：“手下留——” 他话音未落，一道浅蓝色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云铮刚才所站立的地方。 裙摆轻旋，悄然落下，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清冽香风。 李薇手腕轻盈一抖，剑身上的血珠被尽数甩飞，随即“唰”一声轻响，干净利落地收剑回“腰带”。 做完这一切，她才施施然抬眼，看向那个脸色煞白的白袍中年人，“你刚刚，说什么？” 他张了张嘴，看看好整以暇的李薇，又看看五六米外那条血淋淋的断臂，再看看已经昏死过去的云铮，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选择了沉默。 玛德，绝对是“大圆满”！错不了！ 确认过眼神，是他惹不起的人。 得罪了这种人，除非你现在弄死她，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云家会为了他一个客卿得罪这种级别的天骄吗？想想就不可能。 那些成长起来的“大圆满”，现在都是啥地位？类比一下就好了。 感觉到身上那股无形的束缚之力悄然散去，身体恢复了控制，他第一时间朝着李薇深深鞠躬。 旋即动作麻利地抄起断臂，又把昏迷的云铮夹到腋下，头也不回地冲出大门。 那速度，比见了老鹰的兔子还快。 【不是，剧本不是这么走的啊！我这b才刚装了个开头，暖场嘉宾就把配角带走了？我准备好的台词还没讲呢！】 李薇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口，一脸错愕。 还有，她也在琢磨，刚刚自己一剑把人胳膊剁了，为啥内心毫无波动？ 是她变态了？还是世界变态了？ 正凌乱着呢，李薇脑子里却突然炸开江心月标志性的尖锐爆鸣。 “卧槽！你修炼到‘剑过无声’了？！” “寒潭沉璧小成了？！” “我还没来得及给你灌顶呢！你跟我说，你不但学会了，还直接小成了？！” “你是对着江雪手上那份破资料学的？从你见到江雪到现在，满打满算，半个月有吗？！” “你知道我当年学这招用了多久吗？讲点基本法好不好？你这么搞，显得我很呆啊！！” ......一连串高分贝的尖叫吵得李薇脑仁嗡嗡作响，还没等她缓过神来，一大群人又乌泱泱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热情似火。 “是小雪吧？真是女大十八变！才四年没变，就出落得跟仙女似的了。” “小雪啊，我是你二姨，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还记得二姨不？” “还有我！我是你大舅！你小时候最爱缠着大舅去公园掏鸟窝了！” “小雪姐姐，我是乐乐啊！小时候总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个！你好美啊，又美又飒！我好喜欢你！” “雪妹妹，你现在是小圆满还是大圆满了？我看云铮那小子在你面前，简直跟纸糊的一样，一碰就碎啊！！” “刚才那招是寒潭沉璧吧？剑过无声，绝对是小成境没错了！小雪你真是太厉害了！” “小雪......” “我的好外甥女儿......” 李薇：“......”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些突如其来的热情淹没了。 “借过借过！奶奶说要见江雪，大家先让让！” 江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李薇从热情似火的亲戚堆里扒拉出来，拉着她的手腕一路狂奔，那架势，活像后面有猛兽在追。 等两人终于逃离喧嚣的大厅，李薇感觉眼前的世界都快变成蚊香圈儿了，晕乎乎的。 亲戚们那热情劲儿，差点把她当场融化，实在招架不住。 奔跑的路上，稍微定下神来的李薇，忽然想起刚才在大厅里惊鸿一瞥看到的奇特景象。 她奇怪，为啥但凡是个女性亲戚，脑门上就顶着一朵莲花？ 颜色还各不相同，红的、金的、白的......看着倒是挺别致的。 呃，有点怪的是，大表姨额上那朵金莲，好像是歪的？ 这是江家某种独特的习俗或者身份标识吗？ 可江雪好像没提过这茬啊...... 李薇抬手摸了摸光溜溜的额头，总觉得自己在这群“莲花”中间，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格格不入？ ----------------- 同一时间，江家，大厅。 江云舒：“瑶瑶呢？” 唐舟：“不知道啊...” 江云舒：“刚刚不是还在沙发那儿吗？” 唐舟：“是啊。” 江云舒：“是什么是啊？你快去找啊！” 唐舟：“哦，好好好。” 第28章 99+1 穿过一片氤氲着霞雾的紫薇花林，李薇和江寒来到小院前。 江寒停在石阶下，瞅着李薇，嘴巴张合几次，欲言又止。 李薇心中好奇，正要问他想说啥，少年却甩下一句，“你自己进去吧”，话音未落，人已窜出好远。 “搞什么名堂？”李薇嘀咕一声，懒得琢磨。 她登上台阶，手扶在铜绿门环上，顿了顿，脑海中思绪翻涌。 江心月喊她过来，大概与自己火箭似的实力提升速度有关。 其实，从理智的角度分析，她该稳一手的。 比如，先积攒“精粹”，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加点；或者，控制加点的速度，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符合“常理”的天才。 事实上，第一次被梁秋实和梁玉川看出气血值异常时，她就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但是，不知为何，她心底深处就是不想隐藏！ 甚至，她还有点享受这种打破常规、不管不顾的“疯狂”！ 无论是当初在湖畔庄园，五分钟搞定“寒潭沉璧”；还是在房城酒店，短短两小时内将气血值冲到100点！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到痛快，才能让她真切地觉得自己仍然“活着”。 【这算什么？某种奇怪的心理防御机制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甩开这些纷杂的念头。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轻不重地推开木门，李薇深吸气，走了进去。 小院内的布置简约而雅致，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威严神秘。 青砖铺地，白墙作衬，两侧点缀着几处类似日式枯山水的微缩景观。 院子中央，一棵石榴树亭亭如盖，枝繁叶茂。 阳光透过叶隙，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树下躺椅上，一位红裙似火的“御姐”正斜倚着。 见李薇进来，她笑靥如花，抬手指向身旁的靛青色蒲团，声音婉转动听：“坐。” 李薇也没客气，反手将院门轻轻带上，几步走到树下，在蒲团上盘腿坐好，随即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又甜又脆地喊道：“奶奶好！” 江心月见李薇这副惫懒模样，本想揶揄几句。 却没料到，李薇突然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盯住了她的额头，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求知欲。 她下意识抬手，轻抚七瓣红莲，笑道：“怎么，好看么？” “好看！”李薇用力点头，跟着就问：“我看外面那些姨妈、舅妈，还有姐姐妹妹们，也有这个印记，是有啥特别的说法吗？为啥江寒没有？” 江心月一听，笑容淡了淡：“什么说法？一群沐猴而冠的蠢货罢了！” “沐猴而冠？”李薇愕然，显然没料到是这个评价。 江心月不屑：“江家女子，都以《太阴玉莲宝箓》为根本心法。修为一旦突破至炼神境，成功开启识海，便可在识海之中‘种’出一朵属于自己的本命莲。” 她指了指自己额前那朵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摇曳的七瓣红莲：“而这个，便是本命莲力量的外在显化！” “但是，除了‘奶奶’我，江家现在连个中阶都没有...你说，她们的‘莲花’哪来的？” “至于江寒？《太阴玉莲宝箓》只有女人能练，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噗呲~”想起满屋子的各色“莲花”，李薇有点难绷了。 这跟在五菱宏光车头粘个劳斯莱斯的“飞天女神”标有什么区别？ 图啥？好看？ 还真应了那句，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李薇表示理解不能。 “行了，”江心月挥挥手，赶苍蝇似的，“不说她们。” 接着，她坐直了些，不再仰靠：“这次叫你过来，是想问你，顾家的婚约，你还愿意履行吗？或者说，梁秋实让你做的事，你还甘心做吗？” “啊？”李薇一时愣住，“不是都说好了吗？这还能反悔的？” 【还有，怎么说的是假结婚？而不是我实力异常的事情？】她满心疑问。 江心月对上李薇状况外的小眼神，揉了揉眼角，叹息道：“你出身普通，又没上过武大，不懂自身价值，也很正常。这样吧，你先听我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 李薇忽闪着大眼睛，点头：“您讲。” 江心月狭长凤眸微眯，悠悠道：“每年，全国参与武道高考的学生大概两百万，能考上武大的只有八九十万。而这八九十万人中，达到筋骨齐鸣，有资格进入三大的，不足五千。” “再说筋骨齐鸣之上的‘小圆满’，今年高考只出现了十五人，其中青云得到六人，昆仑得到五人，镇海得到四人。三校招生老师为了他们，反复上门做工作，许诺诸多好处，互相打出了狗脑子。” 说到这里，她凝视着李薇，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至于‘大圆满’，从没在高考中出现过......最近十年能达成‘大圆满’的天骄，只有四人。” “再往上，‘大圆满’的极致，‘近道之体’......深渊入侵两百年，唯有‘剑仙’云生一人而已！” “而你，李薇，”江心月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只有十八岁，却是两百年来华国唯二的‘近道之体’拥有者......现在的你，真的甘心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死吗？” 李薇：？？？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属性面板——【气血：100（不可升级）】 然后，她瞅了瞅面前眼神复杂的江心月。 紧接着，又默默地瞥了一眼面板。 随即李薇反应过来，【哦~原来她以为咱的气血值只有99！格局小了不是？咱这叫99+1......】 【不过，这便宜奶奶人还怪好嘞，这是起了惜才之心，想保下我了？】 老实说，对于江心月提出的“悔婚”建议，李薇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听过了顾家和张家的恩怨纠葛，上午又亲眼目睹了六阶渊怪。 她愈发觉得，去前线战场“挂机摸鱼”这事儿，恐怕远没有最初设想的那么轻松惬意。 但是吧，人活着，好多事儿，不是光算计得失就行的。 迎着江心月的目光，李薇嘿嘿笑了笑，露出两排小白牙：“我都答应梁阿姨了，总不能言而无信吧。再说，我弟弟的命还等着她去救呢。” 江心月却步步紧逼，不肯放弃：“我可以去找梁秋实，把你弟弟要回来。由我亲自出手治疗，保证他安然无恙。” “我可以正式认你做我的干孙女，从今往后，整个江家都将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你可以恢复你本来的身份，无论姓李还是姓江，全凭你的心意。” “我这一生所学，包括完整的《太阴玉莲宝箓》和《映月九剑》，以及我母亲留下的，用来镇压江家族运的‘四时剑阵’，都可以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你！” “‘乖孙女儿’，”江心月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诱惑力，“好好考虑一下，如何？” 李薇听得心头狂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要命！不带这么考验干部的啊！】 她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平复心绪。 【要不是我有金手指，这会儿估计已经在说“您看人真准”了......】 【可惜......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她抬起头，直视江心月，咬咬牙，语带肉疼：“奶奶，我是很心动哈。但，有句老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您说对不对？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梁阿姨拉了我一把，如果没有她，我弟弟...恐怕早就没了。” 她咽了口唾沫：“所以，梁阿姨拜托的事儿，我必须得给她办了！若是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我再来给您当孙z...咳...孙女儿！” 江心月听完她的话，脸上的神情不停变幻，有惊讶，有审视，有惋惜，最终定格为深深的赞许。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李薇，看了许久许久，久到李薇都有些不自在时，才忽然弯腰探身，伸出素手，轻轻拍了拍李薇纤细的肩膀，声音带着些感叹： “好孩子......” 李薇先是一怔，随即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反应过来。 【好家伙！闹了半天，莫非是在考验老子的人品？！】 第29章 考验？犹豫！ “怎么，以为我在考验你？”江心月又躺回摇椅上，眼神玩味，盯着李薇直接写在脸上的想法，有些好笑。 李薇眨了眨眼，“啊，不是吗？” 江心月直接仰头望天，透过树叶缝隙，盯着那些红彤彤的石榴，半天没吭声。 李薇也跟着抬头看，石榴...能看出朵花儿来吗？ 坐着有点不得劲儿，她干脆把腿往前一伸，换了个坐姿，脚丫子在凉鞋里晃啊晃，白嫩嫩的，晃得她自己都有点眼晕。 “啧，”江心月突然出声，带着点嫌弃，“七天礼仪课，喂狗了？” 李薇吓一跳，赶紧收腿坐好，大小姐人设，得支棱起来。 “你啊...” 江心月苦笑摇头，声音转而低哑，“其实，刚刚我并不是在考验你...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我自己也在犹豫......” “犹豫？”李薇困惑。 江心月点头，思绪仿佛飘的很远，“我在犹豫，要不要‘舍小义，全大义’！” 【小义大义？又扯到哪儿去了？】 李薇更迷糊了，但她脸皮厚，不懂就问，“奶奶，细说？” 江心月被她逗乐了，手指虚点她额头，笑骂两句，还是解释了：“原本小秋来找我，求我配合，我没犹豫就答应了。别觉得我心狠，在我看来，拿个气血才53的，换顾谨之那小子，值！” 李薇摩挲着下巴，竟然也跟着点头，附和道：“确实，全国大赛冠军唉~” 江心月：“......” ...... 不是，这丫头立场有点迷啊...... 江心月噎了好半天，才勉强维持住了宗师气度，重整心情道：“但，那是之前的想法了......唉~见你之前不犹豫，因为谨之是小圆满巅峰。见你之后犹豫了......” 李薇脸皮有点抽搐，这强烈的既视感，脑内又有台词自动播放—— 【今夜之前不困惑，因为我心里惟有江山；今夜之后困惑了，有了嫂嫂，还要江山做什么？】 江心月话说了半截，总觉得李薇的表情不对劲，禁不住冷了脸，“你在蛐蛐老身？” 李薇一个激灵，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腮帮子噗噜噗噜的。 “哪有，奶奶误会了！” 江心月屈指一弹，无形气劲飞出。 李薇脑门一痛，瞬间老实了，不敢再瞎想。 “哼！”江心月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惫懒货，知道十八岁的‘近道之体’意味着什么吗？” 李薇捂着发红的脑门，龇牙咧嘴地摇头。 江心月挑眉：“就拿顾谨之那小子来说，他新生赛那会儿，气血89，顾家刀法小成，假设他当时的实力是1。” “而你现在，实力却是3。” 李薇歪嘴一笑，盘膝抱臂，脑门上的红肿都顾不得了，傲然的姿势得摆出来。 江心月嘴角又抽了抽，强忍着揍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道：“‘近道之体’可以主动进入‘天人交感’。在‘天人交感’的加持下，你的战力和修炼速度都会得到增幅。” “对比一下的话，顾谨之以小圆满突破，实力为10；而你突破，实力并不是30，而是50，甚至更高。” “这时，你的同龄人还在养血，如云八斤这样的所谓天骄，实力甚至达不到1。” “成为武者后，借着‘天人交感’的加成修炼，你的境界会突飞猛进。照着云生那老家伙的速度，两年左右就可以晋升四阶。” “四阶之后，你实力轻轻松松破1000。但你的同龄人呢？刚结束养血，能有顾谨之新生赛时的水平就不错了。” 李薇听得眉开眼笑，心想，【我这么牛的吗？不，奶奶还是保守了，我比她想的还牛！我这可是‘99+1’的隐藏款！】 【而且，我还有系统！什么两年四阶，太慢了太慢了，回头再搞点精粹，给这个世界来点小小的‘主角’震撼！】 【还有，她所说的‘天人交感’是不是就是我在酒店时进入的那种玄妙状态？】 她正想追问“天人交感”是啥，江心月话锋一转，又绕回正题，语气也沉了下来： “所以啊，我才说，刚刚并不是在考验你......用吊车尾去换顾谨之，我不会犹豫；但...用‘近道之体’去换顾谨之，或许是在‘犯罪’吧......” 李薇闻言，笑了，“可我怎么听着，您还是决定换了？” 江心月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随即苦笑摇头：“宗师也是人，总归也是有私心的......” “谁还没点私心呢？”李薇倒是浑不在意，反而凑近了些，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八卦，“话说回来，奶奶，您跟梁阿姨到底啥关系啊？这么帮她？” 江心月斜了她一眼，语气倒是挺无所谓，“她爹，我前男友。” 哈？？？ 李薇下巴差点掉地上，这展开......太刺激了吧？ 江心月又补了一句：“梁秋实在帝都念书时，一直住在江家，我认她当了干闺女。” 李薇默默竖起大拇指，表情那叫一个崇敬。 【好家伙！给前男友养闺女！这奶奶，女中豪杰啊！怪不得这么上心帮梁阿姨，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说了这些，江心月抬了抬下巴，“行了，准备准备，我这就帮你突破武者。现在外面最多猜你是大圆满，你要是顶着‘近道之体’再出去晃悠，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突破后，你的根基就无法被感应了。记住，自己在外面别瞎显摆，这世道，不是个个都像我这么好说话。” 她顿了顿，眼神意味深长，“或者说，要不是我有求于你，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你的这点小秘密，我说不定也挺感兴趣的呢~” 吓！ 一听要突破，李薇很兴奋。 毕竟，准武者的路她走到头了，想继续变强，必须成为正式武者。 可江心月后面那几句话，又让她后背有点发凉。 想起先前在院门前的猜测与心理建设，起初还以为蒙混过关了，闹了半天，人家心里门儿清，只是没点破！ “嘿嘿...”李薇干笑两声，赶紧表态，“肯定不往外说！您放心！还有，您那干孙儿的命，我保了！一定给您和梁阿姨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江心月盯着李薇那张元气满满、笑容灿烂的小脸，捏紧的拳头松开，又攥紧，来回好几次，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这才站起身，身形一晃，轻飘飘来到李薇身后。 “坐好，准备突破！” 李薇压下激动，“是！” ...... 第30章 太阴玉莲宝箓 李薇头顶一沉，有温润触感传来。 跟着，脑门像是开了口子，热流哗啦啦地往下灌，冲刷着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她禁不住抖起来，脸蛋红扑扑的，整个人像是泡在温泉里，舒服得快要化掉了。 “奶...奶奶，您，这是...在干啥？啊♀~”李薇声音发颤，尾音带上了不受控制的娇吟。 【靠！这动静也太......老子一世英名！】 “灌顶啊，还能干啥？”江心月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那股暖流一波接一波地在身体里荡开，李薇慢慢适应过来。 忽然想到江寒提起的灌顶消耗，忍不住担忧，“奶奶，您不是受伤了吗？灌顶会不会......” 暖流微微一顿，继而愈发汹涌。 “啊~”李薇差点把舌头咬了，整个人筛糠似的抖，眼看就要软倒，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只能保持着盘腿的姿势。 等这阵要命的舒服劲儿过去，才听见江心月带着点儿促狭的声音：“乖孙女儿，别担心，奶奶我啊，是装的！” “啊？”李薇杏眼圆瞪，“装的？” “不然呢？”江心月的声音懒洋洋的，“顾家那俩，一个躺着不醒，一个半死不活，我不回来镇场子，这婚事能安安稳稳的办？” “张家可是有武仙哎，您蛐蛐一个宗师...啊~~~饶命~”李薇又不行了，眼前直冒金星。 【卧槽！丢死人了！这软绵绵的声音是老子发出来的？！】 【尼玛，没脸见人了啊！】 也就现在不能动，否则李薇非在脚底抠一套三室一厅出来，然后钻进去再也不见人了。 一波结束，李薇呼哧呼哧喘着气，头发被汗濡湿，贴在脸颊上，眼角脖颈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看着有点狼狈。 江心月哼了一声，“怎么，还敢看不起奶奶我？” “不...不敢...”李薇小心翼翼。 【奶奶，您对前男友是真爱啊......】 “行了，别瞎琢磨了！”江心月声音一下子认真起来，“抱元守一，要开始了！” “啊？还没开始？”李薇惊愕。 江心月冷笑，“刚才那是帮你梳理身体，活络气血，顺便恢复下你的精神力...闭嘴吧，静心！” 李薇连忙收敛心神，感受自己的身体。 蓦地，她察觉到，身体此时“沸腾”了起来，气血活跃充盈，暖洋洋的到处乱窜，连上午那种玄妙状态带来的精神疲惫感都没了。 【咦？“技能”冷却好了？】 她正纳闷呢，头顶忽然传来江心月带着惊诧的声音：“你的窍穴怎么是全开的！！！” 李薇默了，没敢吭声。 只听江心月在那自言自语：“‘近道之体’还有这种好处？没听云生那老家伙提过啊......难道是他藏私了？” 李薇继续装死，保持沉默是金，甚至有点想吹口哨掩饰心虚。 “算了！不管了！直接进行下一步！”江心月不纠结了。 她一边用自己的力量引导着李薇体内的气血，一边仔细讲解： “人体有三百六十个窍穴，一百二十个在皮膜，一百二十个在筋骨，一百二十个在脏腑！将这些窍穴以特定的气血脉络连接起来，不同的连接方法，形成不同的气血循环，产生不同的效果。” “所谓的神功绝学，就是前人找到了趋近于完美的连接方式，更关键的是，还能与功法本身的独特‘意境’合二为一，发挥出远超寻常功法的威力。” “现在科技发达，用超级计算机的算力也能推演出近乎完美的气血运行路线。” “但，死物终究是死物，机器推演的功法，是没有‘意境’，没有‘灵魂’的。比如我们江家《太阴玉莲宝箓》的‘本命莲花’，还有顾家《大日观想法》的‘元精大日’，这些都不是靠计算能算出来的。” 江心月语气轻快，带着点得意，像是小孩儿炫耀玩具，“我江家的《太阴玉莲宝箓》，放眼整个华国，那也是排得上号的顶尖传承！” “别人突破一阶武者，通常是先连通皮膜那一百二十窍，构建一个外层的小循环。” “到了二阶、三阶时，再分别构建筋骨和脏腑的另外两个小循环，三股气血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互不统属。” “等到突破四阶的那一刻，才会将三个独立的小循环强行打通融合，靠着那一瞬间的爆发力，‘轰’开下丹田。” “可《太阴玉莲宝箓》不同，它从一开始，就着眼于整体，将三百六十个窍穴全部连通，形成一个完整统一的大循环，并以下丹田应在的位置作为整个循环网络的中心‘节点’。” “这样，窍穴就是‘土’，脉络就是‘根’，那个中心‘节点’就像是深埋在淤泥里的‘藕’。等以后积累够了，‘藕节’破‘泥’而出，下丹田自成。” “后面晋升五阶、六阶，就是‘根茎’不断生长，‘莲叶’舒展，‘花苞’凝聚，直至凌波绽放的过程，境界的突破顺理成章，根基无比扎实......” 李薇听得心驰神往，忍不住嘴欠了一下，“那么，古尔...咳咳~奶奶，代价是什么呢？” 江心月顿了一下，声音有点咬牙切齿，“代价？代价就是在六阶开出本命莲花前，这破功法p加成没有，甚至不如市面上那些烂大街的货色！” 李薇：“功法还有加成？” 江心月哼哼两声，烦躁道：“废话！就说顾家那个《大日观想法》，一阶时，气血就自带灼烧效果，打人一拳跟烤肉似的......到了四阶炼精境，还能在下丹田凝聚‘大日’虚影......” “说到这儿就来气！！！”江心月有些恼羞成怒。 “顾立同那个老王八蛋！武大时就偏爱找我切磋！我拿头跟他打？啊？用莲藕去砸吗？等他给我做成炸藕合？！你知道我当年怎么过来的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李薇眼角抽了抽，【卧槽有故事啊...顾立同是谁？也是顾家人？听着好像跟便宜奶奶是一代人啊，难道是梁阿姨的公公？那个受伤的大宗师？】 【还有，六阶以前威力不行？那没事儿，小问题！尽快升到六阶不就好了嘛，嘿嘿~咱可是有挂的！】 她这边正胡思乱想呢，脸色猛地一白，皮肤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疼！】 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扎穿，疼得她差点晕过去。 迷迷糊糊中，江心月的声音有些遥远：“忍住！开始‘扎根’了！” ...... 江心月一边牢牢禁锢住李薇不断颤抖的身体，一边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真元”引导着李薇的气血，开辟着那些细微的脉络！ 丝丝缕缕，三百六十条“根须”被硬生生催发出来。 它们互相缠绕，彼此连接，迅速而精准地构成了一张复杂又带着奇特美感的血脉网络。 起初一切顺利，可是，当中心“节点”建立的瞬间，江心月直接愣住了。 所有脉络刚刚连接完成，李薇体内的气血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朝着“节点”奔涌过去！ 这现象...... 【不可能！她才刚成武者，气血怎么就有了冲击下丹田的势头？！】 她心里翻江倒海，生怕李薇出岔子，赶紧加大真元输送，想强行压住那些躁动的气血。 可当她的神念深入探查，“节点”的全貌终于在感知中清晰浮现时—— “下...下丹田半开——？！！！” 江心月发出尖锐爆鸣。 第31章 识海种玉莲 她心跳加速，下意识地撤回真元，仅留一丝神识小心翼翼地窥探，生怕惊扰了什么。 下一秒，她便“看”到了匪夷所思的景象——一截白嫩如玉的虚幻莲藕，竟在李薇半开的下丹田中破土而出！ 三百六十条纤细如发的根须，贪婪地吮吸着李薇体内沸腾的气血。 在充足“养分”的供给下，莲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藕节拔高，钱叶舒展，细嫩的茎秆如同拥有生命般，坚定地向上延伸。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同样半开的中丹田中，一抹嫩绿色的莲叶浮现，弱小而虚幻，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惬意。 江心月头皮一阵发麻，一个大胆到让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猜测涌上心头。 【这丫头，莫非要一阶就......】 她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果不其然，生长至中丹田的根茎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上，如同利剑般笔直“刺”入李薇眉心。 “啵！” 一声轻微的破裂声后。 李薇半开的上丹田识海中，一朵娇嫩的花苞破开混沌，探出头来。 青色的花萼松脱，化作点点光屑，融入虚空。 刹那，漆黑的空间被一抹晶莹的光芒点亮，一瓣剔透无瑕的白莲，在混沌中缓缓舒展，摇曳生姿。 几乎同时，无法形容的清冽幽香自李薇身上弥散开来，瞬间充斥整座小院。 院中草木疯狂生长，石榴树上的花苞刹那绽放，生机盎然 江心月嗅着这股香气，身体僵直，脸上写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 【一阶“识海种玉莲”？这......怎么可能？】 两三分钟后，周围植物疯长的势头终于缓缓平息下来。 原本静谧雅致的小院，此时地砖掀起，墙皮开裂，一片狼藉。 在及膝的花丛中，李薇缓缓睁开杏眸，浑身剧痛早已退去，身体也恢复了自由。 她轻盈起身，试着挥了挥拳，踢了踢腿，举手投足间的力量已全然不同。 她感觉，如果说以前的自己是破墙级，那现在基本可以拆小洋楼了！ 而且，体内还多了一股神秘而温和的力量，与自身气血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她迫不及待地看向面板。 【姓名：李薇/李唯】 【境界：武者·一阶皮膜境】 【气血（特效：净化）：500/500（1精粹补充100气血）】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小成0/1000（+）】 【心法：《太阴玉莲宝箓》一瓣莲5000/10000（+）；略】 【深渊精粹：212】 啊这... 【气血后面多了特效，难道这就是奶奶所说的“加成”？】 【还有，气血上限没法加点了？精粹只能用来补充消耗了？】 【难道，境界的提升要加功法？】 【另外，《太阴玉莲宝箓》一瓣莲为什么一开始就有5000“经验”？奇怪......】 她想尝试一下，于是给《太阴玉莲宝箓》投入了一点精粹。 【心法：《太阴玉莲宝箓》5001/10000（+）】 【深渊精粹：212→211】 【气血（特效：净化）：500/500.1】 盯着气血上限小数点后方的变化，李薇精神一振，【果然！】 【还有，不是说这门功法六阶前没加成吗？那么，气血特效的来源......】 她忍不住再次内视，“目光”落在识海中央那朵孤零零绽放着一片花瓣的虚幻白莲上，嘴角抽搐了两下，下意识地抬手摸向额头。 “别摸了，自己看吧......”江心月递过手机。 李薇接过，解锁，打开相机，切换前置摄像头。 随即，屏幕上清晰地映照出，她的额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散发着氤氲圣洁光辉的白色莲瓣，栩栩如生，宛若天成。 她好奇地用手指轻轻搓了搓，指尖传来平滑细嫩的触感，与周围皮肤并无不同，但若用心去感应，却能清晰地察觉到一丝血脉相连的亲近感，她甚至可以用意念去“拨动”它，令其微微晃动舒卷。 李薇肩膀一垮，蔫了，【踏马的，以后出门都得顶着这么个玩意儿？也太娘了吧？】 “怎么？”江心月一把夺回自己的手机，声音有些干涩，“得了天大的便宜，又拆了我的院子，还委屈你了？” 李薇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狼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干笑道：“哪有，就是额头上多了个花瓣，一时半会儿不太适应。” “那就慢慢适应吧...” 江心月踢了踢那把已经长出了嫩芽的木质躺椅，沉默片刻，索性盘膝坐在了花丛中，一袭红裙在姹紫嫣红的花朵间绽放，如同盛开的曼珠沙华，妖冶而美丽。 李薇见状，也依样盘膝坐到江心月对面，小心翼翼地问道：“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不是说，要六阶才能觉醒本命莲吗？” 江心月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想要揍人的冲动，没好气地道： “你上中下三个丹田全部处于半开状态，这种事情，我活了这么久，闻所未闻。严格来说，你现在已经拥有了六阶武者的部分特质......只不过，是力量积累不足而已。” 【卧槽，也就是说，我只需要一路加点就能起飞了？力量积累？对我来说，那根本不是事儿！】 【芜湖！起飞！】李薇在心中疯狂呐喊，脸上笑容逐渐放肆。 江心月则用复杂的眼神凝着李薇：“江家的传承，是我母亲年轻时，从一处深渊裂隙中带出来的，其中有许多记载着这一脉事迹的古籍。” “你这种情况...”江心月依旧觉得难以置信，“别说江家了，就算追溯到传承的源头，也从未出现过。” 李薇：“那不证明您教的好嘛...” 江心月佯怒：“少贫嘴，听我说！” 李薇：“哦...” 江心月仰头望着满树橙红似火的石榴花，神色怅然：“原本，我与小秋说好，只传你《太阴玉莲宝箓》的肉身篇...没想到，这功法在你体内，竟然自行演化圆满了......” “既然天意如此，我就给你讲讲这本命莲花吧......” 【原来您就没想过让我到中阶...那还把“识海种玉莲”讲的天花乱坠......纯炫耀？】李薇心里腹诽，却仍竖起耳朵。 只听江心月缓缓说道：“依据传承古籍记载，本命莲花共有四色，不同颜色又有着不同的妙用。” “其中，红莲主杀伐、业力，金莲主守护、气运，黑莲主吞噬、毁灭，白莲主净化、创造！” “我母亲江晚棠，小姨江晚芸，以及我本人，六阶后开出的都是红莲。” “而你的白莲...”江心月顿了顿，看着李薇，复杂道：“是最为稀有的一种本命莲。” “它的净化之力，对深渊生物有着无与伦比的克制作用；而创造之力更是神秘，母亲猜测，一旦以白莲为基，成就宗师，或许能拥有凭空造物的能力。” 李薇嘴角抽了抽：“主要是吧，这个‘白莲花’的寓意不太好。” 江心月根本不搭理她的胡言乱语，话锋一转：“咳咳...顾家这婚，退了吧！” “哈？” 李薇刚想反对，眼前却骤然一黑，整个人软倒下去，彻底没了知觉。 第32章 曾义的馊主意 24日，帝都，深夜。 未名会所顶层的豪华包厢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昂贵香薰，与窗外城市的喧嚣隔绝。 一身低调休闲装的顾谨之与对面那个戴着耳钉、穿着花衬衫的青年相对而坐。 “东西呢？”花衬衫青年身体前倾，双手兴奋地搓着，眼中满是迫不及待。 顾谨之掩下神色间的疲惫，从身旁沙发上拿起一个硬壳文件夹，随手丢了过去。 “唉唉唉，你小心点！” 花衬衫双手将文件夹接住，打开，小心翼翼地从中抽出一张有些褶皱的a4纸。 看着上面打印的表格，和其中密密麻麻的签名，激动得颤抖起来。 “啊~女神！我的女神！”他抱着a4纸，仿佛抱着心爱的姑娘。 “......” 顾谨之抬手覆在自己的眉骨上，拇指与中指揉按着太阳穴，简直没眼看。 ...... “咳咳！” 花衬衫跟纸张“痴缠”了好一会儿，这才干咳两声，将文件夹收好，一脸正色，抱拳道：“哥，大恩不言谢！！！” 顾谨之薄唇紧抿，冷着一张脸：“曾义，正常点。” 花衬衫，也就是曾义，嘿嘿坏笑着：“不要这么严肃嘛，你这样，结婚后吓到嫂子怎么办？” 接着，他一挪屁股，绕过茶几坐到顾谨之身旁，揽住后者的肩膀，道：“嫂子超美的我跟你说！要不是已经有了沈女神，我绝对要跟你公平竞争！” 说完，还露出一副深情模样，“唉，那句诗怎么说来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我的沈女神！” 顾谨之刀削斧凿般的下颌线僵硬了，他皱着眉，将曾义的“狗爪子”从自己肩膀上扒拉下来，又挪远了一个身位，皱眉道：“别贫了，我想问你些事情。” “嘁！”曾义坐回自己那边，一脸受伤，“还以为你真心请我喝酒呢......” 顾谨之不搭理他的吐槽，直入正题问：“你自称青云情圣，那我问你，有没有办法让一个女人彻底厌恶你？” 曾义瞪大了眼，“厌恶？你没病吧？干嘛要让女人厌恶？你都承认我是青云情圣了，难道不知道，我只会让女人爱上我吗？” 顾谨之一箭穿心道：“沈瑶池不就很厌恶你吗？” 曾义捂住胸口，呼吸不能，“哥，天儿聊死了哈......” 包厢内的气氛僵硬了好一会儿，最终，曾义还是在顾谨之沉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他有气无力道：“你这又唱的哪一出啊？云汐又来烦你了？” “不是云汐...”顾谨之摇头，“是江雪。” “啊？嫂子？！”曾义懵了，“你们不都快结婚了吗？大之哥，您这又唱的哪一出？” 顾谨之默然，指骨微蜷，无意识地轻敲着茶几：“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她的感情，我无法回应什么...况且，若我没能回来......” “呸呸呸！”曾义用夸张的动作打断了顾谨之后面的话，“这两年你带着哥儿几个做任务、闯裂隙，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你都要结婚了，何必说这种丧气话？” 听到“结婚”，顾谨之蹙着眉，眸底似在隐忍着什么。 “这次，不一样......” 嘭！ 曾义一巴掌拍在茶几上，硬是将厚重的大理石台面拍出一片蛛网般的裂痕。 “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张家想害你吗？武仙怎么了？武仙了不起啊？我曾家又不是没有武仙！！！” “我太爷爷在武仙榜上排名第十三，比张鹿野那老匹夫强多了！要不这样，大之哥，我陪你一起去西疆！” “哼！就看他张家有没有那个狗胆，敢把咱兄弟俩一块儿坑杀了！” 咔哒！嘶——！ 顾谨之摇头苦笑着打开一瓶灌装啤酒，咕咚灌了一口，再度凝望对面青年，道：“谢谢，好意心领了。但，顾张两家的事情，别人不好掺和。不想被你家老爷子打断腿，就别做傻事......” 曾义的气势一泄，继而烦躁莫名。 他也开了一罐啤酒，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也不顾嘴角漏出的酒液，瞪着一双泛红的眼，怒道：“大之哥，别老想着用自己的命，换张家收手！我太爷爷说过，张家人都是狼，狼是没有人性的！” “......你马上就要结婚了，对象还是那么好的姑娘！你以后不是一个人了，别自我放弃好不好？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嫂子考虑不是？” 顾谨之握着易拉罐的手指骨节收紧，俊美的面容掠过一丝阴影：“你多虑了，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张家想要弄死我，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那你？”曾义盯着顾谨之的双眼，不确定他的话是真是假。 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几个兄弟里，就顾谨之少年老成，喜怒不形于色。 想看透他，实在是太难了。 顾谨之晃了晃有些变形的易拉罐，抬手，同样一饮而尽，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不喜欢江雪而已...” 他顿了顿，接着说：“感情于我而言，是负担。” 曾义张了张嘴，好半天，才竖起一个大拇指，“你牛！希望你见了嫂子，还能这么硬气......” “我的问题，”顾谨之恢复平静，声线冷肃，“你要是不能回答，我就找别人了。” “别！”曾义做举手投降状，“不就是让女人厌恶嘛，嘿嘿，我有的是办法！” “说。”顾谨之示意，请开始你的表演。 曾义：“你可以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家暴男？” 顾谨之：“不行，换一个，太败人品了。” 曾义：“不讲卫生，邋邋遢遢？” 顾谨之：“江雪早就走火入魔了，这种方法，见效太慢。” 曾义挠头：“爆出与其他女人亲密的黑料，让她以为你出轨了？” 顾谨之皱眉：“依江雪的性子...不好收场......” 曾义握拳：“不打扫卫生不带孩子，一天到晚躺沙发上刷手机？” 顾谨之嘴角抽搐：“卫生有雇员，孩子还没生，平时要训练，没时间刷手机......” 曾义绞尽脑汁：“有了！我前两天看一部女频小说......” 顾谨之：“有话直说。” 曾义：“里面有个贼恶心的男的，看得我恨不得冲进书里打死他。就是那种，极端的控制狂，小黑屋，金链子，狠狠爱...让女人感到窒息与恐惧，然后主动远离......” 顾谨之：“......” 曾义：“......” 顾谨之：“细说...” 曾义：“你有点变态啊！” 顾谨之：“少废话！” 曾义：“见面后，你就这样...那样...然后...再然后...” 顾谨之听得入神，时不时脸皮抽搐。 最后，曾义总结道：“有个前提哈，你得能打过人家...我看的那个小说，背景是无武的世界。” 他拿自己举例子：“现实中的操作还要考虑双方的实力......比如，我这样对沈瑶池的话......” 想到某种可能，他打了个冷战，不吭声了。 包厢内一时陷入沉默，只余下两人略显压抑的呼吸声。 许久，顾谨之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就按你说的...试试？” 第33章 云汐的决断 25日，晨，燕山深处，云家鲤龙池。 池畔白玉平台边，云汐伸出素手，从身旁玉瓮中捻起几粒闪烁金属光泽的“鱼食”，随意撒入剑池。 哗啦啦~ 水面涟漪微动，三条体型修长、鳞片流光溢彩的剑鲤倏然围拢，互相冲撞排挤，激烈撕咬。 云汐俯视水面，神情专注，那张清丽的面容上，难得泛起一抹期待。 这鲤龙池中的剑鲤，乃是爷爷云生以剑意蕴养，每一条都神妙非凡。 若是能得其中一条认可，不久之后的全国武大交流赛（非新生赛），她作为“青云”校队新任队长，便能多几分把握。 因此，放假接近一个月，她把时间都耗在了这里，连校队集训都没有参加。 见水中争斗逐渐激烈，她指甲在食指上轻轻一划。 一滴鲜红血液悄然滴落，精准地砸在三条剑鲤争斗的中心。 然而，血液刚一晕开，三条剑鲤却像是遇见了克星，争斗骤停，尾鳍一振，化作三道流光没入深水，瞬间无踪。 云汐眉心微拢，轻吁一口气，低语中难掩失落：“还是不行......” 耳畔，适时传来一道温和的中年女声：“小汐，别灰心。” “你爷爷当年也是到了三阶，才降服了‘云渊’。” “你如今才一阶，不着急，慢慢来。” “奶奶，您不用安慰我了…”云汐意识到是奶奶在用传音入密，心中苦笑更甚。 “爷爷当年降服的可是‘龙剑’，我如今，却连一条普通的‘鱼剑’也无法沟通……” “......” 传音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也觉得这安慰有些苍白。 自家这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这好胜心太强，偏偏还要跟她那位妖孽般的爷爷较劲。 剑仙云生，深渊降临至今唯一的“近道之体”，华国最年轻的武仙，稳坐国内第二、放眼全球也是前三的巅峰存在。 云生成名后的五十年，虽天骄辈出，却无一人能在天赋与成就上真正超越他。 跟谁比不好，非要跟自家爷爷比？ 何况......云汐的天赋，在云家这一代，乃至整个帝都年轻一辈里，都算不上最顶尖。 别说她爷爷那位惊才绝艳的关门弟子沈瑶池，就是张家那个小狼崽子张鹏程，论武道资质，也要压她一头。 有这样的心气，也是苦了这孩子...... 距鲤龙池约一里外，山巅剑阁之上。 云老夫人凭栏远眺，望着山间缭绕变幻的云雾，眼神里满是宠溺，又夹杂着几分无奈。 “好啦好啦，别想太多，那个小姑娘都跪了一个多小时了，先处理处理吧。”她再次传音过去。 鲤龙池边，云汐轻轻颔首，收回望向池水的目光。 她转过身，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平静无波地落在面前跪着的江瑶身上。 江瑶似乎察觉到了这道视线，略显单薄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脑袋垂得更低。 “江瑶，”云汐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可知错了？” 江瑶身体剧烈一颤，藏在刘海下的目光掠过怨毒，旋即被更深的恐惧覆盖。 她声音带着哭腔，糯糯地哀求：“知...知道了......” 云汐故作不解：“哦，你错在哪？” 江瑶死死咬着下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心中早已将云汐和江雪骂了千百遍。 【贱人！贱人！都是贱人！】 【江雪是贱人！云汐也是贱人！】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骤然响起，在空旷的池边格外刺耳。 云汐出手快且重，毫无预兆，力道十足。 江江瑶被打得原地陀螺般转了一圈，“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左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嘴角迸裂，渗出刺目的血丝。 她捂住火辣辣疼的侧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汐，眼里全是惊恐和茫然。 “我不喜欢你刚刚的眼神，”云汐甩了甩手，仿佛掸去什么脏东西，声音冰冷，“认清自己的身份，江瑶。” 江瑶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也打醒了。 她吓得立刻重新跪好，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双手撑地，低着头，再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怨恨。 “回答我，”云汐淡淡的，“错在哪？” “我...”江瑶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弱可怜，同时死死压抑住心底翻腾的恨意，“我不该......不该利用铮哥哥......” “呵...”云汐发出不屑的轻音，“既然知道了，以后就不要再犯。” “行了，你回去吧，好好照顾小铮。” 江瑶松了口气，如蒙大赦，心思又不免活络起来。 她抬起头，眨着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姐姐她不是故意......” 云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微扬，声线却倏然转冷，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江瑶下面的话：“怎么，利用完了云铮，现在又想利用我了？” “不…不敢……”江瑶吓得一个哆嗦，瞬间趴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凉的汉白玉地面。 云汐漠然冷视着地上卑微的身影，情绪不见丝毫起伏。 “去吧。” “是...是......” 江瑶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嘴里糯糯地应着，低着头，背对着云汐倒退了十几步，这才敢转过身，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鲤龙池。 待江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道拐角，一位身着素雅长裙，气质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云汐身侧。 “奶奶~”云汐被吓了一跳，随即嗔怪地挽住来人的手臂，“您每次都这样，一惊一乍的。” 云老夫人慈爱地摸了摸孙女儿柔顺的长发，眼神却锐利依旧，看向江瑶消失的方向，“刚刚那小姑娘，对你的恶意可不小啊，怎么还留在身边？” 云汐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谁让小铮喜欢她呢，那孩子被她哄得团团转，我要是现在动了她，不是平白惹小铮跟我离心？等他什么时候腻了，再处理也不迟。” 云老夫人笑了笑，带着几分揶揄：“不止吧？是不是，对顾家那小子还没死心？把他的妻妹放在身边，你想做什么？” 云汐脸颊顿时染上一抹绯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一步闲棋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 “你啊...”云老夫人点了点孙女儿秀气的鼻尖，语气无奈又纵容。 祖孙俩静静依偎了片刻，云汐忽然开口：“奶奶，我了解梁秋实的性格，也知道江雪...她爱顾谨之爱得有多疯！我原以为，梁秋实会利用江雪，让她替顾谨之去死！” 她秀眉紧蹙，满是不解，“可...费先生（云铮护道者）却说，江雪养血大圆满了......” 云汐看向云老夫人，“您说，江宗师会同意让一个大圆满的天才，给顾谨之当替死鬼吗？还是说，江雪跟他，真的是正常联姻？” “正常联姻又如何？不正常又如何？”云老夫人没有直接回答孙女儿的疑问，而是意味深长地反问。 云汐眸底寒光一闪，“江雪如果是梁秋实找的替死鬼，那我便什么都不做，乐得看戏...可...如果她不是......”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那我就让她变成‘是’！” 云老夫人鼓励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天塌下来，有我和你爷爷顶着。” 第34章 张雁声：计划得变！ 25日，午后，张家别院。 “我们的人在江雪的随身物品上采集了指纹，与资料库中的数据对的上。” 头发花白的安叔拿着一份在这个时代极少见的纸质文件，声音平稳地汇报着。 “只是，想取到她的生物样本就难了。她回国后先去了曾家的斗兽场，昨天又直接住进了江心月的小院，所以......” “无所谓。” 张雁声拿着两张照片，左边是江雪几年前的自拍，右边则是李薇在机场出站时的抓拍。 来回比对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照片随手丢在桌子上。 “先前我还以为，梁秋实和江心月搞了一出李代桃僵...”他一副恍然模样，“如果她真是养血大圆满，容貌气质大变，脱胎换骨，倒也说得通。” 斜对面沙发上，一直漫不经心玩着手指的张鹏程一把抓过照片，扫了一眼江雪那张，便屈指将其弹飞。 目光牢牢锁定右边那张蓝裙倩影，嘴角勾起一抹兴味儿十足的笑意。 张雁声没理会他，转头问安叔：“消息确切吗？” 安叔肯定道：“云家放的话，应该不假。而且，能一剑斩断云铮的胳膊，也是佐证。” 张雁声追问：“如果她已经是正式武者了呢？” “咱们在江家的内线是三阶武者，”安叔解释，“她或许看不出江雪是否大圆满，但...江雪动手时是不是武者，她绝对不会看错。” “大圆满...江心月藏得够深啊。”张雁声点头，目光再次落回照片，似乎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难道真是正常联姻？不应该啊，不像梁秋实的行事风格啊。” 他忽然又问：“安叔，江雪在英伦上的是哪所学校？” 安叔翻看资料：“银辉圣痕骑士学院，龙枪分院。” “龙枪分院...”张雁声摸着下巴，“院长是不是那个叫......华莱士的？” “艾伦·华莱士。”安叔补充。 “这就对了！”张雁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怪不得...怪不得...他那套‘龙骸熔炉呼吸法’，最擅长打熬根骨，锤炼体魄！我记得，江心月的母亲当年在一次国际联合行动中，救过华莱士的命？” “确有此事。”安叔肯定道。 啪！ 张雁声一拳砸在掌心，“对上了！全都对上了！哼，江家当年所谓的投毒事件，恐怕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把江雪送到华莱士那里去培养！” “江心月好深的算计！这是早就防着我们张家，怕我们发现顾谨之的未婚妻天赋异禀，提前下手扼杀？” “不是‘我们’，”张鹏程冷不丁拆台，“是你。” 张雁声脸皮狠狠抽动了一下，瞪了儿子一眼，懒得跟他计较。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自语道：“看来，我之前的推断方向错了。江心月再看重梁秋实，也不可能拿整个江家的未来陪她一起疯。” “顾立同为什么非要顾谨之娶江雪？他恐怕早就知道江雪的天赋吧？” “顾谨之的根基虽然只是小圆满巅峰，但他当年是有大圆满潜力的......一个大圆满，一个潜在大圆满，他们若是诞下子嗣...还是顾江两家期盼已久的太阳与太阴的结合......”张雁声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哼，他们想的倒是挺美！” 正思索间...... “爸！”张鹏程举着李薇的照片，舔了舔嘴唇，眼神充满侵略性，“别杀她了，留着给我玩玩呗？” 张雁声停下脚步，意外地没有立刻发怒，反而上下打量了儿子片刻，冷冷开口：“你倒是提醒了我......江雪，确实不能杀了。” “啊？”张鹏程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张雁声恨铁不成钢，“还有，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这女人，跟你之前玩死的那个可不一样！” “为啥？”张鹏程不服气，“胡玉琼家里不也有宗师？” “胡家是我们张家的看门狗！她家就在西疆，本人又没什么天赋，还是个旁系！这能一样吗？蠢货！”张雁声怒道，“江家立足京都，背后盘根错节！江心月会给我们张家面子？” 张鹏程梗着脖子：“反正我看上她了，就要弄到手！” “想死你就试试！”张雁声眼神冰冷。 张鹏程还想犟嘴，旁边的安叔连忙温声劝道： “少爷，胡家老爷子曾是老家主的护卫，胡家算是我张家的附庸。” “别说旁系小姐，就是嫡小姐，您动了也就动了。” “但江家不同，江宗师的脾气......您若真伤了江雪，她怕是会直接打杀了您。” 张鹏程缩了缩脖子，气势弱了些，嘴上却不肯认输： “我听说江心月冷血得很，根本不管家里人死活！你看云家那小子，时常折磨江老三，她管了吗？” “放屁！”张雁声终于忍不住，宗师气势勃发，压得张鹏程呼吸一窒： “她不管江老三，因为江老三只是个靠资源堆上去的药渣！而江雪是大圆满！是大圆满！你自己也是大圆满，你不想想，若是有人敢伤害你，你爷爷会怎么做？啊？！你脑子被门夹了？！” “你也知道江心月冷血！她会在意江家其他人死活？！一个没有牵挂的宗师盯着你杀！你觉得你还能活！连带着我们张家都要惹一身骚！”张雁声指着儿子的鼻子，“你爷爷还能一天到晚贴身护着你？！” 被老爹吼了一通，张鹏程也反应过来了，刚刚不过是嘴硬，此刻顿时蔫了下去，不敢再吭声。 张雁声收敛气势，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儿子，眼神变得深沉：“计划有变，江雪，不能杀了。” 张鹏程小声问：“那我回西疆？” “回去？回去做什么？”张雁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婚礼你照样要去。把你那些狐朋狗友都叫上，凑齐一桌。到时候，我给你压阵，你带人给我闹！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把顾家的场子给我砸了！把姓顾那小子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 张鹏程眼睛一亮：“砸场子？这个我喜欢！” 他瞬间来了精神，可又有些疑惑，“搅黄了婚礼有啥用？他们领了证，不还是夫妻？” 张雁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你就别管了，我说你做，少动脑子......呵，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以江雪的性格，啧啧。” “嘿嘿，”张鹏程摩拳擦掌，兴奋起来，“放心吧爸！我保证让顾谨之在婚礼上颜面扫地！” 第35章 争执 “干妈，咱们明明说好了的！” 耳边传来熟悉的、惊诧的女声，李薇眼皮动了动，是梁阿姨？ 【我这是...晕过去了？】 念头刚起，浑浊感便一扫而空，脑子清醒得不像话。 【现在这身体素质，牛掰啊！】 她试着起身，却发现自己似被砌在了水泥里，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喉咙也像被无形的手锁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什么情况？】她有点懵。 屋外，江心月的声音响起：“小秋，你失态了。” 梁秋实的声音却拔高了几度，尖锐得有些刺耳：“失态？我怎么能不失态？！李薇是我的人！您有什么权力扣下她？” 她像是豁出去了，语速变得极快：“为了这件事，我姐姐强行压制境界来帝都帮我！” “我爸爸硬顶着压力从前线撤下来给我打掩护！” “我堂弟甚至自污名声，对外说他外甥是他儿子，因此闹得家宅不宁！” “您呢？您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我靠，便宜奶奶来真的？】 李薇心里咯噔一下，杏眼瞪得溜圆，拼命想挣扎，身体却纹丝不动，像个精致的人偶。 【完了完了，太败人品了啊！我李薇诚实可靠小郎君的金字招牌要砸她手里了！奶奶啊奶奶，您可真是害苦了朕...咳咳...】 江心月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透着一股子慵懒，却字字清晰： “小秋，李薇是‘近道之体’，这事儿，你知道吗？” “无论是什么体，人是我找......”说到这儿，梁秋实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是难以置信的急促反问，“您说什么？！” 江心月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敲在梁秋实心上：“李、薇，是，‘近-道-之-体’。” 屋外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李薇甚至能听到自己因为无法动弹而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梁秋实干涩、发飘的声音：“怎......怎么可能？” 江心月没理会她的失态，继续平静地抛出重磅炸弹： “她不仅是‘近道之体’，而且天生三大丹田半开。刚刚突破一阶，就已经拥有了本命莲花，还是传承记载中，最稀有的‘白莲’。” 她顿了顿，语气严肃：“小秋，你告诉我，让这样一位武仙种子，替谨之去死。这，合适吗？” 梁秋实似乎被接二连三的猛料砸懵了，又是一阵沉默。 隔了好几个呼吸，梁秋实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挣扎的沙哑：“可......可她终究不是您的亲孙女儿......” “要这么算，”江心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江云舒是我从二房抱养的，江雪也不是我亲孙女儿。” 李薇：“......” 【卧......槽？】 梁秋实声音干涩：“这，终究是有血缘的......” 江心月嗤笑一声：“你觉得，我是那种拘泥于血缘的老古董？小秋，只要李薇是华国人，只要她有希望成为我华国的武仙人，这就够了！什么狗屁血缘，那不重要！” 梁秋实急了：“干妈！她就算代替谨之去了西疆，也不一定会死的！张家针对的是谨之，不是‘江雪’，有您在，张家多少会顾忌一些！” “这话，”江心月淡淡反问，“你自己信吗？” 梁秋实再次沉默。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长到李薇都觉得这僵硬的姿势快让她肌肉抽筋了。 终于，江心月语气放缓了些：“要不这样...我去找你爸，还有曾老头，我们三个一起向张家施压，让他们保证谨之在西疆的安全！” 梁秋实却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凉的笑，把江心月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张家的承诺，您信吗？” “他们想弄死一个人，有的是办法制造‘意外’！” “到时候他们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诚心诚意地赔礼道歉。” “事后，您又能拿他们怎么样？真能为了谨之去跟张家开战吗？” 江心月：“......” “张家也不知发了什么疯，死咬着谨之不放，有人偷偷告诉我，这是张鹿野那老东西亲自下的令......” 梁秋实的声音渐渐冷静下来，“但李薇，或者说‘江雪’，情况不一样。她不在张家的必杀名单上。而且，以她展露的天赋，只要打响名气，张家反而不敢动她！” 她语速加快，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干妈！李薇如果只是个‘筋骨齐鸣’，那她必死无疑！张家弄死了她，一点浪花也翻不起来。他们也知道，您不会为了一个‘筋骨齐鸣’的‘孙女儿’去找张家拼命！” “但是！‘近道之体’不一样！拥有本命莲花的江家天骄更不一样！张家只要不傻，就该清楚，‘江雪’如果在他们的地盘上不明不白地死了，您绝对会发疯！会不惜一切代价报复！甚至武道联盟也会问责！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江心月沉吟着，似乎在权衡着利弊，片刻后才问道：“你既然笃定张家是因为不明原因，非要置谨之于死地。那有没有想过，万一李薇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张家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把怒火转移到李薇身上？” “您刚才说的联手施压，正好可以用在这里。”梁秋实立刻接口，“她不是张家的必杀目标，杀了她对张家没有意义，反而麻烦缠身。” 江心月态度稍稍软化：“你的意思是，让她故意显露天赋？” “对，这是唯一两全其美的办法。”梁秋实再接再厉。 “呵，我昨天才刚叮嘱她要低调，藏拙呢...”江心月的声音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这事儿闹的......” 梁秋实的思路愈发清晰：“藏不住的，张家肯定已经知道了！而且张雁声一定会猜，您之前送江雪出国，是因为早就看出她‘天赋异禀’，是为了保护她、秘密培养她。” “对，一定是这样！江雪的导师是艾伦·华莱士。您的本意是让他照顾下江雪，但他的功法最擅长打根基，如此歪打正着，反而起到了误导的作用！” “这一下，张家绝对不会再怀疑李薇的身份了！毕竟，我梁秋实就算再神通广大，手眼通天，也绝对找不到一个‘近道之体’，来给谨之当替死鬼！这根本不合逻辑！” “我猜，他的谋划重心，有可能偏向阻止谨之和‘江雪’生出子嗣！所以，咱们不如将计就计！” 【我靠，我感觉自己长脑子了怎么回事儿？】 李薇听得目瞪口呆。 江心月沉吟片刻，再度追问：“你凭什么认为张家不会狗急跳墙，直接派人暗杀谨之？若真如此，你现在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梁秋实的声音异常笃定：“‘那位’曾向我公公保证，张家绝不会，也不敢下暗手。” 【那位？那位又是谁？】李薇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梁阿姨这语气，简直像是拿到了免死金牌。】 “‘那位’亲自出面了？” 江心月语气中透着明显的惊诧，显然知道‘那位’是谁。 梁秋实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解释。 江心月沉默了一下，又问：“既然‘那位’肯出面，为何不干脆好人做到底，非要弄得这么麻烦？” 梁秋实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我公公只说，‘那位’讲，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凡事留一线......” “呵，”江心月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自语，又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到，“还真是‘那位’一贯的风格。” “干妈，您看，要不这样...”梁秋实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试探和恳求，“我知道您一直在查江奶奶（江心月母亲）的下落，我让我爸亲自跑一趟深渊，帮您......” 接下来的对话，声音压得极低。 李薇竖起耳朵，拼命去听，也只能捕捉到一些“困住”、“裂隙”、“遗迹”、“交换”之类的零碎词语。 ...... 也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 江心月和梁秋实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梁秋实的眼眶明显泛红，神色也有些紧张。 “行了，乖孙女儿，起来吧。” 江心月瞥了李薇一眼，语气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调调，却挥了挥手。 李薇只觉身上一松，那股无形的禁锢之力瞬间消失。 她憋着一股劲儿，猛地从床榻上弹了起来，动作幅度太大，差点一头栽倒。 看到梁秋实发红的眼眶，李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容。 江心月看着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叹了口气道：“我跟小秋商量过了，这件事非同小可，最终还得看你自己的意愿......” “我去！” 不等江心月把话说完，李薇已经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甚至伸出了经典的尔康手，表情异常坚定。 梁秋实紧绷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看向李薇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柔和，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江心月无奈地又叹了口气，看着李薇：“你想好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薇用力点头，收回尔康手，竖起大拇指，掷地有声道： “说到做到，就是我李薇的忍...咳，就是我李薇的武道！” 第36章 再次启程 李薇坐在豪华商务轿车的后座，按下车窗玻璃，目光扫过外面送行的人群。 陌生的“父母”被簇拥着站在最前排，想要靠近，却犹豫徘徊；脸上挂着笑，又笑的勉强。 李薇甚至感觉到，他们眉宇间克制着的......一丝丝讨好？ 总之，该有的演技完全掉线...... 反倒是旁边那些江家的“莲花精”们，一个个热情高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额心那朵小白莲印记，让她感觉自己像只混进狼群的哈士奇。 凭着大幅增强的记忆力，李薇努力辨认着一张张脸孔，微笑着挥手作别，嘴角都快笑僵了。 期间，她下意识在人群里搜索，却没找到江寒的身影。 怪了，之前不还好好的，怎么临走连个面都不露？ 这家伙帮了自己大忙，还没来得及好好道声谢呢。 【算了，之后总有见面的时候。】她想。 终于，车辆启动，车窗升起，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和声音。 李薇长长舒了口气，瘫在柔软的座椅上，看向旁边的梁秋实，随手一摊：“梁阿姨，幸亏您来了，不然我真要被她们烦死了。” 梁秋实唇角弯起一抹笑意，显然深有同感，她拿起手边的遥控器，轻轻一按，驾驶座与后座之间的隔板无声升起。 李薇好奇地伸手敲了敲那块看起来就很高级的隔板：“这个隔音吗？” 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坐过这种带隔断的豪车。 “内置了电磁消音系统，完全隔音。”梁秋实解释道。 “哦哦，搜戴斯...咳，原来是这样。”差点冒出句日式中文，李薇脸上微热，这边可没抗日神剧，这口癖得改。 梁秋实并不在意，笑了笑，轻声道：“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还愿意履行约定。” “应该的。” 李薇没觉得自己多高尚，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她的目标和梁秋实的计划正好不冲突。 梁秋实看着她平静和煦的娇颜，目光柔和下来，忍不住伸出手，想替她拂开颊边的一缕碎发。 李薇身体下意识地绷紧，想要后仰，动作却顿住了。 指尖温热的触感传来，带着一丝陌生的暖意，让她眼眶莫名有些发酸。 孤儿院窗台边那个小小的身影，看着别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似乎又浮现在眼前。 他也曾幻想过，有父母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原身的记忆里有过答案，可每次翻起，都伴随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此刻，梁秋实温柔的动作，竟让记忆里那两张模糊的母亲面孔渐渐重叠起来。 一张，是原身的母亲；另一张，是孤儿院外，那个有些矮胖的普通妇人。 一滴温热毫无预兆地滑落眼角。 李薇猛地回神，有些慌乱地想抬手擦掉，掩饰这突如其来的失态。 梁秋实的手指却先一步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抱歉，梁阿姨...”李薇试图解释。 下一刻，在李薇错愕的目光中，梁秋实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温润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李薇，对不起......” 李薇整张脸猝不及防地埋进了梁秋实柔软的胸前，瞬间感觉气血上涌，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什么母爱温情，什么感伤怀念，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和尴尬冲散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雪子......缺氧...... “唔~” ...... 好一阵手忙脚乱，两人才分开，各自尴尬地坐回原位。 “咳咳~” 梁秋实清了清嗓子，恢复了平日的端庄冷静：“顾家那边有张家的眼线，记住，别露出破绽。” 李薇连忙正襟危坐，用力点头：“嗯！” “不用压制实力，该表现就表现。”梁秋实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李薇再次点头：“懂！” 梁秋实看着她，语气放缓：“你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需要，现在可以告诉我。” 李薇立刻来了精神，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李诚？” 梁秋实沉吟了一下：“八月中旬吧，我需要安排一下，确保行事隐秘。” “好。”李薇点头表示理解，梁秋实做事谨慎，贸然接触确实可能引来麻烦。 能有确切时间就好，她想。 李薇接着问：“我在英伦那边，礼仪学得...马马虎虎，您看？” “无妨。”梁秋实摆摆手，“只是让你了解些基本常识，别犯低级错误就行。我们是武道世家，不是那些讲究繁文缛节的世俗豪门，没那么多规矩。” 李薇松了口气，又问：“我现在是一阶武者了，能去裂隙杀渊怪吗？” 梁秋实点头：“可以去，提前熟悉一下也好。不过只能在外围活动，不要深入。以你现在的实力，只要不作死，安全问题不大。” 说这些话的时候，梁秋实有些恍惚。 十多天前，第一次见李薇时，她还是个筋骨齐鸣阶段的准武者。 十多天不见，她竟然已经以“近道之体”突破成了正式武者。 以她如今的天资底蕴，如果不是为了配合自己而隐姓埋名，恐怕早就名动华国了吧？ 梁秋实的眸子渐渐失焦，心脏仿佛被攥住...... 李薇可不知道梁秋实复杂的心境，听到可以去刷怪，她眼睛一亮，放心了。 斗兽场那种模式实在太慢，一两个小时一场，有时候还要等调度，哪有亲自进裂隙来得效率高。 最关键的问题都解决了，李薇琢磨着自己接下来要扮演的角色，还是忍不住扭捏地问：“那个......梁阿姨，我跟您儿子......确定不用履行夫妻义务吧？” 梁秋实被她这直白的问题逗笑了：“放心，不用。” 李薇松了口气，但还是有点不放心，两根食指无意识地对戳着，小声追问：“那...万一，我是说万一，您儿子对我动手动脚怎么办？” 梁秋实莞尔，她清楚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没啥心理负担地开玩笑道：“你现在实力也不弱，他要是敢乱来，揍他就是。” 李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闪着兴奋的光：“当真？” 能动手？这个好！ 梁秋实肯定地点头，“当真！” 李薇又想起梁秋实与江心月的谈话，好奇问：“那个....‘那位’是谁？” 梁秋实神色一肃，“‘那位’就是‘那位’，别多问......” 第37章 不太和谐的初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个多小时，话题主要围绕着顾谨之。 通过谈话，这位“顾神”的形象，在李薇心中渐渐丰满起来。 寡言少语，天赋卓绝，背负着家族责任......等等等等。 反正在梁秋实口中，她这个儿子简直完美无缺。 下午三点多，车子缓缓减速，驶过一道带岗亭的气派大门。 刚刚还在走神的李薇立刻坐直身子，转头看向身旁的梁秋实。 只见她点了点头，“我们到了。” 车轮碾过被晒得滚烫的减速带，稍稍一震，进入一条笔直幽长的林荫道。 两边百年银杏树次第划过车窗，繁盛的花圃开满姹紫嫣红。 比起江家园林的雅致，这里的景观更显恢弘大气，处处透着一股子岁月的沉淀感。 这时，车子来到林荫道尽头，从流淌着银纹的喷泉前驶过，又绕过三层高的主楼，七拐八扭的，最终停在一座掩映在绿树丛中的二层小楼前。 “这是谨之的房子，你们之后就住在这里。”梁秋实指着小楼道。 李薇随意地点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都是演戏，住哪儿不是住？ 她右手无意间拂过腰带环扣，左手拎起江雪留给她的顶奢包包。 车门自动打开，下午的阳光斜射进来，包包边缘镶嵌的数百颗碎钻顿时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差点晃花李薇的氪金狗眼。 【俗气。】 她心里嫌弃，甩了甩那个手感奇怪的双螺旋提梁，跟着梁秋实下了车。 她穿的还是回国时那身浅蓝色连衣裙和水晶细带凉鞋，连内衣裤都没来得及换。 幸好昨天在宾馆中洗过，倒没显得太过邋遢。 此时一阵微风拂过，腰带上点缀的蓝白色系带伴着裙摆一同摇曳，露出光洁的小腿。 她下意识伸手按住大腿外侧的裙裾，横跨半步避开正在自动关闭的车门。 就在这时，一股极不舒服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楼下，李薇瞬间捕捉到了它的来源。 顺着感觉回望过去。 李薇看见，小楼二层的露台上，一名身形挺拔修长，容貌俊美无俦的男子正扶着栏杆，低头看着自己。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短袖练功服，袖口和裤脚收束得极为利落，布料下隐约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给原本矜贵的气质平添了几分凌厉与力量感。 回忆之前看过的照片，这人就是顾谨之无疑。 帅是真的帅，帅到李薇都有些嫉妒了！ 老子上辈子要有这颜值，还能单身到二十八？ 可是...他这个眼神是怎么回事？ 有审视，有不易察觉的惊艳，但更多的是一种......让人极其不适的阴湿黏腻感。 李薇的感知力实在强大精微。 这让她觉得，他的目光仿佛一根根冰冷滑腻的触手，正试图攀爬、缠绕、黏连在她的身体上，带来一阵生理性的恶寒。 【卧槽，变态？！】 李薇瞬间炸毛，应激反应快过理性思考！ 锵啷！ 腰扣机括轻响，软剑应声出鞘！ 浅蓝色的流光如惊鸿一瞥，下一瞬，李薇的身影已鬼魅般出现在二楼露台！ “你瞅啥？！” 冰冷的剑锋稳稳搭在男人的肩颈上，李薇俏脸含煞，杏眼圆瞪，厉声喝问。 男人正欲伸向旁边斜靠着的长刀的手僵在了半空，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散去的审视与......茫然？ 楼上楼下的气氛瞬间凝固。 梁秋实刚撑开一把精致的蕾丝阳伞，司机正弯腰从后备箱里取行李，不远处修剪花枝的花匠手里的剪刀咔嚓一声，剪了个空...... 啪！ 梁秋实的阳伞脱手掉在了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也把她从惊愕中拉回神。 “阿雪，快把剑放下！他是你谨之哥哥啊！” ----------------- 小楼客厅，所有佣人都被支了出去。 只剩下一脸难绷的梁秋实，一脸冰碴的顾谨之，以及......一脸状况外的李薇。 憋了老半天，还是梁秋实先憋不住了。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堆出一脸笑意，“谨之啊，阿雪就是想在你面前表现表现，你看这身手，多利索！她跟你闹着玩呢，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这话说到最后，她自己都底气不足了，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僵。 面对儿子如古希腊大理石雕塑般的冷脸，她放弃了，转而面对李薇，眸含鼓励。 “阿雪，你跟谨之这么多年没见，还不快说说话？” 李薇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虽然心里头有点别扭，但......自己崩的人设，说什么也要自己立起来！ 她回忆着曾经看过的电视剧，努力挤出一个娇羞的表情，往顾谨之的方向挪了一下屁股。 结果...... 顾谨之不动声色地...也挪了一下...... 李薇不信邪，又挪了过去。 顾谨之继续挪。 李薇再挪。 顾谨之再挪。 直到把顾谨之“逼”到了长沙发的尽头，退无可退。 【小样，跟我斗？】 李薇歪嘴一笑，大咧咧地伸出胳膊，用力搂着顾谨之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梁秋实想捂脸，但她忍住了...... 顾谨之想扒拉掉这女人的狗爪子，可鼻尖却倏然闻到一股清澈空灵的幽香，整个人僵住一瞬。 李薇则在琢磨自己该说点什么挽救一下梁阿姨“岌岌可危”的代服役计划...... 【艹，没词儿啊！】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不行不行，太sx了！】 【“小东西，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呕～】 【老子以前为啥没多看点儿言情剧？】 她越是想不出，心里就越急，满脑子都是以前看过的剧，筛了一部又一部。 这一急，人就容易脑抽，所以，李薇脑抽了：“你能在家里等雪姐，雪姐很高兴。但是你看雪姐的眼神，雪姐不喜欢。” 梁秋实：“......” 她终于还是不着痕迹地捂了下脸，感觉血压有点高。 顾谨之：“......” 他从少女的体香中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将李薇的狗爪子扒拉开，然后挪去了单人沙发。 “咳咳！” 梁秋实今天的嗓子算是清干净了，她试图转移话题。 “谨之，你是不知道，你江奶奶四年前就看出阿雪这孩子天赋不一般，这才悄悄把她送去国外悉心培养，连我都瞒着呢。” 说着，她又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慨神色。 “阿雪这孩子也争气，四年养血大圆满，昨天更是一举突破成了正式武者！” “唉，当年她常来家里的时候，就那么高吧？”梁秋实抬手，比在一个稍高于沙发扶手的位置，“没想到一眨眼，都出落成大姑娘了，还这么有出息。” 不久前，确定李薇同意继续履行“婚约”后，江心月便与梁秋实统一了说辞。 江心月很确定，昨天云家的那位护道者最多能看出李薇是养血大圆满的底子。 为了避免“近道之体”暴露的麻烦，两人商定，对外只默认李薇是以“养血大圆满”的根基突破成为一阶武者的。 毕竟，“大圆满”级别的天骄已经足以让张家投鼠忌器，没必要再刺激他们。 至于李薇眉心那朵若隐若现的白莲印记...... 外人不明《太阴玉莲宝箓》的玄妙，加上江家内部还有一众“莲花精”帮忙打掩护，想来也不会引起过多的关注。 听着母亲的话，回忆着刚刚那道极致的剑光，顾谨之也有些恍惚。 “大圆满？”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了然。 难怪......难怪那么强。 虽然仍觉得那一剑的凌厉有些超乎想象，但“大圆满”这个解释，暂时说得通。 他再次看向李薇，目光清正，不复先前的黏腻——那个眼神计划看来是彻底失败了。 “江小姐，咱们去演武场试试手，如何？” 李薇闻言，眼睛也是一亮，跃跃欲试：“好啊，顾先生，正有此意！” 【他叫我江小姐，我叫他顾先生没问题吧？谨之哥哥什么的，臣妾...咳...老子做不到......】 不过，想到刚才那个令人火大的眼神，她心里有点犯嘀咕，忍不住警告一句： “喂，你要是再用刚才那种眼神看我，哼哼！” 话落，她比了比小粉拳。 自以为很有气势，其实很可爱。 顾谨之有些尴尬，沉沉应了一声：“抱歉...” ----------------- 梁秋实孤零零坐在客厅里，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推演了很多种，两人初见后的事态发展...... 唯独没想过，他俩貌似不打不相识了？ 还约架去了？ 难道，这就是代沟吗？ 第38章 快剑炎刀 顾家演武场位于后花园地下，面积有半个足球场大小。 李薇跟着顾谨之一路过来，引得不少花园维护人员侧目。 尤其李薇的颜值，着实看呆了不少人。 等到了目的地，顾谨之的一对儿弟妹不知从哪听到消息，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 年仅十四岁，梳着包包头，软萌可爱的顾谨仪抱着李薇的胳膊。 “嫂子嫂子，你好漂亮啊，你皮肤好滑呀，你用的什么护肤品啊？” “嫂子嫂子，你真要跟我哥比武吗？我哥太过分了！怎么能对你动手！” “嫂子别怕，他要是敢伤你，我就告诉爷爷去！爷爷肯定帮你揍他！” 另一边，十六岁的顾谨文也凑了上来，一副被李薇美晕了的样子。 “江姐姐，”他笑嘻嘻的，“要不，你考虑考虑，别嫁我哥了，等我四年，嫁给我好不好？” 嘭！ “啊！疼！顾谨仪，你打我干嘛？” “嗷！你还打？你当我不敢还手？” “别打脸~” 看着捂住脑袋，被妹妹追的到处跑的小少年，李薇忍不住笑出声，觉得这对活宝实在有趣。 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旁边站得笔直，仿佛入定的顾谨之，语气带着几分羡慕： “你弟弟妹妹真有活力，家里平时肯定很热闹吧？” 顾谨之看着场边打闹不休的两人，眉头微蹙，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沉声道：“聒噪。” “你说谁聒噪？”李薇眉梢一挑，斜睨着他。 顾谨之眼角余光扫到她的动作，又飞快估算了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和她出手的速度，喉结微动，面不改色地澄清道： “说他们俩。” 李薇满意地哼了一声，收回手，随即一指演武场中央，“现在开始？” 顾谨之点头，“用训练兵器，还是用自己的？” 李薇摸了摸腰带，想起蝉翼软剑那惊人的锋利，还真怕自己一时收不住手，便道：“训练兵器吧。” 顾谨之沉默片刻，似在权衡，最终还是点了头。 他走到场地边缘，在墙壁一处不起眼的凸起上按了一下。 一面隐藏的兵器架缓缓滑开，露出里面陈列的各式兵刃，都是朴素的铁灰色。 “你的剑，刃长多少？”顾谨之问道。 李薇想也没想就答：“七十厘米。” 顾谨之闻言，从架子上抽出一柄同样长度的灰色长剑，手腕一抖，剑柄朝前，长剑带着风声，稳稳朝李薇飞去。 李薇伸手轻松接住，入手微沉。 掂量了一下，指尖在剑身上滑过，触感冰凉。 分量和金属质感都与真剑无异，只是圆润无锋的刃口泛着一种特殊的哑光。 她有些好奇这材质。 这时，顾谨之已经提着一把同色的明式腰刀，站到了李薇十米开外。 “训练兵器的刃部用了特殊材料，”他声音依旧清冷的，“看着像金属，其实不是。” “击中皮肤时，一旦受力超过一阶武者的基础防御强度，刃口便会瞬间软化。” 说完，他目光落在李薇身上，见她仍穿着那身浅蓝色连衣裙，便问：“江小姐，需要换身练功服吗？” 李薇大咧咧摇头，“不用，我穿了安全裤的。” 说着，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一边踢掉脚上碍事的水晶凉鞋，露出莹白的脚丫，一边随手撩起了裙摆一角。 顾谨之脸色瞬间僵住，紧接着一股热气直冲头顶，脸颊迅速泛红。 旁边的顾谨仪反应极快，惊呼一声，一把捂住了试图探头探脑的顾谨文的眼睛。 只是，顾谨之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就看到，李薇裙子底下套着一条奶白色的运动短裤，裤腿长及膝盖上方...... 与其说是安全裤，不如说是一条完全可以外穿的女士五分裤。 顾家兄妹俩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看着李薇那坦荡荡的样子，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这未来老婆（嫂子）的脑回路是不是跟别人不太一样？ “咳咳！” 顾谨之强行压下心头异样，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红晕缓缓褪去，神情恢复漠然。 他右手持刀斜指地面，左手平举掌心向上，面无表情道：“江小姐，请！” 李薇松开裙摆，顺手解下腰间那条蓝白相间的丝带，利落地用它将披散的长发束成一个马尾。 发丝扬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精致的眉眼。 她耍帅似的挽了个剑花，冲顾谨之弯起眉眼：“顾先生，小心咯。” 见状，顾谨文和顾谨仪立刻识趣地退到场边，脸上交织着担忧与兴奋，压低声音交头接耳。 顾谨仪：“二哥，你说嫂子能赢吗？” 顾谨文：“好看不能当实力......” 顾谨仪：“可我看嫂子很有信心啊！” 顾谨文：“那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顾谨仪：“差距这么大的话，干啥要比试？” 顾谨文：“咱们是武道世家，婚前难道不该通过比武确立一下家庭地位？” 顾谨仪：“......” 话音未落，场中李薇动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道浅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欺近顾谨之身前。 手中灰扑扑的训练剑带着微不可闻的风啸声，角度刁钻，斜斜削向他的脖颈！ 顾谨之瞳孔骤缩，这次有了防备，但李薇的速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几乎是本能反应，眼神一凝，腰身猛地发力，长刀自下而上迅疾撩起，精准地格挡住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乒！ 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在空旷的演武场响起，震得人耳膜微嗡。 音波扩散的瞬间，李薇的身影再次模糊。 她足尖轻点地面，身体划出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竟已出现在顾谨之斜后方。 手腕翻转，又是一剑刺向他的后心要害！ 她变向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顾谨之根本来不及回刀格挡。 情急之下，他低喝一声，体内气血瞬间鼓荡奔涌，以双足为轴，身体猛地高速旋转起来！ 手中长刀随着旋转挥舞，刀光连成一片，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银色屏障，护住周身。 “卧槽，你cos兽人剑圣啊！” 李薇被这突如其来的旋风刀法惊了一下，怪叫一声，身形飞退，避开刀锋范围。 可她刚一落地，还没完全站稳，顾谨之的旋转便骤然停止。 只听他一声低吼，体内气血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远超刚才的强度。 一股炽热狂暴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空气仿佛都被瞬间点燃扭曲。 李薇感觉自己像是突然被推到了一个巨大的炼钢炉前，皮肤都感到一阵灼痛。 【顾家的《大日观想法》？卧槽，好凶！】 轰！ 熊熊燃烧的血色气焰瞬间覆盖刀身。 顾谨之脚下发力，整个人如炮弹般突进，手中长刀高高举起，朝着李薇当头劈下！ 李薇杏眼圆睁，瞳孔猛缩，脚尖一点。 浅蓝色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残影，险之又险地避开这狂猛一刀。 同时，她手中长剑快如骤雨，剑尖破空带起的细微爆音连成一片。 【nnd，压不住剑音！看来，0进度小成境界的寒潭沉璧，想要用出无声无息的效果，还是得搭配蝉翼软剑才行。】 李薇心念电转，手上的攻势却越发凌厉迅捷。 顾谨之一刀落空，只觉得眼前一花，又是漫天剑影袭来。 他借着敏锐的听声辨位本领和战斗直觉，勉强挥刀格挡了数下。 但李薇的速度实在太快，身法也太过诡异难测。 时而在左，时而在右，出剑角度更是匪夷所思。 逼得他再次转起了“电风扇”。 炽烈的刀光再次形成一道旋转的火环，硬生生将李薇的攻势逼退。 这一幕，看得场边观战的顾家弟妹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顾谨文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抓住妹妹的胳膊： “我、我没看错吧？被压着打的是我哥？我那个拿了全国冠军的大哥？！谨仪，你快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嗷——！”顾谨文痛呼，“卧槽！你还真掐啊？” 顾谨仪满脸通红：“抱歉，太激动了！” 顾谨文黑人问号：“你激动啥？” 顾谨仪双眼放光，死死盯着场中那道灵动飘逸、快如鬼魅的蓝色倩影： “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不练刀了！我要跟嫂子学剑！” 说着，小姑娘挺起还没发育完全的小胸脯，岔开腿，左手虚握于腰间，右手并指如剑，猛地向前一刺，模仿着某种高人风范，嘴里还念念有词： “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 表演完毕，她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顾谨文，兴奋地问： “二哥二哥，我帅不帅？” 顾谨文木着脸，嘴角抽搐，下意识嘲讽：“汝贱婢...嗷，别扭我耳朵！快松手！疼疼疼！” 第39章 临阵突破？不是，我才是主角啊！ 演武场中，顾谨之越打越是心惊。 这女人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训练剑总能从他意想不到的角度刺来，刁钻至极。 更让他憋闷的是，每一次刀剑相击，他附着在刀身上的气血，总会凭空消失一小部分。 仿佛被狗啃了一般，东一块西一块的。 刀法受此影响，只能勉强维持六七成威力。 【这是什么能力？】 顾谨之冷肃的眉峰蹙起，眸带疑惑。 另一边，李薇看似占尽上风，实则消耗也极大。 维持如此高速的移动和密集的攻击，对她这个一阶武者而言，是极为沉重的负担。 她趁着一个腾挪闪避的间隙，飞快扫了眼面板。 【气血（特效：净化）：243/500.1】 嘶——！ 只剩不到一半了！ 她银牙暗咬，手腕一抖，剑光再起，剑势如羚羊挂角，直捅顾谨之后腰的空当。 轰！ “火旋风”再起，炽热刀光迫使她不得不退。 【奶奶滴，快没蓝了......】 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渐趋急促。 但她仍咬牙坚持着。 【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强行压下身体的疲惫，她的剑招依旧凌厉。 顾谨之同样无法长久维持“剑刃风暴”，在李薇陡然加速的攻势下，他被逼得连连后退，身形似被剑光笼罩。 他从未想过，自己堂堂三阶武者，面对一个刚刚突破的一阶，会被压制得如此狼狈。 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更加炽盛的战意在他胸中翻腾、升腾。 【如果连这一步都迈不过去......】 他的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每一分潜力都被压榨出来。 激战中，他对《烈阳天刀》的理解在飞速加深，原本一些修炼时感到滞涩之处，此刻竟如醍醐灌顶，豁然贯通。 刀势在无声无息间，变得更加圆融、炽烈！ 突然，顾谨之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手中那柄普通的训练刀上，蓦地散发出一股煌煌威压！ 他一刀斩出，空气仿佛被点燃。 李薇眯了眯眼，竟生出一种大日临空，照彻天地，避无可避的错觉！ 《烈阳天刀》——大成！ 刀意锁定之下，李薇的速度优势被极大削弱，很难再依靠身法躲避。 她不得不频频举剑格挡。 乒！乒！乒！ 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她手臂发麻，身形更是连连后退。 这是她交手以来，首次落入下风！ 场边观战的顾家弟妹再次看傻了眼。 顾谨文用力揉了揉眼睛，一把抓住妹妹的胳膊： “我没看错吧？大哥...他这是...《烈阳天刀》大成了？” 顾谨仪小脸也写满了紧张和担忧，紧紧盯着场中那道被刀光逼迫得有些狼狈的浅蓝身影： “嫂子不会有事吧？” 顾谨文此刻根本没心思理会顾谨仪，他呆呆看着场中威势大涨，每一刀都带着无匹气势的大哥，又看着节节败退，险象环生的李薇，只是喃喃自语： “炼神境之前...怎么可能领悟出这么强的刀意？我与大哥的差距...竟然...竟然这么大吗......” 演武场中央。 乒！ 又是一记重击，李薇被劈得一个踉跄，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靠！这家伙居然临阵突破了？！开挂了吧！】 【不是，这剧本不对啊！这种临阵突破、反败为胜的戏码，不应该是主角的待遇吗？可我才是主角啊！】 李薇的倔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行，你厉害，你牛逼！】 【但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她稳住身形，不再急于抢攻，而是缓缓调整呼吸，心神沉入眉心识海。 那里，无垠的水潭平静无波，一瓣白莲摇曳生姿。 演武场内的气流仿佛在这一刻微微停滞了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冷而浩瀚的气息，开始以李薇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悄然向四周弥漫开来。 正准备一鼓作气，彻底击败李薇的顾谨之，动作猛地一滞。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李薇的气势变化。 那是一种......让他心悸的感觉。 仿佛面对着某种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的存在。 【这是？】 顾谨之心头巨震，但他经验丰富，并未因此停手。 战斗直觉疯狂预警，告诉他，必须立刻！马上！终结这场战斗！迟则生变！ 他将刚刚大成的刀意催发到极致，赤红色刀光暴涨，带着斩灭一切的气势，朝着李薇当头落下！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刀，李薇却缓缓抬起头，脸上不见丝毫慌乱。 她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带着几分戏谑和绝对自信的弧度。 【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99+1’！】 下一刻，她的气息骤然改变！ 周围的一切，在她感知中变得无比清晰。 空气的流动轨迹、能量的细微波动、场边顾谨文和顾谨仪紧张的表情，甚至顾谨之体内气血运转的每一个细小节点，他肌肉的每一次贲张。 一切的一切，都纤毫毕现，了然于胸，仿佛尽在她的掌握。 心念微动，四周的气流便自然而然地托着她的身体，如鱼得水，巧妙地卸去顾谨之刀锋上传来的部分力道，同时又为她的剑注入了额外的推力。 而顾谨之骇然发现，自己仿佛在与整个演武场为敌！ 他劈出的刀，会被一股莫名的气流带偏少许，角度出现细微偏差；而李薇刺来的剑，速度和角度都妙到毫巅，更蕴含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势”，让他应对起来无比难受，束手束脚！ 【这.....这是？天人合一！！！】 【她刚才那表情，那笃定的眼神，好像是......主动进入的天人合一状态？！】 顾谨之整个人都不好了，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天人合一这种传说中的状态，还能主动进入的？ 武者一生，想要机缘巧合下进入一次天人交感，也就是平时大家常说的“顿悟”，已经是千难万难，需要莫大的运气。 所以“近道之体”附带的，能够主动进入天人交感的能力才显得如此逆天和宝贵。 至于“天人合一”，那几乎就是武道界的传说了！ 这女人......不拿来悟道，却用这种天地福泽来跟他战斗？？？ ...... 李薇才不管顾谨之的三观碎成了什么样子。 在自己命名的“99+1”无敌状态加持下，她的身形变得更加飘忽不定。 剑招不再仅仅追求极致的速度与刁钻，而是蕴含了一种玄之又玄的韵律。 每一剑递出，每一步腾挪，无不举重若轻，轻松惬意。 在她看不到的属性面板上，关于战法的进度条正在飞速跳动。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小成0/1000（+）】 ......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小成100/1000（+）】 ......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小成600/1000（+）】 而随着天人合一状态的持续，她眉心那瓣栩栩如生的小白莲竟开始微微发起光来，柔和而圣洁。 隐约间，一朵白莲虚影浮现、旋转，仿佛给她戴上了一顶花冠。 【还有江家炼神境才有的本命莲花异象！！！】 【她额头上那玩意儿是真的？】 顾谨之彻底麻了。 他感觉，自己过去十几年的心绪波动，加起来都不如今天一天多。。 不过，有天人合一珠玉在前，他对本命莲花的出现，反而诡异地淡定了。 他脸色有些苍白，越打越是被动。 顾谨之明白，不能再拖下去了！ 【拼了！】 他将体内剩余的气血，毫不保留地灌入刀身！ 嗡——！ 刀身剧烈想震颤，炽烈的刀光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悍然斩向李薇！ 李薇同样毫不示弱。 她将自身气血，连同天地之势，尽数凝聚于剑尖！ 迎着那轮“小太阳”，一剑刺出！ 铛——！！！ 金声玉振，轰然炸响！ 咔嚓！咔嚓！ 一刀一剑撞击点开始，寸寸碎裂，化作无数铁灰色的碎片四散飞溅！ 噗通！噗通！ 两人倒飞出去，又重重摔落。 但顾谨之的状态明显要比李薇强些。 至少，他还能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李薇则只有躺尸的份了。 这一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谁都没有退让。 没成想，场边突然传来两小只的尖叫。 “啊——！大哥刀法大成了，我去告诉爸爸！” “二哥等等我，我去告诉妈妈！” 李薇：“......” 顾谨之：“......” 第40章 社死 演武场中，兵器碎片散落一地，空气里浮动着战斗后的汗臭与......空灵幽香？ 顾谨之吸了吸鼻子，这奇异的香味，有些熟悉，似乎是女孩身上的？ 他定了定神，没有深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投向十几米外依旧仰躺在那儿，大口喘气的李薇。 【一阶武者......本命莲花？天人合一？】 他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完全无法理解。 但以他的性格，并不会去随意探究他人的隐秘。 何况，这个人，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子。 大圆满......吗？ 他的思绪不由飘回四年前的新生赛，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或许，赛后他选择提前突破，终究有些遗憾吧...... “呼——！” 他长出一口气，缓步走到李薇身边。 距离近了，他才看清，女孩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 浅蓝色的连衣裙以及“安全裤”都有些破损，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在演武场灯光下白的晃眼。 顾谨之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股热意冲上脸颊，又被他强自镇压下去。 他尽量维持着清冷的声线，伸出手，“你很强。” 李薇正躺在地上，浑身酸痛，胸口憋着一口气。 【说得好像我输了一样！瞧不起谁呢？】 她看着顾谨之伸到面前的大手，歪嘴一笑。 下一瞬，她猛地抓住顾谨之的手腕，腰腹发力，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同时借力狠狠一带！ 顾谨之猝不及防，被这股力量扯得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哈哈，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李薇怪笑一声，整个人扑了上去。 【啊打打打打——！今天非打服你小子不可！】 顾谨之完全懵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章法混乱、泼妇打架般的招数。 他被压在身下，手忙脚乱地格挡着李薇胡乱挥来的拳头。 更让他难受的是，他必须时刻注意避开，不碰到女孩身体那些不该碰的地方。 一时间，这位天之骄子狼狈不堪，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 两人不停的扭打，姿势越来越古怪。 这时...... 唰！ 演武场厚重的感应门向两边打开，顾世恒与梁秋实夫妇，带着顾谨文和顾谨仪冲了进来。 蓦地，四人脚步齐齐一顿，视线聚焦在场地中央。 只见李薇与顾谨之纠缠在一起，衣衫凌乱，脸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正大口喘着气。 四人瞬间石化。 顾世恒的脸皮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梁秋实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茫然。 顾谨文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顾谨仪则“呀”地一声尖叫，双手捂住眼睛，却又忍不住偷偷从指缝里向外窥视。 “咳咳！” 顾世恒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打破了这死寂的尴尬。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闻言，李薇如遭雷击。 她猛地从顾谨之身上弹开，脸颊红得像煮熟的大虾，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完了！大型社死现场！没脸见人了！】 顾谨之也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同样凌乱的练功服，耳根泛着可疑的红色，视线飘忽。 梁秋实不得不上前一步，仿佛完全没看到刚才那令人误会的一幕，语气温和依旧。 “打完了？看你们俩，一身狼狈，先去整理一下吧。” ----------------- 半小时后，一行人重新聚集到顾谨之的小楼客厅。 顾世恒率先看向李薇，神情仍有些恍惚，“我看了对战录像，不得了，不得了啊！” 转而又问，“听说，你还是养血大圆满？” 李薇换了件浅灰调棉质居家长裙，小脸红扑扑的，硬是把稍显老气的配色穿出了一股青春感。 听顾世恒询问，她讷讷点头，仍觉没脸见人。 “是......” 顾世恒见她这副模样，不禁莞尔，转头对着妻子，“小秋你看看，这孩子，还羞上了。” 梁秋实佯怒道：“行了行了，多大人了，还拿人家小姑娘寻开心？” “哈哈哈哈！” 顾世恒发出一阵朗笑，继而画风一变，看向顾谨之，严肃道：“谨之，你跟我来一趟！” “是，父亲。” 父子俩莫名其妙的出了门，也不知有什么话说。 刚刚就已经按捺不住兴奋的两小只才不管这些，见素来威严的父亲和大哥都走了，他俩一下子兴奋起来，嗖得一下围到李薇身边。 “嫂子嫂子，你太厉害了！一阶打三阶，还是我哥这种，能越级而战的三阶！” “江姐姐，你跟大哥...”顾谨文双拳相抵，拇指相触，一脸紧张，“那个了吗？” 啪！ 梁秋实一巴掌抽在二儿子后脑勺上，“好了，让你们嫂子好好休息，她明天还有正事要办。” 两小只一下子耷拉下脑袋，在母亲不容置疑的目光中溜走了。 待他们离开，客厅中只剩下李薇和梁秋实两人。 梁秋实坐到李薇身边，柔声询问：“没受伤吧？” 李薇搓了搓发烫的脸颊，“没......” 梁秋实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谨之的《烈阳天刀》未必能这么快突破到大成境界。” “我也有收获的。”李薇不想居功，毕竟她的本意只是想打服那小子。 没想到最后...玛德，自己那会儿是不是脑干缺失了？ 另外，为啥顾谨之能临阵突破？到底谁是主角啊喂！ 幸好，这一战自己也不算全无收获。 暗中调出系统面板，看着战法一栏的变化，【战法：初弦·寒潭沉璧小成600/1000（+）】 她想，【原来实战也能提升战法进度，不一定非要加点。】 【那么，练习能刷进度条吗？一会儿可以试试。】 【只不过，老老实实自己练，终归不如“风灵月影宗”啊......】 梁秋实看着李薇神色变化不定的可爱小模样，忍不住抚上她的长发，道：“明天，你就去武道联盟参加正式武者的考核吧。” 见李薇还有点茫然，她正色道：“上午不是说好了吗，展现实力，提升名气。这样，张家便会投鼠忌器。” 她接着补充，“但是，考核时，‘近道之体’的特效，要藏好，知道吗？” 李薇赶忙点头。 这会儿，她内心的羞耻与尴尬稍有些缓解。 想到明日即将开始的考核，不免憧憬。 【哎呦，这就要开始装逼了？我喜欢！】 安排完正事儿，梁秋实松了口气，见厅中没有外人，她突然压低了声音，“你跟谨之刚刚......” “误会！”李薇果断伸出尔康手，一脸崩溃、郑重、哀鸣，“梁阿姨，那都是误会啊~~~！” 第41章 “家” 几分钟前。 顾世恒与顾谨之离开小楼，并肩走在后花园的石板路上。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气氛沉凝。 直到行经一片花圃，顾世恒才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儿子，笑呵呵道： “你爷爷让你试探一下，你却用了全力，不怕得罪了媳妇，不让你上床？” 顾谨之清俊的五官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道：“您看了视频记录的，应该明白，若不全力以赴，我赢不了她。” 脑中不由自主回放着方才的激战，那如同鬼魅般的身法，凌厉得不讲道理的剑光，以及天人合一和本命白莲...... 种种画面交织，他心头仍残留着一丝惊悸。 二十多年来，与同辈交手，他何曾如此狼狈？ 这份狼狈，甚至冲淡了《烈阳天刀》突破大成的喜悦。 顾世恒闻言，同样心旌摇曳。 天知道他刚才看视频时有多震惊，甚至到了最后，都有些麻木了。 一阶险些逆伐三阶，那个三阶还是顾谨之这种本身就拥有越阶而战能力的天骄...... “你爷爷和你妈，这是给你娶了个‘小怪物’啊......”他摇头苦笑，又仿佛想起什么，追问，“这姑娘，没问题吧？” 顾谨之投给自家父亲一个“这还用问”的眼神。 沉默片刻，他才条理清晰地分析： “她的‘寒潭沉璧’极为纯熟，即使使用训练剑，仍能把剑啸声压在一个极低的程度，绝对是小成境界无疑。” “这种程度的‘寒潭沉璧’，没有五到十年苦练，绝对不可能达到。”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本命莲花，您从视频里也看到了，我不太懂《太阴玉莲宝箓》的神妙，但它一直是江家核心传承的标志。” “她的身份应当没有问题。” 顾世恒长长吁了口气，“如此，我便放心了，你妈妈她......唉——” 他抬首望向天际垂落的夕阳，“以梁家人帮亲不帮理、护短到骨子里的性子，我还以为，她会给你找个替死鬼呢。” 顾谨之脸色依旧平静，只是眼神微动： “我告诉过她，绝不接受任何人代我去西疆。” “若她执意如此，我便陪着她找来的女人一同赴死......” “她答应过我，会尊重我的选择。” 顾世恒苦笑：“要是这样有用，你爷爷还会多此一举，让你去试探那姑娘？” 说着，他摇摇头，“唉，我是真没想到，你妈妈这次竟然如此......守规矩......啧，不像她的行事风格啊......” “如今倒可安心了，她就算想让江雪替你，江家主也不会同意的。” 顾谨之：“......” 自家母亲的行事风格，他自然清楚，这次确实反常。 “算啦，不想这些了！”顾世恒拍了拍儿子的胳膊，带着鼓励与期许，“哪怕为了这么好的妻子，也要努力活下去，知道吗？” “至于张家那边，”他沉吟道，“我会联合几家相熟的势力，尽量周旋。三十年前的事情就是他们一张嘴，张家人心里没数吗？两家又没有血海深仇，只要操作得当，未必没有转圜余地。” “至于战场...”顾世恒看着儿子挺拔的身姿，眼中满是身为父亲的自豪，“我相信我儿子，区区渊怪，还奈何不了你！” 【这么好的妻子吗？】 顾谨之被“妻子”二字烫了一下，思绪有些飘忽。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许许多多的片段。 第一次从曾义那家伙的语音里听到的那句带着点兴奋的话： “替死就替死，替他去死，我乐意！要是能替他去西疆前线蹲碉堡，我能半夜笑醒你信不信？” 后来，还有江寒那气急败坏的质问： “我倒要看看，你能为顾谨之那小子做到什么地步！” “你是铁了心要去战场了？” 以及今天......那个大大咧咧搂着自己肩膀的她； 演武场上剑光如瀑，快到极致，凌厉无匹的她； 白莲虚影笼罩下，奋起最后一击，虽败犹荣的她； 还有......像只小野猫一样扑上来，跟自己扭打成一团，毫无章法却又......让人心头异样的她...... 最后，画面定格在初见的那一刻—— 他站在二层露台，凭栏俯瞰。 她刚下车，微风拂起裙摆，下意识伸手按住，随即抬头望来。 四目相对，惊鸿一面，时光仿佛在那一刻凝滞。 当年，那个沉默寡言小姑娘的形象，渐渐被这个鲜活的倩影所覆盖。 一抹极淡的的笑意，悄然爬上顾谨之的唇角，冲淡了他眉宇间的清冷。 “哟？”顾世恒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脸上露出惊奇又促狭的表情，“怎么，你这是铁树开花，喜欢上人家了？” 顾谨之脸上的暖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这桩婚事，本就是为了安抚爷爷。其他的......等我从西疆活着回来再说。” 顾世恒看着儿子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莞尔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说出那句经典的，‘女人，我顾谨之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的’。” 顾谨之的脸彻底黑了下去：“爸，您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空不如多修炼。” ----------------- 小楼内，梁秋实带着李薇上了二楼。 推开主卧隔壁的房门，温和地介绍道：“这是给你准备的卧室，我特意让人重新布置过，你来看看，喜不喜欢？” 李薇探头望去，房间宽敞明亮，怕是足有五六十平米，独立的卫生间和步入式衣帽间一应俱全。 整体布置雅致舒适，没有过分的奢华堆砌，但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低调的考究和用心。 看得出来，是真的花了心思。 她心里莫名有些触动，同时又有点奇怪：“梁阿姨，之前不是说......要，要住一起的吗？” 梁秋实笑着将她推进房间：“这不是还没正式结婚嘛，先分开住几天，给你俩一点时间熟悉熟悉，省得到时候尴尬。” 李薇暗地里长舒一口气。 想到刚刚在演武场上那丢人现眼的社死场面，她现在十根脚指头都还蜷缩着，恨不得当场抠出个三室一厅把自己埋进去。 今晚要是真让她跟顾谨之同房，她觉得自己大概会原地爆炸。 另一边，梁秋实已经自然地打开了李薇的行李箱，像个操持家务的母亲一样，帮她收拾起来。 首饰等小件物品被细心地归置进梳妆台的抽屉里，那几件从英伦带回来的“江雪”衣物则被挂进了衣帽间。 李薇见状，连忙跑过去帮忙。 可当她走进宽敞的衣帽间时，一下子惊呆了。 三面墙的衣柜，已经密密麻麻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女装，下面还摆放着一排排崭新的鞋子和包包......琳琅满目。 看样式做工，无疑都是顶级奢侈品。 梁秋实看到她目瞪口呆的样子，笑意更深了：“看，这些都是提前给你准备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要不要现在试试，看看喜不喜欢？” “这......这全是给我的？”李薇的声音有点发干。 这阵仗，她只在小说和电视剧里见过。 “当然啊。”梁秋实语气轻快，理所当然。 说着，她兴致勃勃地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剪裁别致的黑白棕三色格子小香风外套。 不由分说地就在李薇身上比划起来，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眼神亮晶晶的。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李薇悲催地发现，自己竟成了梁秋实的衣服架。 从优雅的长裙到干练的裤装，从休闲的卫衣到精致的外套...... 来来回回换了十几套，还被要求摆出各种姿势，甚至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展示效果。 梁秋实看得兴高采烈，时不时拿出手机拍几张照片，嘴里念叨着“我家媳妇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李薇被折腾得晕头转向，哭笑不得，偏偏又不好拒绝这份热情。 一边试，梁秋实还一边遗憾地总结：“不行不行，这些成衣店里买的标准尺码，还是差了点意思，只能勉强穿穿。唉，等婚礼之后，我找几个相熟的设计师上门，给你量身定做一批。” 被这么一番折腾，加上之前比斗消耗巨大，李薇的脑子有些昏沉。 在梁秋实温柔的笑语和忙碌的身影中，一种奇妙而陌生的情绪悄然滋生。 迷迷糊糊间，她竟恍惚生出一种错觉，自己真的回到了“家”。 仿佛她真的是顾家的准儿媳，即将在这里开启新的生活。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李薇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打了个激灵。 【不对，这不对！】 【清醒一点啊，李薇！】 【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演戏。】 【我不是江雪，我是李薇！我迟早会离开这里，这里不是我的家......】 强烈的自我警示让她从虚幻的归属感中挣脱出来。 “梁阿姨，我......有点累了......” 她打断了梁秋实热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疏离。 梁秋实这才猛然想起，李薇刚刚才跟谨之比斗过，气血消耗肯定很大。 自己光顾着高兴，倒是疏忽了。 她脸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连忙放下手里的衣服。 仔细叮嘱了几句早点休息、有事随时叫她之类的话，这才轻轻合上房门离开。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李薇呆立半晌，才默默收拾起试穿过的衣服，然后小心地重新挂回衣柜。 做完这一切，她木然望向窗外。 橘红色的光芒将天际染得绚烂，给顾家的庭院镀上了一层金黄。 莫名的孤独感顷刻袭来，无声无息间淹没了她的心房。 【活了两辈子，我却没有个“家”，走到哪里都像个过客呢......】 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突如其来的伤感驱散。 【想这些没用的干嘛？】 【还是想想明天去武道联盟注册考核的事情吧！我装逼如风的人生，就要华丽启航了！】 第42章 社死，梅开二度 直到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李薇才慢慢从孤独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本想上床睡觉，又想到今天战斗后，寒潭沉壁突然增长的进度，心里痒痒的，决定再试试。 万一呢？万一练习也能刷熟练度？我岂不是可以尝试成为十里坡剑神？ 因“寒潭沉璧”没有固定的套路招式，她只能在脑子里假想一个敌人，然后抽出腰间软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比划起来。 唰，唰唰...... 刺、挑、削、点...... 结果......面板上的进度条纹丝不动。 【不行吗？】 李薇停下动作，皱着眉回忆白天的战斗。 好像......是自己进入“99+1”的玄妙状态后，战法进度才开始猛涨的。 难道关键在于那个状态？ 她深吸一口气，心神沉入眉心识海，尝试扰动那片潭水。 嗡—— 清冷浩瀚的气息再次弥漫开来，她杏眸一肃，再度挥剑。 唰！唰！唰！ 这一次，她还配合上步法，将卧室空间利用到极致。 剑光闪烁，身形飘忽，很快就出了一身薄汗。 然而......几十剑下去，面板上的数字依旧顽固地停留在600。 “靠！” 李薇泄气地收剑回鞘，那种玄妙的状态也随之消散。 【靠！难道只有实战或者加点才行？】 她郁闷地甩了甩酸胀的手腕，鼻子忽然捕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嗯？什么味儿......挺香啊！” 李薇下意识地耸了耸鼻子，疑惑地四处嗅了嗅。 房间里不知何时，飘散着一股极淡的幽香...... 纯净、空灵，像是雪后初晴的冷冽空气，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意。 这味道......有点熟悉。 她猛地想起，白天在演武场上，自己累得大汗淋漓时，好像也闻到过类似的味道？当时还以为是错觉...... 难道是......自己身上的？ 一个让她头皮发麻的念头冒了出来。 李薇眼神闪烁不定，下一秒，她猛地转身冲出卧室，噔噔噔地跑下楼梯，直奔地下一层。 ----------------- 小楼是那种地上两层，地下一层的格局，总面积有六七百平，洗衣房就在地下一层。 李薇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目标明确地掀开角落洗衣篮的盖子。 里面果然放着她换下来的衣物，那件破损的连衣裙和运动短裤大概已经被梁秋实处理掉了，只剩下贴身的胸衣和小裤孤零零地躺在篮底。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取出了那件从英伦穿回来的胸衣，凉凉的，入手微潮。 屏住呼吸，她认命般地将衣服凑到鼻尖，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没有想象中汗液的酸腐味。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晰可辨的、纯净空灵的幽香，和刚才在卧室里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因为是贴身衣物，味道还更浓郁一些！ 【卧槽！真的假的？老子的汗是香的？！是因为《太阴玉莲宝箓》吗？】 【不是吧......继我可爱的小兄弟消失之后，现在连猛男专属的汗味儿也要被剥夺了吗？这功法还能不能好了？！】 李薇瞪大了眼睛，拿着自己的贴身衣物，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就在这时，洗衣房门口的光线忽然一暗，一道颀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里。 顾谨之正要叫李薇去吃晚饭，卧室没人，便一路找了下来，刚到地下室，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李薇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件内衣，放在鼻子前面，表情古怪，似乎在...闻？ “你......在做什么？”他迟疑地问。 李薇还沉浸在“猛男变香妃”的巨大冲击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更忘了这玩意儿是自己的。 听到声音，她猛地转过身，看到是顾谨之，眼睛瞬间一亮！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想都没想，直接把胸衣塞到了他鼻子底下！ “你快闻闻！是不是有股香味儿？！” 柔软湿凉的布料几乎贴到了他的鼻尖，带着女孩身上那股独特的、让他白天心神微漾过的清冽幽香。 顾谨之的脸“唰”地一下，从脖子根红到了耳尖，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膛！ 他猛地后退一步，眼神慌乱地避开，脑子里嗡嗡作响。 只是，那份突如其来的、带着芳香的绮念刚刚升起，就被他强行掐灭。 张家、顾家、西疆...几乎注定的结局......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他不能，也不该...... “不知所谓。” 他冷冷丢下四个字，转身快步离开，脚步有些踉跄。 李薇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大脑宕机三秒。 “啊——！！！” 【我他妈刚才干了什么？！】 【我拿着自己的......让顾谨之闻？！还问他香不香？！】 【李薇啊李薇，你是猪吗？！】 她欲哭无泪，转身面对着洗衣房光滑的墙壁，用额头“哐哐哐”地撞了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 咦？ 怎么不疼？ 李薇停下动作，摸了摸额头。 【好像......成为一阶武者之后，身体强度确实提升了不少？连撞墙都没感觉了......】 又赶忙摸了摸看上去就很高级的壁砖。 还好，没坏...... “呼——！” 生无可恋地将胸衣丢回洗衣篮，脚步虚浮的飘回二楼卧室。 李薇把自己摔在柔软的大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试图进行物理隔绝。 可脑子里全是刚才干的蠢事。 完了完了，下午刚社死，晚上就把土填上了，我亲爱的节操啊，你死的好惨...... 她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煎熬了快一个小时，怎么也睡不着。 烦躁！ 无比的烦躁！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尴尬！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决定起来修炼一下《太阴玉莲宝箓》，看看能不能转移注意力，顺便平复一下心情。 掀开被子，盘膝坐好，她开始引导着体内的气血，按照功法路线缓缓流转。 丝丝缕缕的气血如同温顺的溪流，不断地冲刷着皮肤、肌肉乃至更深层的组织。 一种极其轻微的、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传来，像是浸泡在温泉里，暖洋洋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异常舒服。 之前紧绷的神经，也随着功法的运转，渐渐放松下来。 李薇感觉，眼皮越来越重...... 太舒服了...... 结果，舒服过了头。 没坚持几分钟，李薇身子一歪，和衣睡去。 ----------------- 第二天，李薇是被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惊醒的。 她瞬间坐起，一秒清醒。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有些刺眼。 “谁啊？”她边下床边问。 门外传来顾谨之清冷的嗓音：“是我，起来吃早餐了。” 李薇一个激灵，某些不好的回忆再度浮现，但还好，没有昨晚那么难绷了...... 谨慎的低头查看了一下是否走光，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那件浅灰色棉质连衣裙，睡了一夜，裙子皱巴巴的。 但此刻她顾不上这些了，没走光就行。 李薇很光棍地一把拉开了房门，心里七上八下的，考虑着要不要解释一下昨晚的事。 只是，还不等她捋清楚思路。 顾谨之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庞，一下子撞进了她的眼眸。 【艹，新的一天从嫉妒顾狗开始......】 男人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然后不着痕迹地上下扫视一番，鸟窝般蓬乱的长发，皱巴巴的连衣裙...... 他好看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去洗漱。”他言简意赅。 “哦...”李薇应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想关门。 却见顾谨之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越过她，径直走进她的房间，脚步不停地进了衣帽间。 “欸？你干嘛？”李薇愣住。 顾谨之没回答。 李薇顶着一头鸡窝，站在原地默了几秒，也转身走进卫生间。 算了，先洗漱再说。 几分钟后，她以最快速度完成了洗脸刷牙的所有步骤，胡乱用手指扒拉了几下头发，这才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 恰在此时，她看到顾谨之站在衣帽间门口，手里拿着一件衬衫款式的纯白色连衣裙。 见李薇出来了，他把裙子递过来，“穿上。” “啊？”她有点懵。 怎么自己穿什么衣服这人还要管的吗？ 李薇今天本想穿一身运动装的，毕竟还要去参加考核。 但见顾谨之坚持，初来乍到的她还是愣愣地接过裙子，转身进了卫生间。 对着镜子换上，裙子剪裁合体，衬得她身姿更加窈窕，只是风格稍显正式，有点......班味儿？ 待她走出卫生间，顾谨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又递给她一双纯白色方扣尖头矮细跟小皮鞋。 “还有这个。” “啊？”李薇有点抗拒，“是不是太正式了？” 顾谨之看着她，语气平淡无波，却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这样正好。” “今天先去民政局拍照领证。” “接着还要去试婚纱。” 李薇：“？？？” 领证？！ 婚纱？！ 今天？！ 她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是......说好的去武道联盟装逼呢？！】 【怎么就成了领证了？！】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她的装逼如风的人生，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第43章 领证 待李薇收拾妥当，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楼，沉默着往主楼方向去。 晨光熹微，顾家的主楼餐厅里，只有梁秋实一人坐在长桌旁，姿态优雅地用着餐。 旁边有女佣时不时的给她清理餐盘，更换热毛巾，豪奢的气息扑面而来。 早餐精致得如同艺术品，每一份都小巧玲珑，摆盘赏心悦目。 李薇从未见过这般考究的吃食，但她此刻却没什么胃口。 一想到马上要跟男人领证，心情就无比沉重且拧巴。 【啊——好烦躁！】 她拿着银质小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面前的燕窝粥，眼神却控制不住地飘向梁秋实，目光里带着一丝丝埋怨。 梁秋实端着咖啡杯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 她放下杯子，声音依旧温和：“抱歉啊，阿雪，是我疏忽了......” “主要是时间太赶，”她解释道，“婚礼定在八月二号，满打满算也就一周时间了。” 李薇听得眼皮一跳，一周后就要办婚礼？！ 这速度也太快了！ 不过转念一想，顾谨之九月就要去西疆，自己要顶替他，确实需要预留缓冲时间。 若是临近出发再结，那婚姻的目的性就太强了！ 想通了这层，再念及这场婚姻虚假的本质，她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不少。 【我不是结婚，我是演戏...我不是结婚，我是演戏...】 她在心里反复默念，给自己洗脑。 梁秋实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眉宇间似乎舒展了些，暗自松了口气，又补充道： “放心，拍照领证很快，挑婚纱也花不了太多时间，顺利的话，上午就能忙完。下午，你就可以去武道联盟了，不耽误。” 听梁秋实这样说，李薇的心情总算明媚起来。 旁边的顾谨之用餐动作依旧一丝不苟，只在梁秋实说完后，才淡淡问了一句：“父亲和谨文谨仪呢？” 梁秋实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李薇，语气平淡： “你爸嫌他俩最近太懈怠了，一大早就拎去演武场加练了。” 李薇默默扒拉着粥，在心里为那对倒霉的小兄妹点上三根蜡：【惨，真惨。】 ----------------- 早餐后，三人一同出发。 这次换了辆更加宽敞奢华的银黑双拼色轿车，很快便到达了最近的民政局。 拍照的过程异常艰难。 摄影师对两人的神仙颜值赞不绝口，嘴上说着“太般配了”、“金童玉女”，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这两人拍照时，一个眼神飘忽不定，另一个干脆面无表情，别说恩爱了，连基本的熟悉感都欠奉。 “新郎靠近一点！对！” “新娘看镜头！笑一笑！想想开心的事！” “哎对对，嘴角上扬一点......不是，你这笑得比哭还难看......” 摄影师不得已，只能亲自上手。 先是把两人推到几乎贴在一起的程度，又苦口婆心地指导表情。 折腾了十几分钟，才勉强抓拍到一张看起来还算正常的。 而在婚姻登记处的办事大厅里，他们俩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窃窃私语声和惊叹抽气声此起彼伏。 李薇和顾谨之全程表情僵硬，如同两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在梁秋实和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机械地签字、按手印，完成了所有流程。 【梁阿姨，抱歉，我也想装恩爱的，但...我高估自己的演技和心理承受能力了......】 当那个崭新的红本本递到手里时，李薇感觉指尖像被烫了一下，心里空落落的。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这个本本的出现，彻底离自己远去了。 【玛德，要是被以前的熟人看到老子的结婚证，再发现老子是长头发、穿裙子的那一个...这脸以后还要不要了？】 她捏着结婚证，浑浑噩噩地跟着梁秋实和顾谨之离开民政局。 豪华轿车没有返回顾家庄园，而是一路向北，开进了帝都城北的豪华商圈。 上午十点半，车辆驶入了天宸国际商业中心地下停车场。 专属vip车位旁，一位穿着干练职业套装、带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女孩等在那里。 见三人下车，她立刻上前，恭敬地行礼。 “夫人，顾少，江小姐，这边请。” 在女孩的引领下，三人乘坐内部电梯，直达78层。 叮—— 电梯门无声滑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宽阔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帝都繁华的城市天际线。 “云织羽梦·cloudce”几个优雅的烫金花体字低调地镌刻在入口处的磨砂玻璃墙上。 一位穿着米白色长裙，气质优雅温婉，约莫三十上下的女子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 “梁姨，谨之。”她先是熟稔地跟梁秋实和顾谨之打了招呼。 随即，目光落在李薇身上，眼中瞬间迸发出惊艳的光彩，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 她热情地上前一步，握住李薇的手，“这位一定就是江小姐吧？我是林疏影，cl的老板兼首席设计师，快请进！” 李薇猝不及防地被她过分的热情所包围，有点懵。 然后，她几乎被这位大姐半拉半抱着，带进了更加私密的vip试衣区。 接下来的时间，李薇再次体会到了昨天那种被换装支配的恐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疏影简直把她当成了行走的缪斯。 她兴奋地拿出了一套又一套美轮美奂的婚纱，让李薇更换，口中还不住赞叹： “太完美了！这件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不行不行，这件更好，肩线的设计更能凸显你的锁骨！” “发型也要配合，这样才能衬托出空灵感！” ...... 李薇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些婚纱好看是真好看，每一件都仙气飘飘，华美惑人。 但......也太挑战她的底线了吧！ 它们不是深v开到肚脐，就是后背整个裸露，要么就是薄纱透视，隐约可见身体曲线。 甚至还有那种用精美蕾丝和碎钻巧妙遮住重点部位，其余地方近乎真空的款式！ 她内心疯狂呐喊：【这tm穿了跟没穿有啥区别？！】 “咳，林姐，”李薇试图保持礼貌，“这个......布料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那个......后背开这么大，会不会露屁股？” “有没有...就是...稍微...传统一点，保守一点的款式？” 在李薇的强烈抗议和坚持下，林疏影才终于万分遗憾地放弃了那些“大胆前卫”的设计，不情不愿地拿出了一套相对“朴素”的款式。 那是一件复古的长袖一字肩婚纱。 领口和袖口点缀着精致的手工蕾丝花纹，腰线收得恰到好处，下面是层层叠叠、富有光泽的缎面裙摆，优雅大气。 虽然依旧把她的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但好歹把该遮的地方都遮严实了。 “就这件吧！”李薇如蒙大赦，抢着拍板。 林疏影和梁秋实对视一眼，无奈又好笑。 至于顾谨之，他试完西装，便一直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 当李薇穿着婚纱，不情不愿地被林疏影和梁秋实推出来时，他一下子就呆住了。 这一刻，世界仿佛安静下来，只余下男人越来越乱的心跳声。 第44章 顾谨之的逃避 被顾谨之那样专注的目光盯着，李薇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脸上也有些发烫。 可一想到刚才在民政局，两人跟奔赴刑场似的僵硬互动，她又硬生生把那点不自在压了下去。 不行，得演！ “江雪”的深情人设不能崩，领证时的拉胯还能解释为小姑娘紧张，可试婚纱的当口，换正常女人，要嫁给自己爱慕的人了，必然幸福的冒泡。 自己如果不演一波，顾谨之说不定会起疑。 再说，刚才在试衣间，连那种跟没穿差不多的款式都试过了，现在这件裹得相对严实的，好像......也没那么别扭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嘛！来都来了！】 她定了定神，努力模仿刚才林疏影教的仪态，稍稍侧过身，拎着裙摆原地转了个小圈，冲顾谨之挤出一个自认为甜美的笑容。 “好看吗？” 声音又软又嗲，她自己听得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然而，想象中顾谨之或惊艳或温柔的回应并没出现。 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怔忪迅速褪去，换上了一种近乎刻意的冷漠。 他神情沉了下去，语气硬邦邦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看都没再看李薇一眼，直接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这神转折把在场的三个人都搞懵了。 李薇脸上的笑直接冻住，有点懵圈。 林疏影也愣在原地，茫然无措。 梁秋实反应最快，脸色沉了沉，几步追到门口，伸手拉住了顾谨之的胳膊。 她刚想说点什么，却不经意对上儿子那双沉寂得有些吓人、仿佛有风暴酝酿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堵了回去。 “妈？”顾谨之停步，看着母亲，眼底的情绪瞬息间收敛得干干净净。 梁秋实望着儿子，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无力。 她本来想说，他这样突然变脸甩手走人，会让“江雪”难堪，太失礼了。 可转念一想，这四年来，她儿子不一直这样吗？ 别人越想靠近，他就退得越远，仿佛情感成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梁秋实知道他背负着什么，那份沉重让她心疼，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顾谨之沉默了几秒，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离开前，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又往李薇那边飘了一下，就那么匆匆一瞥，像是被那片耀眼的纯白烫到似的，脚步更快地消失在门口。 梁秋实望着儿子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最后只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她转回身，脸上重新挂上温和却带着点歉意的笑，对另外两人说：“疏影，阿雪，真不好意思啊。” 李薇无所吊谓，反而松了口气。 【走了好，走了好，省得我在这儿尬演，脸皮都快抽筋了！】 林疏影更是玲珑剔透，立刻恢复了完美的职业笑容，眼神清亮，仿佛刚才的小插曲根本没发生过。 “没事没事，梁姨。那...江小姐，咱们继续？” ...... 接下来的流程开始变得公式化。 林疏影展现了极高的专业水准，仔细地为李薇测量记录各项数据，推荐合适的妆容风格和首饰搭配，讲解周到细致，无可挑剔。 只是，空气里似乎总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低气压。 李薇乐得清静，全程放空，机械地配合着林疏影的指令，心思早就飞到下午的武道联盟考核中去了。 等最终敲定了妆容方案和一套简洁却不失华贵的珍珠首饰后，总算是大功告成。 梁秋实带着李薇，和林疏影礼貌道别，离开了工作室。 此时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两人就近在商场里找了家看起来环境雅致的高档餐厅。 等服务员上完菜离开，包厢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李薇终于憋不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梁阿姨，对不起啊，刚才我是不是演得不太......” 话没说完，梁秋实忽然抬起一根食指，轻轻点在自己唇上，示意她别出声。 李薇立刻闭嘴，眼睛瞪得溜圆，满是问号。 梁秋实指了指桌上的菜：“吃饭。” 随即，她拿出手机，飞快地打了几个字，然后把屏幕转向李薇。 上面显示着一行小字——可能有窃听。 李薇瞬间僵住，眼神下意识地在包厢里飞快扫了一圈，甚至忍不住弯腰，掀起桌布一角，往桌子底下瞄了瞄。 结果，除了梁秋实那双裹在精致黑丝里、曲线优美的大长腿外，啥可疑玩意儿都没瞅见...... 【我去！搞什么？谍战片现场？至于吗？】 【不过......梁阿姨这腿是真顶啊......顾叔叔......嗯，腰子还好吗？】 梁秋实根本不搭理她的一惊一乍，自顾自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李薇赶紧甩掉脑子里那些带颜色的废料，讪讪地笑了笑，也埋头苦吃起来。 这顿饭，就在一种古怪又沉默的气氛中吃完了。 回到车上，梁秋实温和开口： “阿雪，下午我要去盯着婚礼和酒店那边的事，就不陪你了。武道联盟帝都分部就在这附近，先送你过去。” 她说着，给李薇的灵讯上推送了一个好友名片，看着李薇成功添加后，才继续道： “这是小妍的灵讯号，以后她就是你的专职司机。” “我已经让她开车去帝都分部的停车场等你了，你考核结束后如果找不到人，直接用灵讯联系她就行。” “好。” 李薇听梁秋实依旧称呼她“阿雪”，便知晓这位司机大概也不能完全信任。 她立刻切换回乖巧儿媳妇模式，乖乖点头应下。 没过多久，车子在分部大楼气派的前广场边停下。 她做了个深呼吸，迈开步子，下了车，跟梁秋实简单道别，然后穿过宽阔的广场，走向那座看起来就特别威严、特别有牌面的巨型建筑。 这一刻，她感觉天都蓝了几分，空气都格外清新。 突然有种从狗血都市情感剧的片场逃出来，回到了自己熟悉赛道的畅快感和满足感。 【装逼如风的人生，老子来了！！！】 第45章 路菲菲 武道联盟办事大厅里人声鼎沸，相当热闹。 李薇一走进去，就像一块磁铁掉进了铁屑堆，哗啦一下，四周的目光全被吸了过来。 有惊艳的，有好奇的，也有令人恶心的。 她定了定神，无视这些视线，加快脚步，顺着指示牌往办事区走。 路过一片开放式的等候区，一阵年轻人的说笑声传了过来。 李薇扭头扫了一眼，瞧见一群穿着武道服或者休闲装的少男少女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 旁边还扯了条横幅，写着——“腾骧武大新生代表队全......” 后半部分还卷着，看不清内容。 人群里，有个扎着高马尾、化着挺精致妆容的女孩，眉眼瞅着有点熟。 李薇脚下顿了顿。 她赶紧在脑子里翻了翻原身的记忆，很快对上号了——路菲菲！ 原身的高中同桌，就是李薇找不到程浩的联系方式，第一时间打电话求助的对象。 回忆起这姑娘当时那种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语气，李薇心里还有点不爽。 但转念一想，人家最后还是把号码发来了，也算帮了忙，自己没必要跟她计较，反而要感谢她。 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跟这位“老同学”打个招呼。 然而手刚动了一下，她激灵一下，猛地醒过神来！ 【卧槽！差点忘了！老子现在是江雪！江雪！】 再想起刚才吃饭时，梁秋实那副紧张兮兮、生怕隔墙有耳的样子...... 李薇莫名有点发毛，好像真有几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似的。 她赶紧收回目光，挺直了腰板，看都不看那边，径直从那群少男少女旁边走了过去。 但以她的魅力，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原本吵吵闹闹的那群年轻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特别是男生们，眼珠子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路菲菲呆呆地看着那个从旁边走过去的女孩，漂亮得有点不真实。 她心脏没来由地揪了一下，脑袋里像被什么东西闷闷地砸了一下，隐隐约约有点疼。 好熟悉......这个侧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谁？是谁？！】 她使劲想，可脑子跟蒙了层雾似的，转不动。 那个名字明明就在嘴边，就是卡着吐不出来，急得她额角都快冒汗了。 旁边一个剪着利落短发的女孩看她这丢了魂儿的样子，拿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压低声音笑她： “菲菲，看傻啦？魂儿都被勾跑了？啧啧，看不出来啊，你还好这口？” 路菲菲被她一撞，猛地回过神，可眼神还是懵的，带着浓浓的不解。 她用力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飘，喃喃道： “不...我就是觉得...好像认识她......感觉很熟悉......” 周围几个男生一听这话，立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菲菲，你真认识刚才那个大美女？” “快说说，谁啊？哪个学校的？叫啥名？” 路菲菲被他们吵得头更疼了，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知道！别问了！” 李薇可不知道自己给老同学带来了多大困扰。 她自顾自走到办事区入口，在自助取号机上刷了“江雪”的身份证，拿到一张排队号。 扫了眼人来人往的大厅，她找了个最角落、人最少的位置坐下，顺手点开了自己的系统面板。 【气血（特效：净化）：500.3/500.3（1精粹补充100气血）】 【心法：《太阴玉莲宝箓》一瓣莲5003/10000（+）；略】 昨晚修炼才涨了两点？这算快还是慢？ 她琢磨了一下，当时好像练着练着就睡着了？到底练了多久来着？ 【艹，忘了......】 【唉，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体验过加点那飞一般的感觉，谁还耐得住性子自己苦修啊......】 她撇了撇嘴，眼神却慢慢亮了起来，【小太阴，等爸爸我注册完武者，就去刷精粹喂饱你！】 【到时候九瓣莲花全开，咱直接登临武仙，称霸世界！哇哈哈哈～】 等她从白日梦里醒过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周围的空座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一群男武者给“占领”了。 他们一个个坐得笔挺，表情那叫一个严肃。 有的假装看手机，有的在那儿一本正经地讨论什么“武道心得”。 可那控制不住往这边瞟的小眼神儿，还有那过于僵硬的坐姿，早就把他们心里那点小九九给出卖了。 【啧，男人......偷看美女的方式都跟老子当年一个德行。】 李薇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顺便鄙视了一下曾经的自己。 “请a437号到3号窗口办理业务。” 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响起，正好是李薇手里的号。 她精神一振，立马起身，在一片混杂着惊艳和惋惜的目光中，快步走向指定的窗口。 “你好，我要参加一阶武者资格考核。”她把“江雪”的身份证递了进去。 窗口后面是个看起来挺干练的小姐姐，接过身份证，噼里啪啦录入信息。 “考徒手还是考兵器？” “兵器，我用剑的。” “专业测试兵器，租金500，考核费九九八，总共1498，扫码吧。” 李薇赶忙付款，现在她用的是江雪的灵讯账户，钱包余额里有十几万。 很快，一张带编号和条形码的卡片和身份证一起从窗口中递了出来。 “拿着这个，去里面的考核区等着叫号就行。”工作人员小姐姐抬起头，公事公办地交代。 李薇收好两张卡，说了声“谢谢”，刚刚起身。 “那个......美女！”窗口里的小姐姐忽然叫住她，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但眼睛里的光都快冒出来了，“冒昧问一下哈，你皮肤也太好了吧！平时都用什么护肤品啊？” 李薇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给大家表演个平地摔。 【不是，在小说的剧情中，这种窗口工作人员难道不应该震惊主角的年龄和实力，然后奉上一波情绪价值吗？】 【为何到我这里，被关心的却是颜值？】 迎着工作人员小姐姐那亮晶晶、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李薇脸颊抽了抽。 她默了一小会儿，勉强挤出一句：“天生的。” 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因大厅中聚焦过来的视线太多，她的感知被干扰，没注意到，在身后不远处，路菲菲的目光一直锁定着她。 这位老同学的眼底全是散不去的困惑和探寻，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马上就要想起来了，却又被什么东西死死地按着。 【她到底是谁？】 第46章 忍？个P 李薇跟着指示牌，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下三阶武者考核等候区门口。 前面有两个人正在排队，她连忙跟上，同时好奇地朝里面探看。 一个足有三四百平米的宽敞空间跃入眼帘，没有窗户，但灯光明亮，一排排座椅上塞满了参加考核的人。 其中，最闹腾的，莫过于中心区域那群年轻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暗纹制式武道服，左胸口绣着一个飞马腾云的标记，正是“腾骧武大”的校徽。 【学校组织的集体考核？】李薇猜测着，莫名想起放假期间空无一人的安河武大，【高下立判啊......】 很快，轮到李薇入场。 她拿出考核卡在闸机上轻轻一刷，学着前面人的样子，对着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小仪器吹了口气。 绿灯一亮，她抬脚就要进去，却被工作人员伸手拦住了。 那工作人员脸上表情挺复杂，抬手指了指她的衣服。 李薇这才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一袭剪裁得体的连衣裙，脚上还蹬着一双精致的小细跟...... 【靠，忘了换衣服了！】 再看看周围，不是武道服就是利落的劲装，她这一身，像个走错片场的二货...... 她纠结了一瞬，懒得再回顾家换衣服。 江家的《映月九剑》，走的就是仙女路线，主打一个灵动飘逸，绝不可能走光！ 昨天打那么激烈都没事，今天一个考核还能翻车？ 再说，她里面还穿着“李薇特供版安全裤”呢！ 她冲工作人员表示，木有没问题。 工作人员看她坚持，也没再啰嗦，往里面指了指：“找个空位坐，等广播叫号。” 然后又板起脸补充：“等候区禁止私斗！违者取消考核资格，联盟还会视情节轻重追加处罚！” 李薇摸了摸鼻子，有点想笑。 【大姐，你看我这模样，像是会主动私斗的人吗？我这妥妥的柔弱小白花形象啊！你为啥不提醒我小心色狼？】 工作人员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也笑了：“例行公事，提醒一下，别介意。” 李薇扯了扯嘴角，转身进了等候区。 本来想找个犄角旮旯猫着，结果扫了一圈，空位不多，就腾骧武大那群学生旁边还剩一个。 她刚走过去，还没坐下呢，两个腾骧的女生就跟护食的小鸡崽似的，警惕地瞪着她。 李薇懒得理她们，把占着三个座的两人挤回自己的位置，然后一屁股坐下，双臂环胸，两条大长腿优雅地交叠起来，气场全开。 “喂！”紧靠着李薇的女生不乐意了，“这儿有人了！是我同学的位置！” 李薇眼皮都没抬，看着她：“哦，人呢？” 那女生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去、去考核了！” “然后呢？”李薇又问，声音淡淡的。 女生不吭声了。 考核完的学生谁还回这儿啊？她总不能撒谎说人马上回来吧。 另一个稍微远点的女生看不下去了，本来就瞧李薇这身打扮不顺眼，现在听她说话还这么冲，火气也上来了。 “这是我们学校占的区域，没人你也不能坐！” 李薇终于抬眼看她，眼神凉飕飕的：“我现在坐了，怎么着吧？” 那个女生气得想伸手拽她，李薇凉凉地提醒：“哎，说了不准私斗哦，取消资格的。” 女生动作一僵，脸憋得通红，但到底没敢动手，恨恨地坐了回去，眼神跟刀子似的往李薇身上剐。 李薇压根没把她俩放眼里，注意力转向正面墙上的大屏幕。 此时，一场考核正在直播。 一位中年武者手持漆黑如墨的考核用长刀，跟一个一米八左右的哑光灰人偶战的难解难分。 屏幕左上角还有一行小字，【二阶武者实战考核（张宇）-直播中】 李薇看得有滋有味儿，就差来桶爆米花了。 但是，她不想惹事儿，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 没消停几分钟，旁边两个女生的“悄悄话”就飘了过来，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够她听见。 “啧啧，哪家大小姐啊？穿成这样来考核？” “可不是嘛，真当这是选美t台了？以为脸蛋漂亮就能过关？武者考核看的可是拳头，没实力就等着丢人现眼吧。” “看着就不像有真本事的，花架子一个。” “我看啊，八成是穿着一a货，想来这儿钓凯子的......” “嗯，我觉得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的轻蔑和酸味儿都快溢出来了。 李薇眉毛一挑，火气噌噌往上冒，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环扣。 【玛德，老子长了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吗？】 刚想动手教训教训她们，又想起“禁止私斗”的规定，她忍了忍，憋住了。 【考核要紧...考核要紧......拿到一阶武者资格，老子还要去刷裂隙升级呢！不能因小失大！】 李薇深吸气，又缓缓吐出。 【李薇，你要冷静！】 李薇攥着拳。 【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好吗？这不好......】 李薇咬着牙。 【innerpeace！】 【innerpeace。】 【innerpeace......】 她强迫自己继续看大屏幕。 这时，名为张宇的中年武者踏步前突，环首刀高举，对着人偶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竖劈！ 然而，对面人偶反应更快。 手臂一抬一引，轻轻巧巧就把力道给卸了。 张宇被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一个驴打滚，才躲开人偶紧随而来的拳头。 嘶——！ 看到考核用机械人偶的战力，等候区里响起一片抽气声。 ...... 双方的战斗在李薇看来乏善可陈，但她看着这种直播模式，心里却渐渐活泛起来。 【呦呵，妙啊！这直播，简直装逼必备啊！】 【等会儿轮到我，老子就一剑！唰！把那机器人的脑袋给削了！】 【咦，等等，不行。按套路，得给观众留点震惊的时间......我要是速度太快，大家连“恐怖如斯”都来不及喊，那多没劲......】 【嗯......有了！我可以先用身法围着它转几圈，秀一下操作，然后这样...那样...再......】 她这边正美滋滋地规划着自己的“装逼大计”呢，耳朵里又钻进来一阵嗡嗡声。 这次不是旁边这俩，是稍微远点儿的人在议论。 声音断断续续的，她只能隐约听到什么“房城江家”、“祖上阔过”、“小粘贴专业户”、“几十年没出过六阶”、“东施效颦”、“虚荣心作祟”、“白莲花”之类的词。 【这是在蛐蛐老子头上的小白莲？】 李薇的拳头瞬间硬了，浑身气血受情绪影响，呼啦啦奔腾起来。 【冷静！冷静！私斗拿不到武者证，没证进不了裂隙，进不了裂隙就没法变强！冷静！李薇，要忍耐！】 她不断告诫着自己，并努力深呼吸。 旁边那俩女生耳朵竖起，很快就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立刻兴奋起来，伸手指着李薇额间的莲瓣印记，声音拔高八度： “喂，你是江家人吧？怪不得要在这里贴个莲花。唉，能不能说说，你这贴纸从哪定制的？好逼真啊，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附近不少原本偷偷打量李薇的男武者，脸上都露出那种恍然大悟表情，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玩味起来。 另一个女生一看这情形，觉得找回了场子，立刻跟着起哄：“对啊对啊！快说说哪儿买的？改天我也去弄一个啊——” 嘭！ 李薇忍无可忍，一拳挥出，起哄的女生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打飞出去，连带着撞翻了后面一排椅子，坐在上面的四五个腾骧武大学生也跟着东倒西歪！ “我忍你m个头！”李薇甩了甩拳头，衣裙无风自动。 “啊——！” 离得近的女生瞪大眼睛，尖叫一声，刚想后退，就被李薇揪住衣领，一个膝撞顶在小腹上！ 嘭！ 她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软倒在地。 这一下，像是捅了马蜂窝！ 四十多个腾骧武大学生“呼啦”一下全站了起来，他们都是校队成员，少说也一同训练了两年。 队友情谊加血气方刚，此时哪还顾得上美女不美女？ 几个离得近、反应快的，已经毫不犹豫地对李薇出手了！ 第47章 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敢打晓晓和晴天？揍她！” “找死——！！！” 拳脚肘膝带着呼呼风声，十几道攻击从不同方向同时罩向李薇。 【想群殴是吧？】 李薇火气也上来了，右手直接摸向腰间环扣，就想拔剑。 触手冰凉的一瞬间，她动作又是一顿。 【不行！出人命就麻烦了......】 【私斗是私斗，老子认罚，但杀人还不至于。】 念头急转，她指尖滑开，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气血按着特殊的轨迹瞬间冲到指尖！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响起，李薇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下一秒，她脚下轻轻一踢，那双碍事的小细跟被踢到半空，左手顺势捞住，提在手里。 接着，她赤着一双雪白的小脚，整个人倏地化作一道模糊的白影。 快！ 太快了！ 冲在最前面的男生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人没了。 跟着，肋下一处传来冰冷的刺痛感。 嗤！ “呃啊！”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半边身子立刻麻了，像根软面条似的瘫倒在地。 李薇点中一人，脚下不停，向后一记撩踢，细嫩的脚跟看似轻飘飘地点在另一个男生的迎面骨上。 嘭！ 那男生一声闷哼，人在半空打了个旋，屁股先着了地。 借着这股反弹力道，她身形再次消失。 嘭！ “啊——！” “嗷~” 两个从侧面包夹过来的学生躲闪不及，狠狠撞在了一起，顿时鼻血眼泪齐飞。 【切，一群菜鸡！】 李薇身形飘忽，如同白色的蝴蝶在人堆里穿梭，总能在攻击落下的前一瞬闪开。 更诡异的是，她动作幅度明明极大，却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有裙摆带起的轻微风声。 腾骧武大的学生们急得哇哇乱叫，拼命想围住她，可连她的影子都抓不住。 常常是刚锁定目标，拳头还没到，人就不见了，反而容易打到自己人。 嗤！ 又一个男生后颈被点中，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嗤！ 旁边一个挥拳的女生手腕被点了一下，疼得她“哎呦”一声，捂着手腕蹲下。 李薇并指成剑，时而点穴，时而削脉，时而拍打关节。 没用什么杀招，全是精妙的发力技巧和对人体弱点的精准打击。 麻筋、昏穴、发力点...... 每一次出手，必然有一个腾骧学生失去战斗力。 就这么几个呼吸的时间，地上已经躺了十几个！ ----------------- 旁边那些等着考核的人，早就看傻眼了。 起初还以为是腾骧武大仗势欺人。 哪成想，眨眼功夫，形势就彻底反了过来了！ 那个刚刚还因穿搭被大家腹诽的美女，居然一个人追着几十个武大学生打！ 要知道，那些腾骧学生，可都是一阶皮膜境的武者，其中几个最强的，甚至到了二阶筋骨境！ 他们没有对应位阶的身份，只是因为还未通过考核而已！ “我靠！这、这什么身法？！” “好快的速度！根本看不清！” “下手太狠了，好几个骨折了吧？” “活该！腾骧这帮人进来就抢位子，横行霸道的，踢到铁板了吧！” “录下来了录下来了！必须发朋友圈！” “我也录了！这妹子牛逼！” “姐妹求转发！” 短暂的喧哗后，围观的考核者们很有默契地齐齐后退，给场中空出老大一块地方，生怕被波及。 不少人反应过来，纷纷掏出手机，对准场中那道大杀四方的白色身影，开始录像。 ----------------- 同一时刻，腾骧学生人群后方，一个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的男生厉声高喝。 “集合！用合击阵型！” 剩下那二十来个还能动的学生听到命令，赶紧聚拢，想先拉开距离再说！ “想跑？晚了！” 李薇娇喝一声，脚下一点，追着人就打。 白色的身影拉出一条条虚幻的轨迹，如同鬼魅般闪烁不定。 指剑翻飞，寒意凛然！ 嗤嗤嗤嗤嗤嗤——！ 如同割麦子般，一个接一个的腾骧学生被打倒在地，要么捂着痛处哀嚎，要么干脆利落地晕过去。 七八秒后，原本气势汹汹的四十多人，大部分都躺平了。 就剩下三个胆子小、刚才没敢动手的，这会儿吓得脸都白了，不住地往后缩，恨不得当场把胸口的校徽给抠掉。 李薇追上最后那个喊话的高大男生，一指点倒，小脚丫顺势踩在他的胸口上，这才停了下来。 她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指，抬眼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围一圈人正举着手机拍得起劲。 她心里咯噔一下，赶忙不着痕迹地理了理自己稍微散乱的发丝，表情变得清冷孤傲。 【嘿，还拍上了？行吧，注意角度啊各位。】 【虽然跟预期有亿点点差距，但...装逼的目的依然达到了嘛，嘿嘿。】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情绪欠点儿意思......】 她琢磨半天，前世某著名导演的脸突然蹦了出来。 “咳咳！” 她清了下嗓子，身板挺直，故意拖长了调子，用一种欠揍的语气喊道： “还——有——谁——！！！” 清亮如泉的声音在整个等候区回荡，把一个“幸存”的腾骧女生吓得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李薇正对效果感到满意，等候区入口那边，却突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如同洪钟的声音： “哦？口气不小嘛，行，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谁啊？ 李薇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玄青色立领唐装的中年男人站在闸机后头，旁边还跟着一大群西装男女，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哈？”李薇有点懵。 不等她回神，旁边的人群先炸了锅。 “黄镇守！是黄镇守！” “天呐！真的是黄镇守！” “哪个黄镇守？”有人不明所以。 “还能是哪个？咱们帝都大区的镇守使，黄磊黄镇守啊！” 黄磊抬起双手，轻轻往下压了压，有些嘈杂的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他的目光在那些因为看到他而激动不已的考核者，和仍旧踩着人、有点状况外的李薇之间转了一圈，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用醇厚的嗓音说道： “听好了，等候区内，所有准备参加考核的下三阶武者，谁，能赢了这位小姑娘，”他朝李薇抬了抬下巴，“就算谁通过考核。记住，点到为止啊。” 李薇眨巴眨巴眼，正好对上黄磊意味深长的目光，脑子瞬间有点宕机。 【他说啥玩意儿？赢了我...就算通过考核？】 刚才还拍得不亦乐乎、一副吃瓜群众模样的考核者们，不知何时已收起了手机。 一道道火热的、充满审视和渴望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不、不是......玩儿我呢？！】李薇感觉后背嗖嗖地冒凉气。 第48章 视察 几分钟前。 “新生赛期间，大楼一层的各个功能区将被改造分割出来，借给各参赛武大，用作平日的教学和训练。” 帝都分部教育统筹委员会委员长欧阳明跟在黄磊身边，边走边汇报。 后面跟着一大群各部门的头头脑脑，引得办事大厅里的社会武者们频频侧目。 再有一个月，全国武大新生赛就要在帝都开幕。 帝都分部作为承办方，已经为此忙活了一个多月。 黄磊这位分部镇守使，今天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便把赛事总负责人欧阳明，还有几个相关部门的主管叫来，一起实地看看流程，查漏补缺。 听完欧阳明的汇报，黄磊略微点头，问道： “那比赛这一个月，正常的武者考核怎么安排？” 欧阳明应答：“准备暂时挪到地下三层的中三阶考核区。那边平时人不多，腾挪一个月，应该问题不大。” 然后，他又做了补充解释： “参赛代表队的住宿安排在距离赛场最近的‘御华国际酒店’，这样一来，酒店、大楼、还有大楼后面的赛场，正好在一条直线上。” “我的想法是，参赛学生和老师从酒店过来，就别绕远去场馆正门了，直接穿行大楼，大楼一层就作为比赛功能区和日常训练教学区。” “这样效率最高，也方便，省得再临时搭建配套设施。” 黄磊听着，不时点头。 这届新生赛，首次启用联盟刚建成的全地形可变式竞赛场，导致选址在市区，空间紧张，整体安排确实比往届要费心。 欧阳明这个方案，虽然不算特别出彩，但胜在因地制宜，把现有条件都利用上了，还行。 他想了想，又问：“参赛选手和普通武者怎么分流？学生的安全怎么保障？” 欧阳明朝跟在后面一个身形富态的中年人招了招手：“镇守，这块儿主要是大楼管理处的刘处长负责。” 刘处长立刻小跑几步上前，接话道： “到时候，我们管理处会安排保全部门的同事全程值守，还会设置隔离护栏。另外，我们跟裂隙调查局那边也谈好了，比赛期间，他们也会派人过来协助安保。” “护栏？”黄磊眉头动了动，“挡挡普通人还行。武者呢？尤其是年轻气盛的学生，万一跟社会武者起了冲突怎么办？我可听说，大楼公共区域，私下动手的现象，好像一直没断过？” 刘处长额角渗出点细汗，却不敢抬手去擦，只讪讪地笑：“黄镇守放心！欧阳委员长放心！最近这一个月，我们可是下了大力气狠抓文明新风建设，特别是像考核等候区这种私斗多发区，我们要求工作人员，必须对每个考核者进行严正警告。” 说到这儿，他似乎又找回了点底气，挺了挺肚子：“通过加强巡逻、反复宣讲、加大处罚力度等一系列有效措施，私斗现象已经基本杜绝了！” “我刘英杰在此保证！一定把最安全、最有序、最良好的环境，展现给即将到来的武大学子们！绝不给咱们帝都大区脸上抹黑！” 他这边话音刚落，一行人恰好走到下三阶考核等候区的入口附近。 里面骤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娇叱： “我忍你m个头！” 嘭！ 紧接着，就是人体倒地、桌椅翻倒的混乱声响，以及女生的尖叫和男生的怒吼！ 刘主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额上汗如雨下。 他下意识地掏出对讲机，想要呼叫巡逻人员。 “等等。”黄磊抬手，拦住了他。 刘主管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黄磊。 黄磊却没有解释，目光穿过已乱成一锅粥的等候区，精准地锁定在那道赤着双脚、身形鬼魅的白色身影上。 “咦？” 他越看，眼神越是专注。 那女孩出手又快又准，每次都点在对手的薄弱处，让人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而且身法灵动飘逸，速度远超同阶武者。 一个人，面对四十来个同阶武大生围攻，非但没吃亏，反而像是砍瓜切菜一样，转眼就放倒了一片！ 【好快的速度！这指法......不对，是以指代剑！】 【这是......江家的.....《映月九剑》？】 【江家何时出了如此惊才绝艳的后辈？】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黄磊看得专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点弧度。 旁边的欧阳明和其他官员，也看得有些出神。 他们最弱都是三阶，中三阶的也不在少数，一眼就能看出女孩的不凡。 高速、无声、灵动...... 单论气血波动，女孩顶天二阶，可打起一群一阶、二阶的学生，却不费吹灰之力。 若是换把真剑给她，怕是眨眼功夫就能将这四十多人屠戮殆尽。 此时，很多人的心里头，不由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当年的沈瑶池，能做到吗？ 从感情上说，他们当然希望可以。 沈瑶池作为华国近十年来最耀眼的明星，武大唯一在校四阶，武道联盟理事长的关门弟子......如此天赋，又是根正苗红的自己人，理应碾压一个时代。 可理智却告诉他们，沈瑶池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个人碾压几十个同阶！ 沈瑶池最相近的一次战斗，是她一阶巅峰时，独自面对两个二阶和九个一阶的围杀，以重伤为代价成功反杀。 这么一比，再看眼前这个白色连衣裙...... 四十三个对手，六个二阶，其他全是不缺心法和武技的武大生一阶。 就算换二阶时候的沈瑶池来，估计也只能先跑路再说。 一时间，官员们的心情都有点复杂...... 只有那位刘主管，还傻站在原地，手里的对讲机被他捏得咯吱作响，脸色比吞了只苍蝇还难看。 他现在恨不得把李薇大卸八块...... 【完了......这脸打的......我的处分......】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一声清冽又带着点嚣张味道的喊声：“还——有——谁——！！！” 刘主管腿肚子一软，差点没直接坐地上...... 黄磊看看躺倒一片的学生，又看看亭亭玉立的白裙少女，再也忍不住，哈哈一笑，声音洪亮地接了句： “哦？口气不小嘛，行，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第49章 一触即发 闸机侧面的封闭通道滑开。 一群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快步进场，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腾骧学生。 呻吟声，骨头复位的咔嚓声，还有担架轮子滚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刚才缩在后面没敢动手的三个腾骧“幸存者”对视一眼，立刻凑上去，七手八脚地装作帮忙抬人，趁乱跟着担架溜了。 他们是想通过考核，但实在没胆气再面对李薇了。 至于李薇...... 她孤零零站在场地中央，四周是刚才打斗留下的狼藉。 抬眼扫过，远远围着她的人黑压压一片。 粗略一数，少说也有两百号。 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打扮气质，绝大多数是社会武者，但也有武大学生模样的人。 而且她不信，里面没有三阶...... 毕竟，这里可是下三阶武者的考核等候区。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空气仿佛变得粘稠。 至于退缩？ 她没想过，气氛都烘托到这份上了，不痛痛快快的大干一架，那还是穿越者么？ 把握的话...... 李薇瞅了眼面板，迅速盘点自身状况。 【气血（特效：净化）：291/500.3】 刚刚跟腾骧众人干架，赢得虽然轻松，但以指剑对敌、气血打穴，消耗比正经用剑大多了。 就这么一小会儿，气血居然下去快一半。 再看存货...【深渊精粹：211】 一点精粹补一百气血，理论上她有两万多的气血储备，足够撑很久。 可李薇总觉得，拿精粹当蓝瓶使，简直暴殄天物，跟用百元大钞烧火做饭没区别。 这玩意儿是用来加点的宝贝！ 想到这，她抬头望向黄磊。 “黄镇守，”她的声音刹那间传遍全场，“他们赢了我，算通过考核，那要是我赢了他们呢？”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起了些骚动。 是，她刚才打翻腾骧那帮学生是挺猛，身法攻击也挺邪乎。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两百多个武者！里面还有好几位货真价实的三阶！ 别说她一个顶天二阶的小姑娘，就是来个四阶炼精境的高手，陷入这种围攻，不跑也得脱层皮。 居然还想着反杀？ 几个性子急躁的嘴唇动了动，想开口嘲讽几句，但瞥见门口那位大佬，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黄磊听了李薇的话，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些。 他声音依旧洪亮，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 “你要是赢了，考核通过自然不在话下，私斗的处罚也可以免除。” “我权限之内，帝都分部能给的最高规格天才待遇，资源优先倾斜，都给你安排上。” 顿了顿，他加重了语气。 “另外！我会亲自写报告，上报联盟总部，推荐你进入今年的天才训练营！” 轰——！ 这话如同在滚油上泼了一瓢冷水，人群彻底炸锅了！ “啥玩意儿？天才训练营？！” “我没听错吧？黄镇守说的是那个天才训练营？” “资源倾斜！还能插队进训练营？那名额不是年初就定了吗？听说都开营了啊！” “凭什么她能有这待遇？”一个人不服。 旁边立刻有人怼他：“凭人家有本事，怎么，你不服？” “嘁，那也得她真赢了再说！” “对！不能让她踩着咱们上位！兄弟们，拼了！” 社会武者都是这种反应，人群里那几个武大学生更是眼睛都红了。 天才训练营唉！ 武道联盟每年从全国精挑细选一百个尖子生，宗师亲自指点，各种资源管够！ 要知道，全国武道大学有二百多所，每个学校平均不到一个名额，还得扣掉三大这种一校多个名额的...... 更别提，今年训练营的教官里，可是有沈瑶池的！ 这帮学生瞬间同仇敌忾，打定主意，豁出去了也得把李薇摁死在这儿！绝不能让她拿自己当垫脚石！ 李薇看着群情激奋的场面，又瞥了眼门口笑眯眯的黄磊，脸有点黑。 【老狐狸！玩阴的是吧？这仇恨拉的......】 【还资源倾斜？还天才训练营？你不如绑一溜六阶渊怪，杀给我看来的实在。】 【不过，嗯...资源的话，给李诚那小子用倒是不错。】 【等等，真这么做的话......姓顾那小子会不会误会我是“扶弟魔”？】 想到顾谨之，她猛地打了个寒颤，【玛德，为什么会想到他？老子跟他又不是真的！艹，晦气！】 发泄一般，李薇气哼哼道：“好，我接了，放马过来！” 同时暗自做出决定，深渊精粹最多使用11点，补充1100气血。 真顶不住就认栽，反正她对什么资源、训练营也没那么稀罕。 她话音刚落，包围圈立刻躁动起来。 几个经验老到的社会武者开始用话术施压。 “小姑娘，刚才挺威风，可气血消耗不少吧？还能撑多久啊？” “嘿，我们可不是那些学生娃，下手没个轻重，万一伤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那多可惜？” “听哥一句劝，自己认输，省得受罪。” 这些话里夹杂着一个沉稳的男声，在悄悄指挥： “三阶的上前顶住！其他人外围游走！别跟她硬拼，先耗她气血！” 李薇充耳不闻。 打腾骧那帮人，多少带点玩闹。 现在，面对这两百多号人，她胸中的战意彻底被点燃了。 左手拎着的小细跟被她随手往黄磊的方向一抛。 “黄镇守，帮个忙，谢了！” 嗖——！ 精致的小白鞋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黄磊站在原地没动，随手一抄，稳稳接住。 他身后，一个西装下属赶紧上前，想要代劳。 黄磊却摆了摆手：“不用。” 于是，这位帝都镇守使，联盟理事，货真价实的宗师大佬。 就这么一手插兜，一手拎着双女士尖头方扣细跟鞋，神色自若地站在那儿。 仿佛手里拿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神兵利器。 他身后的下属们，更是看得眼角直抽。 镇守使......还有里面那姑娘...... 真是一个敢给，一个敢接。 脑回路好像都有点异于常人。 场中。 在李薇丢出鞋子的同时，人群里相继走出四人。 当先一人，正是先前发号施令的中年矮壮男子。 他的气息沉稳厚重，脚下落地无声。 而其他方向，也有人陆续上前。 一个头发花白，但肌肉虬结，身高接近一米九的老者。 一个长相极其普通，塌鼻梁，小眼睛，身高不足一米六的中年妇女 最后一个男青年，穿着一身休闲运动短装，气质却格外凌厉，像是一柄耸立的长枪。 四位三阶脏腑境武者，隐隐将李薇围在核心。 外围，两百余名一、二阶武者眼神灼热，蠢蠢欲动。 空气仿佛凝固，大战一触即发！ 第50章 乱战 李薇环视一周，右手并指成剑，左手自然垂落，然后粉唇微撅...... “嘬嘬嘬~” 黄磊：“......” 众人：“......” 场面静了一瞬。 “好胆！” 矮壮中年男子最先反应过来，暴喝一声，双拳裹挟着厚重的血色光芒，直捣李薇面门！ 他动手的刹那，右侧，那肌肉虬结的老者如猛虎下山，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抓向李薇肩头。 左后方，不起眼的中年女人身形骤然矮下，像条贴地游走的蛇，五指成爪，目标直指李薇的脚踝。 气质凌厉的男青年，则无声无息绕到李薇正后方，拳头绷紧，如离弦之箭，直捶她后心要害！ 四个人，四个方向，瞬间的配合竟相当默契，攻击几乎封死了她所有闪避的路线。 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矮壮中年“强者缠斗，弱者骚扰”的战术思路没错，但他完全错估了李薇的速度。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李薇莹润的脚趾在地面轻轻一点，整个人倏地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残影，轻轻晃了晃便散了。 轰！ 四人的攻击同时落空！ 其中，矮壮中年和凌厉青年的拳头几乎相撞，拼着扭伤的风险才堪堪错身避开，动作登时有些狼狈。 “好快的身法！”中年女人惊呼，声音里透着惊疑。 她是四人中实力最强的。 刚才旁观时只觉得这女孩速度快得离谱，现在亲身感受，那份压力更是直线上升，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 “围住她！”矮壮男子稳住身形，见同伴有些失神，急忙大吼。 可惜，来不及了。 脱离包围的瞬间，李薇像条不受束缚的鱼，一头扎进了外围那群蠢蠢欲动的一、二阶武者当中！ 嗤！嗤！嗤！ 指剑翻飞，攻势如泼洒的急雨。 她根本没去看攻击的是谁，全凭战斗本能，气血灌注指尖，寻隙便刺！ 为了追求效率，她甚至放弃了“寒潭沉璧”那种压制声音的运劲技巧。 指尖破空，带起尖锐的嘶啸。 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啊！” “我的手！” “呃……” 惨叫，闷哼，骨骼错位的脆响，刹那间响彻整个等候区！ 那些一、二阶武者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们视野里往往只是一道白影闪过，紧接着身上某处便传来剧痛或是麻痹感，瞬间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李薇赤着雪白的小脚，踩在冰凉坚硬的地板上，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道飘忽的白线。 偶尔停步，指剑连点，裙摆随之飞扬旋开，如一朵怒放的白莲。 后面追击的四名三阶武者气得哇哇乱叫。 “都退开！他妈的退开！”矮壮男子扒拉开几个挡路的一阶武者，声嘶力竭地吼着。 肌肉老者也急了。 他猛地跃起，翻身，双脚在四米多高的天花板上重重一踏，借着反冲之力，如陨石般砸向李薇可能出现的方位！ 轰——！ 一声巨响，坚硬的地板被砸出一个蛛网般的凹坑，碎裂的地砖四下飞溅。 然而落点处空空如也，飞溅的碎片反而砸中了附近几个倒霉的一阶武者。 幸好武者皮糙肉厚，不然这一下就得躺倒好几个。 另一边，青年则试图混在人群中，依靠预判拦截李薇。 可李薇的身法太飘忽了，常常高速移动中毫无征兆地锐角折返，让他好几次埋伏扑了空。 至于那个中年女子，更是只在外围游走，压根没怎么出力。 短短二三十秒的工夫，两百多人已经倒下去了近三分之一！ 哀嚎声此起彼伏，场面乱成一锅粥。 矮壮男子肺都要气炸了，他扯着嗓子大吼：“全都趴下！给老子趴下！” 结果，没人听他的...... 人群依旧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互相冲撞，挡路。 李薇则趁着这混乱，高效地“清理”着对手。 同时，她也察觉到体内气血的快速消耗。 心念一动，面板浮现。 【气血（特效：净化）：48.7/500.3】 【要空了！】 她毫不犹豫，立刻调动了四点深渊精粹。 一股无比精纯的能量瞬间涌入四肢百骸，干涸的窍穴立时被充满，整个人的精神也随之一振。 【继续！】 她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甚至因为气血的恢复，出手更加迅捷凌厉！ 嗤嗤嗤—— 又是成片的人被打倒。 ...... 等候区入口处。 除了黄磊和他带来的一行人，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黑压压一大片看热闹的人。 所有人都被场中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 “嘶——那女的是谁啊？猛成这样？一个人打几百个？” “真的假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卧槽！这身法！这指法！简直离谱！” “不是说大楼内禁止私斗吗？打成这样了，怎么没人管？” “嘘——小声点！没看见黄镇守在那儿站着吗？大佬都没发话，咱们看戏就完事了！” 议论声，惊叹声，还有不少人拿出手机拍摄的咔嚓声响成一片。 黄磊依然一手插兜，一手拎着李薇那双白色小细跟，对于周围的喧闹置若罔闻，也没有阻止任何人的观看或拍摄。 人群的某个角落里，路菲菲死死盯着场中那道白色的身影，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疼。 ...... 两分钟后。 战斗趋于平息。 原本黑压压一片的考核者，此刻十之八九都躺在地上，或呻吟，或昏迷。 还能站着的，除了那四个脸色铁青的三阶武者，就只剩下十几个从一开始就躲在最外围的“幸运儿”。 李薇终于停了下来。 她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全身都被汗水浸透，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一股纯净空灵的幽香，以她为中心弥散开来，笼罩了附近一小片区域。 虽然疲惫异常，但她的双眸依旧明亮，战意盎然。 【消耗了8点精粹，气血剩余91......还行。】 【剩下的三阶，感觉上，实力远不如顾谨之。】 【可继续以指代剑的话，就有些拖大了啊。】 想到这里，李薇右手下意识地扶是上腰扣，意识则集中于面板，准备回蓝。 此时，四位三阶武者重新聚到一起，看着满地“尸体”，再看看虽然气息凌乱、却毫发无伤的李薇，都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了上来。 这小姑娘到底什么怪物？！ ...... 黄磊的眼中也满是惊异。 江家的《映月九剑》第一式“寒潭沉壁”，确实以消耗小、擅长群战而闻名。 可那是用剑！ 她以指代剑，没有神兵利器辅助，全靠自身气血打破同阶武者的防御，这消耗能一样？ 一个看着顶多二阶筋骨境的小姑娘，哪来这么变态的续航力？ 不对！续航...... 她不一定是二阶！ 黄磊脑中灵光一闪。 如果她以养血大圆满突破一阶武者，那么她在一阶时，气血强度就能媲美二阶！ 恢复速度更是不逊于三阶！ 就像当年的沈瑶池...... 大圆满...... 想到这个可能性，黄磊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 他猛地抬手，声音不再平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到此为止！清场吧！” 正装到关键时刻的李薇：“......” 第51章 各异的心思 大楼顶层，巨型办公室。 两人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相对而坐。 黄磊手里拿着平板，指尖划过屏幕，仔细看着“江雪”的资料。 李薇坐在他对面，正努力地尝试用气血蒸干裙子。 这是黄磊刚教她的法子，说是催动气血高速流转，热力就能从周身窍穴毛孔透出，达成一个全身“烘干”的效果。 可她试了半天，效果不大。 湿漉漉的衣襟贴在身上，不太舒服。 幸好内衣是浅色的，否则就尴尬了。 【难道因为，《太阴玉莲宝箓》是阴寒属性的缘故？】 她胡乱猜测着。 对面，黄磊鼻翼微动，那股清冽空灵的幽香似乎更浓了些。 他抬眼，瞧见李薇的裙子一鼓一鼓，不禁失笑。 想到曾经与江心月并肩作战的经历，那抹幽香依旧记忆深刻。 他差点就想开口调侃一句“你们江家人是不是人人有体香”。 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不行，有失身份，他黄磊好歹是镇守使，不能这么为老不尊。 “咳！”他清了下嗓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武道联盟一向重视人才，我们帝都分部更是......” 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接着压低了声音，话锋一转： “我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今年二十六，比你大几岁，已经是三阶巅峰。在魔都裂隙调查局工作，人长得还行，性子也算正直可靠.......” 李薇嘴角抽了抽，越听越不对味儿。 眼看这位镇守使大人还要继续推销儿子，她声音发凉，干脆利落地打断：“结了。” “啊？”黄磊正说得起劲，让这俩字砸得一懵，“什么结了？” 李薇看他那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加了几个字：“婚，已经结了。” 接着，又补上一刀：“今天上午刚领的证。” 黄磊脸上的笑意彻底凝固，眼睛都瞪圆了点。 好半天，想起传闻中顾江两家的婚约，他才不确定地问：“顾家？” 李薇点头：“昂！” 黄磊更加不能理解，连多年养气的功夫都绷不住了，“你奶奶能同意？顾家什么情况，你们江家不清楚？” 李薇不说话，就那么梗着脖子，摆出一副“贞洁烈妇”的架势。 空气安静了几秒。 黄磊摆摆手，兴致缺缺的样子，“你既然已经是顾家媳妇了，按联盟和武仙家族的约定，我就没法直接招揽你了。这事儿，我会找机会跟顾家主谈谈......” 李薇本来还等着黄磊用“资源”砸她脸呢，一听这话，人也蔫了。 【艹！刚才那架白打了？我的8点精粹啊！】 “那我的一阶考核......”她小声问，语气里带着点不甘心。 这是最后的底线了，好歹给个武者身份，她自己去裂隙刷怪总行吧？ 黄磊听出她的误会，解释道：“我是说，联盟不能直接‘挖’你了，但没说天才待遇取消。” “你这样的天才，对华国，对整个人类都是宝贵的财富。我既然碰上了，肯定要尽力培养。” 他看着李薇，再次确认：“你是以大圆满根基突破的，对吧？” “嗯！” 李薇点头。 在她和梁秋实、江心月的计划里，“大圆满”这个消息，本就是明牌。 “突破前的气血峰值，方便说吗？”黄磊追问。 李薇没藏着掖着，“93！” 这个数字，也是三人商量好的，比张鹏程高，却又不如沈瑶池。 国内同龄的大圆满不是没有，帝都调查局的闵子墨，丹鼎派的苏陌，都是妖孽。 可他们突破时的具体数值，外界没人知道，没法拿来参考。 所以干脆取沈张两人的中间值，既显得分量足够，又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 黄磊听到“93”这个数，脸上掠过些许困惑。 按李薇刚才表现出的战力，他原本以为，这小姑娘就算不是“近道之体”，估计也相去不远。 突破前的气血值，怎么也得九十七八吧？ 结果才93...... 那她表现出的战斗力...... 宗师级高手的大脑极速运转，飞快复盘着李薇的整场战斗。 几秒后，黄磊面露苦笑。 是自己想当然了。 李薇刚才看着所向披靡，其实更多是靠着远超同阶的速度和出手频率，这是“寒潭沉璧”本身的特点决定的。 而沈瑶池主修的，是理事长（“剑仙”云生）亲传的《云渊剑经》。 都是用剑，但《云渊剑经》走的是堂堂皇皇，以力压人的路子。 虐菜方面，确实不如“寒潭沉璧”直接高效。 非要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的话，《云渊剑经》就像反器材狙击步枪，“寒潭沉璧”就像冲锋枪。 打无甲目标，都是一发一个，但一旦面对重甲目标，冲锋枪就只能“刮痧”了。 李薇仗着“寒潭沉璧”，打同阶和低阶自然是砍瓜切菜，可让她去越级挑战，就难了。 而沈瑶池一路走来，几场成名战，基本都是越级挑战，其中不乏成名已久的高手。 就这一点，李薇现在还比不了。 他不知道的是，刚刚的战斗，李薇依然没用全力...... 想通了关节，黄磊轻轻吁了口气，心里的那点激动平复不少，落差感随之而来。 不是说李薇不够天才，华国和她同代的大圆满，满打满算才四个，她还是年纪最小的那个。 但是，相比黄磊之前的预期，确实差距不小。 大圆满后，一点气血一重天地，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96的沈瑶池，比90的张鹏程高了6点。 沈瑶池23岁，五阶。 张鹏程22岁，二阶。 至于顾谨之，根基只有小圆满极限，却比张鹏程更快到达三阶。 那是因为他放弃了继续养血，在大一下学期就突破成了武者的缘故。 没有意外的话，张鹏程很快就能追平顾谨之，然后将他越甩越远。 根基与天赋的差距，有时候，就是如此令人绝望。 滴——！ 突然，黄磊手边的平板响了一声，有新消息进来。 他拿起来一看，眉目舒展开来，“你的血检报告出来了，确认是大圆满根基突破的，没问题。” 李薇也松了口气，天知道她刚才抽血的时候有多慌，生怕“99+1”的秘密被窥破。 还好，如江心月所说，准武者一旦突破，根基就无法被感应了。 即使用最先进的仪器检测，也只能确定她是大圆满以上，测不出具体数值。 “我会尽快给总部打报告，争取让你赶上今年的天才训练营，”黄磊态度依旧温和，“不过就算赶不上也没关系，明年的名额，肯定有你一个。” 他拿起平板，划拉了几下，调出一个类似商城的界面，递给李薇看。 “按照‘双甲’级天才待遇，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武道联盟帝都分部会往你的武者账户里打1000联盟贡献积分。” “你可以用积分在内部系统兑换东西，仅限‘双甲’权限范围内的，修炼资源、兵器、护甲、战法、心法，什么都有。” “另外，”他补充了一句，“‘双甲’只是分部能给到的最高级，你的情况，申请‘三甲’问题不大。这事儿我会帮你催着。” “谢谢镇守！”李薇道谢。 只是，天才训练营什么的，她可没兴趣。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去西疆了，哪有功夫到那里玩过家家。 于是，她斩钉截铁地说：“我听说今年的训练营都开营挺久了，我就不去了吧，反正明年还有名额！” 黄磊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 今年要是硬把“江雪”塞进去，指不定惹出什么风言风语，确实没必要。 之后，他又给李薇讲了讲她能兑换的资源种类，还有联盟贡献积分的用法和价值。 她这才明白，每月1000联盟贡献积分，真的不少了。 1贡献积分的内含价值，大概是15000~20000华国币。 之所以有波动，是因为联盟内部的物资标价与外界存在一定差异。 比如，日常消耗类的，与外面的定价差距不大。 可装备武器等，又比市场上便宜许多。 李薇美滋滋的想，【这么算的话，咱以后也是月薪千万级别的大佬了？】 她笑得越发开心，黄磊见她笑，也跟着开心起来。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思，却皆大欢喜。 第52章 拉了坨大的 下午五点多，李薇办完了所有手续，终于拿到了一阶武者的身份认证。 那个附送的武者徽章被她随手塞进裙子口袋里。 这玩意儿更多是装点门面，真要验证身份，还得靠刷脸。 还好，这件充满“班味儿”的连衣裙居然设计了口袋。 至于二阶，得三个月后才能再考...... 李薇只想说，官僚主义害死人啊...... 跟黄磊还有武道联盟那帮热情过头的工作人员告别，李薇来到地下车库。 “小妍”已经等在车旁。 初见时，李薇着实被这姑娘的身高惊了一下。 目测净身高起码一米七五，就算穿着平底鞋，也比一米六八的她高出小半个头。 但神奇的是，这么高的大个子，却长着一张圆乎乎的娃娃脸。 气质言谈也有些呆萌，可爱极了。 刚见面时，小妍显得有些拘谨，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车开到一半，两人才渐渐熟络起来。 通过交谈，李薇才知道，这姑娘也姓顾，全名顾妍，算是顾家的远房亲戚。 之前一直在顾家的普通公司里上班，最近才被梁秋实看中，调到她身边。 身份不仅仅是司机，还兼任她的生活助理。 顾妍很认真地说：“少夫人，以后您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吩咐我。” 李薇有点别扭，却还是扯出一个客气的微笑，算是对这位新助理工作热情的认可。 车窗外，帝都的繁华飞速向后掠去。 李薇看着这片流光溢彩，心思却飘到了“刷怪升级”上。 既然已经是一阶武者了，是不是该直接找个深渊裂隙“定居”？ 可她低头看看身上这件被气血勉强烘干、但依旧皱巴巴的裙子，又踢了踢脚下的小细跟......念头暂时打消。 算了，先回去休整一下。 起码得换身正经适合打架的行头，总不能老穿这种又贵又不耐磨的裙子。 回到顾园，车子没走正门，而是绕到侧面，开进了宽敞的地下车库。 在地库里又行驶了一小段，稳稳停在一个专属车位上。 李薇根基满格后空间感极强，立刻判断出，这位置，正好是顾谨之那栋小楼的下方。 果然，顾妍帮她刷开旁边一扇厚重的雕花安全门，门后熟悉的布局让她眼角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洗衣房？ 昨晚的窘迫瞬间回放，李薇脸颊有点发烫。 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飞快地跟顾妍道了别，脚步匆匆地上了楼。 ----------------- 一楼餐厅，丰盛的晚餐已经摆满了一桌。 主菜是三种不同的变异兽肉，海里的，陆地的，空中的，种类齐全，旁边还搭配了七八样精致的小菜。 李薇原本还想着，要不要等顾谨之和梁秋实回来一起吃。 结果管家过来告知，他们今晚不回来了。 她又顺口问了问顾世恒和那俩小的。 得到的答复是，老爷子带着二少爷和三小姐在演武场那边吃了简餐，这会儿还在加练，一时半会儿怕是结束不了。 李薇一听，顿时乐了。 那敢情好，这一大桌子好吃的，她可就不客气了！ 别看她身形纤细苗条，但武者嘛，饭量就没小的，尤其刚经历过一场消耗巨大的战斗。 旁边的女佣就看着自家新晋少夫人落座，然后以一种和她外表完全不符的速度开始扫荡。 风卷残云一般。 仅仅二十分钟不到，满满一桌子美食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回到卧室，她先冲了个澡，换上梁秋实给她准备的一件浅杏色真丝睡裙，顺手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卫生间的洗衣篮里。 爬上床，李薇拿起手机，正准备上网大采购一番。 结果...... 叮铃铃——！ 手机居然响了？ 她回国这么多天，手机安静得像块板砖，除了偶尔的广告推销和运营商短信，根本没接到过任何私人电话！ 一看来电显示......宁婳？ 她脑子飞速运转，回忆着在英伦时江雪的讲述。 想起来了，这人是江雪的初中同桌，外地某个武道家族的大小姐，关系亲密度是......两颗黑心？？？ 李薇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还是划开了接听。 “喂？小雪？是小雪吗？哎呀呀，你可算回国啦！！” 电话那头立刻炸开一个甜到发齁、热情到虚假的声音，那动静，仿佛她们真是失散多年的好姐妹。 李薇强压下胃里泛起的不适感，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模糊的单音：“嗯。” 心里却在冷笑：【我回国都快一周了，朋友圈都发过动态了。顾家和江家联姻的消息，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你宁家好歹是个武道家族，一个圈子的，消息再闭塞，也不至于现在才知道吧？】 【呵呵......】 “你都不知道，你当年去英伦的时候我有多伤心！我们初中那会儿多好啊，天天一块儿上学，一块儿吃饭，一块儿......” 宁婳完全没理会李薇的冷淡，自顾自地开始忆苦思甜，说的全是些压根不存在，或者被严重美化过的“美好过往”。 李薇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真是“两颗黑心”的关系该有的对话？ 这演技，不去混娱乐圈真是屈才了。 “那个......我现在有点事，不太方便。”李薇实在听不下去了，强行开口打断。 “哦哦，这样啊，那行那行，你先忙，你先忙！咱们改天一定得好好聚聚！我等你电话哦！一定哦！” 宁婳总算刹住了车，语气依旧亲昵得过分。 “嗯，好，有空再说。”李薇敷衍了一句。 挂了电话，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感觉比下午打那两百多号人还累。 【啥情况啊这是？】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莫名其妙的电话丢开，重新点开购物app。 刚选中一件看起来就很耐磨抗造的黑色冲锋衣，准备加进购物车。 叮铃铃——！ 手机又响了。 这次来电显示是“邹静雅”。 李薇再次回忆江雪的ppt，好嘛...高一同桌，一颗黑心级别。 她磨了磨后槽牙，接通。 “小雪？我是静雅呀！听说你回国了？什么时候有空出来玩玩？” 邹静雅的声音倒是没那么腻歪，但那份刻意拉近关系的熟络感，还是让李薇浑身不自在。 又是一通没什么营养的寒暄，约定了一个谁也不会当真的“有空再聚”，李薇再次挂断。 她盯着手机屏幕，眉头死死拧在了一起。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的手机彻底疯了。 一个接一个所谓的“闺蜜”，甚至还有不少陌生号码，前赴后继地打了进来。 无一例外，全是以前关系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相当糟糕的“朋友”、“同学”。 每个人都表现得热情似火，嘘寒问暖，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咱俩关系老铁了，快约我出来玩”的急切。 李薇从最初的莫名其妙，到后来的烦躁，最后只剩下麻木。 她机械地接听，用最简洁的词句敷衍，然后挂断。 整整两个小时，手机才总算消停下来。 李薇呈一个“大”字瘫在柔软的大床上，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嗡嗡作响。 【这帮人是约好的吗？集体发神经？我回国的时候风平浪静，今天这是怎么了？】 【等等！该不会是......】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 看到来电显示是“奶奶”两个字，李薇精神猛地一振，立刻坐起身接通。 “喂？奶奶？” “乖孙儿啊，”电话那头传来江心月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调侃嗓音，“你今天可是拉了坨大的啊。” “啥？”李薇一愣。 “自己上网看看热搜吧，小家伙，”江心月拖长了调子，语气里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托你的福，咱们江家这回，可真是......露了大脸了。” 第53章 这坨确实有点大 挂了江心月的电话，李薇飞快点开了这个世界的“微博”——天机网！ 往首页热搜榜一看，她麻了。 #以一敌百！武道联盟帝都分部惊现历史级别天骄# #神秘女孩身份大起底，原来她叫“江雪”# #华国第五位九零（新纪元190-199）后大圆满现身，“90铂金世代”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震惊！两百壮汉围殴妙龄少女，竟是为了......# #天机网二阶战力榜紧急变更，江雪空降第二，仅次张鹏程# #从豪门恶女到绝世天骄，江雪的华丽蜕变！# #顾谨之、江雪，十年爱情长跑终成正果！# #某民政局内部人员：他们上午刚结婚！真的！太甜了！磕死我了！# #帝都镇守使黄宗师：我看好她！# #沈瑶池vs江雪，谁是你心中的白月光？# #江雪同款连衣裙速来get！# #江雪仿妆教程（手残党也能学）# ...... 一条条刷下来，李薇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 【搞什么啊！高武世界，深渊入侵，你们都不用修炼打怪的吗？这么闲？】 【震惊体都来了？能不能有点节操啊？！】 【还十年爱情长跑，正主知道吗？】 【拜托，民政局那位，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恩爱了？我们那是去上坟好不好！】 【还仿妆？别了吧大姐！求放过！】 【这下好了，彻底社死了家人们......】 她不死心，手指飞快往下滑，滚了十几条，才看到一个汪姓明星新发专辑的词条孤零零挂在榜尾。 这热度......怕是过几天连门都出不去了。 【不行，得跑路！】 【赶紧去裂隙里避难，明天就走！】 她立刻打开网购app，准备置办点装备。 可一看那龟速的预计送达时间，又默默关掉了。 【算了，等不及了。明天直接去商场扫货，实体店一步到位，然后刷怪升级一条龙！】 扔开手机，她准备睡觉，却又猛地坐了起来。 自己成为一阶武者后，还没正经测试过“99+1”状态的持续时间。 明天就要进深渊了，自己最大的底牌肯定得摸清楚！ 想到就做，她重新盘膝正坐，心神沉入眉心。 刹那间，无形的涟漪在卧室中荡漾开来，额心纯白莲瓣摇曳生姿。 李薇指尖一点，按下手机计时器。 00：03 有气流在她周身环绕。 00：05 窗外落下几只鸟雀，在小露台上嬉戏打闹。 00：11 小楼一侧的水景叮咚作响，好像水花在齐声欢唱。 00：20 李薇无事可做，准备在这个状态下尝试修炼《太阴玉莲宝箓》。 01：35 心法进度增加10点。 03：04 心法进度再次增加10点，李薇算了算，两次间隔并不一样。 03：16 果然，又增加了10点，只用了12秒，比前两次都快。 这次好像是因为，刚刚偶有感悟？ 04：57 增加10点，且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眉心开始发胀，快到极限了！ 05：03 李薇再也无法维持，眼前一黑，猛地退出了那种状态。 她脱力般瘫倒在床上，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微弱。 过了一个小时，那种精神被掏空的虚弱感才慢慢褪去。 李薇盘点了下收获，仅五分钟，《太阴玉莲宝箓》的进度就提升了40点。 比昨晚正常修炼快了不知多少倍......就是持续时间太短，cd不明。 【气血（特效：净化）：419/504.3（1精粹补充100气血）】 【心法：《太阴玉莲宝箓》一瓣莲5043/10000（+）；略】 另外，“99+1”的极限大概是五分钟，比第一次维持的时间要长的多。 四分三十秒后，头脑出现昏沉感。 四分五十秒后，出现刺痛感。 五分钟后，每一秒钟都如同被铁签搅拌脑浆。 “冷却时间”还有待观察，上次靠江心月灌顶恢复，参考价值不大。 【还有，近道之体可以天人交感的话，那我这算什么？】 【天人合一吗？】 【哎，还不敢问别人，只能自己摸索......】 她就这么闭着眼，琢磨着，渐渐迷糊了过去。 ----------------- 夜色渐深。 曾家，狂鲨武道馆，帝都总会馆。 “嘭！”“嘭！” 擂台之上，拳拳到肉的闷响不绝于耳，气劲激荡。 顾谨之赤着上身，正在以一敌四。 他脸上还算干净，但从脖颈到腰腹，布满了青紫交错的骇人淤伤，汗水混着细小的血珠，不断从紧绷的肌肉上滑落。 但他浑若未觉，眼神沉郁，攻势疯狂得吓人，每一拳都带着灼热的气血流焰，仿佛要将对手焚烧殆尽。 与他对战的四名武者却打得憋屈，满脸苦涩。 他们只是武馆的高级教练，拿着高薪的打工人罢了。 把这位顾家大少爷打成这样，已经冒了天大的风险，哪里还敢再下重手？ 只能被动格挡、闪避，尽量拖延，消耗他的体力。 擂台下，穿着花衬衫、戴着闪亮耳钉的曾义急得原地蹦跶。 “停停停！顾谨之！你他妈发什么疯？！” “草！你这身伤，下周还怎么结婚？！” 听到“结婚”两个字，顾谨之的动作不滞反狂，拳头更快更狠。 教练们躲闪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出拳格挡反击，又在他身上添了几道新伤。 终于，又过了十几分钟，顾谨之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拳头也失了力道。 一名经验老到的三阶巅峰教练看准时机，一记鞭腿横扫，却在即将接触到顾谨之小腿时猛地收力，化踢为绊。 巧劲一带，顾谨之踉跄着就要摔倒。 他试图稳住身形，眼前却骤然一黑，身体直挺挺倒下。 “靠！快！快上人！” 曾义怪叫一声，第一个蹿上擂台，后面几个工作人员赶紧跟上，七手八脚地将彻底力竭的顾谨之抬下擂台，送往曾义在武馆的专属休息室。 五分钟后...... 顾谨之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郁色。 曾义拿着干净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身上的汗水和血渍，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妈的，疯子......” 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曾义头也不抬，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武道馆工作服，约莫二十岁左右，相貌清秀甜美的女孩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里放着冰袋、纱布、棉棒、碘伏和一瓶曾家秘制跌打药膏。 “曾少，顾少的药拿来了。”女孩声音细细柔柔的，眼神却忍不住往顾谨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瞟。 “放那儿吧。”曾义头也不抬。 女孩放下托盘，却没有立刻走，反而有些扭捏地上前一步，小声说：“曾少，这药膏要揉开了效果才好......要不，我来帮顾少擦吧？” 说完，不等曾义回应，她的手已经伸向药瓶，眼神带着几分羞怯和期待。 “不用。” 一直闭着眼睛的顾谨之突然出声。 声音沙哑，却冷得像冰锥，直刺人心。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漆黑的眸子没有任何温度，落在女孩脸上。 女孩被看得心头一颤，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变得苍白。 曾义见状，皱了皱眉。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他语气还算客气，但警告意味十足，“还有，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这位不是你能惦记的人，别给自己找麻烦。” 女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委屈地咬着下唇，眼圈都红了。 最终还是不敢多说什么，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休息室的门刚一关上，女孩脸上的委屈和羞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快步穿过走廊，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闪身进了旁边的女卫生间。 关上隔间的门，她掏出手机，发出一条信息。 【失败了。】 第54章 刹那的彷徨 休息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曾义叹了口气，走到顾谨之身边坐下，拿起药膏，倒在手心搓热，然后轻轻揉在他肩膀的淤青处。 “嘶——”顾谨之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曾义手上动作不停，嘴上还不住叨叨道：“我说，你今天到底犯了什么病？” “好端端的，跑我这儿来发疯？还一打三？嫌命长了？” 顾谨之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曾义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试探着问：“因为...嫂子？” 顾谨之身体猛地一僵。 虽然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但那瞬间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我就知道！”曾义乐了，一副“看破真相”的得意样，“我就说嘛，你小子十几年来跟个机器人似的，怎么偏偏快结婚了，破事这么多？感情是跟嫂子有关啊！” 顾谨之脸色更难看了，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觉浑身酸痛，使不上劲。 曾义嘿嘿坏笑，又凑近了些，：“哎，说真的，上次你还让哥们给你出馊主意，想让嫂子讨厌你！还说根据情况发展，咱们再商量......怎么，这次见面咋不商量了？” 顾谨之猛地闭上眼睛，薄唇紧抿，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曾义越来越兴奋，一脸姨母笑：“不是吧，大之哥，你该不会......嘴上说不要不要，其实已经喜欢上人家了吧？” 听到曾义的调侃，顾谨之的心脏仿佛被人攥了一下。 那片耀眼的纯白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 试衣间门口，她拎着裙摆轻轻旋转，身姿曼妙，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娇俏。 那一刻的美好，还有两人已是合法夫妻这个事实，让他心头竟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和......牵绊感。 这种感觉，与亲情友情完全不同。 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陌生了。 陌生到让他慌乱，让他无措，甚至让他觉得恐惧。 他怕自己会被软化，会被动摇。 他不能动摇。 所以，他逃了。 现在，他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企图把那道纯白的光从脑海里赶出去。 用一身伤痛，来压制心里的乱麻。 可好像......没用...... 曾义看着顾谨之脸上阴晴不定，差点没憋住笑。 【嘿！越是装得无情无欲，动了心就越是天崩地裂！】 【网络小说诚不欺我！回头必须跟哥几个好好说道说道！】 看顾谨之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曾义觉得应该加把火： “喜欢就喜欢呗，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大之哥，你要再这么磨叽，我可真瞧不上你了啊！” 顾谨之缓缓睁开眼，看向曾义。 “曾义，”他声音沙哑，“如果我......回不来了......”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曾义立刻打断。 可他涂药的手却顿住了，猛地反应过来。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顾谨之。 类似的话，他也曾说过。 但那时他如此说，在曾义听来，更多是一种冷静的剖析，仿佛即将去西疆面对张家迫害的，不是他顾谨之一般。 可这一次......语气完全不一样！ 这......这可是十几年来，特别是五年前顾老爷子重伤，顾家风雨飘摇之后，他头一次见到顾谨之似乎......有些彷徨？ “大之哥......”曾义嗓子发干，心里又酸又堵，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他猛地站起身，在休息室里烦躁地踱了两步，然后停在顾谨之面前，眼神坚定得吓人。 “我不管！我一定要跟你去西疆！” “我太爷爷要是敢拦我，我就满地打滚给他看！” “他就算打断我的腿，我也要爬过去！” “顾张两家的恩怨怎么了？我曾义就是要掺和！” “我倒要看看，他张鹿野敢不敢动我这个曾家本代唯一的男丁！” 顾谨之静静地看着他，之前那点短暂的脆弱迅速被坚冰重新覆盖。 他忍着浑身的剧痛，缓缓坐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拒人千里的清冷。 “曾义，”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这件事，到此为止。” “别让你家老爷子难做，也别给我添乱。”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 “你......”曾义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指着顾谨之，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终于，他炸了！ “操！” 曾义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沙发靠背上，昂贵的皮面“轰”一声炸开，里面的填充物喷得到处都是。 随后，他一把将药瓶子塞回顾谨之手里，扭头就往外走。 “行，你有本事！老子tm不伺候了！” 砰！ 房门被狠狠摔上。 顾谨之看着紧闭的房门，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瓶，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过了会儿，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把药膏揣进怀里，一步一顿，有些踉跄地离开狂鲨武道馆。 ----------------- 李薇是被一阵乱糟糟的动静吵醒的。 还以为天亮了，结果往窗外瞅了眼，外面依然黑漆漆一片。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02：13 “搞什么鬼？”她嘟囔着爬下床，拉开房门，探出个脑袋。 正好看见两个女佣，一人端着水盆和毛巾，一人提着药箱，匆匆忙忙地进入了旁边顾谨之的房间。 接着，一个看上去有点脸熟的司机从卧室退出来，手里还拎着件沾着暗红血迹的t恤。 经过走廊时，他看见了李薇的脑袋，面上一喜，道：“少夫人，您醒着？太好了！您快进去看看少爷吧！他不让我们告诉老爷和夫人，也不让叫医生，可他伤得不轻，这么硬扛着也不是办法啊！” 李薇一听这话，再看到那件“血衣”，呆了呆！ 【卧槽！这是咋了？上午不还好好的吗？】 【难道是婚前狂欢没付钱，被人给打了？】 李薇其实想回去继续睡的，至于什么“伤的不轻”，她压根一个字都不信。 顾谨之要真的伤重，这司机还敢帮他瞒着？ 不过吧，都被看见了，总不好关门继续睡吧？ 她间歇性的记了起来，自己如今是“江雪”。 “咳咳！” 李薇用干咳稍稍掩饰了一下自己那副“无所吊谓”的表情...... 紧接着，她情绪酝酿“到位”...... 然后，脸一垮，脚步“踉跄”地拉开门，一副一百连抽全是白卡的死样子，“哭唧唧”地小碎步跑进了旁边的房间。 结果刚进去，就听到顾谨之压着火气的一声低吼。 “都出去！” 第55章 梅开三度 被顾谨之这么一吼，卧室里的佣人吓得大气不敢出，慌忙放下东西，一股脑儿往外退。 李薇被人群一带，也稀里糊涂跟着出了门。 可人一站在走廊上，她就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老子为啥要出来？】 【老子情都表了，你让我下戏？！】 想明白这点，她脚下一顿，利索地转了个身，“刺溜”一下钻回了房间。 结果她刚进去，背后“咔嘭”一声闷响。 厚重的主卧木门应声合拢，也不知是哪位佣人如此“贴心”。 这下，屋里只剩他们俩了。 李薇老脸微烫，演技瞬间掉线。 不过这一停顿，她也看清了顾谨之的状况。 他只穿了条黑色运动短裤，光裸的上半身、膝盖、小腿，青一块紫一块，部分位置还有干涸的血痂。 此刻，他背对门口，坐在床边，左手拿着个瓷瓶，右手费劲地往自己肩膀后面够，动作僵硬又困难。 “啊这......” 李薇有点懵，堂堂贵公子，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惨样？ 刚听司机说他伤重，还没什么实感。 此时亲眼看到，多少生出些恻隐之心。 可惜，她这点恻隐之心连十分之一秒都没撑住...... “江小姐，你也出去！” 顾谨之没回头，声音凉飕飕的，像是淬了冰。 李薇一听这话，【吆喝，你还挺横？老子还不伺候了呢！回去睡觉不香吗？】 她转身就想走，但是...... 人设又一次间歇性上线了。 刹那间，李薇又转了回来，伸出尔康手，“顾先生，你喜欢......咳咳......你讨厌我什么，我都可以改！” “出......” 顾谨之猛地转头，眉宇间带着锋锐，面色冷漠。 只是，他呵斥的话刚起了个头，冷不丁看见一身浅杏色真丝睡裙的李薇，声音骤然卡壳，心里莫名发慌。 李薇见他转过头，却僵着不说话，场面有点冷。 她决定把场暖回来，立刻在超强记忆里搜寻良师益友...... 【有了！】 李薇精神一振，神情愈发“真挚”，“~这怕不是被哪位妹妹绊住了，竟如此不理人了~” 顾谨之：“......” 空气凝固了许久...... “你......”顾谨之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侧过头，避开她的方向，声音低哑，“你正常点......” 李薇讪讪一笑，从善如流，瞬间收回尔康手，人设下线，本尊上线。 老实说，她有点想脚底抹油了，可瞅瞅顾谨之一身的伤，尤其是背后大块大块的血痂。 她寻思着，真这么走了，良心上多少有点过不去。 这么想着，李薇几步绕过床尾，走到顾谨之面前，脸上笑嘻嘻的。 “要不，我帮你上药？”她提议。 离得近了，女孩身上那股似有若无、清幽空灵的莲香，又一次钻进顾谨之鼻腔。 他下意识垂下头，想避开李薇的杏眸。 可一低头，女孩修长的脖颈、清晰的锁骨，还有睡裙勾勒出的玲珑曲线...... 顾谨之干脆闭上眼，心跳擂鼓，热意从脸颊烧到耳根。 “喂，顾先生，我说话你听到了吗？” 李薇见他又装聋作哑，捡着他右肩没伤的地方推了一把。 这一碰，顾谨之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江...江小姐，你......去换身衣服。” 话一出口，顾谨之一下愣住。 让、让她换衣服？为什么不是直接让她离开？ 难道......自己潜意识里，还希望她回来？ 顾谨之，你真是疯了...... 他脑子乱糟糟的。 至于李薇？她没啥感觉，里面又不是真空...... 要是刚穿越那几天，或者来顾家之前，她或许还会臊得慌。 可自从遇到这个姓顾的，真可谓是占尽......咳咳，真可谓是社死连连。 现在这点场面，算啥？何况...... “衣柜里都是这样的，”她扯了扯裙摆，“这是唯一一件裙摆过膝的......怎么，顾大少想看超短的？” “江雪你......” “呦~怎么不叫江小姐了？” “我......” “我什么我，拿来吧你！” 啪！ 李薇实在受不了这人的磨叽，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药瓶，随即褪去拖鞋，足尖轻点，人影一晃，已经蹲坐在了他背后的床垫子上。 顾谨之一惊，想从床上起来，跟这女人拉开距离。 背后却伸来一只柔嫩的小手，那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然后...... 小手下压，力道却沉得惊人，顾谨之竟被按得动弹不得。 李薇：“乖~搞快点，搞完大家也好睡觉。” 顾谨之：“......” 这女人，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顾谨之心很累，累到放弃了挣扎。 李薇察觉掌下没了反抗的力道，满意点头。 正想给他涂药，却发现血痂周围还有不少脏东西没处理。 无奈，她只能从床头柜的医药箱里拿出生理盐水和棉棒，一边帮他清创一边叨叨，“伤口都没洗干净，你就想糊药了？能不能讲究点儿？” 本以为只是自己的单方面吐槽，没想到顾谨之沉默了两三秒，居然开口了。 “我是武者，不碍事。”顾谨之的声音依旧冷淡，声线却有些微颤。 李薇一想，也是，经验主义了啊。 大家都是武者，谁不了解谁啊。 可能导致普通人伤口感染的事，对武者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于是，她清创的动作就没那么仔细了。 把大片的、碍眼的泥印子擦干净，又重新拿起药膏。 先凑到瓶口闻了闻，咦~味道怪怪的，又香又臭！ “这是药？”她问。 顾谨之僵硬地点点头，居然又一次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曾家秘制的跌打药膏。” “好用吗？”李薇又问。 顾谨之好像成了应声虫，“很好用。” “行，那我开始了啊...”想到什么，她又好心提醒，“疼的话跟我说，我轻点......” 顾谨之：“......” 李薇倒了些药膏在手心搓热，然后轻轻按在他背部的淤青处，耐心地揉开。 手掌下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 一边涂，她一边问。 “这伤咋搞的啊？跟霸王龙摔跤去了？” 顾谨之思索几秒：“霸王龙伤不到我......” 李薇嘴角一抽：“不是，我就开个玩笑，你还真一本正经回答了？” 顾谨之：“......” 李薇：“哎呦喂，这就是传说中的公狗腰？手感不错嘛......” 顾谨之：“......” 李薇：“哇，你看你看，这块肌肉还会动唉！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顾谨之闭着眼，牙关紧咬，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感受着背后细嫩轻柔的触碰，鼻尖萦绕着少女身上清冽空灵的幽香，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甚至...... 羞耻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 顾谨之赶忙夹紧双腿，身体微弓，扭扭捏捏试图掩饰。 “行啦，你够不到的位置都给你涂啦，剩下的我可不管了。” 李薇把药瓶放下，重新蹦下床，拿床尾凳上的毛巾擦了擦手。 回头时恰好看到顾谨之怪异的姿势。 只见他双膝并拢，腰腹紧绷，上半身还微微弓着，跟只煮熟的大虾似的。 【咦？】 李薇杏眸微眯，坏笑刚要漫上唇角。 顾谨之似乎察觉到了李薇的视线，只见他的右手很自然地伸向袜子口，做出艰难弯腰的样子。 【啊？难道是我思想太龌龊？】 【他这是想脱袜子，却牵连到了伤口，躬不下腰了？】 无奈叹了口气，李薇走到顾谨之面前，蹲下来，伸手就要去扯他的袜口，“我来吧我来吧。” “不...不用！”顾谨之脸色爆红，赶忙收腿。 李薇身体稍稍前倾，继续伸手，“客气啥啊？” 两人都没注意到，他俩此时的姿势，如果从门口那个角度看过来的话...... 于是...... 砰！ “谨之！！！我听说......”梁秋实一条腿刚迈进卧室，整个人就僵住了。 砰！ 下一秒，厚重的木门又被飞快地、狠狠地关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屋里，李薇的动作僵住了。 两人傻傻地对视一眼，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看看对方现在的姿势。 他俩脑子都不笨，瞬间明白了刚刚那一幕在别人眼里意味着什么...... 寂静了几秒后。 “啊——！” 李薇捂脸尖叫，整个人都不好了。 【完了完了完了！！！这一回，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顾谨之则像是被雷劈中了，整个人僵硬如石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定格成羞愤与绝望的铁青色。 第56章 计划又得变 清晨，小楼餐厅。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 李薇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面前的粥碗里，手中勺子飞速甩动，吞咽犹如机械。 救命！想原地去世，直接火化发丧一条龙行不行？ 【日了狗了！老子跟这姓顾的绝对是八字不合，天克地冲！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对面的顾谨之也没强到哪儿去。 腰杆挺得像根钢筋，坐姿极其不自然，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上肌肉时不时抽动一下，眼神更是飘忽不定，坚决不跟李薇或梁秋实对视。 主位上的梁秋实倒是风度依旧，慢条斯理地用着餐，姿态优雅得体。 不过，仔细看的话，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泄露了几分心事。 吧唧，吧唧，吧唧！ 李薇用上辈子跟工友抢饭的速度，风卷残云般扫荡了面前的食物。 到了最后，嘴里还鼓囊囊塞着两个虾饺。 “唔......咕咚......内个，梁阿姨，我吃好了！”她“噌”地站起来，动作太猛，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先、先走了啊！” 话音未落，人已经弹射起步，逃也似地冲出餐厅。 至于要去闯深渊裂隙这件事，李薇没说，反正梁秋实答应过，顾妍也肯定会把她的行踪汇报上去。 她现在只想尽快匿了...... 地下车库里，顾妍早就在车边等着了。 看到李薇跑过来，她赶紧递上一个纸袋：“少夫人，您要的东西。” 袋子里是墨镜和口罩。李薇半小时前就打电话让她准备了。 昨天的事情一发酵，她现在也算半个公众人物，基本的伪装还是得有。 两人麻利上车，李薇靠在椅背上，闷闷地吐出几个字：“肘，去环贸中心！” “好的，少夫人！”顾妍应了一声，车子平稳地驶出地库，汇入了帝都清晨的车流。 李薇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顾园她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这次出去，不刷到二阶，打死她都不回来了！ 她要去的地方，官方编号c3-01-045。 c代表低阶裂隙，3代表里面的最高级渊怪是三阶。 01是帝都区号，045是裂隙编号。 李薇管它叫环贸中心，是因为那地方原本就是个大型购物中心，裂隙出现后，整座大楼及附近街区都被官方接管。 现在，武道联盟把商场改造成了武者专属的商业区，卖武器装备的，卖修炼资源的，卖各种情报消息的，应有尽有。 武者们可以在楼上交易、休整，然后直接下楼进裂隙战斗，方便得很。 昨晚从顾谨之卧室出来后，李薇就没闲着，查了一晚上的资料，挑来选去，最后定了这个地方。 ...... 餐厅里，李薇逃跑后，气氛好像更压抑了。 梁秋实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放下手里的汤碗。 她看向依旧沉默的儿子，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谨之，昨晚......” 顾谨之身体猛地一绷，脸颊“唰”地红透了。 他声音有点干，听起来相当狼狈：“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顿了顿，他补充道：“江小......江雪她，只是在帮我上药。” 梁秋实安静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才慢慢点了点头。 她端起手边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氤氲的雾气恰好遮挡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思绪。 她主导的这场婚姻，从头至尾就是一场戏，只希望，这两个孩子，不要真的陷进去才好。 ----------------- 同一时间，张家别院，书房。 张雁声皱着眉，盯着电视里播放的早间新闻，主持人正口若悬河地报道着关于“江雪”的消息。 安叔垂手站在一旁，低声汇报：“家主，帝都分部刚传来消息，江雪不是二阶，是一阶。” “一阶？”张雁声重复了一遍，神色变幻不定。 他沉默了好一阵，才把目光投向旁边的张鹏程：“你现在跟她对上，有几成把握？” 张鹏程的脸色相当难看。 前几天他还在嘲讽顾谨之是“蜉蝣”，结果转头人家老婆就搞出了这么大动静，这脸打得啪啪响。 “哼！”张鹏程梗着脖子道，“她不过是仗着寒潭沉壁的速度罢了！我的排名比她还高呢！” “排名？”张雁声扯了扯嘴角，“你真信天机网的排名？他们一群搞娱乐的，懂个屁的武道！” 张鹏程被噎了一下，脸色更黑了，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张雁声没再看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步，神情严肃。 “江雪的实力，有点超标，计划得变！” “计划又变？”张鹏程直接一个大无语，这是第二次了吧？ “当然要变。”张雁声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变怎么办？你能打的过人家？能打得过一个，还能打得过人家夫妻联手？” “那婚礼还去不去了？”张鹏程问。 张雁声毫不犹豫，“去，怎么不去？联手压制顾家的高手我都联系好了，如果不去，岂不是显得你爹我很呆？” “然后呢？”张鹏程有气无力的。 张雁声惆怅，“......不太好办了啊......” 张鹏程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玛德智障......” “混账东西！”张雁声脸色一沉，手又痒了。 ----------------- 另一边，云家私邸，雅致的花厅内。 云汐端着精致的骨瓷杯，姿态优雅闲适。 在她对面，一个甜美可人的年轻女孩正襟危坐，神态恭谨，正是昨晚在曾家武馆试图接近顾谨之的人。 “半年多前，张家总共安排了十六个女孩，分别进入顾少常去的‘狂鲨武道馆’、‘未名会所’等场所。”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收集情报，如果找到机会，也可以尝试勾引顾少。” “不过，25号，也就是前天上午，上面忽然通知，让我们把精力放到勾引上来。” “我地位太低，不清楚具体原因。” 女孩声线平稳，神情淡定，仿佛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 云汐盯着她，看了会儿，点了点头，摆手，“去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露出破绽。” “是。”女孩起身，躬腰，随即退出花厅。 花厅里又恢复了安静。 云汐的视线投向窗外轻轻摇曳的花枝，面露思索之色。 突然想到什么，她拿起手机，拨通。 嘟——！ “大小姐，咋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您在燕山安心‘摸鱼’就行，事情我绝对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听到“摸鱼”二字，云汐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云澜，你不看新闻的吗？” 云澜：“您不带队，哪知道带队的苦？交流赛还剩三个月了，我哪有时间看新闻？” 云汐：“那你听我说......计划有变，江雪入校的时候，不要找茬了。” 云澜：“为啥？不是说好要给小铮出气的吗？” 云汐：“你打不过她。” 云澜：“我一个二阶巅峰，打不过她一个一阶？” 云汐：“自己看新闻，我懒得解释。” 想了想，她又补充，“学校一定会让江雪加入校队的，你去找雷小雨，让她在入队考核时好好教训江雪。” “另外，记得孤立她，我不希望看到她在青云立足，你懂吗？” 云澜：“保证完成任务！” 第57章 踏入裂隙 216年7月27日。 环贸中心地下，c3-01-045号深渊裂隙整备区。 李薇独自一人坐在小教室里，听着专属于新人武者的深渊裂隙生存教学。 此时，她身上穿着崭新的连帽冲锋衣、厚实的耐磨工装裤，脚下是加了合金衬层的作战靴，脸上还套着个遮住大半张脸的黑色面罩。 背后那个鼓鼓囊囊的中号登山包里，塞满了商家吹得神乎其神的“生存物资整合包”。 就这么一身，花了她八千八百八十八。 要不是继承了江雪的灵讯钱包，她还真买不起。 五分钟后，教室大屏幕上的“科普”短片播放完毕。 负责教学的裂隙调查局女孩看向李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李薇沉默片刻，“短片上说，能随时出来吃饭休息？” 女孩点头，“可以，只要你想回来，念头足够强，并找到‘楼梯’，很快就能返回。” 她补充道，“记住，裂隙中是没有方向和距离概念的。” 李薇指了指自己的登山包，“那这些东西？” 女孩脸上露出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那是无良商家专门坑新人的。” “你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当然，也不算完全浪费，以后想去爬山露营什么的，倒是能派上用场。” 李薇感觉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她又问，“你们这儿还提供作战服？” 女孩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表情无辜，“对呀，第一套免费领取，后续购买也有官方补贴。” “毕竟，每一位愿意进入裂隙的武者，都是在为我们分担压力。” 女孩上下打量着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的李薇，好心提醒。 “普通衣物根本扛不住裂隙环境的侵蚀。” “你要是不想被人看光，最好还是穿我们提供的制式作战服。” 李薇的脸彻底黑了。 她现在就想冲上楼，把那个武者户外用品店老板的脑袋拧下来。 “还有其他问题吗？”女孩再次询问。 李薇深吸一口气，为自己逝去的八千多块钱默哀一秒，随后摇了摇头。 “没了，我现在能进去了？” “等一下。” 女孩打开手边一个充满科技感的盒子，取出一枚样式简洁的银色手环。 “这是‘秩序手环’，你戴好。” 李薇接过来，套在自己白皙纤细的手腕上。 “注入一丝气血激活它。”女孩指示道。 李薇依言照做，一丝气血顺着手环与皮肤接触的地方流了过去。 咔哒。 秩序手环自动收缩，紧密地贴合住她的手腕，仿佛长在上面的一般。 紧接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气血被手环牵引而出，沿着环身流转一圈，又回到了体内。 以李薇远超同阶的感知力，能清晰察觉到气血每次流转都会有微乎其微的消耗。 只是消耗量实在太低，甚至远低于气血自然恢复的速度，普通一阶武者恐怕根本感觉不到。 女孩见她戴好，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进入裂隙后，每隔一个小时，秩序手环会震动一次。” “震动时，你必须立刻大声数数，从一数到九。” “数对了，手环会停止震动，进入下一个计时周期。” “如果数错了，手环会瞬间勒紧，此时，你必须马上重新数，直到数对为止。” “千万记住，一旦数错，必须第一时间远离渊怪，摆脱战斗，并在脑子里产生‘我要回去’的强烈念头。” “然后一边想，一边寻找向上的通道，只要你想回来，爬一层楼就可以了！” “切记，如果不这样做，你会彻底迷失在里面，并被侵蚀同化为深渊的一部分。” 李薇右手下意识抚过左腕冰凉的银环，后颈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鬼地方，跟她想象的好像不是一回事啊。 其实她也是今天才搞明白，深渊是深渊，裂隙是裂隙。 裂隙是深渊侵蚀现实世界所形成的一片特殊地带。 【唉~原本以为，深渊裂隙就是个异空间副本。】 【刷刷怪，爆点装备材料，简单直接。】 【竟搞的如此复杂......】 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被几句话吓回去。 何况，武道联盟管控下的裂隙大体还是很安全的，至少外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进进出出的武者们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调查局女孩看到李薇凝重的表情，又笑了起来，语气轻松地安抚。 “刚才说的那些，只是例行风险告知，按规定必须讲到。” “其实c级裂隙危险度很低的。” “只要你不瞎跑，别一头往‘深处’扎，或者在里面待太久不出来，基本不会遇到我说的那种极端情况。” “不过你才一阶，实力还比较弱，建议就在‘浅层’活动。” 李薇稍微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女孩口中的“深”与“浅”，并非是物理上的概念。 深渊裂隙，本质上是深渊力量侵蚀现实世界的边界地带。 越靠近现实世界这一侧，人类熟识的规则越稳定，秩序越强，被称为“浅层”。 越靠近深渊那一侧，规则越混乱，秩序越弱，被称为“深层”。 这是一种人为定义的参照，用来帮助武者定位。 毕竟，人类如果长时间失去方向感，很容易陷入巨大的精神焦虑。 这一点，哪怕是武者，至少下三阶的武者，是很难克服这种本能的。 ...... 教学结束。 李薇在女孩指引下，领取了一套同样可以遮脸的黑色作战服，录入了身份信息，并寄存了自己的私人物品、衣物和登山包。 随后，女孩把她送到一列长长队伍的末尾。 两人简单道别后，李薇便跟着队列，缓缓走入一条宽阔而笔直的金属甬道。 甬道两侧是冰冷的合金墙壁，头顶灯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大概十分钟后，她终于看到了深渊裂隙的入口。 那里并不是想象中巨大的光门或者能量漩涡，而是一片......扭曲的空气。 就像夏日正午柏油马路上升腾的热浪，但更加粘稠。 光线在那里发生了奇怪的折射，形成一片模糊的区域，完全看不清内部的景象。 排在前面的人一个个走进去，身影没入那片扭曲，就像石子投入水中，只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消失无踪。 组队的人，则紧紧拉着手，一同进入，一同消失。 裂隙调查局的灰制服们在这里设立了最后的检查点。 进入前，每个人都要再次接受身份核验，程序相当严谨。 很快轮到了李薇，灰制服小哥示意她摘下面罩。 看到李薇真容的一瞬间，他愣了愣，两三秒后才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为她走完了核验程序，腼腆的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注意安全。”小哥低声提醒。 “谢谢。” 李薇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随后，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压下心头那丝源于生物本能的抗拒，迈开脚步，踏入裂隙。 第58章 模特 没有眩晕，没有失重，更没有那种被揉进下水道，然后又被拉出来的恶心感。 就像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水膜。 眼前一花，李薇已经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停满了各式车辆的地下停车场。 她手中紧握着蝉翼软剑。 气血灌注下，剑刃绷得笔直，如同她此时的心弦。 她警惕地扫视四周，毫无异常。 或者说，这里，实在是太过寻常了。 整座停车场......至少是李薇目之所及的区域。 灯光明亮，地面整洁，一排一排的汽车停在各自的车位上。 有些车崭新锃亮，有些则带着不久前行驶留下的尘土。 李薇嗅了嗅，一股混杂着汽车尾气、环氧地坪涂料以及焦糊橡胶的气味儿充斥鼻腔。 这味道她熟悉极了......因为，顾园的地下停车场，武道联盟的地下停车场，上辈子去过的地下停车场......但凡是个地下停车场，都是这个味道。 时间仿佛在这里按下了暂停键，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某个休息日的下午，商场还在营业时的景象。 “一个人都没有？进入的位置是随机的吗？”李薇小声嘀咕，并开始试着移动。 她运转气血，用上了寒潭沉璧的身法诀窍，行动间悄无声息。 起初她还算谨慎，利用立柱和车辆交替掩护，缓缓探索。 然而几分钟过去，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她开始不耐烦了。 无论她走到哪里，入目的永远是一排排的车辆，一个个千篇一律的路线标识，一块块花里胡哨的广告灯牌，重复而单调！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只剩下绝对的安静与孤独。 这种感觉让李薇很不舒服，心头压抑的厉害。 【艹！老子是来刷怪的？怎么搞得像是在玩恐怖游戏？】 她恼了，小暴脾气一上来，什么谨慎稳重，统统都顾不上了！ 她脚尖在地面一点，身法催到极致，整个人像一道黑色的影子，在车辆，通道，立柱间急速穿梭起来。 四五分钟后...... 李薇横跃七八米，飞过行车道，稳稳落在对面一辆红色小车的引擎盖上。 然后她掐起腰，扯着嗓子，“喂——有人吗——？！” 喊完，再看四周，还是老样子，连根渊怪毛都没找着。 【尼玛，怎么找怪这么费劲？】 她低头看了眼地面上的字母标识——f。 【我进来的时候是c区，跑了很远了啊......】 “喂！渊怪大爷！出来接客啦——？”她不死心，又嗷嚎了一声。 结果，除了自己的回声，啥动静没有。 这一幕，若是被其他武者看到，下巴估计得掉地上。 这个世界的渊怪，既不会爆“晶核”，也不会爆装备、爆材料。 它们带来的只有杀戮与侵蚀。 除了那些专门捕捉渊怪的武者狩猎队。 绝大部分武者进裂隙，都是来找“存在物质”的。 “存在物质”到底是什么，除了官方研究人员，恐怕没人说的明白。 只知道它是制作所有武道相关物资的核心材料之一。 比如李薇身上的作战服，江家核心成员的标配蝉翼软剑，都掺入了或多或少的“存在物质”。 否则根本无法在裂隙环境下维持稳定。 “存在物质”会不定期的在裂隙中出现，它可能是一颗宝石、一缕纤维、一个水杯，一张卡片、一部手机、一枚硬币、一片叶子等等等等。 它会散发特殊波动，武者只要靠近，就能清晰感应。 只要得到它，无论是卖给官方，还是出货给私人渠道，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所以，正常武者进裂隙，都是躲着渊怪走，专心找“存在物质”。 像李薇这种，嗷嗷叫着满世界找怪打的，绝对会被当成神经病。 【得，裂隙调查局那小姑娘没骗我，c级裂隙确实不危险......但我不需要这种安全好不好！】 【尼玛，老子刚才为啥会紧张？】 李薇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极度的无语。 她想，要不要找个楼梯，进入“深层”看看。 毕竟，按照“科普”视频的解说，想要进入更“深”的区域，要穿过类似楼梯的，具有象征意义的地方。 不过琢磨了一下，她还是放弃了，短片里也说了，裂隙环境对渊怪的实力有增幅。 她还是想在“浅层”打个怪试试水，熟悉熟悉情况，免得托大翻车。 这跟她在联盟大楼1v200可不一样，裂隙里玩脱了，那是要死人的。 打定主意，李薇再度跃起，身形跟鬼影似的到处乱窜。 同时，她还扯着嗓子唱上了，希望能把怪给引出来。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李薇身为武者，对身体的控制力极强。 她一开腔，竟然意外的好听。 歌声回荡在诡异空寂的地下停车场内，又突兀又和谐。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李薇不再控制急速移动时的风啸与战靴落地时的踏音。 咣！ 她踩瘪了一辆高档轿车的车顶，再一发力，a、b、c、d四柱与顶部的连接点轰然塌陷，玻璃、金属梁和胶皮垫崩得到处都是。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 来到区域尽头，她一脚蹬在停车场边缘墙壁上，瞬间变向，横飞十余米的距离，落在另一条行车道正中。 “~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 她又穿过一片停车位，当地面和墙上的标识变成“g”的时候，突然！ 嗒......嗒......嗒...... 一阵特别单调、机械，听着就很僵硬的脚步声，从角落里传了出来。 “~我最~亲爱的祖国~我永远紧依着你的心窝~” 李薇的歌声一下子兴奋起来！ 身形瞬间直角转弯，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附近的空车位上，站着个穿保安制服的玩意儿，可脑袋和四肢，却是服装店里人偶模特的样子。 它的外表漆黑漆黑的，听到歌声，正嘎吱嘎吱地转过头来。 “~你用你那~母亲的脉搏~向我诉说！！！” 噗呲！ 寒光一闪而逝。 保安模特身首分离，躯干与四肢刹那散架，断口处黑气翻涌。 一缕微弱的黑光从中飞出来，嗖一下钻进了李薇的眉心。 【深渊精粹：203→212】 她蹙了蹙眉，【才9点？一阶的小卡拉米，呸！】 第59章 深入 李薇掂了掂手中软剑，回忆刚刚削断“模特”脖子时的手感。 【跟砍云八斤的时候没啥区别，气血也不见怎么消耗，还不如赶路时用的多......】 【看来，一阶渊怪对我确实构不成什么威胁。】 她瞥了眼属性面板。 【气血（特效：净化）：493.1/504.3（1精粹补充100气血）】 刚才一路飞奔加一次出手，才用了十几点气血。 李薇觉得还行。 自己根基满格，成为武者后，气血的恢复速度远超常人。 这点消耗，一会儿就回来了，根本不值一提。 更别提还有深渊精粹这个“蓝瓶”没用呢。 昨天，她和顾谨之都耗空了气血。 但是，她睡一觉就元气满满了，顾谨之今早还一副肾虚模样。 这就是差距，而且还是跟顾谨之这种天才对比。 【对，还有“净化”特效......】 江心月说过，白莲的“净化”之力天生克制渊怪。 自己杀怪如此轻松惬意，多半和这个特效脱不了干系。 信心彻底建立，李薇顿时没了在这里继续搜索的耐心。 效率太低了，甚至还不如前几天在斗兽场挂机来得快。 她不再迟疑，沿着地下停车场的边缘地带，开始寻找通往更深处的“通道”。 停车场空间不小，但以李薇的速度，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一个电梯间。 里面并排着三台电梯，再往里走，是一道厚重的防火对开门，通向楼梯间。 李薇随手按了按电梯的上下按钮，毫无反应，正如预料之中。 她没做停留，直接伸手拉开沉重的防火门，迈步进入楼梯间。 刚一踏入，李薇就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楼梯间里也有照明灯，但光线比外面停车场昏暗许多，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纱，沉闷而压抑。 空气中，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淡淡的霉味，有点像她上辈子住过的老旧居民楼里的气味。 【开始远离现实侧了吗？】 李薇心中了然，直接无视了向上的楼梯，选择了往下走。 虽然知道在深渊裂隙里，只要自己不产生“我要回去”这样的念头，向上向下根本没什么区别。 但她还是更倾向于遵循下意识的直觉——往“深处”去，自然是往下走。 她身形如风，急速冲下一层楼梯。 嘭！ 李薇一脚踹开下一层的防火门，正准备冲出去，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动作一僵。 她没有出现在预想中的下一层停车场电梯间。 反而置身于一家装修看上去颇为奢华高档的女装店内！ 李薇愕然回头，身后是一扇小巧的木门，门边清晰地挂着“试衣间”三个字的标牌。 【卧槽，深渊裂隙这么颠的吗？】 心中刚升起一丝荒诞感，脑后便有恶风袭来。 李薇嘴角一撇，连头都懒得回，身形瞬间模糊，原地消失。 咣啷啷——！ 一个由破旧衣物、塑料假人模特的残肢断臂以及一些闪亮的金属配饰胡乱拼凑起来的类人形怪物，猛地扑了个空。 咣啷啷——！ 它沉重的身躯直接将试衣间的小木门撞得粉碎。 怪物甚至来不及调整姿势，一道冰冷的剑光便已斜斜掠过。 蝉翼软剑悄无声息地将其躯干一分为二。 哗啦啦啦！ 组成怪物的各种零碎物件失去了力量维系，滚落一地，一道微弱的黑光从中飞出，没入李薇体内。 【深渊精粹：212→223】 这次是11点嘛，李薇摩挲着下巴。 就在这时，左手腕上的秩序手环突然传来一阵剧烈而清晰的震动。 李薇心头猛地一跳，瞬间收敛所有杂念，几乎是本能地张口大声数数：“1、2、3、4、5、6、7、8、9！” 最后一个数字的尾音刚落，手环的震动戛然而止，恢复了平静。 刚才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差点漏了一拍，还好，数对了，什么诡异的事情都没发生。 【这就过去一小时了？时间过得还真快......】 【唉，一小时才刷了20点......烦！】 【八月二日婚礼之前得赶回去，我得抓紧时间了！】 【开杀！】 李薇不再耽搁，大步冲出这家女装店，站在了商场中庭的环形走廊上。 抬头看了看悬挂在半空的楼层指示牌。 l2！ 【我记得很清楚，刚刚进电梯间时，停车场的楼层标识是b2。】 【下了一层楼梯，结果直接跑到地上二层来了？这地方真是绝了！】 她再次转动身体，环顾四周。 视线所及，无论是店铺的招牌、陈列的商品，还是墙壁的涂装、地面的瓷砖，所有东西的色彩都像是褪了色的彩照，饱和度低了一个级别，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陈旧和死寂。 “areyouokey——！！！” 她喊了一嗓子，随后等了几秒，除了自己浅浅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动静。 【妈的，还得我自己来！】 李薇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下情绪。 “~爱你孤身走暗巷~” 嘹亮的歌声再次响起，这次换了首带劲儿的。 “~爱你不跪的模样~” 她一边唱，一边沿着中庭边缘快速移动，作战靴踏在地砖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回响。 “~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歌声在死寂空旷的商场二层回荡，这次似乎很快就有了效果。 左前方一家运动品牌专卖店的玻璃橱窗“哗啦”一声轰然破碎，一个穿着背带...咳咳...篮球服、手里还黏着个篮球的男性假人模特猛地冲了出来。 它木着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动作僵硬却迅猛地直扑李薇而来。 “~爱你破烂的衣裳~却敢堵命运的枪~” 李薇歌声不停，脚下步伐却如同鬼魅般向侧面滑开半步，轻描淡写地让过了怪物的扑击。 噗！ 蝉翼软剑顺势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寒光，怪物应声散架。 【深渊精粹：223→234】 【还是11点......凑合吧。】 她脚下毫不停歇，继续沿着走廊前进。 “~爱你来自于蛮荒~一生不借谁的光~你将造你的城邦~在废墟之上~” 咣当！ 旁边一家金碧辉煌的珠宝店大门被猛地撞开。 一头形态扭曲、浑身漆黑的玩意儿冲了出来，身上还胡乱“长”着好几条粗大的金链子，随着它的动作叮当作响。 “~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李薇甚至没多看它一眼，反手就是一剑递出。 噗嗤！ 怪物的动作瞬间僵住，随即整个爆散开来，又贡献了一缕精粹。 【深渊精粹：234→244】 接下来的近两个小时里，秩序手环又准时震动了两次。 每一次震动，李薇都如同条件反射般立刻停下所有动作，大声从一数到九，不敢有丝毫犹豫和怠慢。 数对之后，手环恢复平静，她才继续自己的“引吭高歌”杀怪大业。 这两个小时，她几乎跑遍了整个被无形力量放大了许多倍的商场二层。 总共击杀了9头奇形怪状的一阶渊怪，每次击杀获得的深渊精粹在8到12点之间波动。 最终成果是......【深渊精粹：307】 “玛德，还是慢！” 李薇停下脚步，有些烦躁地抓了抓作战服的头套。 【《太阴玉莲宝箓》第一瓣莲还要接近五千点才能升级，照这速度，猴年马月才能升二阶？】 【不行，不能再在这磨蹭了！】 她对这一层的收益彻底失去了耐心。 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很快，她又发现了一个楼梯的标识。 这次，她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朝着楼梯间冲了过去。 依旧是习惯性向下。 里面的昏暗和霉味儿似乎更重了些。 嘭！ 撞开防火门，她呼吸微微一滞。 熟悉的地下停车场。 但这次，比她最初进入的那个，要破败荒凉太多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视线所及，所有车辆都蒙着一层灰尘，不少轮胎甚至已经干瘪。 墙壁和天花板上有霉斑蔓延，灯管只有一半还亮着，光线极其黯淡。 最明显的变化，还是色彩。 这里的色彩饱和度比刚刚又低了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鬼地方......真不舒服。】 李薇皱了皱眉，【算了，先引怪！】 她刚准备再次开嗓，来一首更劲爆的。 突然！ 一阵杂乱急促的打斗声，隐隐约约从停车场深处传来。 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人类的呼喊？ “有人？” 李薇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这是碰到其他武者了？ 她立刻收敛了自身气息，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潜行过去。 第60章 抢怪 越深入停车场，腐朽的气息便越发浓重，几乎令人窒息。 李薇屏着呼吸，身形在废弃车辆间悄无声息地穿梭，很快，前方豁然开朗。 不远处，五个形态扭曲、散发着浓郁黑气的怪物，正围攻着四名穿着墨绿色作战服的武者。 这些怪物的模样已经脱离了人类造物的范畴，只剩下臃肿的肉瘤和不成比例的肢体。 它们的身高大多超过两米，有的甚至接近三米，明显是二阶渊怪。 四名武者中，三人正竭力抵挡，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伤势。 最严重一人腰侧开了个大口子，鲜血浸透作战服，脸色苍白，动作迟缓，每一次格挡都异常艰难。 还有一人背对战场，正拿着一把大锤，疯狂地敲击旁边承重柱的水泥表层。 哐！哐！哐！ 水泥碎块不断剥落，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钢筋骨架。 他的目标，是其中一根与众不同、隐隐散发着微弱银灰色泽的钢筋！ 李薇躲在十多米外，看着那人卖力的样子，心里默默配音，【八十！八十！八十！】 “老秦！快点！老子快顶不住了！” 负责正面防御的络腮胡大汉怒吼，手中长柄战斧挥舞，勉强逼退一只扑上来的怪物。 “妈的！这鬼东西嵌得太深了！” 那个叫老秦的武者满头大汗，手上工具换成了合金镐，使劲抠了几下，“钢筋”却纹丝不动。 “队长！撤吧！再不走，大家都得死在这儿！”腰部受伤的武者咳出一口血沫，声音带着绝望。 络腮胡大汉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看了看近在咫尺却抠不出来的钢筋，又看了看岌岌可危的战局，猛地一咬牙。 “撤！老秦，别管那东西了！保命要紧！” “不行！就差一点了！这玩意儿少说一公斤，拿出去能卖一千万！”老秦眼睛通红，根本不听劝，反而更加用力地撬。 “你他妈找死别拉上我们！” 队长怒骂，这一分神，立刻被那只体型最大的渊怪抓住破绽。 它的利爪倏然伸长一倍有余，狠狠扫过他的胸口。 噗！ 队长踉跄后退，胸前作战服被撕裂，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队长！” 仅剩的年轻武者惊呼，压力骤增，瞬间被两只渊怪缠住，险象环生。 腰部受伤的武者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老秦还在跟墙壁较劲。 队长捂着胸口，看着再次扑来的渊怪，脸上只剩下惨然和绝望。 完了......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色的影子，毫无征兆地、如同鬼魅般插入了战场！ 快！ 极致的快！ 同时，又安静到极致！ 仿佛掠空而来的黑影，只是他们濒死前的幻觉！ 嗤！嗤！嗤！嗤！嗤——！ 数不清的利刃入肉声连成一片，细密而急促。 如同热刀切过黄油。 围攻着众人的五只二阶渊怪，动作同时僵住。 下一秒......哗啦啦啦啦！ 它们的躯体轰然解体，散成一地的漆黑尸块儿。 【深渊精粹：307→454】 李薇随手挽了个剑花，蝉翼软剑发出一声轻鸣，悄然隐没。 动作行云流水，潇洒帅气。 但这一次，她的消耗其实不小。 五只二阶渊怪，她平均每只砍了超过二十剑，一次出手，就消耗了接近两百点气血。 不过，收获也是惊人的，精粹一口气刷了接近一百五十点。 【爽！照这个效率，二阶指日可待！】 她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略微调息，同时目光已经投向了停车场更深处。 而被救下的四名武者，此刻全都僵在原地，如同石化。 络腮胡队长捂着胸口，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眼神呆滞。 那个年轻武者还保持着防御姿态，一脸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前方。 倒在地上的伤员，挣扎着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就连那个一直埋头凿墙的老秦，也停下了动作，手里还握着镐，呆呆地看着瞬间空旷下来的战场，以及那个站在场中、身形纤细的黑衣女人。 秒......秒杀？ 五只足以团灭他们的二阶渊怪，就这么......没了？ 要知道，络腮胡队长可是三阶武者！ 就算有着位阶优势，他对上那只体型最大的渊怪，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毕竟，裂隙的环境，对渊怪是有增幅的。 短暂的死寂后，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巨大的震骇。 “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队长最先反应过来，顾不得胸口的剧痛，挣扎着想要行礼。 另外两人也是一脸的感激和敬佩，看向李薇的眼神如同看神仙。 只有承重柱旁的老秦，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了那根裸露出来的、散发着特殊光泽的钢筋。 其他三人见到老秦的动作，脸上的感激也僵了一下，眼神中同样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和......羞愧。 这位前辈实力如此恐怖，她会不会......对这件价值千万的“存在物质”动心？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 李薇连看都没看那根“钢筋”一眼，仿佛那玩意儿就是根普通的废铁。 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或者那根钢筋上。 确认周围暂时没有其他渊怪后，她甚至连句场面话都懒得说。 脚尖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轻轻一点。 咻！ 黑色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残影，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停车场更深、更黑暗的区域，转瞬间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尽头。 四人面面相觑，沉默许久。 感激、庆幸、茫然，最后都化作了深深的羞愧。 ----------------- 进入“深处”，渊怪的密度明显上升。 都不用她主动引怪了。 一路飞驰，时不时就有渊怪嘶吼着从阴影里扑出来，大多是一阶的，但也开始频繁出现二阶夹杂其中。 作为它们主动献身的奖励，李薇每次都是一道迅捷无声的剑光送出，赐予它们彻底的安眠。 【嗯，二阶的皮确实厚了点，不过也就那样。】 【多砍几剑的事儿。】 期间，她又遇到了两拨正在与渊怪缠斗的武者。 情况比第一拨强一些，大多还能应对。 但李薇来者不拒，见怪就抢，毫不犹豫。 她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所过之处，剑光闪烁间，渊怪成片倒下，化作她的精粹。 而被“抢”了怪的武者们，非但没有丝毫怨言，反而个个面露喜色，看着李薇的背影，眼神那叫一个热切，仿佛赶上了楼下超市鸡蛋买一送一还打一折的大酬宾。 毕竟，像李薇这种，只杀怪，对“存在物质”视而不见，甚至主动帮你清怪开路的傻子，社会上已经不多了。 对绝大多数进入裂隙的武者而言，渊怪就是阻碍他们寻找“存在物质”的麻烦，是随时可能夺走他们性命的威胁，能避则避，没人愿意跟这些鬼东西死磕。 李薇这种主动清怪的行为，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活菩萨下凡。 当然，也有人想上前搭话，套套近乎，或者试图跟随这位大腿，沾点光。 但都被李薇用快到离谱的速度远远甩开，连背影都看不见。 渐渐地，她的事迹，开始在这片区域的武者间悄然流传开来。 ...... 第61章 志愿者 28日，清晨。 整备区临时休息室，李薇睁开双眼，从简易行军床上坐起。 房间不大，只有四张床，其他三张空着。 原本睡在这里的三个小姐姐后半夜就离开了，此时只剩李薇一人。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昨天长时间高速移动和高频率出剑带来的疲惫感已经消散大半。 【深渊精粹：1233】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小成607/1000（+）】 看着属性面板上的数字，李薇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了弯。 这效率，比斗兽场挂机可快太多了！ 就是有点废人...... 还有，战斗果然能提升战法，就是效率有点低。 “99+1”模式下，提升速度倒是快，但那是底牌，不能乱开。 还有，昨晚睡前，她的精神一阵放松，心中明悟，这是“99+1”状态“冷却”完成了。 如此推算，使用一次的恢复时间差不多要24小时左右...... 李薇正盘算着...... 咕咕——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唉，不想了！】 【先去吃点东西，然后买几支营养剂带着，今天继续肝！】 官方售卖的营养剂掺入了微量“存在物质”，可以无视深渊环境的侵蚀，方便武者在裂隙内补充能量和水分。 李薇昨天没买，打到下午时，饿得眼冒金星，刷怪效率暴跌。 她决定吃一堑长一智，今天的自己一定要更持久！ 打定主意，李薇穿好作战服，拉上兜帽和面罩，前往餐厅。 整备区的公共餐厅此刻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混合的香气。 武者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大口吃喝，一边高声谈笑，气氛热烈。 李薇端着一个堆满食物的大餐盘，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她还在热搜上挂着呢，此时可不想被人认出来。 然而，她刚拿起筷子，就有人谈起了她。 “哎，听说了吗？昨天咱们这边出了个猛人！” “啥猛人啊？快说说！” “一个女的！穿一身黑，那速度，嗖嗖的，跟鬼影儿似的！砍二阶渊怪，就像砍瓜切菜，咔咔的！”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几阶啊？” “谁知道呢！反正老王他们队昨天点儿背，撞上五只二阶的，眼瞅着就要交代在那儿了，结果那女侠‘咻’一下就出现了，‘唰唰唰’几下，怪全没了！关键是，人家只杀怪，不要‘存在物质’！” “卧槽！还有这种活菩萨？！” “可不是嘛！昨天好几拨人碰到过！都说她只杀怪，别的啥都不要！人送外号‘黑衣小菩萨’！” 噗——！ 李薇刚喝进嘴里的一大口豆浆差点直接喷对面墙上。 【黑......黑衣小菩萨？？？】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这什么鬼外号？！逊爆了好不好？！】 她尴尬得恨不能把整张脸都埋进餐盘里，脸颊在面罩下烧得滚烫。 幸好，并非所有人都在讨论“小菩萨”那点破事。 这边话音刚落，后边另一桌又有人压低声音议论起来。 “喂，听说了吗？大概半个钟头前，有个灰制服被人用担架抬出去了，浑身都是血！” “嗯？有这事？我刚睡醒，没看见啊。”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估计是遇到硬茬了，啧啧，那血流的......” “嘶——！不能够吧？c级裂隙而已，调查局的人能被伤成那样？” “灰制服跟咱们不一样，他们老往‘深处’钻，危险着呢。” “也是......” 交谈声渐渐低沉下来，后面的内容被其他食客的高谈阔论所掩盖。 李薇扒拉着餐盘里的食物，心里也泛起一丝嘀咕。 【不会吧？出事儿了？难道我有柯南体质？】 【还是说，昨天我动静闹的太大了，惊动了什么厉害的玩意儿？】 【不至于吧...我也就杀了杀二阶的，看着数量多，但我就一个人，再多能多到哪里去？】 她正暗自思索间。 “紧急通告！紧急通告！” 餐厅顶棚的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声后，清晰的女声传遍大厅，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注意！c3-01-045号裂隙即刻起将暂时封闭，所有武者请在整备区待命！” “重复一遍，c3-01-045号裂隙即刻起将暂时封闭......” 餐厅内瞬间炸开了锅，嗡嗡的议论声四起。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封闭了？” “卧槽！待命？我正准备回家呢！还能走吗？” “妈的，搞什么啊？啥时候解封啊？我们小队刚接了捕捉‘章鱼怪’的任务，有交货时限的啊！” 李薇也皱紧了眉头，筷子停在半空。 【封闭了？那我这升级大计岂不是要泡汤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抱怨声此起彼伏之际，广播内容再次变化。 这次不再是之前那个悦耳的女声，而是一个带着沙哑和疲惫的浑厚男声。 “各位！我们有一支极端重要的小队在深层区域遭遇大规模渊怪暴动，被困失联！情况危急！需要紧急支援！” “重复一遍！这次救援行动极端重要！我们的人手严重不足！需要各位的帮助！请所有愿意加入救援行动的武者，立即前往3号入口集合！” 餐厅内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救援？” “被困了？还是极端重要的小队？” “我猜队里肯定有大人物！不然不会这么大阵仗！” “大人物不至于，你见调查局给过谁面子？我看八成是什么重点培养的天才吧？估计是怕折在里面，几年前春城那次裂隙大救援不就是为了个天骄么。” “走！去看看！能帮就帮一把！调查局平时也帮了咱们不少！” “同去同去！算我一个！老子这条命当年就是调查局的人救回来的，这回正好还上！” 短暂的骚动和议论后，餐厅内大概有一小半，近百名武者猛地起身，餐盘都来不及收拾，便前挤后拥地朝着餐厅外冲去，脚步声杂乱而急促。 留下的人，有的面露犹豫和挣扎，有的轻轻摇头叹气，有的则继续低头吃饭，仿佛事不关己。 李薇也愣住了。 官方的人出事了，还是因为渊怪暴动。 虽然她进入裂隙的初衷是为了自己升级变强，但骨子里那份属于华国人的集体荣誉感和责任感，让她很难做到视而不见。 【刚唱完《我和我的祖国》，考验就来了？】 她心里叹了口气，再也坐不住了。 将最后一口食物咽下，她也跟着人流冲了出去。 ----------------- 3号入口前方的大厅中，已经聚集了黑压压一片人，粗略估计，少说也有三百号。 最前方，站着一个身穿笔挺灰制服，灰头发，国字脸，肩扛两杠三星的中年男子。 他没有使用扩音设备，但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情况紧急，时间宝贵，我长话短说。” “裂隙内部空间混乱无序，路线都是随机变化的，我们无法进行点对点的精准支援。” “唯一的办法，就是人海战术，撞概率！” “因此，本次救援行动，不组队，不规定方向，只有一个目标——以最快的速度，向裂隙最深处突进！” “我再说一遍，是单独行动！没有队友配合，没有后勤保障！” 男人的话锋猛地一转，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所以，给你们三十秒的时间考虑！不想去的，或者觉得自己实力不足的，现在可以自行退出！调查局不会因此责怪任何人，我们感谢你们来到这里的勇气！” 话音落下，人群中出现了一阵明显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短暂的犹豫、挣扎和权衡后，大约有一半人默默低下头，转身离开了大厅，脚步略显沉重。 但与此同时，依旧有人陆续从其他地方赶来，搞清楚来龙去脉后，有的毫不犹豫站进人群，有的则无声离开。 三十秒后，大厅里的人数稳定在了两百左右。 加上调查局紧急集结的十几个备勤小队，总人数接近四百人。 中年男子看着这些留下来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紧攥着的拳头，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虎目之中似乎有微光闪动。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了些。 “记住，你们的任务是支援！不是送死！” “无论你们是否找到被困小队，一旦事不可为，请立即撤退！” “你们的生命，同样宝贵！国家不需要无谓的牺牲！” 他再次郑重地扫视下方的人群，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武道大学的学生、家里的独生子女、或者家中有未满十岁儿女的，请你们立即离开！” 这一次，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留下来的两百多名志愿者，无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 他们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或直视前方，或微微低垂，像一片沉默的森林。 李薇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眼眶微湿，心潮悄然澎湃。 【嘶，老子泪点变低了吗......】 灰发男子的眼眶同样红了。 他猛地挺直了身体，抬起右手，对着台下所有的志愿者，敬了一个无比庄严、无比标准的军礼！ ...... “全体都有！” “马上发放武器、防具和补给！” “想给家人留言的，找工作人员，每人一分钟，抓紧时间！” 早已待命的文职人员立刻上前，开始紧张而有序地工作。 李薇跟着队伍，默默排队领装备，同时还不忘舔了舔嘴唇。 【这回不知道能爆多少精粹？】 第62章 最长的十分钟（为叱叱白毛猫大佬加更） 距救援行动开始还有——10分钟 李薇掂了掂手里的制式长剑，入手沉甸，质感冰凉。 蝉翼软剑虽好，但多一手准备总是没错的。 护甲的话，她选了一件半身轻铠。 科技感十足的六边形甲片只勉强护住了胸腹要害，极轻的重量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她的速度优势。 旁边那位全身重甲，手持刀盾的老哥，看起来倒是安全感十足。 可惜，她学不来，那种重量太影响速度了。 领完装备，装满补给品的小车也推了过来。 负责分发的居然还是昨天给她上课那个调查局姑娘。 见到李薇，她愣怔一瞬，愕然开口，“你一个一阶，来凑什么热闹？” 【得，这姑娘不上网的吧？都不知道我的光辉事迹。】 李薇想起自己被收走的手机，又觉得可以理解。 怎么说呢，还是挺佩服这些公职人员的......耐得住寂寞。 李薇冲她竖起大拇指，“这就是青春啊！” 【嗯，这话说出来，感觉自己都伟岸了几分。】 灰制服姑娘怔怔看着她，最后化作一声叹息，郑重地向李薇敬了个军礼，眼圈微微泛红。 ----------------- 距救援行动开始还有——8分30秒 深渊裂隙调查局，帝都分局，副局长办公室。 嘭！ 一声巨响，实木办公桌轰然碎裂，木屑横飞。 副局长俞靖安双眼布满血丝，额角青筋暴起，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 “杨云山——！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什么自愿？！还说什么‘生命同样宝贵’？！” “那些社会武者的贱命，能跟子墨比吗？！他们死一百个，能换回子墨一根头发吗？！” 刚刚过来报讯的裂隙管理办公室何主任同样急得满头汗。 闵子墨被困c3-01-045裂隙，生死不明。 偏偏局长去了北海裂隙公干，人不在帝都...... 帝都分局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 俞靖安剧烈喘息着，胸膛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 “小何，调动所有能调动的三阶精锐！全部到环贸去！快！” 说完，他又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待电话接通，俞靖安肃容命令。 “潘越！我是俞靖安！立刻带你的人封锁环贸中心！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大梦教的杂碎既然能混进045，整备区内部一定有他们的内应！给我查！” “另外，所有可能知道子墨行踪的人，全部控制起来！隔离审查！”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 “你说我也知道？好！从现在起，我也停职接受审查！但封锁和调查必须执行！” ----------------- 距救援行动开始还有——6分26秒 李薇把玩着制式腰包里的一支淡蓝色的止疼针和一支淡红色的气血补剂，还有止血喷雾、再生凝胶等，杂七杂八的非常齐全。 去英伦前，梁秋实给她吃过一粒珍品养血丹。 结合原身记忆，搞得她还以为，武道界的药剂都是丹药或者粉末呢。 没想到品类如此齐全。 这时，负责录制留言的工作人员已经走到了她前面那对小情侣旁边。 两个年轻人推搡了几下，都有些扭捏。 最终，女孩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 她对着录音设备，声音有些发颤：“爸，妈......你们那么能生，也不差我一个。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可不是立g......如果我没出来，你们要好好的。” 她讲完后，退到一边，将位置让给男友。 男孩拍了拍她的肩膀，故意轻松地调侃：“喂，都不给我留一句？” 女孩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你不是在这儿嘛！” 男孩耸肩，对着话筒，“小芙，我爸妈都战死了，孤家寡人一个，只能给你留言了。” 说完，他瞥了眼女孩，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很感激上苍，让我遇到你，跟你一起的这五年，我很开心......如果我没了，你别伤心，也别做傻事儿......他日，你若见到繁星闪耀......那便是我来看你了。” “呜~”女孩再也忍不住，扑进男孩怀里，拳头无力地捶打着他坚实的后背，哭得泣不成声。 男孩回抱住女孩，压低了声音，“一会儿进去的时候，拉好我的手......” 女孩：“不是？” 男孩：“嘘——” 工作人员：“......” 李薇：“......” ----------------- 距救援行动开始还有——4分14秒 顾家，演武场。 顾世恒刀势沉猛，气劲勃发，压迫得顾谨之节节后退，汗如雨下。 炽热的气浪与刀锋交击的金铁鸣音响彻演武场。 场边，顾谨文和顾谨仪看得脸色发白，心惊肉跳。 这才是真正的地狱式训练！ 大哥和父亲从凌晨五点一直打到现在，中间就靠着一管气血补剂硬顶着，简直不要命了。 顾谨文小声嘀咕：“大哥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这么拼？” 顾谨仪一脸“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再不努力，某人的家庭地位就要不保了......” 顾谨文：“......” 【有道理。】 就在这时，顾谨之放在场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顾谨仪小跑过去拿起，屏幕上显示着“曾义”。 她知道这人是大哥的好哥们，于是接了起来。 顾谨仪：“喂？曾大哥？” 曾义焦急的声音传来：“小仪？快！让你大哥接电话！他媳妇儿那边出事了！” 顾谨仪吓了一跳：“嫂子出事了？！” 话音未落，手机已经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夺走。 顾谨之甚至来不及擦掉额头滚落的汗珠，气息微喘，声音却冰冷沉稳：“说！” 曾义急切道：“环贸戒严了！你安排进去的人估计联系不上你，我也是刚刚听说，这才给你打电话！” 顾谨之瞳孔骤然一缩，“知道了，谢谢！” 啪！ 他直接挂断电话，目光扫过同样面露惊色的弟弟妹妹，最后落在父亲顾世恒脸上。 顾世恒脸色凝重，点了点头：“你马上去环贸！我立刻联系调查局的朋友问情况！” ---------------- 距救援行动开始还有——3分23秒 录音话筒递到了李薇面前。 她眨了眨眼，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其实，以她的速度，想跑，下三阶的渊怪根本拦不住。 她参与救援，承担的风险微乎其微，实在没什么悲壮的情绪，更没什么遗言好交代的。 可看看周围，一个个不是交代后事，就是深情告白，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 正纠结着，旁边那个全甲大叔对着另一个话筒，声音沉稳地开口了。 “妈，您生了仨儿子，我要是死了，也不怕没人给您养老！大哥虽不是武者，但为人敦厚...小弟顽皮些，孝心还是有的...所以，我打心眼里放心......” “您只记着一点，我给您买的基金，您别省着，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儿子喜欢及时行乐，最烦被女人管，您也别惦记给我攒彩礼钱了，没用。” 李薇眼角抽了抽，看了看话筒，觉得自己如果不立个g，会显得格格不入。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道：“行动结束后就办婚礼！” 工作人员：“......” 拿着录音设备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 距救援行动开始还有——2分40秒 武道联盟帝都分部，顶层办公室。 黄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混账！怎么会让大梦教的邪徒混进闵子墨所在的裂隙？！调查局那帮废物是干什么吃的？！” 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和讥讽。 “当初姓丁的那老小子（帝都调查局局长）怎么跟我说的？啊？说我手伸的太长，贪心不足蛇吞象？不肯把人给我？” “现在好了！出事了！人手不够了，才想起我们了？！” “好好的天骄让给了他们，他们就是这么保护的？” “呼——呼——” 黄磊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周身空气都仿佛灼热了几分。 发泄完怒火，他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下达命令。 “传我命令！立刻调集分部所有能动的三阶武者！紧急集合！全部去环贸中心支援！快！” ----------------- 距救援行动开始还有——10秒 灰发中年人杨云山抬手看了看表，神情肃穆，大厅里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滴——！ 手表发出一声轻响。 杨云山猛地抬头，声音洪亮而决绝。 “三阶武者！进入！” 唰！唰！唰！ 站在最前排的四十多道身影，毫不犹豫地冲入前方的扭曲，身影瞬间消失。 十秒后。 “二阶武者！进入！” 这一次，是超过两百人的洪流。 又是十秒！ “其余人！全部进入！” 李薇深吸一口气，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如电，第一个冲了出去，瞬间没入那片不祥的扭曲光影。 【来了来了！经验宝宝们，我来了！】 在她身后，剩余的志愿者和调查员紧随而入。 杨云山对着入口方向，再次抬起右手，敬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他身后，百余名留在整备区的调查局文职人员，自发排成整齐队列，齐刷刷立正，敬礼！ ----------------- 行动开始后44秒。 一个年轻的灰制服跌跌撞撞地冲进空旷的大厅，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惶恐。 他四下张望，发现人没了，几乎要哭出来。 杨云山皱了皱眉，“小莫，怎么了？” 名叫小莫的青年上气不接下气：“杨......杨监！刚才......刚才志愿者队伍里，有......有顾家的少夫人！” “顾家少夫人？”杨云山眉头拧得更紧了，“什么顾少夫人李少夫人！既然成为了志愿者，那就是战士！战场之上，没有身份！” 他语气严厉，显然对这种“特殊关照”极为反感。 小莫被训得缩了缩脖子，声音细若蚊蚋：“可...可是...那位顾少夫人，她...她也是大圆满啊！” “啥——？” 杨云山发出尖锐爆鸣。 第63章 困境下的挣扎 深渊裂隙，“第八层”。 色彩在这里彻底褪去。 放眼望去，只有浓淡不一的黑、白、灰。 空气中，腐朽的气息浓得令人窒息，沉闷，压抑。 原本商场第三层餐饮区的格局变得面目全非。 只剩一支队伍，在“废墟”与渊怪群中缓慢而艰难的前行。 “吼——！” 一只体型庞大，触手挥舞如同钢鞭，外形酷似巨型章鱼的三阶渊怪发出震耳的咆哮。 翻涌的黑气之间，数条粗壮触手撕开空气，带着凌厉的恶风，狠狠砸向队伍最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 闵子墨手中，那杆银灰色长枪在昏暗中并不反光，只有枪尖，寒芒一点。 面对“章鱼怪”的攻势，他不闪不避，手腕翻转，长枪疾刺！ 轰隆！ 枪尖炸开一团伞状白雾，气血之力爆发，硬生生将普通三阶武者根本无法破开的坚韧触手“炸”得粉碎。 借着这股反震力道，闵子墨身形向后急退，堪堪避开另外几头渊怪的阴险偷袭，长枪顺势横扫。 嗤啦——！ 七八头一二阶渊怪瞬间被枪芒撕裂，周遭登时清出一片空白。 他身后，九名身着各色制式甲具的调查局队员紧紧结成一个防御圆阵，随着他的节奏，亦步亦趋，艰难地向着一家门店挪动。 刀光剑影不断交织，每个人都拼尽全力，抵挡着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的攻击。 闵子墨再次用枪杆拍飞一头企图绕后的三阶渊怪，小队总算在他的掩护下，冲进了选定的店铺。 这家店铺位置相当偏僻，一侧紧贴着裂隙边缘，另一侧是厚重的实体墙壁，唯一的出入口就是正面那三米宽的大门，算得上是个易守难攻的据点。 店内的灰尘积了足有一指厚，依稀还能辨认出桌椅的轮廓。 再往深处看，空间仿佛被什么力量揉搓过一般，墙壁、地面与天花板组成的线条不断扭曲、断裂，荒诞异常。 调查员们却无暇顾及这些，他们一冲进店铺，便立刻熟练地变换阵型。 两名刀盾手死死顶在最前方，持长刀与长剑的队员分列左右策应，两杆长枪则居于后方，随时准备从盾牌的缝隙中发动致命突刺。 “队长，换防！” 新的防御阵型刚刚稳固，顶在最前方的刀盾手便冲着断后的闵子墨嘶声大吼，声音因为过度用力而带着沙哑。 闵子墨没有丝毫犹豫，脚下发力，退回阵中，呼吸的节奏有些急促，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砰砰砰！ 两面厚重的合金盾牌死死抵住了紧随而至的数条触手。 持盾的两名三阶调查员牙关紧咬，双脚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犁出了半米多长的深沟。 盾面与触手剧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这才勉强挡下了这波狂猛的攻势。 经过这一遭，队员们望向闵子墨时，敬佩之情更浓。 刚才为了掩护他们安全撤退，闵子墨独自一人，硬接了多少次这样的猛攻，他们都看在眼里。 ...... 战斗已经持续了至少半小时。 每个人的气血都在迅速消耗，盔甲和作战服上沾满了漆黑的污秽。 闵子墨迅速调息片刻，目光扫过小队成员们疲惫却坚毅的脸庞。 他很清楚，如果只是这样死守下去，他们的败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妈的...该死的大梦教杂碎！”一个队员粗重地喘息，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疲惫和愤恨。 “闭嘴！”闵子墨的声音冷硬如铁，打断了他，“省点力气！” 他死死盯着从门口不断涌入，几乎要将整个视野填满的渊怪潮，脑中飞速盘算着对策。 以小队目前的状态，依托这里的有利地形进行防御，再加上他自己的战力，如果没有其他意外，大概还能坚持一到两个小时。 参与攻击他们的三阶渊怪，粗略估计至少有四十头，一阶二阶的渊怪更是超过两百，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突围，根本不可能，渊怪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就算是他，也杀不出去。 那么，两个小时内。 或者说，更稳妥一点，一个小时左右，增援能到吗？ 闵子墨嘴角扯出一丝苦涩，没想到，一次看似寻常的清剿任务，竟因为大梦教的暗算，导致自己的精英小队沦落到如此绝境。 “队长...这样下去不行！”一名队员脸上带着决绝，“我们几个帮你突围吧！你是大圆满...是国家的希望...绝不能折在这里！” 这话一出，其余八人虽然没开口，但眼神中都流露出相同的意味，握着武器的手不自觉地更紧了。 “住口！” 闵子墨枪身一震，枪尖自两名刀盾队员的空挡间精准穿过，如同灵蛇出洞，格开一只从怪群缝隙中偷袭过来的攻击，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别说他们十个人拼死也未必能突出去。 就算真能突出去，他闵子墨一个并不以速度见长的武者，也根本摆脱不了后续三阶渊怪的追杀。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能逃，也绝不可能踩着这些朝夕相处的队友的鲜血逃命。 二十二岁之前，他只是个普通人。 明明是天生养血大圆满的绝世天骄，却因为天赋潜藏未能激活，在武考中被淘汰，最终上了一所文科类大学。 直到毕业后，考入裂隙调查局从事文职工作，才被帝都调查局的局长丁破军慧眼识珠，发掘出来，并将他收为弟子。 可丁破军毕竟公务繁忙，真正能教导他的时间并不多。 他武道启蒙时，身边这群人，是他的教官。 他一路成长，实力突飞猛进时，身边这群人，是他的陪练。 后来，他成了队长，这群人，自然而然就成了他的队员。 让他们用命给自己开路？闵子墨做不到！ “队长！”提议的队员眼眶通红，还要坚持。 “我说，住口！” 闵子墨气息再次调匀，长枪一抖，又一次杀出战阵，枪出如龙，瞬间扫荡一片低阶渊怪，为防线减轻了些许压力。 “不......咳咳咳~” 队伍最后方，一名腹部缠着厚厚绷带的队员虚弱地想要开口，话语却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出的唾沫带着血丝。 他强忍伤痛，从腰包中掏出一根淡红色的气血补剂，拧开盖子，狠狠扎在胳膊上。 几息过后，原本苍白的脸色慢慢变得红晕。 他调息片刻，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希冀：“不知道，咱们发出去的求援信号......有没有人收到......” 官方调查员们使用的手环，比起发给普通武者的型号，多了一项至关重要的功能。 那就是求援和示警信号！ 只要大家身处同一层裂隙，一旦有人发出信号，其他调查员的手环便会以特定的频率震动。 这种震动甚至能传递一些简单的信息。 半小时前，队伍刚刚被渊怪包围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发出了求援信号。 若是无人接收，恐怕要等到半天，甚至一天之后，上面才会意识到他们出事了。 “援军一定会来！”闵子墨沉声道，试图稳定军心，“坚定守住，就有希望！” 话音未落，先前被他一枪击伤的那头三阶章鱼怪再次发动了更为狂暴的猛攻！ 这一次，它那十数只触手同时狂舞，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黑色鞭影，铺天盖地而来！ 面对这近乎绝杀的一击，闵子墨瞳孔骤缩，猛地一踏地面。 刹那间！ 他身形前突，瞬间冲向怪群！ 长枪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炽烈的流光，枪尖甚至拖曳出刺目的淡橙色焰尾。 噗噗噗！ 阻拦在他前方的几只低阶渊怪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凌厉的枪芒洞穿、撕碎！ 趁着章鱼怪本体因全力攻击而露出的那一瞬间的防御空档，闵子墨的身影已经如流星赶月般欺近！ “杀！” 一声低喝，长枪化作奔涌的焰流，裹挟着他近乎沸腾的气血，狠狠刺入了章鱼怪的本体！ 嗤——！ 枪尖透体而过！ 黑色的污血如同喷泉般爆射！ “吱——！” 章鱼怪发出凄厉的嘶嚎，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所有触手瞬间如同失去支撑般软化、枯萎。 一击得手，闵子墨毫不恋战，脚尖在章鱼怪黏滑的尸体上重重一踹，借力向后飞退，身形矫健地落回阵型之内！ 轰！ 章鱼怪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浓郁的黑气从中逸散。 一头三阶被斩杀，渊怪的攻势明显一滞，队伍终于获得了一段宝贵的喘息之机。 闵子墨胸膛微微起伏，刚才那爆发一击，他的消耗同样不小，握枪的手臂肌肉在微微颤抖。 但他没有休息，深邃的目光穿过混乱的战场，投向店铺斜对面，中庭另一边的楼梯间入口。 “听我说，”他吐字清晰，确保每个队员都能听清，“再撑一会儿，我们就去第九层，颠倒域！” 队员们闻言皆是一愣，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颠倒域？队长...那地方比这里危险得多！会不会太冒险了？”之前提议牺牲自己的队员迟疑道。 闵子墨快速解释，“你们知道的，无论深入裂隙的路线如何随机变化，但所有通道，最终都会通往第九层的‘颠倒域’！” “就算上面派了援军，也只有去那里，和援军汇合的希望才最大！” 这个提议无疑是大胆甚至是疯狂的。 “颠倒域”已处在真正的深渊边缘，规则更加混乱，对渊怪的实力增幅也更强。 但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调查员，很快便反应过来，闵子墨是对的，死守在这里就是等死。 向来路突围也没有用，只要无法摆脱渊怪的纠缠，无法“脱战”，就根本无法离开裂隙。（☆这个设定很重要，请大大们注意☆） “颠倒域”虽然危险，却是眼下唯一的生门。 “队长！我们听你的！” “干了！跟这些鬼东西拼了！” 队员们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意见很快达成统一。 闵子墨话锋一转，补充道，“我们不能现在就去。” “假设求援成功...”他开始快速心算，“上面组织力量，再到救援队伍进入裂隙、穿过混乱区域、最终抵达第九层...这个时间...” 闵子墨眼神一肃，斩钉截铁道：“再坚持四十分钟！四十分钟后，我们突围，前往颠倒域！” “是！”队员们精神一振，齐齐回应，声音虽疲惫，却透着一股决然。 第64章 遇敌 穿过扭曲的光影，眼前豁然开朗。 李薇动作微微一顿。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家灯火通明，光洁如新的汽车4s店里。 地面亮得能照出人影，展厅中央静静停放着一辆庞大的黑色六轮越野车，车身线条硬朗，充满力量感。 这里的一切，干净、整洁，就像时间被定格。 李薇迅速扫视一圈。 确认没有活动的物体。 她脚尖点地，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瞬间冲出4s店大门。 她沿着商场走廊急速飞奔，寻找着通往下一层的“通道”。 ----------------- c3-01-045裂隙出口广场。 这里已经被临时改造成了一个小型战地医院。 十几名穿着白大褂的调查局医务人员行色匆匆，各种叫不上名字的精密医疗仪器被紧急组装起来，忙碌而有序。 广场边缘，临时指挥区。 杨云山正焦躁地来回踱步，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对讲机，对着里面低吼。 “让我找人？拿什么找？我的人全进去了！” “告诉他们，我没有办法，想救人，让他们自己来！” 哔—— 他愤愤地挂断一个通讯，结果，对讲机很快又响了起来。 “杨监，武道联盟的黄镇守......” “杨监，顾家主亲自......” “杨监，江宗师那边也来电......” 杨云山听着下属一连串的汇报，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压着嗓子吼道：“从现在开始，谁再拿这种事来烦我，老子毙了他！” 吼完，他狠狠把对讲机摔到桌子上，胸膛剧烈起伏，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灰白短发。 【md，一个闵子墨就够让人头疼了，怎么又冒出来个顾少夫人？！添乱！】 他现在只希望，这些所谓的“志愿者”里，别再冒出第三个需要特殊关照的大人物！ ----------------- 嘭！ 李薇撞开防火门，从楼梯间冲出。 熟悉的地下停车场格局再次出现。 墙壁上的标识显示——b3。 这是之前到过的b2的下一层？ 依照她所记下的环贸格局，这里应该是整栋商场的最底层。 相比于b2，b3没有那么多广告灯牌，车辆也稀少的多。 她回望身后，隐约期待着，楼梯间是否还在。 若是还在，她就不用奔波了，直接原地继续深入，可以节省大量时间。 可惜，背后只有一根冰冷的承重柱，空间再一次转换。 【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 李薇轻啧一声，重新开始飞奔。 周围角落的阴影中，隐约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动静，似乎有渊怪在附近活动。 但她充耳不闻，目标明确，救人第一！ 她沿着停车场边缘高速移动，搜寻着通往更深处的入口。 这一层似乎格外巨大，或者说，空间被严重搅乱了。 很多次，她都看到既视感极强的场景，仿佛整个人在原地绕圈。 如此浪费了七八分钟，李薇才在一处偏僻的角落，发现了一个新的楼梯间入口。 她没有丝毫迟疑，身形一闪便冲了进去！ 刚一踏入楼梯间！ 呜——！ 腥风扑面而来！ 一道漆黑的、带着粘稠液体的触手，如同钢鞭般直捣她的面门！ 速度之快，远超之前遇到的所有渊怪！ 危险！ 李薇心头警铃大作，甚至来不及拔出蝉翼软剑，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中制式长剑格挡！ 铛——！！！ 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 一股巨力沿着剑身传递而来！ 嘭！ 李薇只觉右臂剧震，虎口瞬间迸裂，鲜血飞溅！ 整个人更是不受控制地被这股巨力狠狠砸飞出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撞回了停车场！ 轰！ 她重重摔下，砸瘪了一辆墨蓝色轿车的引擎盖，发出一声巨响。 【嘶......好大的力气！】 没等她稳住身形，楼梯间内，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身影缓缓“流”了出来。 那东西的核心，是一个直径仅有一米多的、不断蠕动的肉瘤，表面布满了惨白无瞳的眼球状凸起，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而从肉瘤上延伸出的十数根粗细不一的漆黑触手，却如同章鱼般肆意伸展挥舞，将它的实际占据范围扩大到了惊人的四五米！ 它没有腿，依靠触手蠕动爬行，却异常灵活。 才一离开楼梯间，它便顺着墙壁，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天花板。 无数惨白的眼球转动着，死死锁定着刚刚从瘪掉的车盖上挣扎起身的李薇。 李薇强忍背后的闷痛，甩了甩发麻的右手，鲜血滴落，眼神却锐利起来。 ----------------- 轰鸣声震耳欲聋。 直升机高速掠过帝都鳞次栉比的楼宇。 后舱内，顾谨之端坐着，脊背挺直如初，但周身却散发着凛冽寒意。 他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蓝作战服，头发丝里似乎还残留着未干的汗水。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墨色瞳孔里，此刻尽是焦躁。 江雪...... “行动结束后就办婚礼！” 那句刚刚收到的、带着几分戏谑的留言，此刻像一根针，反复扎着他。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阶武者，哪怕是大圆满，跑去参加这种烈度的救援行动？ 那是去找死！ 【这个蠢女人！她以为裂隙是什么地方？游乐场吗？！】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蓦地，手机震了一下。 他低头点开讯息，是申请加入救援队的通过回执！ 顾谨之攥了攥拳，眸光深邃而坚定。 ----------------- 云家私邸，花厅。 “啪！” 精致的骨瓷杯被重重撞在紫檀木小几上，清脆的响声打破了之前的宁静。 云汐脸上那惯有的、从容优雅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她面前的西装男子大气都不敢出，低垂着头，承受着无声的压力。 “你说什么？江雪参与了救援行动？” 云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是的，小姐，消息刚确认。”西装男低声回道。 云汐闭了闭眼，胸口微微起伏，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与怒火。 她不能让这个棋子脱离掌控，更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立刻，”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微微蜷曲，语速极快地命令道，“调集最精锐的力量！” “不惜一切代价，把江雪给我捞出来！” “记住，我要活的！” 西装男心头一凛，立刻躬身应是，正要退去。 忽听云汐一声，“等等！” 他赶忙站住，静候吩咐。 云汐理了理鬓边发丝，眸子幽深。 过了许久，她冷淡道：“不用管这件事了，你出去吧。” 西装男虽有疑惑，面上却是不显。 小姐的心思，不是他该揣摩的。 再度躬身后，他背身退了出去。 花厅内，云汐独自一人，盯着窗外的花枝出了神。 第65章 独战三阶（为夏冠元大佬加更） 双方短暂对峙。 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章鱼怪物，猛然收缩，随即扑杀下来！ 速度快得惊人！ 刹那间！ 十数根粗细不一的漆黑触手撕裂空气，如同攒射的长矛，密密麻麻向着李薇袭来！ 【靠！】 李薇脚下发力，身形险之又险地从触手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嚓铿！嚓铿！嚓铿！ 几乎在她闪开的同时，身后传来密集刺耳的锐器穿凿声。 坚硬的水泥地面被那些触手轻易洞穿，留下一个个深坑，碎石飞溅。 李薇看也不看，高速移动中，制式长剑交于左手。 右手快如闪电，已经抽出了腰间盘绕的蝉翼软剑！ 锵！ 寒光一闪而逝！ 灌注了气血的蝉翼软剑瞬间绷得笔直，斜斜削向怪物悬吊在触手中心的肉瘤！ 这一剑，快！准！狠！ 然而，就在剑锋即将触及肉瘤表层那密密麻麻的惨白眼球时！ 这头怪物仿佛完全没有“后背”或者“死角”的概念。 下扑的狂猛势头，竟违反物理常识般戛然而止！ 三根原本向下攒刺的触手，如同拥有独立意识的毒蛇，瞬间转向，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刺向李薇的胸口与小腹！ 【吓！】 李薇心头一跳，攻势不得不强行中止。 蝉翼软剑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诡异变向！ 噗嗤！ 剑锋精准切中其中一根触手，却未能将其斩断。 剑刃像是切入了一块极其坚韧、又带着古怪粘性的皮革。 只深入不到一半，便被死死卡住，再难寸进！ 紧接着，触手一卷，试图将蝉翼软剑从她手中夺走，甚至要将她的手腕绞断！ 李薇几乎是本能地切断了蝉翼软剑的气血灌注。 剑身瞬间恢复柔软，如游蛇般从切口滑出。 与此同时，她左手的制式长剑猛地向上斜撩，狠狠砍向另外两根直刺她要害的触手！ 噗噗！ 剑刃如击败革，这一次连触手的表皮都未能划破。 但这一剑的目的却达成了。 原本捅向她小腹的触手一歪，尖端擦着作战服划过，在右肋下方留下一道火辣辣的浅浅血痕。 另一根刺向她胸口的触手也被砍得偏离了方向，撞在轻铠甲片上，被卸力弹开。 李薇借着格挡传来的反震之力，身形急速后退。 两个起落，便与章鱼怪拉开了十多米的距离。 她微微蹙眉，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头造型诡异、实力强横的怪物。 速度快得离谱。 反应匪夷所思。 防御力更是惊人。 李薇仗着远超同阶的身法速度，自保暂时不成问题。 可想杀死它，却也很难。 【这玩意儿......绝对是三阶！】 【可三阶渊怪怎么会跑到“二层”来？！】 【不是说，至少要到“六层”以下，才有可能遇到三阶吗？】 【还是说......这次渊怪暴动规模太大，连高阶渊怪都失控冲到浅层区域来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头升起。 她可以不管这头章鱼怪。 以她的速度，完全可以把它引开，然后趁机溜进楼梯间，继续深入。 但是...... 如果她走了，把这头三阶渊怪留在这里...... 后面进来的那些实力远不如她的人...... 一旦遇上...... 李薇几乎可以想象那将是何等惨烈的场景。 她咬了咬牙，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玛德，拼了！】 【老子今天非得弄死你不可！】 她意念一动，集中在系统面板上。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小成1000/1000）（+）】→【战法：初弦·寒潭沉璧（大成0/10000）（+）】 【深渊精粹：1233→840】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她的脑海！ 无数关于剑的理解、运用、发力技巧、乃至一种玄之又玄的意境感悟......刹那间被她吸收、理解、融会贯通！ 仿佛苦练了这门剑法数十年，早已将其融入骨髓！ 一瞬间，李薇的气势悄然发生改变。 依旧是那个人，两把剑。 但此刻，她的剑刃上，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冰冷霜华！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降低了几度。 【这是......剑意？！】 李薇心中一动。 她蓦地想起初到顾园那天，顾谨之在她的压力下，《烈阳天刀》突破至大成境界。 当时他身上就散发出类似的气息，刀意勃发，甚至反过来压制了自己。 想到这里，李薇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嘿，顾谨之，等这次回去，看老子不锤爆你！】 想到得意处，李薇感觉虎口和右肋下的伤口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她眼神玩味地睨着那头再次蠕动着触手，准备发动攻击的章鱼怪。 下一秒，李薇轻叱一声，身形骤然从原地消失，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噗呲！ 寒光一闪！ 那章鱼怪正欲扑击，一根粗壮的触手却毫无征兆地从中断裂！ 黑色的、带着腥臭的粘稠浆液从伤口处喷溅出来。 “吼——！” 章鱼怪吃痛，发出愤怒的嘶嚎。 可还不待它锁定李薇的位置，或者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击。 李薇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又出现在了它的另一侧。 剑光再起！ 淡淡的霜华，如同冷月清辉洒落，无声无息，却冰冷刺骨！ 噗呲噗呲噗呲——！ 又是三根粗壮的触手，几乎在同一时间被齐齐斩断！ 断口平滑如镜。 那三根触手甚至还保持着向前挥舞的惯性，飞出一段距离才掉落在地，微微抽搐。 直到这时，李薇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从“小成”到“大成”，竟然带来了如此巨大的质变！ 她一剑接着一剑挥洒而出，动作行云流水，甚至有闲暇细细体会这种全新的感觉。 随着剑意的诞生，她的身法与剑招的结合变得更加圆融如意，浑然天成。 速度和力量，似乎也有了小幅度的提升！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的每一剑斩出，似乎都会与自己的识海产生一种奇异的共鸣。 剑意弥漫之下，她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周围的环境，气息变得缥缈不定。 那原本反应快得惊人的章鱼怪，此刻在她面前，竟显得有些笨拙迟钝。 李薇的剑已经斩中目标，它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回忆着寒潭沉璧八百多页的图文资料，李薇豁然开朗。 【是剑意的屏蔽效果！！！】 武者在战斗时，无论是生死搏杀的杀意，还是切磋较技的战意。 哪怕是指导战，教学战。 攻击前，目光总会下意识地锁定目标。 即使目光不锁定，意念也会不自觉的去聚焦攻击的落点。 对于感知敏锐的武者而言，这种锁定和聚焦，就是最明显的攻击预兆。 足以让他们提前做出反应和应对。 寒潭沉璧因为速度太快，在下三阶的鱼塘局里，对手往往感知到了毛骨悚然，可根本反应不过来，便已经利刃加身。 可到了中三阶的高端局，对手既不缺敏锐的感知，也不缺反应速度。 想要再单纯依靠速度碾压，便没那么容易了。 但，寒潭沉壁一旦大成，其剑意附带的妙用之一，便是屏蔽自身杀意和攻击意图！ 出剑无声，高速绝伦，再加上剑意自带的屏蔽效果，让对手难以提前感知和预判。 配合上剑意加持下，虽然仍不算顶尖，却也相当可观的破甲和杀伤能力...... 这，才是真正的“初弦·寒潭沉璧”！ 想通了这一点，李薇信心大增。 噗嗤！ 覆盖着冰冷霜华的蝉翼软剑，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绝，深深切入了章鱼怪的核心肉瘤！ “吱——！！！” 怪物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黑色的污血狂喷而出！ 李薇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身形再次飘退。 章鱼怪吃痛之下，所有触须疯狂乱舞，如同失控的绞肉机，将周围的地面和墙壁切割得支离破碎！ 但李薇早已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冷眼旁观。 待章鱼怪的疯狂稍稍停歇，气息明显衰弱的刹那。 她再次欺身而上！ 噗嗤！ 又是一剑！精准地刺入之前的伤口！ 噗嗤！ 再补一剑！ 每一次攻击，都落在同一个位置附近，不断扩大着创口！ 大约重复了四五次。 疯狂扭动、凶悍异常的章鱼怪，渐渐变得迟缓、无力。 最终，随着李薇最后一剑，携带着冰冷剑意，狠狠刺入其核心深处，并猛地一搅！ “嘶——” 章鱼怪发出一声微弱至极的哀鸣。 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枯萎、塌陷。 轰！ 它的身体失去支撑，软瘫在地，激起一片灰尘和水泥碎屑。 同时，一缕黑光从尸体上飞出，没入李薇眉心。 【深渊精粹：833→926】 【呼......93点啊......】 李薇轻轻喘了口气，抬手抹去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 这一战，赢得不轻松。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右手虎口开裂，鲜血染红了袖口和剑柄。 肋下的作战服被触须擦过，撕开一道长长的裂口，里面的皮肤火辣辣地疼，渗出丝丝血迹。 体内的气血，更是消耗了近四百点，经脉和窍穴隐隐传来一阵空虚感。 想着仍在进行的救援行动，再看看地上章鱼怪庞大干枯的躯体...... 李薇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这头出现在浅层区的三阶不是特例...... 那这次救援行动，恐怕会变成一场屠杀！ 那些二阶，甚至一阶志愿者......能活下来几个？ 第66章 吴钩霜雪明 李薇从行动前发放的紧急医疗包中取出止血喷雾。 银色的喷雾罐入手冰凉。 她对着右手虎口处狰狞的裂伤按下喷头。 呲—— “嘶——！” 剧烈的刺痛让她头皮一麻，这感觉，跟拿酒精往伤口上招呼也差不离。 她皱紧眉头，又将喷雾对准肋下那道被触手划破的长长血痕。 呲—— “哎呦~” 火烧火燎的痛感让她几乎绷紧了全身肌肉。 忍过最初的几秒，她才略微松了口气，看着伤口处的血液迅速凝固。 随后，她又从医疗包中取出牙膏状的再生凝胶，于伤口之上涂抹均匀，再缠上绷带。 搞定！ 她活动了一下右手，又轻轻扭了扭腰，脸上露出一抹讶异。 虎口和肋下的疼痛几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酥麻麻的痒意，以及持续的清凉感。 处理完伤口，又看了一眼地上那头三阶章鱼怪干瘪萎缩的尸骸，她不再耽搁，转身再次冲入幽深的楼梯间。 ----------------- 裂隙出口广场，临时搭建的战地医院前。 空间一阵涟漪般的扭曲，一个青年踉跄着跌出，重重摔在地上。 他浑身被暗红的血污浸透，右肩处空荡荡的，断口参差，鲜血还在一股股地向外冒。 “快！担架！”一名医护人员尖声喊道。 早已待命的白大褂们立刻冲上去，七手八脚地将他挪上担架，又一刻不停地往急救区飞奔。 汉子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哼声，让广场上的气氛更加凝重。 杨云山脸色铁青，几步冲到担架旁，声音因急切而有些沙哑：“里面什么情况？！” 断臂武者嘴唇发白，气息微弱：“浅...浅层区域...有...有三阶的章鱼怪...妈的，太强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带上了哭腔：“要...要不是你们调查局的人拼死给我断后...我...我就交代在那儿了...呜...” 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竟像个孩子般呜咽起来。 此言一出，周围竖着耳朵等待消息的武者和工作人员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浅层就有三阶？！” “那进去的人岂不是危险了？” 杨云山的一颗心也直往下沉，麻烦大了！ 如果三阶渊怪出现在浅层区域不是个例，那他之前让救援力量分散突进的命令，简直就是送他们去死！ 只是，还不等他懊恼愧疚。 一名文职人员脚步匆匆地跑来，将一个加密通讯器递到他面前，神色焦急：“杨监，丁局来电！” 杨云山一把抓过通讯器，贴到耳边。 丁破军压抑冷肃的声音传来：“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杨云山声音干涩，“有三阶渊怪出现在了浅层区域......” 接着，他又把自己之前的应对，以及现在担忧，一股脑告诉了丁破军。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丁破军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最初的想法是对的，换我在你的位置上，也会那样做！” “因为...你不了解子墨！” “啊？”杨云山不太明白顶头上司的意思。 丁破军却没有解释，而是做出决断：“下一波支援力量，不要再分散了！让他们组成小队，直接去第九层！遇到任何阻碍，不惜代价清除！” 杨云山：“这？万一错过......” 丁破军：“执行命令！” 杨云山立即并腿立正：“遵命！” ----------------- 环贸中心顶层停机坪。 十数架直升机卷起强劲的气流，陆续降落。 其中一架通体漆黑，涂装上绘有顾氏烈阳徽章的私人直升机尤为引人注目。 舱门开启，顾谨之冷着一张脸，迈着大步，迅速到达人员集合点。 一名等候多时的调查局工作人员立刻迎了上来，“顾先生，第二波救援小队正在集合，请跟我来吧。” ----------------- 裂隙第三层，b1超市。 “你俩立刻撤退，把异常情况汇报上去！” 一位身披重铠，手持斩马刀，造型宛如科幻版重装大将军的调查员，冲着旁边想要伺机策应的年轻男女大吼。 结果话音刚落，两根漆黑触手携着撕裂空气的烈烈罡风横扫过来，目标直指他的腰腹！ 他怒喝一声，腰身猛地一沉，手中斩马刀自下往上斜撩，刀刃立起，试图格挡！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火星四溅！ 咣啷啷——！ 只一接触，调查员便被砸得倒飞出去。 包裹全甲的沉重身躯一连撞碎了身后三四排货架，水果、蔬菜散落一地。 紧接着，又被翻倒下来的大型冷气柜彻底压住，发出一声闷哼。 刚刚绕到侧面，正打算投掷杂物干扰章鱼怪的小情侣瞬间呆住，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们眼睁睁看着章鱼怪那密密麻麻的惨白眼球齐齐转动，锁定了他们。 然后迈动着十数根触手，攀附着倾倒的货架，转变方向，向着他们蠕行过来。 男孩瞬间惊醒，一把将女孩推向后方，大吼一声：“小芙，跑！快跑！” 小芙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将手中一个应急照明灯冲章鱼怪的核心扔了过去，旋即转身就跑。 但是，他们两个不过是初入二阶的武者，哪能摆脱三阶章鱼怪的追击？ 才跑了二三十米，后方便传来了尖锐的破空声，以及令人作呕的腥风！ 小芙吓得肝胆俱裂，这怪物的触手有多厉害，她方才已经见识过了！ 调查局那位实力强悍的三阶强者，全副武装的情况下，都被打的浑身是伤、生死不明。 “阿阳，小...” 她刚想提醒男友，忽觉右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横着飞出三四米，重重摔在超市光滑冰冷的地板上，撞翻了一排货架。 她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等回过神来，勉力撑起身子望向男友时，她僵住了，瞳孔骤然收缩。 此时，男友阿阳还保持着双手向前，将她奋力推出去的姿势。 可左肋，小腹，以及左大腿上，已被三根漆黑触手贯穿！ 大量的鲜血涌出伤口，顺着触手的外壁淅沥沥地往下淌，将他脚下的地面染成一片刺目的暗红，看上去骇人至极。 阿阳面容扭曲，额上青筋暴起。 但他依然死死盯着呆愣在原地的小芙，强忍着那撕心裂肺般的剧痛，努力地，努力地......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他似乎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却被嗓子眼里溢出来的血沫呛住，只能用口型对她说——快......跑！ “啊——！” 小芙的眼泪瞬间决堤，视野被模糊。 她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气直冲脑门，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发疯一般尖叫着冲向阿阳，手中长剑胡乱挥着，似乎想要砍断那三根触手。 “别！跑——！” 阿阳目眦欲裂，几欲崩溃。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从喉咙深处挤出沙哑的怒吼。 与此同时，刚刚从沉重的冷气柜下挣扎出来的重甲调查员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嘴角也溢着鲜血。 他想要冲过去，救下这对儿在他陷入苦战时，没有选择逃跑，反而第一时间便冲上来试图帮忙的小情侣。 可惜，他本身便不是以速度见长的武者，此时身上又有多处骨折，内腑也受到震荡，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剧痛。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孩不顾一切地冲向死亡，而章鱼怪的另外几根触手已经带着残忍的呼啸，抽向了她的头颅和腰肢...... 调查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蓦地...... 一道清冷如月的剑光，携着一抹淡淡的霜华，无声无息地洒落！ 噗嗤！ 如同热刀切入黄油，正刺向小芙的触手，竟在半空中齐齐断裂！ 第67章 深渊侵蚀 【深渊精粹：926→1025】 李薇剑锋一转，利落地将软剑收回腰带。 那只核心被劈成两半的章鱼怪哀鸣一声，走得很不安详。 面对周围目瞪口呆的三个人，她歪嘴一笑，神情高深莫测。 “您......您是......‘黑衣小菩萨’？” 小芙扶着摇摇欲坠的阿阳，脸上还挂着泪痕，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丝不确定。 噗——！ 李薇维持不住高人风范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她强行压下额角突突跳动的青筋，心里把发明这外号的人骂了不下八百遍。 还好，她比较大度，决定不跟小姐姐一般见识。 “你们仨，自己出的去吗？” 刚刚给自己胳膊上来了一根强效止疼针的调查员此时已经起身。 他把大手伸到肩甲下方，鼓捣了一下，只听“咔哒”几声轻响，那套厚重的全身铠甲竟然从他身上几处关键节点分离，自行脱落下来。 仅着一件深灰色贴身作战服后，他整个人的负担骤然减轻不少，行动也灵活了许多。 听到李薇询问，调查员坚定点头，“交给我吧，我带他们出去！” “还有...”调查员转向李薇，肃然敬礼，“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李薇摆了摆手，有些不太习惯这种郑重其事的感谢。 她目光扫过正手忙脚乱给男友处理伤口的女孩，又看了看那个脸色惨白，却还在努力挤出笑容安慰女友的阿阳，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小事一桩。”她咧嘴一笑，语气尽量轻松，“我只是，比较讨厌悲剧而已。”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在超市的货架尽头，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花香。 ----------------- 裂隙第八层，闵子墨小队。 “准备！”闵子墨沉稳肃穆的声音清晰传入每个队员耳中，“手环要震了，轮流计数！我和马涛、孙宇飞先来，其他人顶住！” “是！”所有队员凛然遵命。 几息过后。 嗡—— 所有人的秩序手环齐齐震动起来。 众人前方，渊怪的冲击仿佛永不停歇，时不时的触手偷袭更让所有人不敢有丝毫分心。 “喝啊——！” 顶在最前方的刀盾手怒吼一声，盾牌死死抵住怪群，额上青筋暴起。 他身旁的另一名刀盾手，以及两翼策应的短兵队员，也各自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为后方创造片刻的稳定。 闵子墨与另外两名手持长枪的队员立于阵型稍后，率先集中精神。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三人几乎同时数完，声音洪亮，顺序丝毫不差。 手腕上的震动戛然而止。 【还好！】 闵子墨心中略松，却没有片刻耽搁，手中银灰长枪一振，整个人如猎豹般腾跃而起，再度冲入怪群。 瞬间，枪身在昏暗中划出一道道迅疾的残影，高速回旋，枪尖带起的气劲撕裂空气，清空出一片短暂的安全区域。 “快！到你们了！”闵子墨厉声吼道。 店铺内的其余七名队员立刻开始计数。 “一、二、三...九！” “一...九！” 六名队员顺利完成，手环相继停止了震动。 他们刚松一口气，就听到了一声压抑的痛呼。 那名腹部重伤、先前咳血的队员刘昭，在数到“八”之后，声音猛地顿住，脸色骤然惨白如纸。 “糟了！”他失声叫道，额头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我...我漏了七！” 话音未落，他左腕的秩序手环猛地收缩！ “呃啊！” 剧烈的勒紧感让他痛哼出声，整个人不受控制颤抖起来，心神一阵恍惚。 “稳住防线！” 闵子墨厉喝一声，一枪横扫，将几只试图趁机冲入的低阶渊怪拍成肉泥，同时身形急退，重新回到阵中，迅速填补了因刘昭走神而出现的防御空隙。 “别慌！重新数！”闵子墨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重重砸在刘昭几近崩溃的心头，“集中精神，从一开始！一个一个数清楚！” 刘昭牙关打颤，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 他强迫自己定神，再次开口：“一、二、三、四、五......八、九！” 又错了！ “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嘶吼着，声音里满是绝望。 “再来！”闵子墨的声音依旧沉稳，不带一丝波澜，但持枪的手却紧了几分。 “一、二......三呢？三后面是......该死！！我...我数不下去！！！我不行了队长！” 接连数次，刘昭每一次都在不同的数字上出错，或者干脆漏掉，或者顺序颠倒。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呼吸急促，脸上满是痛苦与无助。 其余队员看在眼里，焦急万分，却又帮不上忙。 他们只能拼死抵挡着渊怪愈发凶猛的攻势，每个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闵子墨眉头紧锁，他侧过身，借着格挡的间隙，迅速瞥了一眼刘昭腹部的伤口。 原本被鲜血浸透的绷带边缘，以及裸露出的些许皮肉，此刻颜色正在逐渐变淡，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 那是被深渊侵蚀的迹象！ 过了十几秒，刘昭似乎彻底放弃了...... “队长...”刘昭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带着一丝解脱般的惨笑，“咳咳...一会儿突围，我...我给兄弟们开路！” “就算是死，老子也不想变成外面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 “闭嘴！”闵子墨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他一枪刺穿一只偷袭过来的二阶渊怪头颅，又将其甩飞出去： “听着！不断地数！从一到九，在脑子里数，在心里数，嘴上也别停！” 闵子墨深吸一口气，声音斩钉截铁：“c级裂隙的侵蚀速度没那么快，你至少还有两三个小时！但咱们撑不了那么长时间！” 他飞快地估算了一下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我们就要开始突围。” “进入‘颠倒域’后，我们要么一起获救，要么一起战死！” “两三个小时，足够有定论了！刘昭，给我撑住！” ----------------- 裂隙出口，临时战地医院。 五间临时手术室的灯全都亮着红色的“手术中”字样，早已被占满。 后出来的三名重伤员，浑身浴血，却只能被安置在病床区的简易担架上。 医护人员们满头大汗，脚步匆匆，忙而有序地对三人进行着紧急处理。 “生理盐水，快！” “止血喷雾给我！” “喷雾没用，上止血钳！” 哀嚎声，压抑的呜咽声，器械碰撞声，医务人员焦急的呼唤，以及各种维生设备仪器运行时单调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 从第一位重伤者出现，仅仅过去了十几分钟，这座临时医院便已彻底进入满负荷运转状态。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而裂隙出口处，光影晃动，武者们狼狈不堪的身影仍在源源不断地浮现。 每一个出来的人，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惊恐。 杨云山站在指挥区域，面色铁青，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他沉默地看着这惨不忍睹的一幕，愧疚感与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几乎要将他吞没。 但想到仍被困在裂隙深处的闵子墨小队，哦，还有那个什么顾少夫人......他又强迫自己将那份不合时宜的软弱压了下去。 现在......救援行动必须继续。 第二波紧急集结的支援力量已经开始编组整备了。 希望他们进去后，里面能少死些人吧。 第68章 顾谨之进入裂隙 环贸中心，千米之上。 江心月一袭红裙，明艳的小脸此刻却有些苍白。 她蹙着秀眉，似乎有些不适，但依旧“坚持”着，与身旁的唐装中年黄磊，并肩立于虚空。 高空罡风猛烈，但两人身周数尺仿佛自成一界，发丝衣角竟是纹丝不动，宗师威压无形间震慑四方。 “学姐，您身上有伤，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黄磊的声音雄浑，轻易盖过了呼啸的风声，传入江心月耳中。 “我那宝贝孙女儿生死未卜，老身若不过来盯着，万一有人不尽心，出了纰漏，我找谁哭去？” 江心月斜睨了他一眼，红唇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眉目间凝着寒霜。 “您可别冲我发火...”黄磊缩了缩脖子，像是有什么心理阴影般，忙不迭撇清责任，“要算账您找丁破军！” “哼！自是跑不了那小子！我孙女儿，可是为了救他徒弟！” 江心月微微俯首，目光投向下方庞大繁华的现代化都市。 平日里总是顾盼生辉的凤眸中，此刻罕见地氤氲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与关切。 黄磊同样心情沉重。 他才刚发现“江雪”这么个惊才绝艳的好苗子，还没来得及跟顾家那边正式交涉要人，就出了这种幺蛾子。 若是闵子墨和“江雪”双双折在里面，华国“90铂金世代”五去其二，这损失，即便在国家层面，也难以承受。 黄磊感知着虚空中时不时传来的，极为隐晦、却又浩瀚如海的精神波动。 他知道，那是坐镇帝都，轻易不会现世的武仙强者。 显然，此间的变故，已经惊动了最高层。 因此，他原本想旁敲侧击问问江心月，为何会放任“江雪”这等天骄去蹚顾家那趟浑水，此时也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 裂隙第三层！ 冷月霜华般的剑光如水银泻地，迅疾无声地蔓延。 噗噗噗噗！ 轻微的切割声连成一片，几乎在一瞬响起。 李薇身后，四头二阶渊怪动作猛然僵直，随即，它们的身躯散落分离，碎了一地。 一名胸口撕裂，皮肉外翻，隐隐可见胸骨的幸存武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他勉力抬起头，望向瞬息间出现在眼前的黑衣女子，眼中尽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庆幸。 李薇却没心思理会他在想什么，目光扫过他胸前几乎致命的伤口，眉头蹙起。 “还能动吗？”她的声音清冷，带着几分急躁。 那武者似乎会错了意，以为李薇是要带他一起行动，竟咬着牙，挣扎着想要跟上。 结果稍稍一动，便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打上止疼针，然后撤离！”李薇直截了当，“别留在这儿送死！” 武者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涩，随即又涌起深深的感激。 他似乎听说过这身标志性的黑色作战服，以及那如同瞬移般鬼魅的身法与凌厉无匹的剑光。 “您...您是‘黑衣......’” “闭嘴！”李薇额角青筋跳了跳，硬生生打断了他，“能走就赶紧走，别废话！” 她现在听到这个外号就头疼。 武者被她一喝，反而精神了些，他重重点头，声音沙哑：“多谢...救命之恩！我...我这就撤！” 他从腰包里摸出止疼针，颤抖着给自己注射，随后踉跄转身离去。 见人走了，李薇不再停留。 剑意加持之下，寒潭沉璧的身法愈发迅疾飘忽，宛若暗夜中的幽灵。 她开始在裂隙第三层的广阔空间内高速巡弋，并未急着前往更深处。 她不清楚裂隙深处被困的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值得这么多人前仆后继。 但浅层区域的异常，却是切切实实的致命威胁！ 想到之前遇到的那对儿年轻情侣，想到那位给母亲留言时劝她不要省钱，自己却准备慷慨赴死的大叔，还有那些在餐厅里、在整备大厅中，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却都带着决然的脸庞。 李薇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反正自己速度快，多在这几层转转，应该也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能救一个是一个。 多赚点精粹也好，顺便......咳，顺便积点德。 ----------------- 环贸中心地下，c3-01-045号深渊裂隙整备区，3号入口大厅。 与第一波救援人员进入时的喧嚣和悲壮相比，此刻大厅内的气氛更为凝重肃杀。 顾谨之站在一支由八十多人组成的方阵中，神情冷峻，一丝不苟地检查着腰间的佩刀与周身的作战装备。 他身边的临时队友们，都是调查局从全帝都备勤小队中紧急抽调的精锐，个个气血充盈，神情冷峻。 工作人员快步从队列间隙中穿过，将一枚枚不同颜色的手环分发到每个人手中。 每个小队一种颜色，顾谨之他们这一队，分到的是暗紫色。 他认得这种特制手环，相比于普通款，它多了一项至关重要的功能，就是“稳固组队”！ 只要带着同色手环，进入裂隙后就不会被分开！ 这种联系，远比单纯依靠手拉手或者其他物理方式建立的连接要稳固和方便得多。 据他所知，这种特制手环的制作工艺极为复杂，所需的核心材料也异常珍稀。 每一组同色手环，受限于材料的稀缺性，最多只能打造十五到二十枚。 如果在战斗中不慎遗失或损坏，是无法进行后续打造补充的，只能等待下一批材料到位后重新制作一组。 手环发放完毕后，小队的临时队长，一位国字脸，气息沉稳如山的中年调查员走到顾谨之面前，语气还算客气地开口： “顾先生，您和我们十人编为一队，我是队长周实。” “嗯。” 顾谨之将暗紫色的手环扣在左手手腕上，动作干脆利落。 一丝气血注入，手环随即紧贴住手腕。 “什么时候可以行动？”他抬眸看向周实，声音清冷地问道。 只是，还未等周实开口回答。 队列中，一个剃着板寸的三阶武者率先抱怨，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忿，“救闵队也就罢了，现在倒好，还要分心去捞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这不是添乱吗？” 他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整备区内却显得格外刺耳。 “听说她是你老婆，是吧？顾大少爷？”他目光挑衅地看向顾谨之，语气更加阴阳怪气。 此言一出，周围不少调查局的队员脸上也露出了些许认同之色。 只是，还不等他们附和，一股炽烈澎湃，宛若煌煌大日中天，煊赫威严的恐怖意境骤然降临！ 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都在瞬间凝固！ 顾谨之缓缓转过头，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墨色瞳孔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然而，那名出言不逊的寸头武者却在接触到他目光的刹那，瞬间如坠冰窟，浑身僵硬！ 这...这是...“意”？！ 还是如此凝实霸道的“意”！ 其他心生不满的调查员们，此刻纷纷低下头。 开玩笑，三阶就能凝练武道意志！ 这种人，他们可得罪不起！ 周实见状，勉强抚平心头悸动，想要圆场。 顾谨之却先一步出声，声音清冷平缓，不带一丝波澜：“周队长，我可以单独行动。” “顾先生，”周实沉声说道，语气诚恳，“请相信团队的力量！” 说完，他转向那名寸头武者，脸色沉了下来，厉声训斥：“薛凌！注意你的言辞！” “江雪女士既然选择成为志愿者，冒着生命危险参与救援行动。” “那么，无论她实力如何，都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尊重！” 薛凌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吭声。 其他队员也纷纷凛然，气氛变得肃穆。 这时，总指挥杨云山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传来。 “第二批次所有救援小队注意！现在，立刻进入裂隙！” 周实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挥：“跟我来！” 顾谨之强压下心头的急迫，死死攥着佩刀，默不作声地跟随着队伍，有序地走向那道扭曲。 第69章 我还会回来的~~~ 原本热闹非凡的环贸中心四周，此刻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位阶较低，没有被选入第二波救援行动的调查员们，将整座建筑围得水泄不通。 尤其几个出入口，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每位官方武者，神情都透着摄人的肃杀。 但，总有人是格格不入的。 此时，环贸中心正门广场上，停了一溜儿的豪车。 豪车前面，乌泱泱聚集了十几个青年。 为首那人，顶着个刚烫染的红色鸡冠头。 身上是件骚气的粉色花衬衫，下头配明黄色带龙纹的大裤衩。 脚上却踩着双风格不搭的墨黑麒麟头战靴。 不是曾义又是谁？ 他身旁的那群同龄人，打扮跟他一样怪异。 有个瘦弱斯文西装眼镜男扛着一柄比他人还高的青龙偃月刀。 刀身之上花纹古朴，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凡品。 有个穿休闲装的阳光大男孩，在高奢t恤外面，套了件霸气的黄金战铠。 战铠款式虽老旧，却隐隐散发一股厚重的土行气息，沉凝如山。 还有人穿着打扮倒是正常，手里却拎着一个不知从哪个博物馆顺出来的青铜小鼎，用途不明。 而曾义本人更是武装到了牙齿。 他左臂上套着一个银光闪闪，雕刻着饕餮纹样的狰狞护臂。 那饕餮嘴巴大张，兽头上更是夸张地镶嵌着三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熠熠生辉。 右手则紧握着一根不过尺许长短的玉如意，玉质温润剔透，内部仿佛有青色光华流转不定。 腰间叮叮当当，脖子上层层叠叠，至少挂着七八枚造型各异的佩饰。 甚至连他的脚腕上，都拴了一对儿别致的金铃铛。 他一动作，便会发出一阵阵能让低阶武者听了脑袋嗡嗡作响的奇异铃音。 这群人手上随便一件零碎玩意儿，若是流落到外界，都能让社会武者打得头破血流。 看人到齐了，曾义清了清嗓子，又挺了挺胸膛。 他这一挺，胸前挂着的那面硕大的，能当镜子照的护心镜猛地反射出一道强光，差点晃瞎一众同伴的氪金狗眼。 “兄弟们！”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没来由的豪迈。 “今天咱们来这儿，是为了啥？”他环视了一圈，脸上带着一种介乎于严肃和搞笑之间的表情。 “为了大之哥！”扛青龙偃月刀那哥们立刻接话，声音洪亮。 “为了救嫂子！”拎青铜鼎的喊得更响。 曾义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为了大之哥！为了嫂子！”他加重了语气。 “大之哥平时对咱们怎么样？那是没得说！” “现在嫂子有难，咱们能坐视不理吗？” “不能！”众人齐声吼道，气势汹汹。 “好！”曾义一挥手，手上的玉如意差点甩飞出去。 “咱们今天就杀进去！把嫂子救出来！” “什么裂隙，什么渊怪，咱们都给他平了！” 他这话说得气势十足，配合他这一身行头，活脱脱一个土匪头子。 “杀进去！” “救嫂子！” 一群年轻人被他带得热血沸腾，一个个摩拳擦掌，就要往环贸里面冲。 然而，他们还没跨进大门，就被拦住了。 “各位请留步。”其中一个调查员上前一步，语气还算客气，态度却很坚决。 “环贸中心已经戒严，禁止无关人等出入！” “什么玩意儿？你说我是无关人等？”曾义拿玉如意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调查员面色不变，只是重复道：“抱歉，无关人等不能进入。” “哈？”曾义气笑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这么不给面子。 “你敢拦我？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们上司亲自来给我们开门？”他掏出手机，作势就要拨号。 结果，这话不但没吓到安保，反而引得刚刚还在后面观察事态的警戒人员齐刷刷围了上来。 他们排成一道人墙，神情肃杀，盯得曾义一行人心里有些发毛。 曾义后退了半步，脸上有点挂不住，恼了，他迅速拨通手机。 “喂，爸！我......”曾义气冲冲地喊道。 他还没来得及告状，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个威严的，气急败坏的男声：“你个小兔崽子，能耐了啊？还敢偷家里的东西？” “我要帮大之哥救嫂子！”曾义回答的理所当然。 “你一个二阶武者，去添什么乱！”曾父暴怒，“平日里说你不学无术你还不承认？！高阶的神兵，要是能带进c级裂隙，调查局还能急成这样？！” “啊？”曾义懵了。 他环视一圈，举着手机，瞅向拎青铜鼎那哥们。 知道他在兄弟们之间算是个好学的，于是问道：“这事儿你知道吗？” 大家都是武者，他手机话筒音量又大，自然无需再复述一遍老爹的话。 那哥们举了举手中的青铜鼎，道：“所以我只拿了个伪神兵啊。” 一众青年闻言，表情跟吃了苍蝇似的，难看至极。 曾义气得直接挂了手机，根本没理会父亲后续的咆哮。 “咳咳！” 他又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突然感觉身体一紧。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天而降，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抓住了他。 紧接着，他整个人腾空而起，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卧槽！”他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句，身体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天空飞去。 速度快得惊人，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隐约间，只留下一句荡气回肠的——我曾义还会回来的~~~！ 留在原地的调查员和大兄弟们都看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 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远方天际忽有雷鸣阵阵。 紧接着，一道道身影风驰电掣般飞掠而来。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老，但无一例外，全都黑着一张脸，杀气腾腾地看向这群青年。 “臭小子！你敢偷老子的‘裂空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把抓住扛着偃月刀的年轻人，跟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了起来。 “你个逆子！你爷爷的战铠是你能玩的吗？！”一个中年壮汉怒吼一声，冲上前去，一巴掌将穿着黄金铠甲的年轻人拍翻在地。 一时间，广场上哀嚎声四起，鸡飞狗跳。 不一会儿功夫，这群新来的高手或扛或提，将那帮惹祸的二世祖们悉数带离了此地。 广场之上，只剩下一排车门大敞的豪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 第70章 两边 裂隙“二层”，昏暗的光线下，一支队伍正在急速奔行。 蓦地，原本位置处在队伍后方的顾谨之突然转向加速，身影瞬息间来到人群右侧，腰间的伪神兵“惊鸿刀”悍然出鞘！ 轰——！ 炽热刀光爆裂，瞬间白昼降临。 焚灭一切的霸道气息，直扑旁边一处极不起眼的阴影角落。 刀光映照下，众人才恍惚看清。 那里，一只通体漆黑的章鱼怪缩成一团，数条触手已悄然扬起，目标直指队伍中间的薛凌！ 噗嗤！ 滚烫的刀锋毫无阻碍地斩破触手“球”，将怪物核心从中劈开。 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那怪物连嘶鸣都来不及发出，卷在一起的十数条触手散落，露出焦黑的两半核心，黑气丝丝缕缕逸散。 直到这时，队伍中的其余人才从惊骇中回过神。 队长周实瞳孔骤缩，额上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根本没察觉到那只潜伏的渊怪！ 若非顾谨之反应神速，后果不堪设想。 薛凌更是面色煞白，双腿有些发软。 他僵硬地扭过头，看着地上那具被劈成两半的焦黑怪物，心脏狂跳不止。 此时，周实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进来之前，他们就接到了上面通知，说“浅层”区域出现了三阶渊怪。 他原本想着，自己的临时小队，十一人全是三阶武者，其中还有他和顾谨之这种三阶中的强者。 凭他们的实力，在c级裂隙足可以横行。 但是，危险程度，显然远超他们的预估。 这才刚进来，就差点减员！ “所有人，提高警惕！保持战斗队形，交替掩护前进！”周实压下心头的惊悸，厉声下令。 队伍继续向前推进，气氛比之先前更加凝重，速度也慢了下来。 走了一段路，薛凌几次纠结，最终还是挪到顾谨之身侧，声音干涩地小声道：“顾...顾先生...刚才...谢谢您。” 若不是顾谨之，他即使侥幸不死，也得重伤退场。 之前对顾谨之的那些许不满和挑衅，此刻回想，只觉得荒唐可笑，脸上火辣辣的。 顾谨之目不斜视，脚下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清冷的侧脸线条紧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薛凌讨了个没趣，讪讪地退了回去，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救命之恩，岂是区区一句道谢能够抵消的。 两分钟后，众人穿过一片有着明显打斗痕迹的走廊。 大量破碎的人体组织和骨骼散落一地，墙面上大片血迹喷溅，触目惊心。 看到这情形，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低骂出声。 “闭嘴！”周实突然开口，做倾听状。 接着，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几乎同时，走廊尽头，三头章鱼怪蠕行着从拐角爬了出来。 而众人后方，也有另外四头，从隐藏处现身，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他妈的！” “怎么这么多！” 周实黑着脸下令：“准备战斗！” 所有队员自发结成圆阵，以两名刀盾武者为掩护，迅速进入状态。 周实看着依然游离在阵型外的顾谨之，斟酌片刻，道：“顾先生，你实力最强，由你游走支援如何？” 顾谨之肃然点头，盯着渐渐围拢的章鱼怪，他的内心却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感。 江雪...... 在这里每耽搁一秒钟，她就多一分危险！ 他握着“惊鸿”刀柄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刀未出鞘，一股炽烈狂暴的气息已经开始在他周身酝酿。 ----------------- 裂隙，“第五层”。 幽暗无声蔓延，色彩几乎褪尽。 空气中弥漫着尘灰与腐臭混合的刺鼻气味，比上面几层浓烈得多。 李薇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中庭栏杆上。 她在这一层转了一会儿。 此地，再无其他救援武者的踪迹。 那些第一波冲进来的人，最深大约也就推进到第四层了。 她回想了一下，从斩杀第一头章鱼怪到现在，自己亲手救下的武者，零零总总大概三十多人。 同时斩杀渊怪无数。 若非有深渊精粹“小蓝瓶”吊着，她恐怕早就气血枯竭了。 瞥了眼面板，【深渊精粹：2127】 收获喜人，李薇的身体却已不堪重负。 每一次发力，每一寸肌肉的拉伸，都透着虚弱。 气血在经脉中奔涌，不再流畅自如，反倒似有灼热细沙刮过，火辣辣的疼。 这种透支感，是“小蓝瓶”也无法弥补的。 也不知，以她现在的状态，在其他救援力量全数折戟沉沙的情况下，还能不能把调查局的“大人物”捞回来。 不过，一路走来，倒还让李薇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 就在不久前，她在四层救助一名调查局武者时。 刚靠近对方三十米范围，就有一道黑光从那人身上飞出，没入李薇眉心。 看着他周围几具渊怪尸体，李薇明白了。 就像激活系统时，救护车中的那道黑光一样。 深渊精粹可以短暂的附着于其他人身上，并被自己吸收。 不过最关键的还是，她的长度增长了。 随着她成为一阶武者，深渊精粹吸收距离从准武者时期的十米提升到了三十米。 那么，二阶呢？三阶呢？中阶甚至宗师呢？ 【果然，战场才是我的归宿啊！】 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李薇深深吸入一口混浊的空气，强压下身体各处传来的不适。 她决定继续行动。 能救的，她尽力了。 现在，必须以最快速度向下，去寻找那个救援目标了。 若是一路冲到第九层的“颠倒域”，还寻不到人影，那她也只能说声爱莫能助。 至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心念一定，她不再犹豫。 足尖在朽烂的金属栏杆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翩然滑翔而出。 《寒潭沉璧》的身法被她催动到极致，剑意内敛，只余纯粹的速度。 她身形鬼魅，穿梭于幽暗废墟，避开所有不必要的战斗，冲入一个又一个破败的楼梯间，急速向着“深层”突进。 每一层，都比上一层更加压抑，渊怪的嘶嚎声此起彼伏。 但李薇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往往它们还来不及攻击，女孩便没了踪影。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心无旁骛。 =========== 关于战力：部分大大们提出的，感觉战力有些乱的问题，我承认，设定上确实搞复杂了，第一次写书没经验，而且自身笔力也不够，没能驾驭好。 我大体总结下作参考啊。 先说准武者的打根基阶段： 60-69是最基础的，社会武者和普通武大学生基本在这个区间，突破武者后，三阶的气血上限大致为1000，基本没法突破成为4阶。 70-79是筋骨齐鸣，准武者的身体开始初步的蜕变，突破武者后，三阶时气血上限大致为2000，大概率可以突破四阶，宗师也不是不可能，但很难。大部分顶级武大的学生和官方啊、宗派啊等组织，其中的骨干基本是这个根基。（天骄们所谓的越阶而战，越的就是这个阶段根基突破的武者） 80-89是小圆满，准武者在这个阶段，身体的蜕变完成，突破武者后，三阶时的气血上限大致为3000，只要不陨落，基本保送宗师，大宗师也有望。到了这个区间，天资和资源就缺一不可了，小圆满巅峰也是许多大势力天骄的极限（比如曾义，云汐，顾的情况又有些特殊）。 90-99是大圆满，准武者在这个阶段，神魂蜕变并与肉身契合，突破后，三阶时的气血上限为6000左右，基本保送大宗师，武仙种子。其中99又比较特殊，因为可以进入“天人交感”状态，所以又叫“近道之体”。 100是主角所在的位置，肉身神魂彻底的圆满无漏，可主动“天人合一”，说是先天道体什么的都可以，作者菌本人没给它命名，因为文中世界就没出现过。主角突破三阶的话，气血上限可以达到10000点，真真正正的下三阶极致。 关于几次战斗： 1、主角打云八斤，是100气血准武者欺负80多气血的准武者，外加小成寒潭沉璧压制精通级的《血龙劫爪》，没什么好说的，秒杀。 2、主角打顾谨之，是一阶500气血，打顾谨之三阶2000多气血（他是三阶初入），寒潭沉壁在下三阶，速度太变态，参考林平之学会辟邪剑谱的状态。顾谨之虽然数值碾压主角，但是没有太好的克制速度的方法，所以刀法大成，刀意锁定后，才把战斗拉入他擅长的硬碰硬模式，逼得主角不得不底牌全出。 3、主角打章鱼怪，主要是不破防，因此不得不把寒潭沉璧点到大成，一破防，又进入了主角的熟悉赛道——速度碾压+杀意屏蔽。 4、闵子墨打章鱼怪，三阶巅峰的闵子墨，气血接近6000，所以可以一个人顶着章鱼怪和其他小怪，掩护队伍。但数量太多，他的枪法也没大成（悟性其实不如顾谨之），没有领悟枪意。此时的闵子墨还不是完全体，算是个数值很强的超级兵。 5、顾谨之打章鱼怪，2000多的气血足够，加大成《烈阳天刀》的杀伤力，单论一击威力，其实还要超过闵子墨，一击秒杀章鱼怪属于正常。 总结：底牌全开李薇＞短时间战斗的顾谨之＞闵子墨＞消耗战顾谨之 第71章 颠倒域 裂隙，“第八层”。 从说出40分钟后突围开始，闵子墨一直在默默心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压力如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个选择，真的对吗？ 会不会把整个小队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颠倒域紧挨着深渊边缘，刘昭身上的侵蚀，会不会因此加速蔓延？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滚。 但，当倒计时的最后一秒落下，闵子墨的心反而彻底沉静下来。 他结束了三分钟的短暂调息，在摇摇欲坠的防御阵型中，身形挺拔如松。 “突围！” 闵子墨的声音低沉，却有穿透力，直击每个队员心头，如战鼓擂响。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一跃，飞出店门，银灰长枪斜指地面。 闵子墨单手持定枪尾，腰腹骤然发力，带动身躯猛然旋动！ 呼——！ 长枪以他为轴，划出一道饱满的圆弧。 枪尖锋锐，枪杆沉重，磅礴气血灌注其间，横扫而出！ 轰隆隆——！ 赤炎般的罡风席卷过境！ 堵在店铺门口疯狂冲击的渊怪群，硬生生吃了这一记横扫，如同被巨锤砸中。 十多头一二阶渊怪当场爆成漫天碎末。 就连几头离得近的章鱼怪，也被这股狂猛力道扫得触手断裂，哀嚎着翻滚出去，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原本被渊怪挤得水泄不通的店铺门口，硬生生清出了一片扇形的真空地带！ “走！” 闵子墨没有片刻迟疑，长枪交左手，右手顺势在腰间一抹，一根淡红色补剂针管，被他毫不犹豫地扎进颈侧动脉。 违规操作下，药力迅速化开，补充着身体因爆发而急剧消耗的气血。 “跟上队长！” “杀出去！” 队员们早已蓄势待发，见状纷纷怒吼，紧随闵子墨，组成一个锋矢阵型，朝着斜对面的楼梯间猛冲。 两名刀盾手依旧顶在最前，但不再固守，而是交替掩护，奋力劈砍格挡，为队伍撕开一条前进的血路。 其余队员则护住两翼与后方，将所有试图靠近的渊怪尽数斩杀。 闵子墨则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 他手中的长枪，此刻大开大合，将一头头渊怪砸飞、震开。 黑色的污血与残肢断臂在他周身不断炸开，他却浑然不觉，步伐坚定，目标明确。 “吼！” 一头章鱼怪从侧面偷袭，触手尖端闪烁着幽暗光芒，直取队伍中受伤的刘昭。 刘昭本就受伤，反应慢了半拍，眼看就要被那触手贯穿，当场变成人肉串串。 “小心！” 闵子墨眼角余光瞥见险情，竟是硬生生止住前冲之势，腰身以一个常人难以做到的角度强行扭转。 噗！ 长枪后发先至，自下而上斜挑，精准无误地点在触手中段。 枪尖没入寸许，气血爆发！ “嘶——！” 章鱼怪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哀嚎，攻势被打断，其余触手驱动着核心，迅速缩回怪群之中。 闵子墨一击救下刘昭，还未来得及调整枪势。 他身后，另一头潜伏已久的章鱼怪骤然暴起，数条漆黑触手拧成一股，化为钢鞭，狠狠抽向他的后背！ 闵子墨察觉到背后恶风袭来，却已来不及完全闪避。 他猛地一咬牙，不退反进，左肩主动迎了上去！ 咔嚓——！ 肩铠应声崩碎，作战服被撕裂，一道寸深的撕裂伤在他肩胛处出现，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队长！” 队员们骇然惊呼。 闵子墨却像没事人一样，哼都未哼一声，长枪猛地回拉，枪尾借势重重砸在偷袭的章鱼怪核心上，将其击飞，远远落入中庭天井。 完成这一击，他甚至没有偏头看一眼肩上的伤口，只是再次怒吼：“快！别停下！”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与渊怪的污血混杂在一起，在地面上拖拽出一条触目惊心的痕迹。 之后的路程，他不断在队伍四周游走，时而前冲开路，时而后撤断后，时而左右策应。 长枪在他手中灵动异常，每一次出击都精准而致命，将所有对队员构成威胁的攻击一一化解。 短短数十米的距离，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 每一秒，都有渊怪倒下，也有队员身上增添新的伤口。 终于！ 在闵子墨又一次硬扛下章鱼怪的抽击，嘴角都溢出鲜血后，队伍终于冲到了对面楼梯间的入口处！ 那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倾斜“深井”，水泥、钢筋、栏杆，一切都腐朽扭曲，再也看不出楼梯本来的模样。 “进去！快！”闵子墨嘶吼着，声音有些沙哑。 队员们没有任何犹豫，鱼贯冲入。 最后一名队员进入后，闵子墨反身一枪，将两头紧追不舍的章鱼怪逼退，随后才一个踉跄，退入了楼梯间。 轰隆！ 他运足蛮力，一脚踹在一旁摇摇欲坠的承重墙上。 大片的、腐朽的碎石和混凝土块轰然塌落，暂时封堵了楼梯口。 楼梯间内一片漆黑，只有众人急促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队长...你的伤...”一名队员颤声开口，声音里满是担忧。 嘎啦啦——！ 他话音刚落，便有触须刺穿障碍，炸出一蓬土灰。 “嘶——！”不少人倒吸凉气。 “无妨。”闵子墨摆了摆手，倚着冰冷的墙壁，神情严肃，“继续前进，这里不安全。” 众人不敢耽搁，相互搀扶着，沿着楼梯的废墟往下滑。 而越往下，周围的景象便越发诡异。 墙壁和地面开始龟裂，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变形，裂纹处还隐隐有幽光闪烁。 空气中，灰黑色的雾气更加浓重，甚至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闪烁着斑斓暗芒的浮动粒子。 大约滑行了十几秒，当他们离开楼梯间，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怪异的混乱空间。 大地被分割成一块块，高低错落，悬浮不定。 这些“浮岛”之间，由无数漂浮着的、比例完全失调的东西链接着。 有比城门楼还要巨大的破旧芭比娃娃脑袋，脖子断口处垂下的线头，像是死神的套索。 有面包车大小的乐高积木，或拼在一块儿，或散落着，无声悬浮。 他们甚至还看到一根巴士那么大的电动牙刷，刷头抵在一座浮岛边缘，把手则“嵌”在一只崭新的巨型熊猫玩偶头部。 这里似乎是室外，远方与天穹，尽是灰蒙蒙一片。 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道道巨大的、缓慢蠕动的暗影，仿佛某种不可名状的巨物在沉睡。 这里，就是第九层，颠倒域！ 一处每隔几天，格局便会完全重构，规则混乱无比的绝地！ 然而，还不等队员们缓一口气。 那一座座的浮岛上，一只只沉睡的章鱼怪被惊醒。 它们嘶嚎着，蠕行着，盛宴似乎已经开始。 第72章 绝望 杨云山离开裂隙出口，回到了整备区的监控指挥中心。 前方，一面两人多高、十余米宽的巨型屏幕墙，分割出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区域。 环贸外围、整备区内部、各类深渊监测读数的可视化信息，在上面交替闪烁。 十余名文职调查员电话接个不停，与各方沟通，信息雪片般汇总到杨云山这里。 此刻的杨云山，坐在主位，双目血红，背脊微弓，透着股受伤猛兽般的凶戾。 一名负责通讯汇总的文职调查员，拿着平板电脑，脸色不太好看。 想到刚到手的数据，他迟疑几秒，还是硬着头皮挪了过去。 “杨监......”他咽了咽口水，嗓子有些发干。 杨云山没回头，视线落在大屏幕一角，那里显示着出口区的情况。 “说。”一个字，分量不容置疑。 文职调查员心一横：“第一批救援力量，总计397人。” “目前，成功撤离203人，未能撤离194人。” “撤离人员中，重伤59人，轻伤122人，仅22人完好。” “未撤离人员中，目击确认死亡35人，其余情况不明。” “45名三阶武者，成功撤离31人，2人确认死亡，其他失踪。” “201名二阶......” 杨云山抬手，打断了他的汇报，声音微微颤抖着。 “说结论......” 文职调查员抿了抿唇：“依据幸存者提供的信息，汇总比对后，情报部门认为，第一波救援行动，宣告失败。” “还有一件事......” 他顿了顿，有些拿不准，总觉得那信息听着玄乎，怕说了误导杨监。 杨云山靠在椅背上，极力克制着什么。 “有屁快放！” 文职调查员一激灵：“有三十七位幸存者反应，他们是被同一位女武者所救。” “他们还说，那位女武者实力极强，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杀死三阶‘章鱼’。” “三十七人中，五位是我们自己人，消息应该可靠。” “根据志愿者信息对比，基本可以锁定，他们口中的女武者，就是顾家少夫人——江雪。” “但是......”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刚同武道联盟那边确认，江雪虽有大圆满根基，却仅为一阶武者。” “情报部门分析了网上流传的影像，认为，她不应具备格杀‘章鱼’的实力。” 江雪实力究竟如何，杨云山此刻没那么关心，就算她能单杀、速杀“章鱼”又怎样？ 凭她一人，救不了闵子墨。 这次裂隙暴动，连“浅层”都冒出这么多三阶，更深处有多少，简直不敢想。 他现在只操心一件事，江雪安不安全。 刚才，顶头上司又打通讯过来，说了两点。 一，他本人已离开北海裂隙，正在返回帝都途中。 二，江家那位脾气火爆、人脉通天的老太太，眼下就在环贸上空杵着呢...... 江雪要是在调查局的地盘上出了岔子，丁破军顶多麻烦点，他杨云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江雪人没事，他稍松口气：“让人盯紧江雪，别让她再乱跑。” “另外，派个机灵点儿的，去楼顶喊话，就说江雪已经......” “杨监......”文职调查员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她......没出来......” 咔嚓！ 杨云山一把捏瘪了宽厚的合金座椅扶手，人“腾”地站起，声音发颤：“没出来？！什么意思？！” 文职调查员明白杨云山误会了，赶紧解释：“她人没事，就是自己没出来。她最后一次救人，我们的人让她一起撤，但她...她说还想再‘下去’看看。” “胡闹！”杨云山愤怒地喘着粗气，右拳无意识地挥舞，“简直胡闹！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这是...这是......” 他想说“江雪”任性，想骂她搞个人英雄主义。 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说她任性？ 人家是为了救闵子墨，还顺手救了三十多号！ 说她个人英雄主义？ 眼下这局面，除了这种不计后果的“英雄主义”，他们还能指望什么？ 他颓然坐回椅中，先前被捏瘪的扶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将他包裹。 这时，他才猛然想起文职调查员先前汇报中，关于江雪实力那段含糊其辞的话。 “你刚才说，江雪能杀‘章鱼’？详细说说！”杨云山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 文职调查员不敢怠慢，连忙翻着平板上的记录，复述：“是的，杨监。根据多位幸存者的描述，那位江雪女士......实力非常惊人。” “一位三阶后期的幸存者说，他亲眼看到江雪女士一剑就斩断了章鱼最粗壮坚韧的几条触手，然后几招之内就将其核心斩碎，干净利落。” “还有人说，她的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渊怪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斩杀了。” “甚至有我们自己的一位二阶调查员形容，说江雪女士杀那些章鱼，就......就跟切瓜砍菜一样轻松。” 文职调查员越说声音越小，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些描述太离谱。 一阶武者，哪怕是大圆满，能做到这种地步？ 杨云山听得眼皮直跳，心中既是震惊，又是难以置信。 如果这些描述属实，那江雪的实力，恐怕不比闵子墨差多少啊。 这样的天才...... 他心中的担忧更甚，这样的璞玉，若是陨落在c3-01-045这种地方，简直是华国武道界的巨大损失！ 可转念一想，如果江雪真有如此实力，并且成功与闵子墨汇合...... 或许，闵子墨他们真的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杨云山自己苦笑着掐灭了。 痴人说梦！ 第一波近四百人的救援力量，都没能有效突入“深层”，甚至在“浅层”就折损惨重。 江雪再强，终究只有一个人。 ......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与裂隙出口联络的调查员脸色惨白地冲了过来，“杨...杨监！出事了！第二批...第二批......有人逃出来了！” 杨云山猛地站起，“什么情况？！” 那名调查员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完整话：“临时小队的队长说...他们遇到了...遇到了十几头‘章鱼’的围攻！一队十个人...只跑出来五个！其他...其他人都死了！” 轰——！ 这个消息，重重砸在指挥中心每个人的心头。 第二批进去的，那可都是从整个帝都分局抽调的精锐三阶武者。 这样的队伍，竟然也遭到了如此惨重的打击！ 如今一支小队减员一半。 那其他七支小队呢？ 杨云山只觉得一阵恍惚，脑子懵懵的。 完了...... 如果连精锐小队都突不进去，甚至自身难保。 那这次救援行动...... 他张了张嘴，想下达什么命令，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先前那些幸存者带回来的，关于江雪单人匹马、大杀四方的消息，此刻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杨云山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余下一片死寂和决绝。 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得如同磨石：“继续......让武道联盟抓紧时间，尽快组织第三波......” 第73章 天空一声巨响！ 颠倒域内的寂静，被章鱼怪群的嘶嚎打破。 闵子墨环视四周，心下微沉。 脚下的“浮岛”造型狭长，本该适合防守。 但它却同时连接着另外三块大小不一的悬浮陆块，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同时防御三个方向的来敌。 以小队现在的战力，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的目光又迅速扫过整片怪诞错乱的空间。 相比于上面八层，颠倒域的范围其实不大。 二十余座“浮岛”高低错落，由各种扭曲、不成比例的商场内容物勉强维系。 也因此，闵子墨只用了一两秒钟，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地方。 那是一座位置相对低矮，面积虽然巨大，可对外连接的“桥梁”却只有一条的死胡同浮岛。 他们如果占住，便只需堵住“桥梁”。 与方才在八层防御时的思路完全一致。 “跟上！”闵子墨低喝一声，率先动了。 趁着更多章鱼怪尚未形成合围的空档，小队在他的带领下，冲上一条由无数漂浮碎石和扭曲钢筋构成的“桥梁”。 一路飞奔，直到尽头。 第二座浮岛上，已有四五只章鱼怪围拢过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嘶——！嘶——！ 它们挥舞着触手，发出威胁的嘶鸣。 “开！” 闵子墨银枪如龙，气血毫无保留地爆发！ 轰！ 赤色枪芒猝然穿刺，当面一只章鱼怪的核心瞬间被洞穿、炸裂，一截一截的破碎触手飞散向四方。 其他几只也被气浪推开，让出了通路。 借着这一瞬的机会，闵子墨带着队员一头钻进了占满第二座浮岛的放大款儿童乐高小镇。 那些色彩鲜艳的塑料积木，一块儿一块儿堆叠着。 堆砌出屋舍、树木、道路，还有行人和车辆，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诡异。 但再诡异，也阻拦不住小队的步伐。 众人齐心协力，挡住了零星章鱼怪的几次突袭，很快穿过“小镇”千米长的主干道，踏上一根断裂扭曲的巨型彩色铅笔。 铅笔笔尖斜指下方，连接着目标“浮岛”。 “下去！”闵子墨命令简洁。 队员们没有丝毫犹豫，连滑带跑，依次顺着“铅笔”高速下冲。 闵子墨再次击伤一只章鱼怪，最后一个跑上铅笔，一路向下。 当他双脚踩实的一瞬间，感觉整个人都陷入了一座由汽车组成的丘陵。 成千上万辆汽车，有新有旧，有大有小，甚至还有古怪的玩具车。 它们就那么散乱地堆成一座座车山，直到视线尽头...... “车山”阻挡了视线，他们根本不知道“浮岛”内部有什么。 但如今，对他们来说，守住“铅笔头”才是最重要的！ 闵子墨才一站定，便大吼一声，“重组阵型！” 小队成员立刻行动，依然是熟悉的刀盾在前，短兵在侧，长枪在后！ 只有刘昭反应慢了半拍。 “咳...咳咳......”他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灰败得吓人，眼神也开始涣散。 他虚弱地喘息，“队长......让我......让我守在前面......我......” “守好你的位置！”闵子墨打断他，声音冷硬。 他自己则一步跨出，直接立于那根充当“桥梁”的巨型铅笔笔头位置，银枪拄地，将唯一的入口死死封住。 他的背后，九名队员各个带伤，气息萎靡，唯有眼中不屈战意升腾。 闵子墨趁着章鱼怪群到来前的片刻安宁，回望众人，声音清晰而坚定，“守住！援军，会来的。” 话音刚落，追的最近的章鱼怪已经到了。 十数根触手狂舞，袭向闵子墨！ 后者眉目一肃，枪杆抖出一片枪花。 嘭！嘭！嘭！ 五六根触手接连炸开，这头章鱼怪被巨力一带，哀嚎着跌下“铅笔”。 然而，几乎没给他喘息的时间，又是三四头章鱼怪扑来，更多的触手紧随而至，封堵了闵子墨所有闪避的空间。 他脚下猛地一踏，长枪舞动如轮，来袭触手被搅的断成一截一截：“守住‘铅笔头’！阵型不要乱！” 队员们受到鼓舞，强忍着疲惫与伤痛，死死守住阵线。 刀光剑影与触手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火星四溅。 但他们实在太疲劳了。 连番苦战近两个小时，期间又经历数次了惊险的突围，每个人的气血和身体都已接近极限。 一名刀盾手脚下一个踉跄，盾牌的防御出现了一瞬间的空隙。 一根触手如同找到了缺口的毒蛇，闪电般刺向他身后的长枪队员。 幸好一名剑手反应及时，手中长剑以持刀方式，对着触手就是一记“力劈华山”。 剑刃与触手碰撞，发出“当”的一声金鸣。 触手想要回收，一位刀手再次斩击，将它彻底切断！ “铅笔”上，又是一大波章鱼怪涌了过来，三五十条触手瞬息拉长，狠狠地朝着闵子墨抽去。 他避无可避，只能横枪格挡。 砰砰砰！ 沉重的力道传来，闵子墨胸口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嘴角渗出一缕鲜血，整个人被抽得连退三步。 “队长！” 队员们惊呼，阵型瞬间有些散乱。 渊怪们抓住机会，攻势更加凶猛。 “稳住！”闵子墨强压下伤势，再次怒吼，挺枪迎上。 他就像一颗钉死在“铅笔头”上的钉子，无论渊怪的攻势多么狂暴，都无法将他拔除。 队员们看着浴血奋战的闵子墨，看着他身上不断增添的新伤，眼眶都红了。 “md！md——！”一名队员怒骂着，状若疯狂。 越来越多的章鱼怪涌上“铅笔”，小队的防线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就在这时，一直萎靡不振的刘昭，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啊——！” 他猛地站直了身体，那张灰败的脸上，此刻竟染上一层猩红血芒。 一股磅礴浩瀚，远超三阶武者应有水平的气血波动，骤然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刘昭！你？！”闵子墨骇然回头。 只见刘昭周身窍穴如同点亮的星辰，一个接一个发光，然后爆开，继而逸散出浓郁的血色雾气，将他整个人笼罩。 他的身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但气势却在节节攀升！ 华国军方秘传——《燃窍法》！ “队长......兄弟们......我刘昭......先走一步！” 他嘶吼着，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九死无悔的决然。 话音未落，他已拖着横刀，一纵越过众人头顶，冲向了拥挤在“铅笔”上的章鱼怪潮！ 轰！ 刀锋之上，血色的刀芒暴涨数尺，凝练如实质！ 气血离体！ 这是四阶武者才能掌握的手段！ 轰——！ 刘昭一刀劈出，最前方的一头章鱼怪连同它的触手，被从中斩为两半！ 黑色的污血与碎肉漫天飞舞！ 他没有丝毫停顿，第二刀，第三刀...... 每一刀劈出，都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与悲壮！ 每一刀，都有章鱼怪被斩杀当场！ 此时，他就像一尊从地狱杀出的魔神！ 原本势不可挡的章鱼怪群，竟被他一人一刀，杀得节节败退！ 后方，泪水，无声地从每个人的眼角滑落。 他们想要冲上去帮忙，却被闵子墨死死拦住。 “注射补剂，调息！不要让他白白牺牲！”闵子墨的声音嘶哑，心脏闷痛。 七八秒后！ 刘昭的气息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衰弱下去。 气血组成的外衣缓缓消散，露出了他几乎完全干瘪的身体。 嘭！ 数根触手横扫，狠狠抽在他的身上。 刘昭的躯干和四肢一下散了架，却连一滴血都没有，只剩干皮包裹着的碎骨，“纷纷扬扬”落向下方无尽的、灰蒙蒙的虚空。 “刘昭——！” 剩下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呼。 闵子墨死死咬着牙，强忍着眼中泪意。 刘昭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也将大部分渊怪重新逼退到了“铅笔”的另一端。 “队长......”一名队员声音哽咽，“我们守着......你进去，找找有没有出口吧......” 其他人闻言，一边处理伤势，一边望了过来。 闵子墨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深沉的冷静。 他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 “一！我守着，你们走！” “二！跟着我，等援军！” “另外，没我命令，不准燃窍！” “否则，你们死，我陪着！” 剩下的八人咬着牙，知道闵子墨的性格，也不多说废话。 看着重新涌过来的章鱼怪，他们默默握紧了兵刃。 第74章 李薇闪亮登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在无休止的厮杀中，闵子墨的视线渐渐模糊。 银灰长枪早已染成漆黑，粘稠如沥青的液体顺着枪杆流淌，在他脚下汇聚成一汪黑潭。 他的呼吸粗重，每一次攻击或格挡，都牵动着身上数十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但他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剩下麻木与虚弱。 再度逼退两只章鱼怪的扑杀，闵子墨昏沉沉的大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从刘昭牺牲，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他想算一算，可思绪却僵在那里，无论如何也转不动。 渊怪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无穷无尽。 尽管闵子墨拼尽全力，将绝大部分压力独自扛下，但终归不可能照顾周全。 蓦地，一只章鱼怪从“铅笔”侧面弹起，一下跃到浮岛崖壁上，而后蠕行着攀爬上来，绕过闵子墨。 呼——！ 一道劲风响起，漆黑触手狠狠抽在一名剑手格挡不及的小臂上。 咔嚓！ 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那名剑手的左小臂折断扭曲，鲜血喷涌如泉。 “啊！” 他惨呼一声，长剑脱手，险些栽倒。 还是一位刀盾手反应及时，一个错步将他挡在身后，以盾牌硬挡下后续几道攻击。 闵子墨闻声回首，恰好看到这一幕。 视线中，不止那名剑手。 整支队伍，除了身披重甲的两位刀盾队员，其他人全都带伤。 几个严重的，已经是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闵子墨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黯淡下去。 他知道，援军，大概是不会来了。 如同回光返照一般，闵子墨的大脑稍稍清明片刻，念头电转，他有了决断。 “你们...往后跑！试试能不能找到楼梯！” 闵子墨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力竭而沙哑，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决绝。 “我来断后——！” 话音未落，他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变，一股决然之意升腾而起。 暴露在外的脖颈上，几处窍穴隐隐有血色光芒浮现，那是燃窍的征兆！ 【以我的实力和底蕴......坚持一分钟应当不成问题......这段时间，足够他们跑远了！】 【希望，他们能够......】 嘭！ 就在《燃窍法》即将彻底激活之际，一个手刀重重击在闵子墨颈侧。 他后颈一麻，眼前骤然一黑，积蓄的力量瞬间溃散。 这一刻，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前倒去。 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在失去气血的压制后，鲜血疯狂飙射，瞬间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而打晕闵子墨的，正是掩护在他右手边的刀盾手牟斌。 闵子墨小队的副队长！ 扶住队长倒下的身体，牟斌用巧劲儿将他往后一送。 接着，他丢开手中那面布满裂痕的合金盾牌，脸上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片赴死的平静。 “吼——！” 下一瞬，牟斌仰天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 比刘昭方才更加浓郁、更加狂暴的血色光芒从他体内爆发，周身窍穴接连爆开，血雾蒸腾！ 气血狼烟冲击得附近队员和近身的章鱼怪们连连后退。 “马涛！你伤势最轻，立刻带队长走！” 牟斌的声音从血雾烈焰中传出，异常清晰。 “其他人，准备接力！” “别等狗屁的救援了！咱们帮队长最后一回！” 他单手持着腰刀，一脚踏上“笔芯”，逆流而上！ 锵锵锵——！ 刀光如血色弯月，脱刃而出，瞬息便将两只章鱼怪斩得支离破碎！ 其他章鱼怪见此情形，接连发出阵阵尖锐刺耳的“吱——”叫。 随后，它们竟然停下向前的步伐，纷纷往“铅笔”末端退却。 “艹！还学聪明了？！” 牟斌怒骂一声，衔尾追击。 血色刀刃连绵不绝，怒吼与喝骂越来越远。 十三秒后...... 他身上的血色光芒迅速黯淡，身形干瘪，动作僵直在“铅笔”的尽头。 数条触手趁机缠绕而上，将他绞得四分五裂。 “牟哥......” 剩余的队员们双眼通红，低低唤了声，继而默然无言。 被点名的马涛深吸一口气，丢掉手中几乎完全损坏的长枪，一个箭步冲到闵子墨身边，将他扛在肩上。 其余六名队员，则默默地挡在了马涛和闵子墨身前，面向那片刚刚被牟斌用生命清空、此刻却再次被无穷无尽的漆黑章鱼怪填满的“铅笔桥”。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与刘昭、与牟斌一般无二的决然。 “这次我来！”一位左臂瘫软的刀手踏出队伍，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马涛，给老子跑起来！要是队长出了事儿，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马涛扛着闵子墨，脸上泪水、汗水、血水掺和在一起，成了个大花脸。 此时他已经转过身，背对着朝夕相处的队友们，狂奔起来。 听到刀手的喊话，他带着哭腔大吼，“胡玉成，你tm别哔哔，小心下回，老子捅你菊花！” “哈哈哈——！” 所有人都放声大笑起来。 长枪手喜欢拿捅菊花说事儿，都快成调查局作战小队的保留节目了。 虽然知道是开玩笑，但被开玩笑的人，就问你战斗时屁股凉不凉吧。 马涛听着身后队友们没心没肺的笑声，心疼得快喘不上气。 但他没有停下来，他还在加速，使出吃奶的力气飞奔。 “啊——！！！” 他仰头悲呼一声，然后...... “嘎？” 整个人像被点了穴，猛地顿住了。 他猛地看见，离他们最近的那座车山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影。 纤瘦，窈窕，如孤峰般挺拔。 【她是谁？】 马涛因悲怆而变得混沌的大脑闪过一瞬的疑惑。 下一刹那！ 人影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仿佛只是随意地向前踏出一步。 一个呼吸的功夫...... 那人身影便已横跨数十米的距离，向着“铅笔头”急坠而下！ 她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刹那间便已越过残存队员们的头顶。 嗤——！ 冷月霜华化作匹练，横向一扫。 噗噗噗噗——！ 清脆的切割声连成一片，十余根漆黑触手，应声而断！ 断口平滑，墨色污血喷溅。 李薇身形微旋，稳稳落地，双剑似乎调整了几下，定格为一个比较帅的姿势。 剑尖之上，犹有黑血滴落。 一股如霜月般冰冷高华的剑意，混杂着若有似无的清冽花香，骤然弥漫开来。 几乎同时，数不清的黑光。 从幸存调查员的身体上，从“铅笔头”附近的章鱼怪尸体上，密密麻麻的浮现出来。 一股脑涌入李薇眉心。 【深渊精粹：2254→6077】 李薇眨了眨眼，“哎呦，还有意外收获！” 众人：？？？ 第75章 二阶，天人合一！ 队员们先是有点懵。 紧接着，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 援军......真的到了！ 一瞬间，绝望消散，士气重燃，连扛着闵子墨跑路的马涛都折返了回来。 他们瞪着眼，激动地望着刚刚挥出惊艳一剑的女孩！ 那一瞬的冷月光华，已深深烙印在他们心底。 绝境逢生的恍惚感与解脱感，同时涌上心头。 不少人已是嘴唇颤抖，眼眶发红。 可李薇没空搭理他们，扫了眼那些被自己一剑震慑后，莫名徘徊不前的章鱼怪群。 她清了清嗓子，霸气道： “这些怪，都是我......咳咳.....都归我......咳咳，这些怪我拦着，你们快走！” 李薇当然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圣母。 主要吧，她不太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99+1”的底牌。 更不想加点突破二阶的场面被旁观。 但不开“99+1”，不晋升二阶，这么大一群“章鱼小宝贝”，她心里也没底。 所以，权衡利弊，李薇决定先把这帮累赘支走。 然而，她话音落下好几秒，背后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着“铅笔头”后方再度蠢蠢欲动的章鱼怪们，李薇有点不耐烦了。 “喂，我说，你们赶紧撤！听没听到？” 小队众人：“......” 李薇耳朵微动，还是没人挪窝。 难道，他们找不到路？ 她只好又补充了一句：“‘浮岛’另一头，有个应急楼梯，我刚路过时看见了，快去找！别在这儿磨叽！” 听到这话，依旧是胡玉成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紧握长刀，战意高昂，“姑娘！我们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你既然来了，说明大部队也快到了！我们一起撑住！” “对！我们还能打！” “一起守！” 其他人纷纷附和。 他们刚失去了刘昭和牟斌，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一个来救他们的人陷入死地，而自己却苟且偷生。 “援军？大部队” 李薇眉头皱得死紧，差点想抬脚把这帮不开窍的家伙踹飞。 她压下火气，沉声道：“等什么等！没有援军了！我，就是唯一的那个‘援军’！” “啊？” “怎么会？” “不可能！” 队员们下意识地呢喃，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章鱼怪们显然失去了耐心。 似乎察觉到眼前的敌人只是虚张声势，几只靠前的怪物试探性地挥舞触手，发出嘶鸣...... “嘶吼——！” “吱——！吱——！” 它们躁动了起来。 突然，其中一只触须猛地一缩一弹，凶猛的扑向李薇。 “没时间解释了！” 铮——！ 李薇骤然动了，双剑一振，冷月剑华如瀑布般挥洒而出。 一时间，少女身影如同鬼魅，剑光连闪，不断有触手被切断，被逼退。 趁着战斗间隙，为了让这帮碍事儿的赶紧滚蛋，李薇语速飞快地继续忽悠。 “看到了吗？我的战斗方式偏向速度和身法，你们在这里，我反而施展不开，更容易被它们缠住，明白吗？” “我一个人，就算打不过，想跑也容易得多！” 嘿嘿，至于跑？ 这么多移动精粹摆在面前，她李薇怎么可能跑？ 幸存的队员们看着李薇灵动迅捷的身法剑势，又看了看马涛肩上昏迷不醒的闵子墨。 每个人的内心都在剧烈挣扎。 调查局隶属军方，他们首先是个军人。 作为军人，抛弃战友，独自逃生？ 他们做不到。 可若是不走，真像这姑娘说的，他们留下来反而成了累赘，那又该如何？ 胡玉成牙关紧咬，脸上的血污与汗水混杂在一起。 现在这里，他军衔最高，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他猛地一跺脚，嘶声道：“把身上所有能用的补给，都集中起来，给这位姑娘！” “是！”所有人立即行动起来。 然而，一番手忙脚乱的翻找，结果却让人心头发凉。 持续的高强度战斗，早已耗光了他们所有的气血补剂。 最终，只凑出了两管浓缩营养剂，几瓶所剩无几的止血喷雾，和一些再生凝胶。 胡玉成眼眶微微发红。 但他还是将这些仅存的物资飞快塞进一个腰包里。 看到李薇再次剑如雨落，逼退了几只试图冲上“浮岛”的章鱼怪。 他抓住这个空档，用力将装着最后物资的腰包抛了过去！ “姑娘！接住！千万保重！” 李薇头也没回，双剑脱手瞬间，反手一捞，精准地抓住半空中的腰包，顺手系在腰间，旋即再度接住剑柄。 “快走！别浪费时间！”她再次催促。 所有人，深深地望着“铅笔头”上的厮杀。 而后，他们齐齐抬起右手，对着那道格外单薄却又无比坚韧的身影，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保重！” 声音嘶哑，似带着哭腔。 这些铁打的汉子，这一刻，没有再强行克制情绪。 礼毕，伤势较轻的队员搀扶着伤重的同伴，毅然转身，朝着李薇所指的“浮岛”深处跑去。 眼角余光看到这些碍事的救援目标们撤远了，李薇总算松了口气。 下一刻，她身形一闪，竟主动让开了“铅笔头”的入口，放任渊怪“登陆”！ 她的战斗风格，本就不适合在狭窄地带硬扛。 越是开阔的战场，越能发挥她的速度优势。 失去了阻拦的章鱼怪群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嘶鸣，如同冲破堤坝的黑色潮水。 它们瞬间漫过“铅笔头”，将李薇先前站立的那片区域彻底吞噬！ 而刚刚转过车山的闵子墨小队残余人员，恰巧回头看到了这一幕。 “不——！” 胡玉成双目赤红，转身就想往回冲。 “胡哥！别冲动！” 身边人高马大的刀盾手死死拉住他，手臂青筋暴起。 他也想回去，却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我们现在回去，除了送死，什么也做不了！别让她白白牺牲！” 见胡玉成还在挣扎，他瞪圆眼睛，怒吼道：“胡哥，想想队长！！！” 胡玉成闻言，肩膀猛地垮了下来。 队伍停顿了片刻，再度启程，只是每个人的眼眶中，都有热泪翻涌。 ...... 至于李薇这边...... 看着潮水般围拢过来的怪群，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意识沉入系统面板。 【心法：《太阴玉莲宝箓》一瓣莲5043/10000（+）】→【心法：《太阴玉莲宝箓》一瓣莲10000/10000、两瓣莲15000/30000（+）】 【气血（特效：净化）：212/504.3→2500（1精粹补充100点气血）】 【深渊精粹：6077→1120】 啵——！ 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仿佛在李薇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内同时回荡。 识海中，那片孤零零的莲瓣旁，第二片剔透晶莹的花瓣悄然舒展，与第一片并蒂而生，交相辉映。 与此同时，李薇光洁的额心微微一热。 两片莲瓣，如同一对小小的白色羽翼，对称地烙印其上，散发出圣洁而空濛的光辉。 【嘶......好爽！】 她顺手把气血恢复满，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源源不绝的力量，看向那些章鱼怪的眼神，充满了垂涎。 至于第二瓣莲同样自带的50%初始进度，李薇暂时没空细究，她现在，只想“刷怪升级”！ 【“99+1”，开！】她在心中默念。 一股无形的波动骤然以她为中心涤荡开来，携着一种清冷而浩瀚的气息。 李薇缓缓抬起头，一朵凝实许多的白莲虚影于她头顶上方浮现，缓缓旋转，圣洁光华洒落，衬得她宛如降临凡尘的女仙。 狩猎，要开始了！ 第76章 柳暗花明 裂隙第七层。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土灰与腐朽混合的气味，呛得人喉咙发痒。 某女装店内，光线晦暗，货架翻倒，模特的残肢断臂散落得到处都是。 店铺深处，周实背靠墙壁，大口喘息，左臂上的绷带渗着血，脸色苍白如纸。 旁边，薛凌仰面躺在地上，右腹部开了个大洞，甲片崩碎，皮肉外翻，暗红色的血水洇湿了他身下的一小片地面。 他此时眼睛半睁半闭，嘴里呢喃着听不懂的音节，意识已然模糊。 顾谨之则半蹲在周实身前，面无表情的用再生凝胶处理着他胸前新添的伤口。 伤口从左肩一直划到右肋，看着骇人，但并不深，只是皮肉伤。 可周实清楚，刚才要不是顾谨之拽了他一把，此刻他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望着顾谨之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着对方专注处理伤口的动作，喉结滚动了一下，沙哑道： “顾先生...你...真的想好了？” 刚刚顾谨之说，他决定一个人继续深入。 周实心惊，决定再确认一次。 顾谨之闻言，手上动作不停，力道却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嘶——”周实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省点力气，”顾谨之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依旧是那种冷淡的调子，“马上就好。” 周实却顾不上胸口的刺痛，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顾谨之的胳膊：“顾先生！听我一句劝！” “我们进来十......不，算上你，十一个人......现在......就剩我们三个了！” 他的声音轻颤着，“薛凌伤成这样，我必须带他撤出去！下面的路......” 顿了顿，他咬牙道：“我知道你担心妻子，可你这样单枪匹马往下冲，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顾先生，你的本事，我周实是打心眼儿里佩服的！” “你这样的天才，应该好好活下去！” 顾谨之仿若未闻。 处理好周实的伤口，他伸出手，轻轻的，却不容抗拒地，一根一根掰开了周实的手指。 随即，他站了起来。 没有解释。 没有告别。 他只是低头，迅速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和腰包内的物资。 然后，转身，迈开长腿，走向那片深沉的黑暗。 周实的手僵在半空。 看着那道挺拔而孤单的背影。 看着他一步步走远，最后被黑暗吞噬。 他慢慢放下手，转头看看地上垂死的薛凌，脸上满是复杂。 有挣扎，有无奈，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是佩服？ ----------------- 整备区，裂隙出口广场。 扭曲区域边缘，光影微微晃动，临时拉起的警戒线外，杨云山背手而立，神色沉郁。 空气中，血腥味愈发浓烈。 不断有参与第二波救援的调查员自扭曲中现身，又迅速被医护人员抬走。 他们大多衣甲破碎，浑身浴血。 有些人甚至失去了腿脚，神情麻木。 每一个出来的人，都像一把钝刀，在杨云山心口反复切割。 这时，一名负责统计的文职人员快步走到杨云山身边，声音艰涩： “杨监...第二批次，八支小队，已有七支撤回。” “阵亡三十三人，重伤三十人，轻伤七人。” 杨云山脸皮微微抽搐，虎目死死盯着面前的扭曲光影。 “武道联盟组织的第三波呢？什么时候能到？”他的声音沙哑，像在询问，又像自语。 下属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联盟那边回复，最快...最快也要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 杨云山心中一片冰凉。 二十分钟集结，那一路深入裂隙，又要多久？ 就在这时，裂隙出口的光影一阵波动。 下一刻，周实魁梧的身影踉跄着冲了出来，背上是已陷入深度昏迷的薛凌。 “快！救人！”他强忍疲惫，大声呼唤医护。 早已待命的医护人员一拥而上，七手八脚从周实手中接过薛凌，迅速抬上担架，推向急救区。 周实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和汗水，快步走到杨云山面前，一个踉跄差点跪倒。 “杨监！”他声音嘶哑，带着未消的惊悸，“我们小队...完了！” 杨云山对上他满是血丝的眼睛，已经不需要再问详情。 第二波，也彻底失败了...... 突然，他想到，顾家那小子应该就在周实的小队里。 杨云山的脸色更难看了。 顾家虽然声势不如往昔，可他家里的武仙毕竟没陨落呢！ 要是顾家这小两口都折在自己的辖区内......他简直不敢想象，后续得有多大的麻烦！ “顾谨之呢！”杨云山急切询问。 “顾...顾先生他...”周实喘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他说，要去找江小姐......没跟我一块儿撤退......” “什么？！”杨云山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火气差点冲破脑门。 胡闹！简直是胡闹！ 这两口子，怎么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救援行动失败，闵子墨大概率救不出来了。 如今，又陷进去一个大圆满和一个武仙家族继承人...... 杨云山那钢铁铸就般的脊梁，在这一刻，终于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重压，微微佝偻下来。 过了会儿，他摆摆手，示意周实先去处理伤势。 周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化为一声叹息，默默退下。 周围静静肃立的文职调查员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杨云山盯着地面，眼神空洞。 许久，他缓缓抬起头，从腰间摸出一个黑色的通讯器。 手指在通讯器冰凉的金属外壳上摩挲了几下，带着一丝颤抖，按下了某个预设的号码。 通讯很快接通。 “局长...”杨云山的声音艰涩无比，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对不起...这次行动......”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 异变陡生！ 裂隙出口那片扭曲的光影，再次剧烈地翻涌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这是？ 十人左右返回传送的迹象？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 “噗——” 八道狼狈不堪的身影，被从裂隙中“吐”了出来，接二连三地摔倒在地上。 当先一人，正是胡玉成！ 而在他的身后，被马涛扛在肩上的那人...... “闵队！” 不知是谁失声惊呼！ 杨云山猛地挺直身子，通讯器倏然从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这些浴血的身影！ 胡玉成、马涛、孙宇飞......闵子墨！ 他们......他们怎么出来的？！ 第77章 橘子 相比于闵子墨小队最初进入时的喧嚣。 此时的颠倒域，一片死寂。 顾谨之拖着“惊鸿”，一步，又一步，在怪诞的浮岛间艰难挪动。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脚步虚浮，无力，踉跄。 每挪动一米，剧痛便从周身一道道伤口上传来。 大的，严重的伤口，他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 即便如此，仍有血液不断渗出。 随着他的前行，一道长长的，暗红色的血痕缓缓延伸着，仿佛没有尽头。 他该停下来，处理一下的，哪怕涂一些再生凝胶，稍稍恢复一下，也不会流那么多血。 但他没有停下，而是强忍着剧痛，操控皮膜蠕动，勉强挤住伤口。 他的喉咙干得冒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可他的腰包在战斗中破了个大口子，包括营养剂在内的许多物资都遗落在了第八层。 他就那么忍着，一步一步的往前挪。 起初，他还戒备着，担心有章鱼怪偷袭。 走着走着，却发现，整个颠倒域，安静得过分，一只怪物都没有了...... 渐渐的，身体有些麻木，伤口的血流得慢了些，精神也稍稍恢复。 他越走越快，不顾疼痛。 他穿过一座“浮岛”，上面全是倾倒的超市货架，各种商品撒了一地，蒙着厚厚的灰。 他又穿过一座“浮岛”，密密麻麻的小吃餐车挤满了整个陆块，各色美食琳琅满目，还冒着热气，跟刚出锅似的。 ...... 终于，在一座由巨型乐高积木搭成的儿童小镇“浮岛”上，他看到了战斗痕迹，还有熟悉的章鱼尸体。 他精神一振，循着渊怪尸体的方向，继续找。 穿过“小镇”主干道，来到浮岛边缘。 一座巨大的，堆满各式汽车的浮岛出现在下方。 “浮岛”之上，数也数不清的“车山”高低起伏，像一座座金属的坟冢。 而脚下，一根巨型“铅笔”一头搭着“儿童小镇”，一头顶着“车山”浮岛。 他拖着刀，在倾斜的“路面”上一步一顿，顺着“铅笔”向下。 很快，他看到，铅笔头与“车山”连接处，章鱼怪的尸体堆积如山，如沥青般的黑血肆意流淌。 见到这一幕，顾谨之的心莫名揪起。 但细心搜寻后，他松了口气，这里......只有渊怪的尸体。 又在周围走了一圈，期间，他蹒跚地爬到“车山”半腰，环视四周。 他发现，章鱼的尸体只集中在这一小片区域，并没有向“浮岛”深处蔓延。 再次回忆刚刚“儿童小镇”中的见闻，似乎......最终的战场并不在这里。 他没有气馁，而是忍着持续不断的剧痛，下了“车山”，又一步步顺着“铅笔”，挪回“乐高小镇”。 再找找。 果然，又有新的章鱼尸体指路。 就这么找着，走着，又过了两个浮岛。 一座是个电玩城，只是，其中所有的游乐设施都倒悬在天际。 它们正常运行着，很新，仿佛有无形的人正在游玩。 另一座，则堆积着无数巨大的、破碎的洋娃娃。 各种衣物和肢体阻挡着道路，给行动不便的他造成了不少困扰。 当他踏上最后一座浮岛后，章鱼尸体越发稀疏，往往要找寻很久才能看到一具。 终于，顾谨之停在了一家灯火通明的电影院前。 望着爆米花专柜旁，那两三根切口平整的干枯触手，他紧绷的唇角，有了一丝极淡的弧度。 他吸了口气，走进影院，穿过检票口，转过拐角。 一只被劈成两半的章鱼怪核心，静静躺在他脚下。 他抬起头，面前是观影厅的入口——3号厅。 顾谨之握紧了刀柄，迈步走入。 影厅内的光线并不昏暗。 他从一侧的通道，慢慢走向前方的观众席。 这才发现，影厅的天花板和远处的银幕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无星无月、一片灰蒙蒙的苍穹。 在那灰蒙的深处，一道道难以名状的巨大暗影缓慢蠕动，散发着无边的压抑。 但顾谨之此刻无暇他顾。 因为，第一排座椅上，那道纤瘦的身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她就那么坐着，身前半米不到，地面已然撕裂塌陷，再往前，便是无尽的灰白虚空。 她的双腿轻轻晃荡着，口中哼着不成调的歌，带着几分轻松愉悦。 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她缓缓转过头。 看到顾谨之，李薇扬起一个笑容。 那笑容，明媚得，仿佛能驱散这片绝望之地的所有阴霾。 然后，他看见女孩朝他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身旁的座椅。 顾谨之本想保持严肃，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他轻轻将“惊鸿”收回刀鞘，缓步走过去，慢慢坐到女孩身边。 刚坐下，顾谨之手中就是一沉。 低头一看，是个散发着淡淡光芒，栩栩如生的橘子。 呃......一个由存在物质构成的橘子。 李薇：“嘬嘬嘬，看，给你个橘子。” 顾谨之：“......” 李薇：“怎么？不喜欢？” 顾谨之沉默片刻，竟然把橘子收进了口袋。 李薇侧过头来，打量着顾谨之一身破碎的铠甲和褴褛的作战服，还有那些或深或浅，或长或短的伤口。 她好看的眉头皱了皱，“你咋来了？” 顾谨之望着前方翻涌的灰白，想了想，声音嘶哑道：“收到调查局的协助请求，过来帮忙。” “咦~伤成这样......”李薇做出看见道德模范的表情，“救个不认识的人，你这也太拼了吧！” 随即话锋一转，又得意起来，“可惜，你来晚了。” “放心，上峰赏的东西，我可以分你一点。” 说着，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小小的“缝”。 想了想，可能觉得“缝”还是大了点，她干脆将指腹捏紧了。 顾谨之失笑，侧过头，想说——我不要，都归你。 却撞见李薇那张没什么血色的小脸。 她的脸上，虚弱与疲惫根本藏不住，与说话时那股子活泼劲儿完全两样。 “你......” 顾谨之低下头，话还没说完，面前却突然多了一根营养剂。 李薇把手中的“牙膏管”晃了晃，“给你了，就剩这一管了。” 顾谨之下意识接过，却没打开，而是继续盯着李薇，“你怎么了？” “就是用力过猛，有点透支了，”李薇虚弱地摆了摆手，还打了个哈欠，“你赶紧炫吧，再不补充点水分，我怕你脱水昏迷。” “丑话说前头哈......”李薇想瞪眼，眼皮却沉重地耷拉着，“我可没劲儿背你回去了......” 第78章 当年缘由 她？ 背他回去？ 想到某种可能，顾谨之打了个寒颤，赶忙拧开“牙膏管”的盖子，挤吧挤吧，一饮而尽。 李薇看他喝了，立马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慈祥表情。 “我跟你说啊......”她声音低低的，带点语重心长，“以后这种事儿，你得学聪明点。” “你看除了你，还有谁傻了吧唧地冲到第九层来救人？” “还不是，打不过就跑，从长计议嘛。” 说到这儿，她看着顾谨之帅死人不偿命的侧颜，压下心头羡慕，问道：“你不是一个人下来的吧？” “跟着第二批。”顾谨之的回答言简意赅。 或许因为喝了营养剂，嗓子没那么干了，可还是哑哑的。 “那第二批人呢？”李薇又问。 顾谨之沉默半晌，“要么战死，要么撤退了。” 李薇再问：“那你咋不跟着撤啊？” 顾谨之：“......” 李薇转回头，望着半米之外灰白色的无尽虚空，断断续续地吐着气，“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一个豪门大少，竟然如此尽忠职守......” 说着，她艰难的抬起藕臂，包着绷带的右手伸到顾谨之面前，翘起一个大拇指。 顾谨之眸光沉沉地盯着李薇素手上的绷带，以及绷带表面，洇出来，又变得干涸发暗的血迹。 想要抓住她的手，看看伤的是否严重。 正要抬手时，又犹豫了。 这么一耽搁，李薇已把手收了回去。 旋即，顾谨之听到了李薇不满的声音，“顾先生，我教给你的这些人生经验，记住了没有啊？” 顾谨之恍然回神，苦笑反问，“那你呢？” 听他这么问，李薇得意了。 她把头转过来，把那蹭了点黑血、却依旧好看的额头凑近了些。 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按在额心两瓣白莲上。 “看看，看看，”李薇志得意满，“二阶知道不？二阶！” 顾谨之先是被女孩骤然靠近的动作惊了一下，继而有清冽空灵的花香钻入鼻腔。 熟悉的味道，她的味道...... 他的大脑一阵空白，过了好半天，直到李薇有点不耐烦了，有点泄气了，他才注意到李薇额头的变化。 两瓣莲？二阶？ 这才几天？？？ 顾谨之整个人都有点麻，脸上的冷淡差点没崩住。 李薇等了半天没听到他惊叹，有点烦躁，抬起眼，正好看到顾谨之瞪圆的双眼。 【哎呦，原来憋着呢......不过，这眼神，情绪价值给得挺足的，嘿嘿。】 李薇满意了，身子一软，又瘫回椅子里。 声音更低了，“看到外面那一大堆章鱼怪没，都是我杀的......” “你来第九层，那叫有勇无谋......” “我嘛，叫做，谋定而后动......” “对啦，我也有剑意了，回去要不要再打一架？” 顾谨之：“......” 他其实想说，大可不必。 可这话要是说出口，那不就等于跟自家媳妇儿认怂了？ 他顾谨之自认是个体面的人。 这话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抬头？ 他就那么绷着一张俊脸，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李薇感觉越来越没力气了，也没管顾谨之的反应。 她看着前面那片灰蒙蒙的虚空，有点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顾谨之突然开口，声音哑哑的，“江雪，你后悔过吗？” 李薇起初没反应过来。 江雪？江雪是谁？ 紧接着，猛地打了个激灵，想起来了。 我就是江雪啊...... “后悔啥？”她有气无力地问。 顾谨之默然片刻，道：“你这样的天才，有没有后悔，嫁给我这个......废物？” “后悔？”李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声音都抬高了点，“怎么可能后悔？” “你是不知道，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我乐得好几天没睡着觉！” 【又给李诚治病，又培养李诚成才，又送绝世心法，又送绝学剑法，还包西疆升级主题游、外加一张豪门体验卡......】 【傻子才后悔！】 顾谨之：“......” 他的拳头攥紧了些。 听到她这话，心脏跳得有点快。 紧张、踟蹰、彷徨、喜悦...... 数都数不清的，陌生的，复杂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令他久久无法平静。 他不说话。 李薇却好奇了。 “小圆满巅峰也不是废物吧？” 想着原身那可怜的53点气血，她撇了撇嘴，“你这样说，是不是在......凡尔赛？” 顾谨之愣了愣，勉强收束起情绪，“什么...叫...凡尔赛？” “安啦安啦，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李薇的小手瘫在扶手上，象征性地摆了摆，“话说，你当时为啥不继续养血了？” 顾谨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顺着李薇的目光，望向前方灰白的虚空。 过了会儿，李薇讪笑，“不想说就算了，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不能说的，”顾谨之平静道，“培养一个大圆满，要消耗一个武仙家族，差不多一代人的资源......” “你看张家，武仙张鹿野和这一代的张鹏程，都是大圆满。” “再看看他们同辈的，就没几个出挑的。” “可张家家主张雁声那一辈，宗师就有三个，别的六阶高手也挺多。” “因为张雁声天赋不够，没法养大圆满，他养血的时候，就没占同辈的资源。” 李薇听顾谨之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有点意外。 不过很快就被内容吸引住了。 听完，她大概明白了。 顾家虽然也是武仙家族，可家里的武仙躺着呢，不但挣不来资源，可能还得花家底医治。 加上他爷爷又受了重伤，雪上加霜，大概是凑不出让他继续养血的资源了...... 想到这里，李薇看了一眼面板。 【深渊精粹：12021】 其实她总共杀了超过150头章鱼怪，原本能积攒更多精粹的。 可惜，她低估了“99+1”加“本命莲花显化”加“剑意”这三大buff叠加后的气血消耗速度。 特别是“剑意”的加入，似乎让前两者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 消耗根本不是与顾谨之那次战斗可以比拟的...... 要不是有精粹蓝瓶顶着，她突破二阶后那两千多气血，也就够烧个三五秒...... 大范围攻击的话，一剑就空蓝。 起初怪物数量多，又密集，杀起来还算是盈大于亏。 可后来章鱼怪开始跑路，数量也少了，她又杀嗨了忘了关状态。 后半段，前面攒的反而亏出去不少。 最后就剩下一万两千多点，连升三阶都不够...... 想起自己白白烧掉的点数，她心疼得无法呼吸。 不过吧，又想起自己没费什么力就养血100点了。 再看看顾谨之这惨样......她又没那么心痛了。 【哎~小顾，虽然你收了为父的橘子，但为父的万里江山，你却无法分享......】 【替你默哀一秒钟。】 第79章 四时剑阵 果然，李薇的猜测没有错。 顾谨之嗓音沉沉的，继续说道：“顾家从太爷爷重伤昏迷后，一直在走下坡路。” “五年前，爷爷重伤后，情况更加艰难。” “为了治疗太爷爷和爷爷的伤势，家里的武道资源，早已入不敷出。” 他讲到这里，倏然闭口。 又过了一会儿...... “抱歉，可能...顾家...并非如你想象...”他的声音有些艰涩，“如果......” 说到这里，他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纠结了半晌，他试着转头，想看看“江雪”听了这些，是什么反应。 结果，他看到，女孩此时整个人瘫在了观影座椅里，窈窕娇软的身躯微微下滑，似有随时跌下去的危险。 她双眸紧闭，眉心蹙起。 一张小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似是很痛苦的样子。 “江雪？”顾谨之一惊，赶忙侧身，伸手拍了拍她的面颊。 入手冰凉冰凉的，人依然没有反应。 顾谨之深吸一口气，坐了一阵子，身上的伤缓和许多。 他忍耐着全身各种钝钝的痛，慢慢的，轻轻的，小心翼翼地，如呵护珍宝般，将李薇从座椅上抱了起来。 随后他站起身，臂弯紧了紧，转身离开这座残缺的影厅...... ----------------- 环贸中心，千米之上。 刚才的某一瞬，黄磊先是一喜，继而眉峰陡立，心道一声——不好！ 果然，刹那间，始终默默无言的江心月突然张开纤纤素手。 嗡——！ 嗡——！ 嗡——！ 嗡——！ 四道清越剑鸣，如九天凤鸣，充塞天地。 旋即，四把造型古朴的虚幻长剑自她掌心飞出，化作四道璀璨剑光。 它们先是围着两人打了个旋儿，继而向着环贸中心的四角坠落下去！ 叮叮叮叮！ “剑光”并未砸落在地，而是于环贸上空三四十米处停住，仿佛钉住了虚空。 “噗——！”江心月喷出一口蕴着淡淡金光的血液，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黄磊震惊过后，面色大变，“学姐！你竟带了‘四时剑阵’？！” 震惊过后，紧接着的便是惊悸！ 她想做什么？ 敢在帝都摆下“四时剑阵”？！ 让里面的所有人，给江雪陪葬吗？ 她疯了吗？！ 若惹得武仙震怒，她哪还能有命在？ 等等，现在坐镇帝都的武仙好像是......“算尽天下”曾建国？ 江心月上武大时的院长...... 哦......那没事儿了...... 可是，也不能任由她如此胡闹啊！ “学姐！！！” 黄磊倏然张开手掌，背后山岳虚影显现，掌心印出一道“镇”字纹路，一把抓向江心月。 “你冷静一下——！！！” “哼！” 江心月冷冷扫了他一眼，理都不理。 在黄磊一掌临身之前，她整个人竟化作无数光屑，消失于虚空。 瞬息之后，四道剑光包围之内的空间倏然变得空濛虚幻。 置身其中的数千名武者和普通人，不约而同的生出心悸之感，仿佛灭世的灾劫即将降临。 剑阵之内，虚空月相浮现，地面与墙面涌出各色莲花。 月相时而变幻，盈缺有度。 莲花一枯一荣，生死轮转。 黄磊急了，想要冲入剑阵。 可江家“四时剑阵”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非集齐四位同阶，才可破除。 黄磊只是个初入的宗师，他一个人，哪是江心月这位宗师榜第一的狠人的对手？ 他心里暗骂一声，【丁破军，你个混账！】 【闵子墨出来了，江雪却没出来，这个烂摊子，我看你怎么收拾！】 他正想着呢，西北方向的天空，云层被从中间犁出一道空缺。 隐隐的，有闷雷之声传来。 蓦地，一道黑色身影由远而近，携着无匹的威势，对着剑光笼罩之地冲去。 “江心月，好胆！！！” 锵——！ 一道如银河倒挂般的璀璨枪芒从天而降，直刺四季生灭轮转之地！ “丁老狗，来得好！！！咳咳！” 身形已然融入剑阵的江心月也不示弱，一道裹挟着冷月霜华的剑芒倒卷而上。 轰——！ 剑气与枪芒相互碰撞，如天地迸裂，气浪排空！ “冷静！两位冷静！” 黄磊气急，一边以“镇”字诀压制虚空，防止宗师交手的余波伤及无辜，一边怒喝制止。 只可惜，两人对了这一下，都打出了真火。 随后剑气枪芒不断交错碰撞，忙得黄磊连开口都顾不得了。 打了一会儿，江心月的声音略显疲乏，“丁老狗，有种入阵一战！” 丁破军一身黑甲，挺枪傲立虚空，“入阵？江心月，你当老子傻？‘四时剑阵’，非四位同阶联手，不可破！” “哼，我进去，是让你当沙包打吗？”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 无穷“高”处，忽有一道摄人威压传荡开来。 “啵”地一声脆响，钉住虚空的四道剑光无声消散，月相莲相骤然无踪。 环贸天台上，江心月疲惫却孤傲的身影显现出来。 红裙妖娆，气质冷冽。 她蹙了蹙好看的眉，扬声道：“老师！你要替丁老狗出头？” 九幽苍穹，环宇八方，忽有幽幽叹息传来。 “唉——” 嗡——！ 在场三位宗师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浑身彻骨的冷。 脑子里嗡嗡作响，可之前的戾气与怒火，却被灭得一干二净。 稍顷，那声音又说：“丁破军在帝都寻衅私斗，从明天起，停职一年，以儆效尤。” “黄磊规劝不力，致使两位宗师冲突，险些酿成大祸......但镇压余波，保护无辜，还算尽心，这次便只做警告。” “最后......小月啊......别闹，到出口等着去吧......” 丁破军原本就黑的脸，此时更黑了，他脖子一梗，就想争辩。 幸好黄磊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连连使眼色，示意他闭嘴。 江心月年轻的时候，点这位的头发都没事儿，咋地，你丁局长还敢让这位罚她？ 他老人家不一巴掌过来，把你直接拍进“四时剑阵”，那都算近些年养气功夫修炼了得了。 而江心月才没心思管上面两人的小剧场。 听到老师的话，她心中一喜，很敷衍的拱了拱手，人影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路口门口时，她对着刚刚下车的顾世恒和梁秋实一“捞”，裹挟着两人一同冲入地下。 第80章 梦种 顾谨之抱着怀里温软的身子，不顾额上冷汗涔涔，周身剧痛撕扯。 他咬牙，一步踏入楼道尽头那片光影扭曲之处。 如同穿过一层水膜。 刹那，灰败腐朽的气息潮水般退去。 刺目的灯光。 鼎沸的人声。 一齐涌来。 嗡嗡嗡——！ “出来了！快看，他们出来了！” “真出来了！” “呜~~~” 一声压抑的哭腔。 “太好了！” “是‘小菩萨’！她怎么晕过去了？” “嘘——！” 顾谨之本能地眯了眯眼，手臂又收紧几分，让李薇的脸庞更深地埋向自己。 平日里武者们行色匆匆的裂隙出口广场，此刻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 数百名身着统一灰色制服的调查局文职武职人员，早已没了平素的井然有序。 他们挤作一团，伸长了脖子，肩挨着肩，都想往最前头凑。 医疗区外围，更是里三层外三层，伤员、医护，能动的都围了过来。 便是那些重伤的，只要一息尚存，没彻底昏死过去，也挣扎着让人扶起，颤巍巍地朝出口方向挪动。 而在人群的最前方，江心月一身红裙依旧。 她脸上的焦灼与戾气，在望见李薇身影的瞬间，骤然消散。 那双总是流转着戏谑与妩媚的凤眸，此刻竟蒙上了一层水光。 她身侧，顾世恒搀着早已泣不成声的梁秋实，望着平安归来的儿子与儿媳。 他轻轻颔首，那份赞许、骄傲，还有深藏的心疼，不言而喻。 顾谨之紧绷到极致的心弦，在看到这三人的刹那，终于彻底松弛。 他脚下蓦地一软，险些就此委顿在地。 最后关头，他硬是凭着一股意志撑住了，身形未倒，双腿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唉......” 江心月幽幽一叹，款款上前，朝顾谨之伸出手。 顾谨之平静地回视着她，手臂却没有立刻松开。 “呵，”江心月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余光若有似无地瞟向斜后方的梁秋实，语气带着惯有的揶揄，“我的好孙儿，怎么，还怕我把人给你拐跑了不成？” 顾谨之垂下视线，落在怀中的李薇身上。 此刻，她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眉心微蹙，唇色发灰，时不时溢出几声断续的低吟。 他抿紧了唇，终于，缓缓松开了扣着李薇肩头与腿弯的手。 江心月指尖轻巧一勾。 李薇的身子便轻飘飘地，仿佛没有半分重量，悠悠然浮到了她的身侧。 “咳......咳咳......”江心月掩唇低咳两声，素手轻柔地抚上李薇冰凉的面颊，低声呢喃：“咱们祖孙俩啊，可真是......一样的苦命......” 说完，她还煞有介事地抬手拭了拭眼角，那模样，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离得近的黄磊、丁破军，还有顾世恒夫妇和杨云山等人，脸上神情各异，皆有些哭笑不得。 但那份发自内心的狂喜与如释重负，终究盖过了一切。 而在医务人员冲向顾谨之的同时，江心月转过身，冷冷瞪了一眼丁破军。 旋即，她虚托着悬浮在身畔的李薇，莲步轻移，向着出口方向行去。 身形魁梧，面容冷肃的丁破军，此刻却不见半分恼意，好像刚才与江心月大打出手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那素来锐利迫人的气场，此刻竟也难得地柔和了几分。 当李薇的身影即将从他身旁“飘”过，丁破军神情猛然一肃，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深渊裂隙调查局，帝都分局所属，全体都有——立正！” 咚！ 广场上，数百名调查员，连带着那些身上带伤的。 只要还能站立，无不瞬间并拢双腿，身姿笔挺，神情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这股肃然之气迅速蔓延，就连周遭的医护人员与社会武者，也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 “敬礼——！” 丁破军话音方落，自己已率先抬起了右手。 啪！ 数百只手臂齐刷刷扬起，动作标准而有力，透着一股庄严肃穆。 紧接着，人群中，那些被李薇从渊怪手中救下的武者们，也纷纷动了起来。 小芙抱着刚刚处理好伤口，脸色却已经惨白的阿阳，眸中含着泪，模糊的视线跟随着李薇。 那个让母亲不要省钱的全甲大叔，上半身被绷带包成了木乃伊，却依旧固执地挣脱开医护的搀扶，面对李薇，深深鞠躬。 杨云山身后，闵子墨小队的幸存者们，齐刷刷地敬着礼，看到李薇安然无恙，他们激动得嘴唇哆嗦，身躯颤抖。 还有，还有更多...... 断了手臂的，便用仅存的左手抚在胸前，躬身致意。 伤了腿脚的，便在同伴的帮扶下努力坐直身体，行注目礼。 随着江心月的脚步，人群自发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通畅的道路。 这一刻，偌大的广场，人数上千，但鸦雀无声。 只有一道道或崇敬，或感激，或庆幸的视线，凝望着那个创造了奇迹的少女。 ----------------- 一座殿门紧闭的佛堂内，仅佛龛前两支残烛摇曳，光线昏昧，透着死寂。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子怪异的香气。 这香，初闻带着几分寺庙檀香的清幽，细品之下，又夹杂着女子身上脂粉的甜腻。 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揉杂一处，清净与媚俗纠缠，无端让人心生不适。 更添诡谲的是，烛火映照的佛龛之上，空空如也，并无佛像。 只孤零零立着一块通体漆黑的木牌。 牌面光洁，牌身却缠绕着数圈沁着暗红血色的细绳。 佛堂正中，唯一的蒲团上，盘坐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他身着粗布僧袍，光秃的头顶在微弱烛光下泛着幽光。 “不必紧张。”那光头忽而开口，声音醇厚温和，“一次尝试罢了，失败，便失败了。” 他身后的阴影里，一个罩着黑色连帽斗篷、看不清面容的矮小人影，正伏在地上，身体剧烈颤抖。 “尊者......属下......属下......”那人声音又细又弱，不能成言。 光头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莫怕，起来回话。” 他的嗓音在空旷的佛堂内回荡，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耳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那矮小身影闻言，颤抖立止。 他诡异地平静下来，动作略显僵硬地起身，垂首合十为礼。 只是，他的兜帽下，露出的半边脸颊，竟无比僵硬。 “本座给你的东西，带进去了吗？”光头尊者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矮小的男人机械地点着头，声音呆板平直，“带了，用了，一切顺利。” 光头尊者微微颔首，“看，事情不是办得很好嘛......” “谢...尊者...夸奖。” “去吧。” “是......” 吱呀—— 殿门被拉开一道缝隙。 嗒。 又悄无声息地合拢。 佛堂之内，复又归于寂静，只余下那光头尊者，独自一人。 过了许久，他抬起头，对着空白的木牌，恭敬道：“教主，我已为闵子墨种下‘梦种’，过几天，调查局就会发现他神魂受创。” “届时，丁破军一定会向曾家借用‘观天镜’，请您告知菩萨，让祂做好准备。”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漆黑木牌倏然震动，绑缚其上的红绳跟随着颤抖。 光头等了会儿，直到木牌重新安静下来，他这才双手合十，口颂——“南无大梦菩萨！” 第81章 计划叒得变 7月28日，夜。 帝都市郊，张家别院。 张雁声举着手机，脸皮一抽一抽的。 “爸，丁破军刚给我打电话，说的很直白，我要是敢让顾家不痛快，他就让我不痛快！”张雁声的语速有些快，带着压抑的怒气。 “还有曾家，那个算命的，竟然阴阳怪气我！他说我近日有血光之灾！还向我推销他画的破劫免灾符！这他妈是算命吗？这是诅咒！” ...... 电话那头似乎问了什么，张雁声立即摇头。 “不是曾建国，是他儿子，您上武大时的死对头，曾爱家！” 接着，他又补充。 “还有，最过分的是那个黄磊！他竟然找世俗机构查咱们在帝都的产业。不是偷税漏税，就是消防不合格！全都t娘的停业整顿！短短几个小时，咱们在帝都的生意瘫痪了八成！” ...... “您问为什么？”张雁声几乎是吼出来的，“因为顾谨之那个老婆——江雪！” ...... “您不清楚怎么回事儿？”张雁声烦躁异常，“那是因为调查局和武道联盟一块儿封锁了消息。” “爸，您是不知道，那小姑娘有多夸张......要不是调查局的朋友跟我再三保证消息可靠，我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我跟您说，吧啦吧啦......” “吧啦吧啦吧啦~~~” 三分钟后...... 张雁声总结道：“您给句准话，还搞不搞顾谨之了？要是继续搞，您可得做好咱们家同时得罪三个势力的心理准备！” 话筒静默了一瞬，接着，传出一道粗豪的男音，“你小子说半天，是怕了？！” “怕？”张雁声气乐了，“我是怕您老人家被这几家背后的武仙联起手来针对！您一个排名垫底儿的，打算同时得罪第二、第四（调查局总长），和第十三？您确定？” 这一次，话筒那边沉默了很久。 张雁声能听到电话那头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张鹿野似乎在踱步的声音。 一两分钟后，对面才重新开口，只是这一回，语气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张鹿野：“小声啊，你放心，该做什么就继续做。” 张雁声：“那这些势力怎么办？您天下第一了？可以不在乎了？” 张鹿野：“老子虽然不是天下第一，但，‘那位’可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张雁声：“‘那位’都不让咱们直接杀顾谨之，您说，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张雁声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 张鹿野极为笃定：“绝不可能有错，‘那位’亲口跟我说，顾谨之一定会去西疆！” 张雁声依旧狐疑：“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话筒中传出“砰砰砰”的闷响，像是一只银背像大猩猩在死命捶打胸口。 张鹿野：“你老子我还能骗你不成？” 张雁声噎了一下，追问：“那您把‘那位’的原话给我复述一遍。” 张鹿野明显不耐烦了，却拗不过儿子，道：“‘那位’当时说，‘这两年，顾家新生代，一定会去西疆的，你且耐心些’。” 张雁声感觉自己会成为第一个被气死的宗师。 他这会儿已经有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感觉了。 压了好几次的火气，他才咬着后槽牙道：“‘那位’说的是‘顾家’！不是‘顾谨之’！” 张鹿野很无所谓的声音传来：“有区别吗？顾家新生代，除了顾谨之，还有别人适龄吗？” 张雁声喘着粗气：“还有江雪啊！江雪！如果是江雪去，您准备搞死她吗？搞死一个大圆满，调查局的大恩人，武道联盟刚刚挖掘的天骄？您敢吗？” 张鹿野的声音更无所谓了：“小声啊，你这是杞人忧天。我跟你说，打从做了那个梦，我就一直在关注顾家那小子。” 然后，他做了盖棺定论，“顾谨之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啪！ 张雁声一把扣死电话，气的脸色胀红，太阳穴突突直跳。 “玛德智障！”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对面，张鹏程盯着自家老爹，耸耸肩道：“爸，我说的没错吧？连爷爷都知道顾谨之是什么人。” “您算计来算计去，我看啊，全是无用功！” 张雁声转过头，与张鹏程对视。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长时间。 张雁声看着儿子脸上那副“你看，我早就说了吧”的表情，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张鹏程也有点承受不住自家老爹凶狠的目光。 他讪讪一笑，“爸，计划怎么说？” 这话似乎提醒了张雁声，他收回视线，沉吟片刻，道：“婚礼不能去了，以江雪的性子，我怕她随便找个由头打死你......” 张鹏程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问：“那您联系的高手？” 张雁声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疲惫：“......取消。” ----------------- 同一时间。 帝都，云家私邸，花厅。 云汐沉着脸，又一次拨通了云澜的电话。 嘟——！ 嘟——！ 嘟——！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大小姐，我带队训练呢，您有啥吩咐啊？”云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散。 云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计划有变，跟雷小雨说，千万别找江雪麻烦。” 云澜：“又咋了？您这计划怎么跟过家家似的，说变就变？” 云汐没有理会堂弟的吐槽，语气凝重：“我怕江雪把她打死......” 云澜明显呆了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微的碰撞声，似乎什么东西掉了。 过了两三秒，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怎么回事儿？” 云汐听他询问，便挑着重要的，将李薇在c3-01-045裂隙内办的事儿，大体讲了讲。 省略了那些她认为过于夸张的细节，只强调了结果。 一两分钟后...... “大概，就是这样。”云汐结束了她的科普。 云澜：“......”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 半分钟后，云澜声音干涩：“咕咚......一个人，把颠倒域杀穿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云汐：“嗯......” 云澜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孤立的事儿？” 云汐意兴阑珊：“算了......” 云澜又问：“那，怎么跟她相处？” 云汐想了想江雪的性格，慎重道：“要平和，要有礼貌，见面要笑，说话要好听。她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总之，别惹她不高兴。尤其是你，少阴阳怪气。” 云澜：“......” 第82章 观天镜 7月30日，晨。 帝都第一军医院，特护病房。 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闵子墨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雪白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 他有些茫然，记忆似乎断了片。 这里是……医院？ “醒了？”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闵子墨转过头，视线中映入一张棱角分明的大黑脸，以及那如铁塔般魁梧的身躯。 这是......老师？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然而，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将他轻轻按回床上，动弹不得。 “躺好。”丁破军的语气不容置喙。 闵子墨不再坚持，重新躺平。 这时，他才清晰感觉到，浑身各处隐隐的痛，不算剧烈，却与一种陌生的无力感纠缠在一起，令他极为不适。 缓了一小会儿，他才有心思打量四周。 整洁的病房，窗外的青绿与鸟鸣，打在脸上的温暖晨光...... 安逸舒适的环境，让他有种恍如隔世、重获新生的错位感。 “老师......是您救了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丁破军摇头苦笑，“我又进不了c级裂隙，怎么救你？” “呃？” 闵子墨蹙眉，脑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铅笔桥、章鱼怪潮、队友的嘶吼…… 对了，队友！ 他想起来什么，眸子倏然圆瞪，拳头死死攥起！ 明明，明明......他当时即将燃窍！ 然后呢？好像脖颈一痛，就没了意识！ 有人阻止了他燃窍？ 是谁？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难道，终究是队友们用自己的命，换了他闵子墨的命！ 想到某种可能，闵子墨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眼眶蓦地通红。 “老......”他看着丁破军，刚想询问，却被打断。 “好啦，不是你想得那样。”丁破军伸出蒲扇般的巨掌，拍了拍得意弟子的脑袋，“只有刘昭和牟斌牺牲了，其他人都还好好的呢。” 闵子墨闻言，刚松了一口气，听到牟斌的名字，微微愣住。 “牟......斌？” 丁破军默然点头，“是他打晕了你，然后自己燃窍了......” 闵子墨：“......” 过了很久，病床上的青年颓然开口，嗓子如被砂纸磨过。 “老师，那......后来呢？” 丁破军听到闵子墨如此询问，长长叹息一声，素来如石雕般冷肃的眉目间，竟显出几分动容来。 “帝都的顾家，听说过吗？”他反问。 闵子墨面露思索之色，他是那种很纯粹的军人，平日里除了修炼和执行任务，并不太关心世家的事情。 毕竟，他又不需要依附什么豪门世家作为靠山。 但，顾家的话，还真有点耳熟。 “是......武仙重伤昏迷的那个顾家？”他听同事八卦过，因此有些印象。 而且，帝都之中，能让老师主动提及，应当也没有第二个顾家了。 丁破军果然点头，道：“你昏迷后，顾家大少爷的妻子，江雪，及时赶到。” “她一个人，挡住了所有的渊怪，这才让胡玉成他们把你带了出来......” 一个人？挡住所有渊怪？ 怎么可能？ 闵子墨刚刚松开的拳头再度握紧，他盯着老师铜铃般地虎目，声音干涩，“那她......” 丁破军想起当时盖住整个环贸的江家“四时剑阵”，以及发狂的江心月，仍有些后怕。 但他很快收拾好，笑了笑，佯怒道：“你还有脸关心人家小姑娘？” “人家可比你强多了！” “你们离开后，人家小姑娘可是一人一剑，杀穿了整个颠倒域！” 闵子墨刚刚酝酿出的悲怆情绪刹那间一泻千里。 他瞪大了双眼，嘴巴半张，恨不得掏一掏耳朵，看看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一个人，一把剑，杀穿颠倒域？ 老师，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都说了啥？ 这是下三阶武者能做到的事情？ 难道顾谨之的老婆叫沈瑶池？ 不对啊，沈瑶池都五阶了，而且刚刚老师说，顾家少夫人叫......江雪？ “怎么，不信？”丁破军一看闵子墨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宗师对弱者情绪的精准感应能力都用不到。 闵子墨沉默了，看老师这副表情，就知道，刚才他那些话，不是开玩笑。 江雪...... 他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以及这份恩情。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旁人难辨的坚毅。 闵子墨没继续追问，丁破军也没纠结这个话题。 见自己这位学生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于是正色道：“潘越已经询问过你的队员了，他们说，大梦教将‘人傀’送进了裂隙。” “那人傀伪装成被渊怪袭击的普通武者，引诱你们小队去救援。” “之后，人傀自我献祭，触发了某种布置，才导致你们被困？” “是这样吗？” 闵子墨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没错。” 丁破军看着闵子墨：“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闵子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浮现。 片刻后，他轻轻摇头：“没有了。” 丁破军微微颔首：“那就好。” 接着，他话锋又是一转，“你的神魂有些损伤，但不算太严重。” “应该是过度透支，加上被深渊气息侵染所致。” “这种情况，如果让你自行恢复，恐怕需要一两年时间。” 闵子墨眉头微皱，神魂损伤？一两年？ 太久了...... 神魂一旦受损，修炼起来便是事倍功半，严重一些的，甚至会导致修为倒退...... 同为所谓的“90铂金世代”，沈瑶池一骑绝尘不提也罢。 可他闵子墨，作为四人（他还不知多了一位）中年纪最长的，却因天赋发现得晚，实力不上不下。 这几年，他一直憋着股劲，疯狂修炼，就为迎头赶上。 若神魂受创耽搁一两年，别说丹鼎派那个与自己实力不相伯仲的苏陌了。 就是最废的张鹏程，怕也要超过去了。 丁破军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慰道： “我打算向曾家申请‘观天镜’的使用权限，帮你滋养神魂。” 观天镜？ 闵子墨听说过这件奇物，是曾家的镇族之宝，有种种不可思议的效用。 其中外人最津津乐道的，便是观天镜能演化‘世界’。 虽然它演化的‘世界’是假的，可武者却能把神魂投入其中，经历种种不可思议的人生。 若能达成镜子给出的挑战，还可以向镜子提出自己的问题，并得到解答。 曾家每年都会对外放出入镜名额，各大势力也常为此争得头破血流。 老师说的滋养神魂，并非“观天镜”的直接功效。 而是因为，镜中世界一年，仅是外界一日。 神魂受损，可入镜中休养，变相加速恢复。 “不过......”丁破军补充道，“观天镜需要五个武者同时进入。” “要么一女四男，要么一男四女。” “人选方面，是我来安排，还是你自己考虑？” 闵子墨闻言，陷入了沉思。 一女四男，或一男四女......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他的脑海中，一道道身影开始浮现。 第83章 老宅 7月31日，清晨。 帝都老城区边缘，顾家老宅，后院。 曾经遍植奇石、四季繁花不败的精致园林，如今已变了模样。 名贵的花木被悉数移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规划整齐的菜畦，青翠欲滴的蔬菜长势喜人，散发着泥土与植物的清新。 园子中央，那方引活水而成的观景池，也被拓宽加深，成了一方鱼塘。 塘边，一老一少，各持一根钓竿，静坐垂钓。 顾谨之一身玄黑短款武道服，更衬得他身形颀长。 衣袖下，手腕和胳膊上，隐约可见绷带边缘。 近两天过去，他俊朗的面容上仍带着倦色，唯独那双眸子，沉静如深潭。 而他身旁的老者，正是他的爷爷，顾家上一代的中流砥柱，大宗师，顾立同。 老人穿着宽松的对襟短衫，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 此刻，他半眯着眼，盯着水面上的浮漂，半晌没有动静。 再偏头看看孙子旁边的鱼篓，里面已多了四五条活蹦乱跳的鲫鱼。 顾立同心里有点不舒坦了，手里的鱼竿不自觉地朝着顾谨之那边挪了挪。 “咳，”顾立同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宁静，“听说，前天，小月月找你要孙女儿，你小子磨磨蹭蹭，半天不肯松手？” 顾谨之持竿的手稳稳当当，眼帘微垂，没有作声。 只是耳根处，悄然漫上了一层薄红。 顾立同见他不答，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继续逗他： “怎么样？爷爷当年给你订的这门亲事，可还称心如意啊？” 鱼线轻微一沉，顾谨之手腕微动，一条巴掌大的鲤鱼被他轻松提出水面。 他手一抖，鱼儿被牵引着，精准地落入鱼篓。 整个过程，他依旧沉默。 顾立同撇了撇嘴，搬着折叠椅，往孙儿那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问：“偷偷跟爷爷说，你跟那丫头......那个了没？” 说着，他还伸出两根布满老年斑的拇指，对着碰了碰。 轰—— 一股热气直冲顾谨之的头顶，他那张素来冷峻的面庞，瞬间红了个通透。 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下翻涌的心绪，声音紧绷绷的。 “爷爷，您说过，钓鱼的时候，不能说话。” “嘿，你小子！” 顾立同被噎了一下，干咳两声，悻悻然收回了差点“越界”的鱼竿，重新摆出一副正经垂钓的模样。 鱼塘边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微风拂过菜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传来的几声蝉鸣。 过了片刻，顾立同又有些憋不住了。 “八月二号的婚礼，铁定是办不成了。” 他语气随意地开口。 “我看你小子对那丫头挺上心的，既然如此，干脆听我的，别搞那些洋玩意儿了，就办个咱们华国的古礼，热热闹闹，也算尊重。” 顾谨之依旧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浮漂，仿佛没听见一般。 顾立同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吐槽儿媳妇： “你妈也是，给了她大半年时间准备，结果到现在，连件像样的婚纱都没捣鼓出来，还要去捡人家的现成货。” “既然都是现成的，我看啊，还不如让你媳妇儿穿你奶奶当年那件红嫁衣！喜庆！婚礼也别去什么酒店了，就在老宅办，多有意义！” 顾谨之眼睫轻颤，依旧没有回应。 顾立同等了一会儿，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转过头，细细打量着顾谨之。 这孩子，自小便沉稳得不像话，喜怒不形于色。 也不知像了谁...... 有时候，他这个当爷爷的，都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老人语气放缓了些，带着几分无奈： “谨之啊，看你们小两口处得还不错，你这次又不顾性命地跑去救她......爷爷还以为，你小子是真心接受人家了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你以后别后悔，就成。”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是家里的佣人。 “老爷子，大少爷，早餐备好了。” 顾立同应了一声，刚想招呼孙子收竿，却见顾谨之依旧稳坐如山，没有半分要起身的意思。 老人想了想，对佣人摆了摆手：“知道了，我们再钓会儿，你们先吃。” 佣人躬身退下。 顾立同无心再管自己的鱼竿，就那么陪着孙子，静静地坐在鱼塘边。 清晨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两人身上，舒服惬意极了。 忽然，顾谨之那边的水面再度泛起一圈涟漪，浮漂猛地往下一顿！ 他手腕一抖，一条肥硕的草鱼破水而出，尾巴在空中甩出一串晶莹的水珠，拼命地挣扎着，力道不小。 顾谨之伸出另一只手，稳稳地将鱼抓住。 那鱼在他掌心不住地弹跳，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他凝视着手中的鱼，片刻之后，手臂一扬，那条还在奋力挣扎的草鱼便“噗通”一声，重新落回了池塘，激起一小片水花，迅速游向深处，不见了踪影。 做完这一切，顾谨之转过头，望向顾立同，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爷爷，”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这世上，有没有重塑根基的办法？” 顾立同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浑浊的老眼中迸发出一抹惊异的光彩，紧接着，那份惊异又化为了难以掩饰的惊喜。 他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自己的孙子，那双沉静深邃的眸子里，仿佛燃起了一簇沉寂已久的火焰。 【看来，老人家我这些年的资源，没有白攒啊......】 “有。”顾立同咧开嘴，笑呵呵地道，“还真有。” 顾谨之没有追问，只是那么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专注而执着。 他清了清嗓子，道：“传闻，云生老头手里，有一枚神丹，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更能教人涅槃重生，根基重塑！” 顾谨之垂下眼睑，陷入了沉思。 云家...... 顾立同见他这副模样，又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嘿嘿一笑： “小子，你要是肯跟江雪离了，娶云汐。说不定云老头就把神丹当成嫁妆，陪送过来了呢？” 顾谨之猛地抬起头，面色一沉，语气也冷了三分：“爷爷！” 顾立同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收起了脸上的玩闹神色，正色道： “去问问曾家的‘观天镜’吧。” 顾谨之原本沉沉的眸子，在听到“观天镜”三个字的瞬间，骤然一亮！ 他与曾义相交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观天镜？ 那面镜子是曾家的镇族之宝！ 号称能映照过去未来、洞悉万物玄机。 更重要的是，若能通过观天镜设下的考验，便可向宝镜提出一个问题。 迄今为止，所有成功发问的人，都从观天镜那里，得到了令他们满意的答案。 重塑根基之法...... 一丝渴望，在他心底悄然滋生，并迅速蔓延开来。 第84章 苏醒 浓郁的香气，仿佛凝成了实质，将李薇整个人包裹在内。 那是一种热烈而又妖娆的花香，与她自己身上的完全不同。 她动了动眼皮，脑子昏昏沉沉，像是被灌了铅，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这是哪儿？】 【我不是正在颠倒域，跟顾谨之那家伙闲扯呢吗？】 记忆有些模糊，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纱幔。 她费力地回想，画面断断续续。 她记得自己干翻了好多章鱼怪，然后力竭了...... 之后呢？ 哦......顾谨之来了。 然后，她俩好像说了会儿话。 再然后......她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李薇挣扎着，想支起上半身。 触手所及，是一种温凉柔韧的质感，带着奇异的弹性。 她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叠、微微内扣的巨大花瓣，色泽如火，泛着淡淡的、橙红色的光。 她......似乎正躺在一个巨大的“莲蓬”上。 而莲蓬与那些合拢的花瓣，形成了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将她包裹着。 空间不大，她只勉强能坐起，四肢却无法自如伸展。 她又推了推花瓣，可是推不动。 “喂！有人吗？！”李薇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嚷嚷什么，刚醒，就不能安分点？” 一道带着几分慵懒，又透着几分熟悉的悦耳女声，从“花瓣”外传来。 李薇一怔。 “奶奶？” 她有些不确定地喊道。 “哼，”花瓣外，江心月的声音再度传来，不是幻觉，“怎么，一睁眼没瞧见你的小情人，心里空落落的？” 小情人？ 李薇脑袋一时没转过弯。 谁啊？ 过了几息，她猛然反应过来，江心月指的是......顾谨之？！ 轰——！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李薇感觉自己的整个人都要炸了。 “奶奶！您、您怎可凭空污人清白！”她的声音高了八度。 江心月在外面“嗤”地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戏谑：“都搂搂抱抱了，还说不是小情人？” “抱...抱了？！”李薇眼睛都瞪圆了，“什么抱了？谁抱谁了？！” “还能有谁，”江心月慢悠悠地道，“自然是你家那位。” “你昏迷不醒，是他一路把你从裂隙里抱出来的。” “啧啧，那护犊子的模样，我想把你接过来，他还不舍得放手呢。” 江心月刻意顿了顿，似乎在回味当时的场景，又补充道：“那小子，看你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生怕磕了碰了。” “那腻歪样，啧啧......” 李薇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嗡嗡作响。 顾谨之......抱她出来的？ “顾狗——！”李薇发出一声悲愤欲绝的尖叫，“我与你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外面，江心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逗得“咯咯”直笑，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好啦，不说这些了。” 江心月的声音忽而沉静下来，带上了几分凝重，“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鬼样子？身体严重透支也就罢了，连神魂都受了创伤。” 顿了顿，她又补充，带着痛心，“特别是你的本命莲，都蔫吧了......” 李薇眼珠子一转，找了个借口道：“当时......当时情况紧急，一心只想着救人，没、没太注意......” 接着，她赶忙内视......果然...... 往日里独立识海、摇曳生姿的小白莲，此刻跟“病危”了似得。 垂着“脑袋”，花瓣皱巴巴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嘶——！】 【卧槽，玩儿脱了啊......】 【这么严重吗？】她暗自嘀咕，【好像也是，现在头也疼，浑身还没什么力气......】 【玛德，自己刷怪费劲巴拉、又得玩儿命、风险太大、提心吊胆、生怕被怪物给逮着......还是前线好，前线能挂机......】 【哎......这种状况，也不知道得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哼，救人？”江心月气笑了，“让你伪装大圆满，你自己也信了？你一个近道之体，跑去救一个大圆满？我说你这脑子是让驴给踢了？” 李薇没敢吭声。 【我真不是去救人的，我是刷怪路过......】 她在心里为自己辩解着。 花瓣外的江心月沉默了片刻，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恍然道：“也对，脑子但凡没坏，也不会傻乎乎地跑去给顾谨之那小子顶缸。” 【我真不是去顶缸的，我是挂机路过......】 她继续在心里为自己辩解。 江心月轻轻叹了口气：“你身上的那些暗伤，再有个一两天，就差不多了。” “不过，神魂上的创伤，想要自然恢复的话，少说也要一年半载。” “一年半载？！”李薇一下子就急了。 一年？ 那她还怎么去西疆？ 还有......她这是昏迷了多久？ “奶、奶奶，今天几号了？”她急切地问道，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江心月便悠悠开口：“急什么？才八月一号。” “八月一号......那婚礼......”李薇喃喃自语。 “婚礼的话，”江心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已经跟顾家打过招呼了，时间推迟。” 听说婚礼推迟了，李薇心里竟然莫名地松了口气。 至于和梁阿姨的约定...... 反正证都领了，她和顾谨之已经是是合法夫妻了，就算不办婚礼，应该......也不耽误她替顾谨之去西疆吧？ 想起什么“搂搂抱抱”，她现在完全无法直视顾谨之。 江心月的声音再次将她的思绪拉回：“行了，别胡思乱想了。”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开启‘天人交感’的同时还显化了本命莲花？并且进行了长时间的战斗？” 再次听到“天人交感”，李薇愈发觉得，自己的“99+1”应该是种更高级的状态。 或许应该叫——天人合一？ 她不确定，又不好问江心月。 江心月和梁秋实有求于自己，心中愧疚，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对自己的高速成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她看不出来，李薇乐得装糊涂。 至于江心月的询问，她可不是双buff......她这回是三buff...... 想到以后必然要在人前显露大成境界的“寒潭沉璧”。 李薇索性心一横，补充道：“我还......我还一并催动了‘剑意’。” 她这话一出口，预想中江心月可能会有的惊讶或者赞赏，都没有出现。 莲花之外，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 “什么——！？” “你说什么？！你‘寒潭沉璧’大成了？！” “你tm几天不见，不但二阶了，还把剑法大成了——？！” 那声音，带着周围艳红的莲瓣和座下的莲蓬一同颤动起来。 李薇感觉屁股下面似乎装了台电动小马达。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第85章 再度沉睡 李薇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震动，从头到脚抖了个通透。 她只觉得身下一阵酥麻异样，紧接着，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上脸颊，让她整张俏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这才惊觉，自己似乎......没穿衣服？！ 这会儿紧贴着莲蓬盘坐，被...... “奶、奶奶！”李薇慌忙侧身窝起来，迅速脱离与莲蓬表面的摩擦，声音又娇又颤，带着哭腔，“您、您快收了神通吧~~~！” 这声音，连她自己听了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莲花之外，江心月根本不为所动，李薇脑子被颠的懵懵的，身子骨差点没散了架。 过了好半晌，震动终于停止。 还不等李薇松口气，江心月那阴恻恻的声音蓦地传来：“乖孙女儿啊，奶奶我现在想把你切个片，好好研究研究......” 李薇脖颈猛地一缩，头摇得像拨浪鼓：“奶奶饶命~~~！” 那声音软软糯糯，讨好意味十足。 当然，也再次成功地恶心了她自己一把。 “哼！”江心月冷哼一声，“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前几天，逞英雄的时候，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 李薇在心里默默吐槽：【那是因为渊怪堆里头，可没有您老人家这样的宗师级大高手......】 她生怕江心月揪着她实力突飞猛进这事儿不放，连忙转移话题，小心翼翼地问道： “奶、奶奶，您刚才说的神魂创伤......对我，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江心月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清冷，凉凉地道：“影响？轻则修为再难寸进，重则境界倒退，变成个废人。” “什么？！” 李薇闻言，心头巨震，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羞不羞的，赶紧唤出了自己的属性面板。 【境界：武者·二阶筋骨境】 【气血（特效：净化）：1000/1000（2500）（虚弱倒计时：11个月）】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大成2546/10000（虚弱锁定）】（进度为战斗时获得） 【心法：《太阴玉莲宝箓》一瓣莲10000/10000、两瓣莲15000/30000（虚弱锁定）】 【深渊精粹：12021】 看着气血一栏被削减的气血上限，以及后面那个刺眼的“虚弱倒计时：11个月”。 还有心法、战法后面那“虚弱锁定”的提示，李薇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这何止是影响，简直是史诗级的削弱啊！ 11个月！ 她怎么等得起？ 还不到一个月就要去西疆了，带着这么个状态，怕不是去找死了...... 而且，这虚弱状态，竟然无法用深渊精粹恢复...... 她现在后悔极了，早知道后果如此严重，她当时见好就收多好...... 李薇顿时蔫了，有气无力地问道：“奶奶，那......那这神魂创伤，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快点恢复的？” 江心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办法自然是有的。” “啥办法？” “我已经联系了曾家，帮你申请了‘观天镜’的使用权限。” “观天镜？” 李薇有些茫然，这名字听着画风不太对啊...... “嗯，”江心月耐心解释，“曾家的镇族之宝，一件颇为神异的奇物。” “它能演化一方虚幻世界，令武者神魂进入。” “最关键的是，镜内镜外时间流速不同，镜中一年，外界才过一日。” “你神魂受创，正好可以入镜中休养，以此缩短恢复的时间。” 镜中一年，外界一日？ 李薇杏眼圆睁，高武世界，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嘶，身为主角，不知此物是否与我有缘？】 不等李薇继续yy，江心月又补充道：“不过，这镜中世界，每次开启，都需要凑齐五人。” “而且，五人的天资差距尽量不要太大，否则根本无法相互帮扶协作。” “因为，每个人在镜中世界的身份、地位、实力，与本身修为无关，而是取决于天资。” “五人之间，又会按照天资的差距分配身份和实力......” “天资？”李薇重复了一遍。 “没错，”江心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凝重，“若你与其他四人一同进入，以你的天资，恐怕......会把其他人，压制得不成样子。” 她顿了顿，举例道：“当年云老头上武大的时候，也曾进过观天镜。” “他的初始身份是位皇子，实力更是直达三阶。” “而与他同行的另外四位，资质也不算差，结果进了镜中，却都是准武者。” “我担心，若是这种情况再次发生，可能会暴露你的底细。” 江心月幽幽一叹：“所以，是否要借用观天镜恢复神魂，你自己拿主意。” 暴露底细？ 李薇眨了眨眼，【这不又是个装逼的好机会？】 她甚至还有点期待，以自己养血100点的天资，进了“观天镜”，跟她组队的人，会被压制到何种凄惨的境地？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而且，她可等不了十一个月的慢慢恢复...... “奶奶，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李薇语气轻松地答道。 江心月默了默，继而淡淡道：“既然你自己不介意，那便等你身体的暗伤养好，两家婚礼办完，我就带你去曾家走一趟。” “至于人选......” “婚...婚礼？”江心月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李薇打断了，“您不是说，婚礼......推迟了？” 江心月答的理所当然，“是推迟了啊，但我又没说取消了......” “哈？”李薇傻眼...... 接着，整个人都灰白了。 江心月却没管她，而是自顾自地说，“你的组队人选，我会帮你挑一挑。” “尽量选那些小圆满巅峰或大圆满的。否则，差距过大，你的队友很可能被你压制成病秧子或残疾人。” “镜中世界，并不安全，每个人都要面对重重挑战。” “若是没有队友配合，纯靠自己一人，很难在其中存活太久。” “一旦你在镜中世界过早‘死亡’，这次机会就算白白浪费了。” “而同一个人，想要再次进入观天镜，便要等三年之后了。” “而且，跟你差距小点，也不会显得你太过突出。” 李薇强打精神，听江心月把话说完，整个人依旧蔫蔫的。 至于......找跟她天赋差不多的？ 省省吧，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这天赋到底算个什么级别。 【替我可爱的未来队友们，默哀一秒钟......】 【另外！顾谨之，老子跟你不死不休——！】 稍顷，一股浓浓的倦意再次袭来，李薇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像是灌了铅一般。 莲花之外的江心月似乎有所感应，那包裹着李薇的，如同红玉雕琢而成的巨大莲瓣，再次泛起了柔和的红橙色荧光。 那光芒温暖而舒适，如同母亲的怀抱。 李薇的意识渐渐模糊，在一片馨香与暖意之中，再度沉沉睡去。 第86章 一阳来复，万象更新 帝都，曾家府邸。 这是一片占地广阔的古建筑群，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每一处都透着浓郁的华国古韵。 府邸深处，一座九层高楼拔地而起，名叫“摘星楼”。 楼体巍峨，气势恢宏，仿佛能直通天际，摘取星辰。 此刻，摘星楼顶层的露台上，一个身影显得格外特异。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可却梳着高高的发髻，一副道人打扮。 他内穿一袭紫色道袍，袍上以金银丝线密密绣着周天星斗图案，胸口处则是一个醒目的阴阳太极八卦图。 道袍之外，还披着一件飘逸的鹤氅，仙风道骨的派头十足。 此人，正是华国武仙榜上排名第十三位的“算尽天下”曾建国，曾大武仙。 他也是华国最早的一批武仙，华国武道教育体系的开创者之一，曾家的初代家主。 有意思的是，这位华国武道界举足轻重的人物，深渊入侵前，竟是白鹰联邦派驻华国的一名普通外交人员。 深渊降临，世界大乱，国际交通断绝，他因此滞留在了华国。 机缘巧合之下，他接触了华国武道，这一下，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从那时开始，他在武道之路上高歌猛进，最终证道武仙。 后来，他更是断了返回白鹰联邦的念头，给自己起了个地道的华国名字，还娶了位华国女武者为妻。 如今，曾家已繁衍至第四代，曾义这一辈，身上早已看不出白人的特征。 此时，曾建国正斜倚在一方古朴的茶案后，悠然自得地品着香茗。 他眯着眼，时不时还摇头晃脑，从喉咙里哼出几句咿咿呀呀的京剧选段，调门儿虽然不甚标准，却自有一股沉醉其中的惬意。 “~我本是卧龙岗上散淡的人~” “~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先帝爷下南阳......嘎？” 刚哼到得意处，蓦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波动悄然扫过观星台。 曾建国浑身一颤，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悠闲惬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闪电般起身，连茶杯都来不及放下，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恭恭敬敬地九十度折身下拜。 “老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充满了极致的恭顺。 “起吧。” 一个听不出男女、辨不清老幼，平淡到没有任何特点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曾建国闻言，非但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感觉，反而愈发谦卑。 他先是依足了道家礼数，对着天空郑重其事地行了三拜大礼，这才缓缓直起身子。 “不知老师驾临，有何吩咐？”曾建国小心翼翼地垂首问道，语气间的敬畏满溢而出。 那神秘的声音再次在他脑中回荡：“顾家与张家的恩怨，你，不要插手。” 曾建国微微一怔，心头掠过一丝讶异，但他没有片刻迟疑，再次躬身：“是！弟子遵命！” 他甚至没有追问半句缘由，仿佛那声音的每一个字，都是不容违逆的敕令。 话音刚落，那股笼罩在观星台上的无形波动便倏然消散，如同水汽蒸发，了无痕迹，仿佛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曾建国却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足足过了三分多钟，确认那股气息彻底远去，他才慢慢挺直了腰杆，长长吁出一口气。 又站了片刻，他才重新坐下，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试图平复心绪。 “张家......顾家？” 曾建国低声自语，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困惑。 他反复琢磨着“老师”那句简短的指令，却始终想不通透。 自己不过是让儿子警告了一番张雁声。 这点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怎么就劳动“老师”他老人家意识亲临了？ 这......也太...... 难道张顾两家的恩怨，还有什么隐情？ 甚至其中牵连之深，连老师都要关注？ 曾建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素来喜欢探究天机，此刻更是心痒难耐。 他从怀里摸出三枚泛着银光的白鹰联邦一元硬币，掌心合拢，默念片刻，然后往身前的案几上一撒。 如此反复六次。 待到六爻皆出，曾建国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挑。 卦象已成。 上坤下震，乃是“复卦”。 五阴爻在上，一阳爻初生于下，宛如漫漫寒冬之中，第一缕微弱却坚韧的阳气悄然萌动，预示着黑暗即将过去，生机正在恢复。 “复......一阳来复，万象更新......” 曾建国捻着自己的胡须，湛蓝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嘴角渐渐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趣，有趣，当真有趣......”他喃喃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 顾家，密室。 梁春华凝视着对面的孪生妹妹，声音平淡无波：“小秋，你的心......乱了......” 梁秋实端坐的身形微微晃了晃，唇边泛起一抹酸涩的弧度。 她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几次张口，都只余无声的叹息。 “顾伯伯（顾立同）又为难你了？”梁春华的语调依旧清冷，却隐约透着关切，“他说了什么？” 梁秋实终于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揉了揉眉心：“还能说什么？” “无非是觉得我对谨之的婚事不上心，又慢待了新媳妇。” “说我筹备了大半年，却连件像样的婚纱都没给人家姑娘备下。” 梁春华眸光微动，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这事，怨不得你。” “这半年，你十天倒有九天不在帝都，是我顶着你的身份，疏忽了。” “姐姐别这么说。”梁秋实连忙道，“你又不是我，对顾家这些盘根错节的事务不熟悉，自然是能少管便少管。” “说句心里话，您还能想着给那孩子添置一整个衣柜的衣服鞋帽，已经很让我意外了。” 梁春华轻轻颔首，不再纠缠于此，话锋一转：“你找来的小姑娘，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接下来，你预备如何？” 梁秋实面上愁容更甚，声音里满是疲惫与茫然：“还能如何......事态已然失控......往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 梁春华沉默了许久，直到梁秋实外露的情绪渐渐收敛，她提出了一个疑问。 “小秋，你为什么不干脆公开小姑娘的近道之体？她与谨之已是夫妻，我不相信，张家敢对一位‘近道’的丈夫下手！” 梁秋实闻言，摇头苦笑，“姐，没那么简单的。” “别说‘近道’，就是93大圆满，我都提心吊胆的。” “为此，我特意暗示她去武道联盟人前显圣，其实是为了让武道联盟咬饵，主动成为她的靠山。” “呵，别说‘近道’，就沈瑶池这个96大圆满，这些年，遭遇多少次明暗袭杀了？” “姐，你当真以为，动手的都是邪教的人？” 梁春华：“那她这次，一个人杀穿了裂隙第九层，别人会怎么看？” 梁秋实：“......” 第87章 阵基与新剑 又是一阵浓郁的香气袭来，李薇再次悠悠转醒。 她晃了晃有些发沉的脑袋，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身体上的疲惫与不适，已经基本消失。 唯独精神，依旧有些萎靡不振。 她下意识地内视识海，那两瓣本命白莲依旧蔫头耷脑的。 “唉~” 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行了，别在那儿悲秋伤春了，该起床了。” 江心月的声音从“花瓣”外传来，带着惯常的调侃和不正经。 话音刚落—— 唰啦啦—— 包裹着李薇的九瓣如红玉雕琢而成的花瓣，一层层缓缓向外舒展开来。 氤氲的红光之中，李薇还有些迷糊的身影，便如初生的莲中仙子一般，显露在花心之上。 莲池边，江心月依旧是一身红裙似火，正盘膝坐在一座凸起的玉石台上。 她对着李薇随意地一招手，仿佛一股清风托举过来...... 李薇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起，轻飘飘地落在了玉石台上。 那里，一个蒲团上，已经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套崭新的衣物，从里到外一应俱全。 江心月饶有兴致的欣赏目光投过来，看得李薇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红着脸，手忙脚乱地将内衣与女款武道服套在了身上。 待一切收拾妥当，她才有功夫仔细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地下溶洞。 整片池水散发着奇异的柔光，将洞内照得通透明亮。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莲香，以及一丝丝淡淡的水汽。 她与江心月正站在一块约莫七八平米的白玉台上，玉台光滑，触感微凉。 它的前后左右，各有四道窄窄的白玉桥延伸出去，如玉带般连接着溶洞的四壁。 四道玉桥，将环绕玉台的圆形莲池，切割成了四个规整的扇形区域。 每个扇形的中央，都生着一株莲花，各自散发着不同的气息。 其中，她刚刚栖身的那株红莲，生得最为繁盛葳蕤。 九片巨大的花瓣怒放着，花冠大得能容一人坐卧。 这些天，她就躺在这朵红莲之中，被那温暖的红光包裹着。 与红莲相对的扇区，是一株白莲。 此刻，那白莲的花苞将开未开，九片花瓣微微内敛，透着一股子含蓄与稚嫩，似乎仍在积蓄力量，等待着绽放的时机。 而无论是怒放的红莲，还是含苞的白莲，全都拥有九片花瓣，不多不少。 但另外两个扇区，景象又有些不同。 其中一株金莲，花冠明显小了一圈，花瓣也只有六片。 而且，它金色的莲瓣边缘，还有些干枯卷曲，整个花冠都显得无精打采，蔫蔫的，竟与她识海中那两瓣小白莲的萎靡状态有几分相似。 至于最后一个扇区，更是萧索。 池水中，只有一根孤零零的莲杆，顶端托着一个干枯残破的莲蓬，通体漆黑如墨，连一片花瓣也无。 李薇见这景象，心中惊奇，忍不住问道：“奶奶，这是什么地方？” 江心月抬了抬眼皮，语气平淡：“这里，是‘四时剑阵’的阵基所在。” “四时剑阵？” 李薇心头一动，初见江心月时，便听她提起过这个名字，当时不甚在意。 但此刻亲眼见到这如同仙家洞府般的剑阵阵基，心中震撼不已。 【江家人这是跟“莲花”杠上了？连剑阵的阵基都是莲花池子？】 【只是......这四个池子莲花，为啥一点都不对称，简直逼死强迫症啊......】 “奶奶，为啥金莲的莲瓣少了三片？还有哪个池子里，花都死了？”她指了指黑漆漆的莲杆。 江心月回答得异常光棍：“不清楚。” 李薇：“哈？” “你当我是江湖百晓生？”江心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四时剑阵’是我母亲当年偶然所得，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连我母亲都不知道为什么，你问我，我问谁去？” 李薇：“......” 【好吧，当我没问。】 【也不知这剑阵，跟江家人的本命莲花有没有牵连......】 李薇正思索间，江心月蓦地哼了一声，素手一扬，直接揪住了她的衣领。 李薇只觉得双脚猛然离地，眼前景物瞬间化作流光倒影，快到让她根本无法分辨。 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回到了之前与江心月初见的那个小院之中。 院内，原本因她觉醒本命白莲而造成的些许破坏，此刻已全数修复如初，甚至还多了两个青石墩和一张打磨光滑的石桌。 石桌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条崭新的腰带，样式精巧别致，比她先前那条，在造型设计上要好看的多。 看到那腰带的瞬间，李薇立马把阵基什么的抛到了脑后，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蝉翼软剑！ 还是把新的？！ “你之前那把，是低配货色，‘存在物质’的含量不足一成。” 江心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接着，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石桌上的“腰带”。 “这把，‘存在物质’的含量达到了三成三。” “已经是神兵之下的最大比例了，一般，这样的兵器，又被称为‘伪神兵’。”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老公顾谨之的佩刀，‘惊鸿’，就是‘伪神兵’。” 李薇听着前面的介绍，心中兴奋不已，恨不得立刻将这把“伪神兵”抽出来把玩一番。 可冷不丁听到“老公”两个字，她整个人都就不好了。 【又是顾狗！你给我等着！这次回去，咱俩既决胜负，也分生死！】 【咦，不对......我现在神魂受创......万一.......万一打不过他了怎么办？】 她不放心地再次唤出属性面板，那个刺眼的“虚弱倒计时：11个月”依旧顽固地存在着，气血上限还是可怜的1000点。 “奶奶，”李薇苦着脸，有些忐忑地问道，“我现在......还能动手打架吗？” 江心月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能不能给我消停几天？” 见李薇依旧用那种充满希冀的小眼神巴巴地望着她，江心月终究还是有些无奈，轻轻哼了一声： “低烈度的战斗自然无妨。” “但是，‘天人交感’、‘本命莲花显化’还有‘剑意’这些涉及神魂力量的手段，在你彻底恢复之前，最好不要动用。” “否则只会加重伤势，甚至留下永久性的损伤。” 李薇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 看来，“教育”顾狗的计划，只能推迟一阵子了。 第88章 莫名其妙的烦躁 半个小时后，李薇拎着那条价值一亿两千万的伪神兵软剑，被江心月“请”出了小院。 她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落在江心月眼中，便成了贼心不死，还惦记着要去裂隙里撒欢。 江心月难得板起脸，告诫李薇最近务必安分守己。 这次环贸中心的救援行动，调查局与武道联盟虽在第一时间联手封锁了消息，竭力将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薇在行动中的表现实在太过耀眼，已然超出了“大圆满”三个字所能解释的范畴。 江心月唯恐会有人或势力对李薇不利。 帝都之内，有“算尽天下”曾建国坐镇，又有武道联盟和调查局的暗中关照，李薇的安全尚能得到保障。 可一旦进入了情况复杂、变数极多的深渊裂隙，很多事情就不好说了。 李薇此刻满心只想着如何尽快恢复神魂创伤，哪里还有心思去刷怪。 但她总不能直说，自己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是因为暂时没办法“教育”顾谨之，心有不甘吧？ 除了叮嘱她注意安全，江心月还一并告知了三件事。 第一，为表示对“江雪”的尊重，顾家那边将婚礼再度延后，定在了八月十五，地点选在顾家老宅，由顾立同大宗师亲自督办，务求办得风风光光。 第二，“观天镜”的开启时间，暂定在八月十日前后。 届时，顾谨之与那位刚从鬼门关被她捞回来的闵子墨，都会进入其中。 至于剩下两个名额，目前还没确定。 李薇也是这时才搞清楚，自己那日在裂隙深处救下的，竟是华国年轻一代“五位”大圆满之一的闵子墨。 难怪当时那些调查局的灰制服们，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悍不畏死地往裂隙里冲。 第三，因她神魂受创，江心月原本承诺传授的《映月九剑》第二式“素魄分光”与第三式“太阴敕令”，只能暂时搁置。 这两式剑招，都需要调动神魂之力才能施展，以李薇目前的状态，强行修炼只会令神魂创伤雪上加霜。 想着这些事情，李薇慢吞吞地走在江家庄园绿草如茵的小径上，脚尖无意识地踢着路旁修剪整齐的花草。 一股莫名的烦躁感，如潮水般自心底涌起。 让她看什么都不太顺眼，做什么都不起劲。 她开始反省，不就是被顾谨之那家伙抱了一下吗？ 就当被自家养的狗蹭了一下，或者被哪个兄弟扶了一把，不行吗？ 何况，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天了，没必要如此计较吧？ 可现在，她为什么会这么烦躁？ 甚至隐隐有种想把眼前这些花花草草全都拔光，再把路边的景观树也踹倒几棵的冲动？ 附近偶尔有佣人路过，远远瞧见李薇那张臭臭的脸，以及她脚下遭殃的花草，都识趣地绕道而行，生怕触了这位“大小姐”的霉头。 而李薇不管这些，她甚至折了一根树枝，对着花草就是一套乱披风版“寒潭沉璧”...... 刚才临出小院时，江心月说，顾家派来接她的人已经到了。 但李薇一点也不想立刻过去。 她不想回顾家，尤其不想那么快就面对顾谨之那张冰块脸。 可她同样不想继续待在江家。 本想在庄园里转转，看能不能碰上江寒那小子，跟他唠唠。 结果在后花园和主楼附近溜达了一圈，连江寒的半根毛都没见到。 李薇随手拦住一名路过的女佣，开口问道：“江寒呢？” 女佣恭敬地回答：“大小姐，大少爷一早就开车出去了，听说是去打拳了。” 李薇闻言，一张俏脸顿时黑了下来。 奶奶的！ “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家伙居然连面都不露一下？ 他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上次她离开江家时，就没见着他人影，这次又玩失踪？ 这家伙，怕不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找不到江寒，李薇愈发觉得意兴阑珊。 纠结半晌，有点想自己的那张柔软大床了。 她把手中树枝一丢，直接朝着主楼一层大厅走去。 刚踏入挑高宽敞的客厅，一眼便瞧见俏生生站在沙发旁的顾妍。 李薇正想开口打个招呼，目光一转，恰好与沙发上端坐的顾谨之四目相对。 男人出奇地穿了一身正装，坐在那里，帅得犯规...... 而顾谨之的对面，江云舒和唐舟夫妇正襟危坐，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 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抗战时期的某种特殊人群...... 【他怎么也来了？】 李薇的脸，唰地一下，彻底黑了。 她连个眼神都懒给顾谨之，只对着顾妍冷声道：“走了。” 说完，转身便朝着大门外走去。 顾妍看看李薇纤瘦的背影，又看看沙发上依旧端坐的顾谨之，小脸上掠过一丝为难。 但最终，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小跑着追了出去。 客厅内，陪着顾谨之的江家夫妻俩，被李薇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呆了呆。 唐舟张了张嘴，似乎想开口说几句场面话打个圆场。 却被身旁的江云舒不着痕迹地在大腿上掐了一下，顿时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脸上只剩下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坐在那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顾谨之则缓缓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清冷平静的模样。 对着江云舒和唐舟，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地开口：“那么，爸爸，妈妈，我也告辞了。” “啊？哦，哦！” 两人被顾谨之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爸爸，妈妈”叫得浑身一震，仿佛被天大的惊喜砸中了脑袋，脸上的尴尬瞬间被狂喜所取代。 他们赶忙起身，脸上笑得褶子都深了几分，连声应着，热情洋溢地将顾谨之送出了大门。 李薇这边，已经走到了顾谨之那辆惹眼的拼色豪华轿车旁。 她这回没选后座，而是伸手去拉副驾驶的车门。 结果车门一开，里面堆得满满当当的各色礼品盒差点掉出来。 看那些精致的包装，大多是些女式的衣服、鞋子和包包。 顾妍小跑着跟了过来，喘着气解释道：“少夫人，这些......这些都是江夫人和唐先生给您买的礼物，后备箱已经塞满了，实在放不下了，就只能先堆在副驾了。”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李薇的脸色，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座。 李薇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把这些东西都扔地上吧？ 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愤愤地绕到另一边，拉开后座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不多时，顾谨之也在江云舒夫妇的热情相送下走了过来。 他神色自然地打开了后座车门，对着笑容灿烂如菊花的江家夫妇礼貌地颔首道别，然后坐了进来。 车门关上的瞬间，李薇猛地一歪头，闭上了双眼。 第89章 串戏 车子驶出江家庄园，很快上了高速，朝着帝都方向疾驰。 李薇靠在椅背上，之前那种堵在心口的烦闷，似乎随着车子的移动，也消散了不少。 她靠着车窗，感受着轻微的颠簸，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放起颠倒域中的记忆画面。 在第九层......自己确实是昏过去了。 若非顾谨之将她从那鬼地方弄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说不定，真就阴沟里翻船。 面对救命恩人，总不能一直甩着张臭脸吧？ 【做人，还是得知恩图报。】 李薇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 【回到顾家前，得把这冰给破了。】 【顾家可是还有张家的探子呢......】 她哪里知道，梁秋实的“计划”早已碎成一地了，拼都拼不起来的那种。 至于张家......如今他们麻烦缠身，哪还有闲工夫关注顾谨之和“江雪”的爱恨情仇？ ...... 打定了主意，李薇深吸一口气，稍稍整理了一下有些纷乱的思绪，这才转过头，准备开口。 哪知一扭头，恰好撞进顾谨之那双清冷幽深的眸子里。 他似乎也在这时看过来，双唇微启，正准备说什么的样子。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下，准备好的话语，一时间都卡在了喉咙里。 车厢内的气氛有那么一丝丝的古怪。 李薇：“......” 顾谨之：“......” 空气僵硬了几个呼吸...... 终于，还是顾谨之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略微偏了偏头，声音带着其特有的磁性质感：“江......江雪，你的伤势，好些了吗？” 李薇听他先开了口，也暗自松了口气，顺坡下驴道：“外伤倒是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神魂还需要些时间恢复。” 话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江心月提过，顾谨之和那个闵子墨，也要一同进入“观天镜”。 于是，她反问道：“顾谨之.....你的神魂，不会也出问题了吧？” 顾谨之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李薇有些纳闷：“那你为什么要进‘观天镜’？” 顾谨之沉默了几秒，目光投向窗外，只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句：“有些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李薇“哦”了一声，见他似乎不愿多谈，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她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看着那些飞速倒退的树木与田野，思绪有些放空。 车厢内一时间又恢复了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李薇以为顾谨之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却突然说道：“闵子墨昨天找过我。” 李薇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话：“找你做什么？” “请我吃饭，表达感谢。”顾谨之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还邀请我们俩，一起进入观天镜。” 李薇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即一种名为“无语”的情绪涌了上来：“不是......我救的他，他干嘛要请你吃饭？” 要感谢也感谢她这个正主啊，找顾谨之是什么情况？ 那家伙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 顾谨之看着她那副略带不满的可爱小表情，平日里清冷的眼底，掠过一抹笑意。 他似乎又找到了些许那天在颠倒域中，两人并肩而坐，侃侃而谈时的感觉。 心态不免变得轻松，甚至起了点调侃的心思。 于是，他刻意维持着那份清冷，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是我的妻子。” 他在“妻子”一词上加重了几分，又接着说。 “他一个年轻男人，约你外出，不合适。” 见李薇的青葱玉指无意间拂过腰间环扣，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才刚刚结束疗伤，不是吗？” 李薇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出“妻子”两个字，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妻子你个大头鬼！ 【玛德，等老子去了西疆，谁还认识你是哪根葱？】 她在心底狠狠啐了一口，面上却尽量维持着平静，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说道： “所以呢？他就跟你表达了一下感谢，发了个邀请？就没点什么实质性的表示？” 【救命之恩啊，就请客吃顿饭？这闵子墨也太抠门了吧！】 顾谨之看着她这副财迷的小模样儿，唇边的弧度不自觉又加深了几分，随即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张卡片，递到了李薇面前。 那是一张通体呈银灰色的卡片，入手微凉，质感倒是不错。 李薇接过来，翻来覆去仔细瞧了瞧。 卡片很薄，表面除了印着一些深浅不一、仿佛无序排列的灰黑色条纹，以及右下角一小串细密的编码之外，便再无他物。 既没有发行机构的标识，也没有任何关于其功用和价值的说明。 看着就像一张制作稍微精良些的普通磁卡。 李薇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就这？” 这也太敷衍了吧！ 顾谨之轻轻颔首：“就这。”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闵子墨让我给你带句话。” 李薇几乎是脱口而出：“皇军......咳咳......他说什么？” 【好险，差点串戏。】 顾谨之抿了抿唇，似乎在斟酌词句，片刻之后，才用那略显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 “他说，他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今后，但有吩咐，他莫敢不从。” 李薇对这种口头上的承诺向来不怎么感冒，听完之后，只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撇了撇嘴。 这种态度，似乎让顾谨之的心情又愉悦了几分。 他那清冷的眉眼间，染上了一丝极淡的暖意。 “还莫敢不从......真这么感动，就拿这么个东西来糊弄我？” 李薇并没有注意到顾谨之神情上的细微变化，兀自低头摆弄着那张银灰色的卡片，嘴里还在小声地碎碎念着。 可念着念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视线直直地射向身旁的顾谨之。 在她转头的一瞬间，顾谨之唇角的笑意便已迅速敛去，又恢复了那副清冷淡漠的模样。 李薇一双明亮的杏眸在他脸上来回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她就这么上上下下打量了顾谨之好一会儿，看得他都有些不太自在。 终于，李薇眯了眯眼，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我说，不会是你把太君......啊呸，不会是你把闵子墨给我的好处，都给吃了回扣了吧？！” 顾谨之：“......” 他只觉得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第90章 官方的奖励 当然，李薇只是口嗨。 顾大少要真是这种人，梁阿姨的计划还会瞒着他执行？ 撇了撇嘴，李薇把卡片塞进口袋，一双长腿交叠，上身倒在椅背上，自闭去了。 半小时不到，远方已能隐约望见帝都那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构筑起一道恢弘的城市天际线。 然而，李薇注意到，在即将驶入帝都西枢纽立交时，车子并没有转向回顾园更近的绕城南高速，反而径直朝着北向的路口开去。 她愣了愣，探身向前，拍了拍驾驶座的靠背，问前面专心开车的顾妍：“小妍，这是要去哪儿啊？” 顾妍透过后视镜看了李薇一眼，脆生生地回答：“少夫人，少爷说，咱们得先去一趟武道联盟。” “武道联盟？” 李薇闻言，秀眉微蹙，扭头看向身旁的顾谨之，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你要去办事儿？” 顾谨之摇了摇头，清冷的声线平稳无波：“是你。” “我？”李薇更懵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要办什么事儿？” 顾谨之看着她那一副迷糊的可爱模样，那双清澈的杏眸里写满了问号，心中微动，竟生出一种想要伸手去捏捏她挺翘小鼻子的冲动。 但他只是指节微微蜷了蜷，终究还是忍住了这份不合时宜的念头，沉声解释道： “你救了闵子墨，调查局和武道联盟都有奖励。昨天，黄镇守联系我，让你尽快过去一趟。” “奖励？” 一听到这两个字，李薇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妥了妥了！还是官方爸爸敞亮啊！】 心里正美滋滋呢，结果转念一想，那股兴奋劲儿又消退了不少。 她升级变强全靠杀怪加点，那些正儿八经的武道修炼资源，对她来说，基本上是蛋用没有。 她拿了有什么用？看着玩吗？ 【也不知道这奖励会是什么？是实物呢，还是黄磊之前提到过的，武道联盟贡献积分？能不能折现啊？】 李薇开始在心底盘算起来。 【等老子有了钱，就在帝都买套大房子，弄个舒服的窝......】 可是，刚想到房子，她又萎了。 【唉，我现在连个合法的身份都没有，买个蛋的房子啊！就算买了，难道写江雪的名字吗？】 【算了算了，不想了，头疼。还是等以后恢复了李薇的身份再说吧。】 ----------------- 一个小时后，武道联盟帝都分部，顶层办公室。 李薇和顾谨之并排坐在会客区的长沙发上。 黄磊则独自一人坐在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里，位置和两人上次见面时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李薇身边多了个顾谨之。 黄磊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在李薇和顾谨之两人之间转了转。 他这会儿觉得顾家这小子碍眼极了...... 【江雪这么好的姑娘，要身手有身手，要模样有模样，性格也爽利，怎么就一头栽进了顾家这个大火坑里了呢？真是可惜了啊！】 他替自家儿子惋惜了一秒钟。 当然，这些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很快便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李薇身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他好整以暇地开口问道：“93？” 李薇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她挺直了腰杆，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语气坚定得像一位斗士。 “93！” 黄磊沉默了好半晌，才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 “很好！” “那你可得记牢了，从今往后，你就是93！无论谁问起，都必须这么说！” 他的语气严肃了几分，带着郑重。 李薇继续点头，小脸上满是“这还用你说”的表情： “那当然！我不是93，难道还能是100不成？” 黄磊闻言失笑，虚点着李薇，“你可真敢说......” 李薇也跟着笑，一脸天真模样。 半遮半掩地提醒完李薇，黄磊终于转回正题。 他看着李薇，正色说道：“这次，你在救援行动中表现极为突出，成功救出了闵子墨，调查局是有奖励的。” “但是，考虑到你并非调查局或军方的内部人员，所以，他们将奖励折合成了20000点贡献积分，委托联盟发放给你。” “另外，联盟也会奖励你10000积分，以表彰你对华国武道界做出的卓越贡献。” 【两万加一万，那就是......三万点贡献积分！】 李薇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 按照黄磊之前所说，一点武道联盟贡献积分，其内涵价值大约相当于一万五到两万块华国币。 那三万点积分，岂不就是......四亿五千万到六个亿的巨款？！ 李薇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了。 谁能想到，就在不到一个月前，她还和李诚一起，蜷缩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结果，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名下的资产计算单位，竟然直接从“百元”级别，飙升到了“亿”这个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单位？？？ 这人生的大起大落，未免也太刺激了点吧！ 就在李薇心神激荡，有些飘飘然的时候，坐在身旁的顾谨之，忽然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李薇猛地回过神，转头看向他，用眼神询问：干嘛？ 顾谨之薄唇微动，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了三个字：闵子墨，卡。 李薇眨了眨眼，这才猛然想起那张被她随手塞进口袋的银灰色卡片。 她连忙从武道服的口袋里掏出那份闵子墨的“感激”，递向黄磊。 黄磊见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接过。 他将卡片在手边平板电脑的感应区轻轻一刷，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了卡片的相关信息。 他抬头看向李薇，问道：“这是闵子墨给你的？” 李薇点了点头。 黄磊解释道：“这是一张武道联盟发行的无记名积分卡，里面有12537点贡献积分。” “看记录，积分是闵子墨转进去的。” 【夺少？一万多？】 李薇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误会他了啊。 黄磊继续道：“既然他把卡给了你，那么这些积分现在就属于你了。” “需要我一并转入你的武者账户吗？” 听完黄磊的话，李薇反倒有点犹豫了。 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首先这些积分对她来说其实没太多作用。 其次，她又不是真去救人的，甚至报名当志愿者时，她连自己要救谁都不知道。 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刷怪顺路而已。 一万多积分，对自己来说只是数字。 可看这有零有整的数字，想来......这些，怕不是他全副身家了吧？ 李薇正纠结间，耳畔突然传来顾谨之淡淡的声音，“给你，你就收着......他一个大圆满，不缺这些。” 她想了想，随即点头。 收了积分，也算两清。 若是不收，人情往来，反而麻烦。 第91章 两位如此年轻有为 武道联盟帝都分部，后勤处。 一群过分热情的年轻工作人员把李薇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雪小姐！能给我签个名吗？”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小姑娘挤在最前面，脸蛋红扑扑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 “还有我，还有我！江雪小姐，您是我唯一的偶像！” 旁边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也激动地喊着。 李薇脸上挂着商业微笑，耐着性子应付着，感觉脸上的肌肉都快僵硬了。 而顾谨之，已经被人群挤到门外去了。 就在李薇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响了起来。 “都干什么呢！上班时间，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不想干了是不是？” 声音一出，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然后呼啦啦作鸟兽散，各自回到了工位上，只是那一道道依旧火热的视线，还时不时地往这边瞟。 李薇暗自松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脸颊。 这时，一位穿着干练ol套裙，约莫四十来岁，但风韵犹存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胸前别着“后勤处主任-刘敏”的铭牌。 刘敏对李薇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然后又转向顾谨之，歉意的笑笑。 “江小姐，顾先生，请跟我来吧。”刘敏引着两人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刚一落座，刘敏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笔记本和一支看起来就很名贵的钢笔，放到了李薇面前。 “江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女儿也是您的粉丝。能......能麻烦您签个名吗？” 刘敏的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请求，脸上甚至还泛起了一点红晕。 李薇眼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得，又来一个。】 不过，人家刚才帮她解了围，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她拿起笔，在笔记本上龙飞凤舞——或者说，鬼画符般地写下了“江雪”两个字。 【江大小姐啊江大小姐，将来有一天，你要是回来了，发现外面流传的亲笔签名都跟狗爬一样，可千万别赖我。】李薇在心里默默念叨。 她刚放下笔，就见那笔记本平移了一个身位，稳稳地停在了顾谨之的面前。 李薇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刘敏。 刘敏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甚至带着几分促狭：“哦，忘了说了，我女儿她......她是cp粉。” 李薇：“......”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cp粉是什么鬼东西？她和顾谨之？开什么玩笑！】 旁边的顾谨之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那清冷的眼底似乎掠过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拿起签字笔，十分自然地在那个歪歪扭扭的“江雪”旁边，签下了“顾谨之”三个字。 字体遒劲有力，潇洒飘逸，与旁边的鬼画符形成了鲜明而惨烈的对比。 刘敏如获至宝般地接过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品。 随后，她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职业起来。 “江小姐，经过核算，您现在的积分余额为42537点。” “那么这次，您想换点什么呢？” 李薇领取积分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联盟大楼，而是向黄磊提出，想要看看自己都能兑换些什么。 毕竟，长贫乍富嘛，总得先好好数数自己的家当，看看能买点啥。 此时听刘敏问起，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就是看看，嘿嘿，看看……” “没问题。”刘敏对此似乎毫不意外，十分干脆地将自己办公桌上的平板电脑解锁，操作了几下，又递给了李薇。 李薇接过平板，入手微沉，质感不错。 屏幕上分门别类地列着各种项目：心法、战法、装备、资源、药物等等，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里面，是‘三甲’级权限可以兑换的全部物资。”刘敏补充了一句。 李薇闻言一愣，抬头问道：“我不是只有‘双甲’权限吗？” 刘敏微笑着解释：“黄镇守的意思是，您的‘三甲’权限已经在走审核流程了，上面对您这次的表现非常满意，批下来是早晚的事儿。所以，相关的兑换权限，就提前向您开放了。” 李薇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官方办事效率还挺高。】 她今天刚刚得到那把新的蝉翼软剑，江心月说那玩意儿价值一亿两千万，这在她心里算是建立起了一个模糊的价值锚点。 于是，她首先点开了“装备”一栏，找到了“兵器”的子分类，然后选择了按价格从高到低排列。 结果，排在最前面的几件兵器，都是些造型粗犷的“锤”、“斧”类重型兵刃，兑换价格都在1000点贡献积分以上。 李薇点开其中一件价格最高的“裂山斧”的详情页看了看，发现“存在物质”含量标注的是18%。 这与江心月所说的，“伪神兵”至少三成三的含量，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看来，伪神兵这种等级的兵器，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稀有啊。】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腰间的环扣，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中一阵踏实。 在她身旁，顾谨之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的动作，身体竟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李薇并未注意到身边人的细微变化，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平板上的各种兑换物品吸引了。 她又点开了“心法”和“战法”类目，里面的内容更是五花八门，各种听起来就很厉害的功法秘籍，看得她啧啧称奇。 只是这些东西，对她这个靠打怪加点升级的“挂逼”来说，实用性着实不高。 办公室里一时间陷入了寂静，只有李薇指尖在平板上划过的轻微声音。 刘敏见她始终只是不停地翻页，却迟迟没有选定什么，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先是看了看李薇，又看了看顾谨之，语气带着几分熟稔地推销道：“寻常的修炼物资，想必以二位的家世背景，应该也不缺。” 这话成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刘敏见状，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的意味说道：“不过嘛，咱们后勤处这几天，倒是刚到了一批顶尖的‘好货’！” 李薇听到“好货”两个字，额角顿时冒起几条黑线。 【怎么搞得跟非法交易似的？这位主任，路子这么野的吗？】 刘敏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措辞有些不太妥当，干咳了两声，脸上重新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呵呵笑道：“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听说过，‘刹那芳华’？” 李薇一脸茫然。 【啥玩意儿？】 然而，她身旁的顾谨之，在听到“刹那芳华”四个字的瞬间，却有着明显的动容。 刘敏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特别是顾谨之的异样，让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她不紧不慢地对李薇解释。 “这‘刹那芳华’，可是极少见的宝贝，只在深渊内部偶有发现。” “在它绽放的那一刹那，直接食用花瓣，可以大幅度提升准武者养血境的修炼进度。” “这种提升，甚至对那些已经达到养血大圆满的准武者，都有一定的助益！” “而它的花蕊，可以炼制对高阶强者都有效果的疗伤丹药。” 刘敏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女，特别是目光在顾谨之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说花蕊哈，咱们单说花瓣，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养血圣品。” “两位如此年轻有为，将来若是......咳咳，有了孩子，就不考虑提前囤一点，为下一代打好根基？” 李薇：“......” 她瞬间变成了死鱼眼，面无表情。 而顾谨之的耳根处，则悄然漫上了一抹极淡的绯红。 第92章 突如其来 回顾园的路上，李薇的心里更加堵了。 她终究没能抵挡住刘敏那三寸不烂之舌的攻势，脑子一热，就划拉出去了三万五千点贡献积分，换了那枚“刹那芳华”。 说是一枚，是因为，“刹那芳华”在被催发绽放之前，就是一颗鸽子蛋大小，其貌不扬，灰扑扑的“小石子儿”。 东西留在了武道联盟。 刘敏说这玩意儿的保存条件极为苛刻，稍有不慎就会流失药性。 于是，李薇又忍痛花了一笔积分，购买了武道联盟提供的专业寄存服务。 而她之所以如此憋闷，是因为填写寄存信息的时候，电子表里还要求填写第二权益人。 简而言之，就是万一她这个物主不幸挂了，“刹那芳华”由谁来继承。 李薇下意识就想到了李诚。 可一琢磨，她现在顶着的是“江雪”的身份，写李诚的名字，那不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她有问题吗？ 再说了，她连李诚现在用的是哪个身份，户籍信息是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江家人？ 还是算了。 落到江家人手里，李诚就更拿不到了。 挑来选去，排除掉所有不靠谱的选项后，她只能黑着脸，在第二权益人那一栏，填上了“顾谨之”三个字。 【回头必须跟梁阿姨透个气儿。】 【要是我真有个三长两短，这“刹那芳华”说什么也得让梁阿姨想办法弄出来，转交给李诚。】 李薇在心里嘀咕着。 【呸呸呸！我可是身负系统的天选之子，怎么可能有意外？肯定是我想多了！】 因为上述原因，李薇越想越气闷。 顾谨之那张清俊的侧脸，此刻在她看来，怎么瞅怎么碍事。 她忍不住偏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顾谨之似乎有所感应，原本放松的肩背绷紧了一瞬。 咦？ 李薇眯了眯眼。 这家伙的耳朵尖，是不是有点红？ 再仔细一看，那抹不自然的红色，似乎有从耳廓向脸颊蔓延的趋势。 我靠！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喂！ 李薇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手又开始痒了。 就在她努力克制着内心火气的时候，小腹处突然传来一阵坠胀感。 起初，她还没太当回事儿。 下意识以为，是前些天的暗伤还没恢复完全。 可下一秒，一股原身的记忆瞬间叫她打了个激灵。 那是......原身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的..... 【卧槽！大姨妈要来了？！】 【尼玛，怪不得老子今天从早上开始就看谁都不顺眼，浑身不得劲儿，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她心头闪过一丝了然。 【等等！我了然个锤子啊！】 【危机！天大的危机啊！！！】 李薇脑子里警铃大作。 这种事情......怎么办？喊停车？ 可她也没准备啊，停了车有什么用？ 还不等她想出个万全之策，一股温热的液体便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李薇檀口微张，漂亮的杏眼瞬间失去了高光，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顾谨之身为武者，五感远超常人。 几乎是在那股异样气味儿出现的第一时间，他的鼻翼便轻轻翕动了一下。 一缕极淡的，还掺着点花香的血腥味儿钻入他的鼻腔。 他转过头，视线落在李薇身上。 只见她双腿并拢，身体僵硬，坐姿别扭且不自在。 顾谨之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探究。 几秒钟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开口，声线平稳，“小妍，找家超市，停车。” “是，少爷。”顾妍答道。 啪！ 李薇双手猛地捂住了脸。 完了，没脸见人了。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谨之看着她这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鸵鸟模样，眼底掠过一抹极淡的笑意，想要伸手揉揉她的发顶。 但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片刻之后，车辆缓缓停靠在一家连锁便利店门口。 顾谨之解开安全带，什么也没说，径自推开车门下了车，迈开长腿走进了超市。 前后不过五分钟，他又提着一个印着logo的塑料袋走了出来，袋子里装着一些花花绿绿的包装。 李薇全程保持着双手捂脸的姿势，只觉得脸颊烧得厉害。 顾谨之重新坐回车内，将袋子随手放在两人中间，再次吩咐顾妍：“开车，走地下停车场。” 十几分钟后，车子地库里停稳。 顾妍极有眼色地下了车，并且十分体贴地走到远处，把空间留给了后座的两人。 车厢内一时间陷入了某种微妙的安静。 顾谨之看着依旧维持着鸵鸟姿态的李薇，薄唇微启：“自己走，还是我抱你？” 李薇猛地放下手，露出一张又红又恼的脸，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自己走！” 她伸手就去推车门，准备下车。 就在这时，一件带着淡淡冷香的灰色短袖衬衫，蓦地朝她丢了过来。 李薇下意识接住，转头望去，正对上顾谨之光裸的上半身。 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勾勒出极具力量感和美感的轮廓，宽肩窄腰，八块腹肌壁垒分明，人鱼线隐没向下，充满了雄性的张力。 除了伤疤和绷带有些碍眼外...... 李薇：“.....” 她瞬间又变成了死鱼眼。 拒绝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但到了嘴边，想了想自己可能已经遭殃的裤子，还是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她拿起顾谨之的衬衫，胡乱地在腰间系了个结，勉强遮住了身后可能出现的尴尬。 然后，她一把抓过他放在旁边的塑料袋，拉开车门，逃也似的冲上了楼。 回到自己的卧室，冲进卫生间，手忙脚乱地开始清理。 李薇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在心里暗暗发狠。 必须尽快恢复神魂创伤，尽快升级！ 等她突破到四阶炼精境，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大姨妈了。 到时候，这种每个月一次的“血光之灾”，就再也不是问题了！ 第93章 炸毛的猫 之后几天，李薇都窝在顾园的小楼里，鲜少踏出房门。 那天的场面，让她每每想起，脚趾都会下意识扣紧。 不过，这段难得的宅家时光，也让她得以静下心来，仔细盘点此次裂隙之行的收获。 首先便是身体素质的全面跃升。 第一瓣莲加满后，她能清晰感觉到皮肤的韧性与肌肉的强度获得了大幅增强。 虽然外表看上去，依旧是那般肌肤胜雪，玉骨冰肌，四肢纤细修长，腰肢不盈一握的样子。 但她自己心底清楚，这副看似柔弱的躯壳之下，究竟潜藏着何等澎湃的力量。 至于两瓣莲花的初始进度都有50%这件事儿，她也有所猜测。 尤其是想起宾馆加点那次，身上又流污血又吐黑泥儿的情况。 想来，准武者所谓的“养血”，或许不仅仅是气血的积累，而更像是一种对身体的淬炼与打磨。 正因如此，她的“一阶皮膜境”与“二阶筋骨境”，才能获得那般可观的初始进度。 关于这一猜测，她趁着某次晚餐，向顾谨之请教。 而他同样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印证了李薇的想法。 养血阶段，确实会淬炼肉身，这不仅能缩减下三阶的修炼时长，更能夯实武者的根基与底蕴。 其次，便是那柄全新的蝉翼软剑。 李薇在巨大的后花园一角，寻了棵枝干颇为粗壮的景观树试手。 几番劈砍之下，在园艺师们那充满幽怨与控诉的目光洗礼中，李薇得出了结论： 新剑在气血的传导与降低消耗方面，比江雪那把旧剑优化了至少三成。 若是前几日在裂隙中，她手中是这把剑，或许无需将“寒潭沉璧”加到大成，便足以破开那些章鱼怪的防御。 实力与兵刃两相叠加之下，李薇估摸着，在不动用底牌的前提下，现在的她，对上一阶时的自己，打上三五个，完全不成问题。 时间就这样悄然流淌...... 转眼，便到了八月八日的清晨。 一家人围坐在主楼餐厅享用早餐时，梁秋实突然说，今日要带李薇出趟门。 顾家刚刚为她设立了一笔信托基金，还有一些公司的股份需要转到她的名下，这些都需要她本人亲自到场签字确认。 李薇闻言，下意识就想拒绝。 她的“亲戚”还没彻底走完，此时，她只想在顾园里安安静静地窝着，哪儿也不想去。 可当她抬起头，对上梁秋实那双平静无波，却又暗含深意的凤眸时，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临时改口，温顺地表示自己一切听从安排。 餐桌上首，顾世恒听到梁秋实的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轻轻颔首。 而一向沉默寡言的顾谨之，也破天荒地说了句：“妈妈费心了。” ...... 出门时，只有李薇和梁秋实两人。 顾谨之又一头扎进了顾园地下的演武场，开始了新一轮的魔鬼训练。 他身上的伤明明还未好全，却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上午雷打不动地跟着顾世恒进行高强度的对练，下午则独自闭关，淬炼脏腑，稳步提升着三阶的修为进度。 甚至连晚上，都极少见到他，也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车子离开顾园，又开了十几分钟，一直闭目养神的梁秋实，突然睁开双眼，开口说道：“今天，我带你去见李诚。” 李薇：“！！！” 她几乎是瞬间从座椅上弹了起来，扭过头，看向梁秋实。 紧接着，又似意识到什么，目光一凝，盯住正在驾驶位上专心开车的顾妍。 梁秋实见状，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别担心，小妍是我的人。” 李薇：“......”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顾妍，人家可是顾家人...... 这是，被梁阿姨策反了？ 她眨了眨漂亮的杏眼，服了....... 既然顾妍是“自己人”，李薇便也不再伪装。 她好奇地问：“梁阿姨，之前不是说，要到八月中旬，才会安排我们见面的吗？” 梁秋实那双美丽的凤眼中，飞快地掠过一抹深深的无奈，含糊其辞地说道：“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李薇不明白她在打什么哑谜，也没心思深究。 能早日见到李诚，确认他的现状，对她而言，无疑是个好事，她也能早些安心。 既然提到了李诚，李薇便想起了自己前几天在武道联盟斥巨资兑换的那枚“刹那芳华”。 她忍不住对梁秋实提起了此事，言明那是她特意为李诚准备的，希望梁阿姨能帮忙多盯着点。 万一自己在西疆真出了啥意外，这东西得想办法交到李诚手上。 梁秋实闻言，侧过头，深深地凝视着她，眸光复杂，过了片刻，才轻声问道：“你......真的，要去？” “嗯？” 李薇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真的假的？】 过了几秒钟，她才后知后觉地品出味儿来。 梁秋实问的，应该是她代替顾谨之参军的事情。 李薇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啊......怎么，梁阿姨，您又有新的计划了？” 梁秋实缓缓吸了一口气，随后又轻轻吁出，身体向后靠去，仰在了柔软的头枕上。 那张与年龄不相符的娇颜上，此刻却显露出些许疲惫。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李薇都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终于，梁秋实仿佛下定了某种极大的决心似的，声音却不复之前的平静，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没有新的计划。我只是......我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却始终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李薇依旧是一头雾水，满心茫然。 梁阿姨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感觉怪怪的？ 又过了一会儿，梁秋实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语气却变得异常郑重。 “李薇，你现在是武道联盟重点关注并决定倾力培养的天骄，更是帝都调查局上上下下公认的大恩人。” “只要你站出来，公开你的真实身份，我相信，会有足够分量的大人物，愿意为你站台，为你发声。” “到那时，即便是我，也不敢用李诚拿捏你。甚至，在多方压力之下，我还得将李诚原原本本地交还给你。” “为了拉拢讨好你这位冉冉升起的新星，想必会有不少宗师，愿意无偿出手，为李诚治疗。” “而以你的天资......只要恢复身份，身为武大新生，你立即就能摆脱《动员法案》的约束，获得更多的成长时间。” “甚至毕业后，也不会有人逼你上战场！如沈瑶池般，几次主动申请，都被驳回。” “李薇，你......” 李薇听着梁秋实前面那段话，还处于左耳进右耳出的神游状态。 可当她听到后面时，立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汗毛都快炸起来了！ 她迅速抓住重点，猛地瞪大了双眼，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急切，追问道： “您是说......如果我不替顾谨之去服役，我自己......是没办法去前线的，对吗？！” 第94章 重逢 察觉到情况有些脱离计划，李薇急了。 一路上，她对着梁秋实又是忽悠又是打气，就差赌咒发誓、刨明心迹了。 最后，总算是把这位大姐的心气儿给重新“吹”了起来，或许吧...... 反正在李薇这里，梁秋实想打退堂鼓？ 呵呵，没门儿！ 经过上次裂隙之行，她愈发觉得，自己一个人刷怪效率实在太低。 别的不提，光是满世界找怪，就是个磨人的体力活。 就算以后一进裂隙就直接往颠倒域里扎...... 可从顾谨之那里学到的新姿势告诉她，上次那种怪物密度，纯粹是裂隙暴动的特殊情况。 平日里，哪有那么多不长眼的三阶渊怪主动送上门来？ 何况，调查局的队伍还会定期清理裂隙。 因为，裂隙内的渊怪一旦集聚过多，是会导致深渊侵蚀加速的。 再说了，她搞出的动静太大，短时间内，她是别想再进去了。 原本李薇还没太强的危机感。 裂隙不进就不进呗，反正月底或者下月初，她就启程去西疆了。 到时候，茫茫多的渊怪等着她“宠幸”，谁还稀罕裂隙里那点儿蚊子腿？ 可梁秋实刚刚那番话，却让她警醒过来。 以她如今展露出来的“天赋”，顶着江雪这个青云武大三年生的身份，如果不靠“恋爱脑”人设来钻《动员法案》的空子，抢顾谨之参军名额的话...... 她估计，自己大概率得被拘在青云武大参加什么劳什子全国武大交流赛。 然后，明年再被打包送去天才训练营，接受“精英教育”。 真要那样，她李薇还怎么升级？ 靠自己苦哈哈地修炼？学顾谨之那样，把自己往死里整？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没开挂前得靠自己修炼，我要是开挂了还得靠自己修炼，那我这挂不是白开了吗？？？】 无论怎么讲，顾谨之这个名额，必须让给她！ 梁秋实想反悔？门儿都没有！窗户也没有！ 做人，得有契约精神，不是吗？ ----------------- 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渐渐驶离了市区，来到一处林木繁茂的幽静所在。 沿着蜿蜒的林荫小路前行，路边不时出现一栋栋风格别致的木屋别墅，掩映在绿树丛中，宛如童话里的场景。 终于，车子在一栋带着小小篱笆院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梁秋实转过头，看着李薇，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种难以形容的复杂和怪异。 她收拾了一下心情，道：“你下去吧，我们就在车上等你。”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记住，最多一个小时。” 李薇郑重地点了点头，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清新的空气带着草木的芬芳扑面而来，周围蝉鸣阵阵，一派生机盎然。 她走到木屋的篱笆门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李诚背对着她，独自一人坐在一架双人秋千上。 秋千没有晃动，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小小的脑袋微微垂着，似乎在凝视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池塘，又像是在发呆。 李薇的眼眶蓦地有些发涩，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推开虚掩的栅栏门，迈步走了进去。 她故意把脚步踩得很重，鞋底踏在木条板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秋千上的小身影微微僵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李薇唇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好笑的弧度。 这小屁孩，还跟她玩深沉呢？ 她走到秋千架旁，在李诚身边的另一个空秋千上坐了下来，侧头看向他。 只一眼，李薇就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小家伙的皮肤上，那些触目惊心的黑色血丝，竟然完全消失了！ 原本苍白瘦弱的脸颊，此刻透着健康的红润，皮肤白净细腻，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那双总是带着心事的大眼睛，此刻清澈明亮，闪烁着别样的活泼与灵动。 似乎......还长高了一点点？ 除了身子骨依旧显得有些单薄，个头比同龄孩子矮一些，他看起来和健康的孩子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李薇心中的喜悦，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却见李诚缓缓转过头，目光直勾勾地盯上了她的额头。 然后，小家伙用他特有的口气，说出了两人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李薇，你是白莲花成精了吗？” “......” 李薇脸上那即将绽放的惊喜笑容瞬间凝固，然后迅速消退，秒变死鱼眼。 “渣诚，还得是你啊！”她咬牙切齿。 李诚仿佛完全没有听出李薇的讽刺，反而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 “李薇，我跟你说，现在白月光和白莲花这种人设早就退环境了。” “你要是不想以后被夫家厌弃，最终流落街头，最好赶紧换个讨喜点的人设。” 李薇的死鱼眼变成了司马脸：“你最近......是不是又学习了什么先进姿势？” 李诚闻言，小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骄傲和得意，下巴微微扬起：“我最近在西红柿app上看小说，顿时觉得眼界大开，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李薇：“......” 她面无表情，声音古井无波，宛如老僧入定，“那依你之见，现在哪种人设比较受欢迎？” 李诚立刻来了精神，如数家珍般掰着手指头：“黑莲花啊！又美又飒，心狠手辣，谁惹谁倒霉！还有疯批美人，带感！哦对了，颠婆文学最近也很火......” 李薇额角上的青筋一根接着一根地蹦跶起来。 她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终于，在李诚即将开始长篇大论“疯癫文学”的精髓时，李薇忍无可忍，一把将他从秋千上薅了下来，摁在自己大腿上，扬手就是一顿“爱心铁板烧”。 “哎哟！李薇你干嘛！我说错了吗？！” “啊！轻点！” “暴力狂！母老虎！” 当然，李薇并没怎么使劲儿，更多的是一种久别重逢的亲昵和发泄。 姐弟俩闹了好一阵，直到李诚被打得“嗷嗷求饶”，李薇才终于停了下来。 空气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蝉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李薇将李诚抱在怀里，两人挤在一个秋千上，轻轻地晃悠着。 李诚的小脑袋靠在李薇的肩窝，两人一同望着不远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盛夏池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分别后的近况。 李薇这才知道，李诚的治疗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梁秋实请来的宗师并没有拖延。 上个月底，她甚至找了一个专门的营养康复团队，专门为李诚调养身体。 但因为他的病拖延太久，想要彻底根除，还需要大概两个多月的时间。 而李诚也从李薇口中，听到了许多经过她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光辉事迹”。 比如，她如何“力排众议”、“英勇无畏”地进入裂隙，如何“谈笑间”就“樯橹灰飞烟灭”，一个人把那些凶残的“大章鱼”打得落花流水。 小家伙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李薇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外星人。 第95章 青丝 姐弟俩就这么依偎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时而，院子里会爆发出李薇夸张的大笑，多半是被李诚的神吐槽给逗乐的。 时而，李诚也会咯咯直笑，通常是因为李薇又开始吹嘘自己那些不着边际的“英雄事迹”，偏偏她还讲得一本正经。 偶尔，两人也会开启互损模式，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倒也乐在其中。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温暖极了。 嘀...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汽车鸣笛。 李薇下意识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继承自江雪的女式腕表。 时间......快到了啊。 几乎是同一时刻，李诚从她的怀里轻轻滑了下来。 小小的身子站在秋千前，仰头凝视着李薇的眼睛。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李薇，你这次走了，是不是要好久好久才能回来啊？” 李薇捏着手指头，装模作样地计算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尽量轻松的口吻宽慰他：“嗯......大概也就一两年吧？不会太久的。” “等我成了顶尖高手，到时候回来，亲自指点你修炼，怎么样？包你突飞猛进的！” 李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眼帘，小手却紧紧地攥住了李薇的裙角，整个人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李薇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强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行了啊，小孩子家家的，哪那么多愁善感？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花大价钱买下的“刹那芳华”，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你只管好好配合治疗，把身体养好。” “我可是给你置办了一份天大的家业！等你将来养血的时候，那起点，啧啧，可比我当初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当然，是没开挂前的那个“我”......】李薇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话，李诚依旧低着头，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了几下。 终于，豆大的泪珠还是没能忍住，从他眼角滑落，落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抿着唇，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有些扭捏，又有些委屈：“李薇，你走那么久，我要是......要是想你了，怎么办啊？” 李薇故作潇洒地一挥手，挑了挑眉：“这有何难？你不是有我的毕业照吗？想我了就拿出来瞻仰瞻仰！唉，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啊......真是罪过罪过。” 李诚依旧低着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呢喃了一句：“那又不是你......” 他的声音实在太轻，太断续，夹杂在蝉鸣与风声中，即便是以李薇如今远超常人的五感，也没能听清楚。 “你说啥玩意儿？”李薇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李诚迅速摇了摇头，抬手胡乱抹了把脸。 嘀！ 又是一声鸣笛，比上次更加短促，仿佛刚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强行掐断了。 李薇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摸了摸李诚柔软的头发，语气也郑重了几分：“我走了，渣诚。” 李诚缓缓松开了紧抓着她裙摆的小手，就在李薇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告别的话时，他却突然抬起头，眼神异常认真地开口：“李薇，能给我一点你的头发吗？” 李薇闻言，顿时满头黑线，无语地看着他：“我说，你这小屁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你真当我是去送死，一去不复返啊？还要留点头发当念想？” 李诚却出乎意料地执拗，眼神坚定，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就是想要！” 那副认真的小模样，让李薇心头莫名一软。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如剑，左手从自己耳边揪起一缕乌黑柔顺的长发，气血流淌，指尖轻轻一划。 一小截青丝悄然断裂，落在她的掌心。 李薇将这缕断发仔细地在指间缠绕了几圈，打了个小小的结，然后递到李诚面前：“喏，给你！满足你这个小小的愿望。” 李诚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郑重，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将那缕头发接了过去。 然后，他从自己的小裤兜里，掏出了一个绣着简单花纹的锦缎荷包。 接着，他轻轻打开荷包的束口，将那缕黑发珍而重之地放了进去，又仔细地将束口拉紧。 李薇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眼睛都瞪圆了：“我去！渣诚，你行啊！连装备都提前准备好了？你这是早有预谋啊，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刻呢？” 李诚将荷包重新塞回裤兜，拍了拍，然后抬起头，之前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李薇再熟悉不过的死鱼眼。 “你可以走了。”他淡淡地说道，语气平静无波。 李薇嘴角狠狠一抽，变脸比翻书还快！ 她没好气地伸出手，在他那稍微养出点肉的脸蛋上用力捏了一把。 感受着那q弹的触感，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大步朝着篱笆门走去。 “李薇！” 就在李薇的手即将碰到院门的时候，身后，李诚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 李薇脚步一顿，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望向秋千下那道孤零零的小小身影。 李诚仰着脸，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严肃，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吗？” “啊？”李薇被他这突如其来，没头没脑的问题给问得有点发懵，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对他好？这还用问吗？】 【当然是因为老子继承了李薇那女人的记忆和情感啊！他是李薇的亲弟弟，我不对他好对谁好？】 【这小屁孩，今天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她刚想开口，反问一句“你小子是不是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开始思考人生了”。 或者干脆怼他一句“难道你希望我对你不好？” 然而，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嗡—— 篱笆院外，轿车后座的窗子突然降下，露出了梁秋实的脸。 她淡淡开口道：“如果......你不想计划泡汤，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李薇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算了，小孩子嘛，心思敏感，估计是舍不得我走，胡思乱想呢。】 她冲着李诚用力地挥了挥手，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头也不回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缓缓启动。 第96章 蓄势 8月9日，清晨。 帝都，交通枢纽站。 一个身着月白道袍，头顶梳着整齐道髻的年轻道士。 肩上斜挎着一个绣着阴阳太极图的靛蓝小布包，施施然从出站口走了出来。 他面如冠玉，眉目含情，身姿挺拔，委实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只是那双桃花眼，此时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但凡有容貌姣好的女旅客望向他，他便立刻调整姿态，或是轻抚衣袖，或是微扬下颌，摆出一个风流倜傥的造型。 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却又偏偏带着几分红尘俗世的勾人意味。 不少女旅客被他这副模样逗得掩唇轻笑，他也毫不在意，反而更添了几分得意。 直到他的视线捕捉到出站口外，一道如铁塔般伫立的高大身影，那年轻道士才稍稍收敛了些许。 那是个肤色古铜，面容刚毅的青年。 黑色长发用一根简单的布带束在脑后，眼神锐利，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沉肃。 年轻道士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毫不客气地一拳捶在对方坚实的胸膛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哎呦喂，小哪吒，几日不见，又壮实了不少嘛！特地来接你师伯祖了？不错不错，有孝心！”年轻道士笑嘻嘻地说道，语气熟稔。 被称为“小哪吒”的闵子墨，脸部线条似乎僵硬了一瞬，他看着面前眉飞色舞的青年道士，声音低沉：“苏陌，公共场合，注意言辞。” “安啦安啦，”苏陌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桃花眼弯成了月牙，“说了他们也听不懂，怕什么。” 闵子墨眉头微蹙，显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与他多费口舌，转身便向外走去。 “哎，等等我啊！”苏陌连忙迈开步子跟上，他身形清瘦，与闵子墨并排走着，倒显得小了一号。 他一边小跑着跟上闵子墨的步伐，一边好奇地打探：“这次观天镜之行，除了咱们俩，还有谁啊？靠不靠谱？” 闵子墨目不斜视，言简意赅：“顾谨之，江雪，另一个不清楚。” 苏陌闻言，撇了撇嘴，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顾谨之？呵，四年前倒也算个人物，可惜了，如今嘛......呵呵。” 语气中的不屑显而易见。 随即，他想起另一个名字，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还有个江雪？没怎么听说过啊，是哪家的小妹妹？拉来凑数的挂件吗？长得好不好看？” 闵子墨闻言，脚步未停，却偏过头，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挂件？”闵子墨的声线平直，“三个你，恐怕也打不过她一个。” 苏陌的桃花眼瞬间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说什么？三个我......打不过一个女的？小哪吒，你没发烧吧？还是说，你看上人家了，故意替她吹嘘？” 闵子墨面色郑重：“我从不开玩笑。” 苏陌脸上的嬉笑之色渐渐敛去。 他太清楚闵子墨的为人了，这家伙就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无趣得很。 但也正因如此，他从不屑于撒谎，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夸大其词。 既然闵子墨这么说了，那这个江雪...... 苏陌的神情凝重了几分，不再口花花，而是认真地思索起来。 “‘君’、‘后’、‘文’、‘武’、‘从’这五个位置，江雪是女人，想必占的是‘后’位。” “其他人的呢？你打算怎么安排？” 闵子墨沉声道：“我选‘武’，你选‘文’。” “我选‘文’？”苏陌立刻扬高了声调，表示不满。 “凭什么？那最重要的‘君’位呢？让给顾谨之？你觉得他一个小圆满，担得起这个位置？姓闵的，你不想顺利通关，我还想呢！我可还指望着通关后，向‘观天镜’请教一个丹方上的难题呢！” 紧接着，苏陌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自以为得计地继续说道： “我看不如这样，你的根基是大圆满95，不如你选‘君’位，我选‘武’位。让顾谨之那小子去‘文’位划划水，至于‘从’位，随便找个凑数的就好了。” 闵子墨脚步一顿，侧头看着他，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彻底打碎了苏陌的美好构想。 “顾谨之和江雪，”他顿了顿，清晰地说道，“是夫妻。” 苏陌：“......” ----------------- 依旧是那座殿门紧闭的佛堂。 佛龛前，两支残烛上的火苗无力地跳动，光线昏暗，将周遭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沉沉的死寂之中。 空气里那股檀香与脂粉混合的怪异气味，愈发浓郁，丝丝缕缕，缠绕鼻尖。 佛龛之上，那块无字的漆黑木牌静静立着，牌身上缠绕的血色细绳，在晦暗光线下，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 光头尊者依旧盘坐在唯一的蒲团上，身影被烛火拉得很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 他微垂着头，对着那块诡异的木牌，声音醇厚，语速平缓，不带丝毫波澜地讲述着。 “本次观天镜之行，已经定下的人选，分别是闵子墨、苏陌、顾谨之和江雪。” “还有一人未定，属下推测，应是曾家的曾义。” “这几人之中，闵子墨的根基已至大圆满95，苏陌是大圆满94，江雪，是大圆满93。” “至于顾谨之，不过小圆满89。” 光头尊者语气平淡地报出这些数字，如数家珍。 “只要情报无误，”他微微抬高了些许音量，“在镜中世界那种全凭天资根骨定高下的地方，菩萨寄身于闵子墨，再辅以位格加持，届时，定能随心所欲，无人可制！” 话音刚落，那块漆黑的木牌陡然震动起来。 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频率。 缠绕其上的无数血色细绳随之剧烈抖动，牵引着细绳末端的细小铜铃，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轻响。 那铃声细碎而急促，在这死寂的佛堂内回荡，诡异莫名。 光头尊者侧过头，微微偏向木牌，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半边脸庞，神情专注而虔诚。 过了半晌，他才重新低下头，声音里多了一份恭敬：“教主，情报来源可靠，又经过多位暗线的反复核验，必然不会有错。” 木牌的震动又一次传来，比方才更为剧烈了几分。 这一次，持续了数息才缓缓平息。 待木牌彻底安静下来，光头尊者眼中骤然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他猛地从蒲团上起身，动作间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紧接着，他双膝一软，直接伏跪于地，宽大的僧袍铺散开来。 整个身体微微颤栗着，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 “南无大梦菩萨！” 第97章 待发 八月十日，上午，曾家观天阁。 阁内檀香袅袅，气氛庄严肃穆。 李薇、顾谨之、曾义、闵子墨、苏陌五人，在大厅中央的五个蒲团上盘腿而坐。 曾家现任家主，曾义的祖父，拥有大宗师修为的曾爱家，则高居主位，面容沉静。 这位曾家主，生着一副高鼻深目的混血面孔，却偏偏套了身宽大的道袍。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五人，微微颔首，道：“‘君’、‘文’、‘武’、‘从’这四个位置，你们几个，怎么分的？” 他并没有提到“后”。 这一趟是四男一女组合，李薇是唯一的女性，这“后”位非她莫属。 “我是‘从’！”曾义第一个蹦跶出来，脸上那叫一个得意。 曾爱家眼皮跳了跳，怎么？选个“从”位很光荣？ 五个位置里头，就数“从”位最清闲，纯粹是去打酱油的。 闵子墨跟着开口，声音低沉而简洁：“我，‘武’。” 顾谨之紧接着想说话。 只是，从一进门就拿眼角余光偷瞟李薇的苏陌却抢了先。 “曾家主，晚辈想跟顾大少换换位置。” “他一个小圆满，占着‘君’位，不合适吧？” 这话一出口，顾谨之、李薇、闵子墨、曾义，四道视线，“唰”的一下全钉在了苏陌身上。 要是眼神能杀人，苏陌这会儿估计已经就千疮百孔了。 “君”、“后”两个位置是一体的，进了镜中世界，就是绑定夫妻。 苏陌这话，无疑是当着众人的面，在顾谨之的脑门上输出。 顾谨之没有当场发作，已是极有涵养了。 至于李薇，她更是火大。 她跟顾谨之好歹挂着夫妻的名分，顾谨之选“君”位，她勉强能忍。 你个臭道士算哪根葱？ 还有那色眯眯的眼神，摆明了想撅老子！ 要不是大宗师当面，加上自己神魂受创，李薇非得让他尝尝蝉翼软剑的滋味不可。 “行了！” 曾爱家轻轻一抬手，声音里荡起一阵莫名波动，似能安抚人心。 阁楼里，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接着，他看向苏陌，脸上露出一抹淡笑：“镜中世界，以天资高低定夺一切，这一说法，其实有些偏颇。”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真正决定你们身份和实力的，是‘天眷’。” “只不过，天资好的人，通常天眷也比较深厚，日子久了，世人便生了误解。” 这话一出，除了曾义，其他人都露出了恍然神情。 至于曾义...... 他已经开始输出了。 “怎么着，还敢打我嫂子的主意？别以为自己是大圆满就了不起了，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比天资，小爷我可能比你差那么一丢丢，但要比‘天眷’嘛，呵呵！” 曾义下巴一扬，“你有武仙太爷爷吗？你有大宗师爷爷吗？我可听说，你们丹鼎派早就没落了吧？” 苏陌那张俊脸微微发黑，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可现在身处曾家的地盘，他能动手揍曾义吗？ 当人家长辈是吃素的？ 直到曾义说过瘾了，曾爱家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好了，小义，你也消停点儿” “位置的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君’、‘后’、‘武’三位，入镜之后要打起精神。” “这三个位置，开局就会经历危机。千万不要大意，别刚进去，就‘死’出来了。” “而‘文’与‘从’，相对安全点，但你们俩也别磨蹭，尽快跟其他人会合。” 说到这儿，他还特意瞪了曾义一眼，警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曾义脖子一缩，嘿嘿干笑两声：“爷爷放心，我肯定不乱跑。” 闵子墨则开口请教：“曾家主，我们进去后，怎么识别彼此？” 曾爱家随口道：“你们在镜中世界的名字......” 他说到这儿，话头忽然顿住，侧过头，似乎在凝神听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才继续说： “名字嘛，可能跟本人一样，也可能不一样，所以，不能光凭名字找人。” 他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不过，你们的长相是不会变的，只要见了面，肯定能认出来！” 苏陌压下郁气，也跟着问： “曾家主，我们怎么才能知道，观天镜的考验是什么？” 曾爱家简略回答：“进入镜中世界后，信息会直接浮现于脑海。” 闵子墨又问：“曾家主，我们的考验，是否一致？” “自然，”曾爱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观天镜的考验本就困难，若不合作，极难通过，自然不会叫你们各行其是。” 听那边两人都问了问题，李薇也有点心痒痒。 凑个空子，李薇故作腼腆地笑了笑。 “曾家......”想到曾顾两家关系，她迅速改口，“咳咳，曾爷爷，如果，有一个人‘天眷’太强，会怎么样？” 曾爱家笑了，对这声“曾爷爷”很是受用的样子。 他看着李薇，越看越是慈祥，“真出现这样的情况，其实有些麻烦。” “比如几十年前，云剑仙入镜那次。” “因为他的‘天眷’太强，导致同队人全被压制了实力。” “他自己一人独强，连能够享受荫庇的‘后’都被远远甩开，无人可以帮他。” 说到这儿，他面露感慨神色，“也亏他惊才绝艳，竟独自一人把考验完成了，哎，不服不行......” 李薇眸子一亮，“您是说，只要足够强，一个人也能完成考验？” “你啊你......”曾爱家虚点了一下李薇，好笑道，“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云剑仙那次，是特例，考验本身适合他。” “他能够成功，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阿雪啊，别好高骛远。” “你们三个大圆满，两个小圆满巅峰，拉不开多大差距的。” 说着，他又看向众人。 “这话你们也记着，观天镜可不会只考量你们五人。” “它可是记录了从古至今，所有进入过镜中的天骄。” “你们，是要跟万古天骄来比较，来排序的。” “强如‘剑仙’，也不过得了个不受宠的皇子身份，三阶初入的实力” 接着他画风一转，八卦了起来，“......话说，当年云老夫人沾了他的光，成了皇子妃。” “可惜，‘天眷’与剑仙差距太大，她一进去，就痨病缠身，卧床不起，硬是从开局躺到了，咳咳......” 说到这儿，曾爱家突然住嘴，表情有些尴尬。 显然，说嗨了，跑题了，八卦了不该八卦的人。 李薇听了他的话，更好奇了，忍不住又问，“那，进入镜中世界，实力最强能到几阶？” 曾爱家不假思索道：“三阶。” 第98章 入镜与异变！ 【才三阶？】 李薇闻言，顿时有点泄气。 她原以为，凭借自己的根基，进入观天镜后，不说横扫无敌，至少也得是个宗师起步，睥睨众生。 结果绕了一圈，还是在下三阶扑腾。 曾爱家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混血俊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你这孩子，还想上天不成？” 他顿了顿，解释道：“这镜中世界啊，无论是你们，还是镜中之人，实力上限，便是三阶。” “呵呵，阿雪啊，”曾爱家看向李薇，“你该不会是想着，一进去就成为高阶，然后一路平推，碾压过去吧？” 李薇被点破了小心思，俏脸有些发烫。 曾爱家说得还真没错，她方才确实是这么盘算的。 自己可是根基拉满的超规格存在，比云生可强的多。 他都三阶了，自己不得四五六七？ 可如果，这镜中世界本身有天花板，那就好比考试做题。 云生考100分，是因为他只能考100分。 而李薇考100分，是因为卷面总分只有100分。 【唉，被机制针对了......就这么滴吧......】 虽然有些泄气，但李薇很快调整过来。 她抓紧机会，问出了另一个她比较关心的问题： “曾爷爷，我们进入镜中世界之后，自己的心法、战法，还能用吗？” 曾爱家投来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颔首道：“放心，你们是以神魂入镜，除了身外之物，如兵器、丹药这些带不进去，其余的，无论是功法感悟还是战斗经验，都与本人无异。” “多谢曾爷爷！”李薇心头一定，诚心道谢。 曾爱家脸上笑意更浓，下意识地抬手想捋一捋胡须，可他如今是一副英俊青年模样，下巴光洁一片，哪里有胡子可供他捻弄。 因此，手抬到一半，便有些尴尬地僵在了半空，最后只得讪讪地放下。 李薇瞧着他这模样，忍俊不禁，心中则暗自盘算：若我进入镜中世界，定然能达到三阶的顶峰。 以她领主级的模板，三阶实力，气血值能到多少？六千？八千？甚至破万？ 仔细想来，其实也不算太弱了。 她如此安慰自己。 只是，下三阶武者，气血无法外放，打起来不够爽利啊...... 还有，不知在这镜中世界，她的系统是否还能正常运作？ 她正凝神思索间，身旁蒲团上的顾谨之也开口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稳：“曾爷爷，您刚刚说的，‘君’与‘后’位之间存在的荫蔽，具体是指什么？” 曾爱家的目光在李薇和顾谨之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解释道：“你可以将其理解为，气运相连，荣辱与共。” “只要双方的‘天眷’差距不是大到无法弥补的程度，观天镜便会依据‘君’位的天眷，对‘后’位进行一定的平衡与补强，反之亦然。” “就好比现实中的联姻，寻常人家的女子嫁入豪门，或是普通小伙娶了富家千金，他们婚后的生活，总不可能还停留在原先的层面吧？” 顾谨之闻言，轻轻颔首，表示明白，随后便垂下眼帘，陷入沉思。 他旁边的曾义却是个按捺不住的性子，立刻把那个染得鲜红的鸡冠头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对着顾谨之挤眉弄眼：“大之哥，听见没？你说，你有没有机会沾嫂子的光，直接当个驸马爷什么的？” 顾谨之的脸庞冷了几分，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按住曾义的脑袋，将他推了回去。 玉台之上，曾爱家见众人再无疑问，微微颔首，神情也郑重了几分，沉声道： “这一次，我曾家开启观天镜，是应了江家与调查局的请求，主要目的，是为了协助江雪和闵子墨，帮助他们恢复神魂创伤！” 他那双深邃的碧色眸子依次扫过顾谨之、曾义和苏陌三人：“所以，观天镜本身的考验，永远是次要的！” “顾谨之、曾义、苏陌！你们三人听着，进入镜中世界后，最重要的任务，便是竭尽全力保证江雪和闵子墨的安全，必须让他们安然无恙地活到神魂彻底痊愈的那一刻，都明白吗？” 顾谨之面容严肃，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然。 苏陌则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桃花眼一眨一眨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曾义最为跳脱，他一边朝着李薇挤眉弄眼，做了个“放心”的口型。 一边伸出拳头在自己胸膛上捶得“嘭嘭”作响，连带着头顶那撮鲜艳的“鸡冠”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李薇能怎么办呢？只能回给他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那么，准备开始吧......进去后，你们不会继承被替换者的记忆，观天镜虽然会帮你们合理化身份，但，也要谨慎行事。” 曾爱家缓缓张开右手，掌心向上。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陡然自大厅后方飞射而出，如同一尾灵巧的游鱼，调皮地转了一圈，最终悬停在了他的掌心上方。 那是一面约莫巴掌大小的古镜，通体银白，背面和边框遍布着古朴简约的纹路。 镜面光洁如水，却又给人一种历经万古沧桑的厚重与沉凝。 “你们将会在镜中世界度过三年时光，”曾爱家最后叮嘱道，“好好享受这段奇异的人生吧！”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掌上古镜骤然银光大盛！ 五道璀璨夺目的光柱自镜面激射而出，如同五条银色的锁链，将盘坐于蒲团之上的五人笼罩其中。 紧接着，五个略小一号，介于虚实之间的身影，分别从五人的头顶缓缓浮现，带着一丝迷茫，身不由己地被银色光柱牵引着，投入到镜面之内。 刹那间，镜面之上泛起阵阵涟漪，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五颗石子。 然而，就在五道虚影彻底没入镜面，波光即将平息的一刹那—— 异变陡生！ 曾爱家脸上的神情倏然大变！ 只见那原本光洁如玉、银光流转的镜面上，毫无征兆地、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细微的紫黑色斑点！ 那斑点出现的瞬间，便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扩大、蔓延。 不过眨眼之间，就将整个镜面彻底浸染，化作一片不祥的漆黑！ “噗——！” 曾爱家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血液，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 轰！ 他重重撞碎了后方墙壁，整个人半埋在了砖石瓦砾之中。 同时，墨色的观天镜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镜身剧烈震颤，竟似要挣脱无形的束缚，自行飞离！ “好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蕴含着无尽威严与怒火的暴喝，如同九天惊雷般响彻方圆数十公里！ 紧接着，曾家府邸上空，风云变色，一个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阴阳太极图凭空显现。 一只由精纯能量凝聚而成的擎天巨手，拨开云雾，带着镇压一切的气势，推动着那巨大的太极图，朝着观天阁的方向，轰然覆压而下！ 第99章 大梦菩萨 曾家宅邸，曾经恢弘的观天阁连同周遭区域，已然化作一片废墟。 残垣断壁之上，曾建国静静悬浮着，金发飞扬，仙风道骨。 此刻，他右手虚握，掌心之中，一面紫黑色小镜正不安分地震颤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盯着不断在镜面流转的紫黑雾气，曾建国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湛蓝的眼眸中怒火翻腾。 他的五指猛然握紧，一股磅礴无形的力量内收，将紫黑光华尽数压制。 “大梦！你好歹是尊神灵，何必为难几个小辈？” “你看这样如何？我将观天镜赠予你，你把人都放出来？” 他压着滔天怒火，耐心的试图交涉。 而他口中的“大梦”，正是“大梦教”供奉的至高存在——大梦菩萨。 但是，小镜没有任何回应，依然微微震颤着，散发着一股阴冷邪异的波动。 仿佛在嘲弄，又仿佛是不屑。 曾建国的脸色越发沉凝，周身气机勃发，将虚空都压迫得微微扭曲。 喀啦啦——！ 蓦地，一道狼狈的身影从下方一处废墟中冲天而起。 他背后，五道人影排成一串，被他的力量牵引着一同飞出，正是李薇五人的肉身。 此时，曾爱家那身考究的宽大道袍已然成了破碎的布条，整个人灰头土脸，嘴角还挂着一丝金色的血迹。 但李薇等人的肉身，却在他全力庇护下，毫发无损，如同沉睡。 曾爱家寻了处相对平坦的空地，将五人小心翼翼地放下，这才身形一晃，飞至曾建国身旁。 “父亲！” 曾爱家脸上满是焦急与后怕，“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曾建国依旧紧盯着掌中的紫黑小镜，一边凝神感应着镜内的变化，一边沉声应道：“是大梦菩萨。” “祂的一缕分神，藏在闵子墨的神魂里，借着我的疏忽，混进去了！” 曾爱家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祂做了什么？” 无法想象，一位神灵的分神，会对镜中世界造成怎样的冲击。 曾建国湛蓝的眼眸中寒光一闪：“祂强行篡改了镜中世界的对于力量等阶的束缚！” 这位积年武仙冷哼一声，“祂这是笃定，控制闵子墨后，以祂的位格强行挤占‘天眷’，可以成为镜中世界的最强者！” 曾爱家听得心头一紧，却有些不明所以，“祂这么做，图什么呢？” 一位神灵，耗费如此心机，难道只是为了在镜中世界称王称霸？ 反正曾爱家不信。 祂一定有更深远的目的和算计！ 曾建国缓缓摇头，面色凝重：“不清楚......” “那......那孩子们......”曾爱家望向下方宛若沉睡的五人，忧心忡忡，“能不能想办法，先把他们的神魂，从镜中世界里救出来？” 曾建国再次摇头，语气沉重，“祂以神力和位格，隔绝了内外天地......救不出来的......” 曾爱家一颗心直往下沉：“那......那他们在镜中世界死亡，或者完成考验后，还能顺利回归吗？” 这才是最关键的！ 若是神魂无法回归，那这五个孩子，可就完了！ 曾建国沉默片刻，依旧是那三个字：“不清楚......” 曾爱家彻底没辙了，他看着自家父亲那张严肃的脸，试探着开口：“父亲，要不......咱们去求求‘那位’？” 曾建国沉吟片刻，忽然手腕一翻，那三枚泛着银光的白鹰联邦一元硬币再次出现在掌心。 “如今情况未明，为父先起上一卦，看看吉凶如何！” 说着，便要抛洒硬币。 曾爱家见状，也是一拍脑门，急忙从怀里掏出三枚古旧的方孔铜钱，有样学样：“对对对！同起，同起！看看这几个小家伙的命数！” 然而，还不等父子二人开始他们拿手的“算命”绝活，一个平淡到没有任何特点，听不出男女、辨不清老幼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们脑海深处响起： “无妨。” “静观其变就是。” 曾建国浑身一震，抛洒硬币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犹豫与凝重刹那间被极致的恭顺所取代。 他想也不想，对着空无一物的虚空，深深躬身下拜。 同时，他还眼疾手快地伸出手，一把按住曾爱家的脑袋，带着他一同行礼。 “是！”x2 父子二人异口同声。 ----------------- 镜中世界，大景王朝，浮云关外。 孤零零的墩台矗立在荒野之上，残破的旗幡在萧瑟秋风中无力地招摇。 烽火台早已熄灭，冰冷的烟灰散落一地。 台内，七八具身着景军服饰的尸首横七竖八地倒着，死不瞑目。 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北方蛮族的膻味，令人作呕。 三个穿着简陋棉甲，腰挎弯刀，背负弓箭的蛮兵，正动作粗鲁地在尸体中翻检。 他们头顶留着丑陋的鼠尾辫，脸上带着劫掠得手的贪婪与残暴。 时不时，有蛮兵从尸体上搜刮出几枚铜板，或者一些不值钱的零碎，便会发出一阵满足的低笑，然后照着尸身又狠狠补上一刀，似乎乐在其中。 角落里，一具俯卧的“尸体”微微动了动。 蓦地，这具“尸体”周遭的景象一阵扭曲，仿佛水波荡漾，其形态竟在几个呼吸间迅速变化。 待光影散去，那趴着的人，赫然成了闵子墨的模样。 “他”猛地睁开双眼。 那本该是坚毅沉静的眸子，此刻却涌动着深不见底的紫黑色雾气，妖异绝伦。 而那张线条刚硬、肤色古铜的男子面庞，此刻却因为那双眼睛，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媚之感。 几息之后，“闵子墨”的身体微微一动，竟缓缓地坐起身来。 他这突兀的动作，立刻惊动了三个蛮人。 他们先是一愣，似乎没料到这死人堆里还有活口。 短暂的错愕过后，脸上转而浮现出更加残忍和戏谑的神色，如同猫戏老鼠。 “嘿，还有个喘气的！” “宰了！”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抽出腰间的弯刀，不怀好意地向着“闵子墨”围了过来。 然而，“闵子墨”对逼近的危险恍若未觉。 他微微仰头，神情空洞，用一种不属于闵子墨，带着几分空灵与魅惑的语调喃喃着，“一件上古至宝的碎片，竟沦为蝼蚁嬉戏的试炼场，当真是暴殄天物......” 话音未落，一缕缕极细的紫黑色雾气从“他”瞳孔深处逸散而出，迅速将闵子墨包裹住，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开始弥漫。 被这股气息威慑，三个蛮兵身形猛地一滞，脸上贪婪的笑容僵住，转为惊骇与茫然。 “闵子墨”，或者说，大梦菩萨，正准备用自己的力量强行提升这具身体的修为，然后再将这些碍眼的虫豸清理干净。 然而，就在力量流遍全身的那一刹那。 “他”的脸色......僵住了。 那双流转着紫黑妖光的眸子，第一次显露出强烈的情绪波动。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错愕！ 【怎......怎么回事？！】 大梦菩萨清晰地感知到，“闵子墨”的躯壳，孱弱得超乎想象！ 【为什么，他只是个普通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不止......】 祂的神念飞速扫过全身，继而，那份错愕瞬间飙升至顶点。 【他没有腿？！】 这具身体的膝盖以下，骨骼几乎粉碎，显然之前遭受过重创！ 【......】 【他......他不是那五人之中，天资根骨最强的一个吗？！】 【为何......为何本座降临之后，得到的是这样一具残破不堪的废体？！】 说好的天眷深厚呢？说好的潜力无穷呢？ 这副连站都站不起来的身体，自己要耗费多少神力来修复强化？ 即便修复了，自己带进来的这一缕神力，还能剩下多少？ 自己会不会陷入沉睡？ 那三个蛮兵见“闵子墨”没有后续动作，不由得面面相觑，骨子里的凶厉被激发了出来。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挥舞着弯刀，试探着低吼：“装神弄鬼而已！杀了他！” 第100章 境遇的参差 苏陌是被一阵窒息感给硬生生憋醒的。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胸腔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却吸不进多少气。 “水......水......” 他的喉咙干裂，火烧火燎，勉强挤出的声音又轻又哑，自己都快听不见。 然而，周遭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更没有人回应他的呼救。 他只感觉天旋地转，仿佛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但他死死咬着牙关，残存的意志力强撑着，不让自己失去意识。 他想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尤其这具身体，病得快死了，最要命的是，丁点气血都没有，根本就是个废人！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苏陌是不如闵子墨那混蛋，可也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吧？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和憋屈涌上心头。 苏陌挣扎着，想用手臂撑起床沿，坐起来。 可惜，他高估了这具病体残躯的能耐。 才刚刚挪动了半分，手臂便一阵酸软脱力。 身体失去了支撑，整个人“噗通”一声从床上滚了下去。 “呃啊.....” 剧痛和窒息感同时涌来，苏陌蜷缩在冰凉的地面上，冷汗瞬间湿透了身上单薄的衣衫。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总算惊动了外面。 很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简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约莫七八岁，梳着两个小圆髻，穿着粗布衣裳的孩童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当看清苏陌狼狈地躺倒在地上，孩童吓得低呼一声，小脸煞白，扭头就往外跑。 “师父！师父！那个......那个书生醒了！” ----------------- 玉京，皇城，凤仪宫围房（杂役居所）。 曾义是被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给疼醒的。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人用钝刀子割开，然后又撒上了一把盐，疼得他直抽抽。 刚一睁开迷蒙的双眼，他便看见，一个古装戏里太监打扮，约莫十六七岁，面白无须的少年，坐在自己旁边。 他手里拿着个粗瓷罐子，里面盛着一团黑漆漆、黏糊糊，散发着浓重腥臊气味的东西。 此时，少年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竹片刮出“黑泥”，轻轻涂抹在曾义身上。 一边涂，他还一边絮絮叨叨，“哎~我说义哥，您说您这是何苦呢？跟寿康宫那帮腌臜货置什么气？” “他们那些人，仗着那位撑腰，向来是不讲道理的。” “再说，那位主儿最是见不得咱们娘娘好，寿康宫上上下下，哪个不是憋着坏想抓咱们凤仪宫的小辫子？” “您这么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不就是明摆着往人家刀口上撞嘛！” 曾义眨巴着眼睛，晕乎乎地听着。 他瞅瞅旁边这个说话细声细气的小太监，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虽然破了几个口子，但明显是同款的太监服......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颤抖着伸出手，往自己两腿之间摸索了一下。 下一刻—— “啊——！” 一声有气无力，却饱含绝望与凄厉的惨叫，在房间内回荡。 ----------------- 乾元宫，寝殿之内。 喉咙一阵痒意上涌，顾谨之偏过头，低低咳了两声。 摊开手，掌心一片刺目的红。 听到动静，层层叠叠的绛红色绣金龙纹帷幔被一双干瘦的手从两侧轻轻拨开。 一位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太监躬着身子，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声音压得极低：“陛下，可是要起身了？” 顾谨之脑中空白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他微微颔首，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虚弱感，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起。” 中年太监闻言，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顾谨之坐起身，又麻利地取过一个赭黄色的软缎靠枕，垫在了他的腰后。 动作轻柔而熟练，显然是做惯了的。 不多时，又有一个垂首敛目，脚步轻盈的小太监端着紫檀木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之上，稳稳当当地放着一个白玉小碗，碗中盛着深褐色的汤药，浓郁的苦涩药味儿弥漫开来。 中年太监恭敬地从托盘上接过玉碗，又万分小心地捧到顾谨之面前：“陛下，该进药了。” 顾谨之没接那碗药，也没说不喝，只淡淡吩咐：“先放着。” 中年太监脸上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依言将药碗放回了小太监捧着的托盘上，挥手让他们退下。 趁着这片刻的安静，顾谨之凝神细细感应着这具身体的状况。 四肢百骸，绵软无力，五脏六腑，更是空虚得很，没有半分气血之力。 显而易见，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一个身体状况差到极点的普通人。 他先是蹙了蹙眉，但随即，脑海中闪过“江雪”那张明媚的面容，心中便大致明白了。 一丝苦笑，不自觉地从他唇边漫开。 【把我给“荫蔽”成了皇帝？】 【江雪......当真有你的......】 中年太监见皇帝的面色似乎比往日松缓了些，精神头也强了点，便小心翼翼地躬着身子，试探着开口：“陛下，关于......关于皇后李氏，戕害皇嗣一案......” “今儿一早，太后娘娘已经派人封了凤仪宫。” “老奴本该第一时间禀报陛下，只是见您昨夜睡得还算安稳，老奴便没敢惊扰您......”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顾谨之的神情变化，声音愈发轻细：“您看，此事......是否要过问一二？” 顾谨之闻言，身体不由得微微一僵。 【李氏？皇后姓李？】 【那江雪呢......她不是皇后吗？】 【不对，曾家主说过，进入镜中世界，名字未必和本人一样。】 他沉吟了片刻，无论这个“李氏”究竟是不是江雪，他都不能置之不理。 他轻轻抬了抬手，声音艰涩而虚弱，仿佛下一刻就要喘不上气来：“去......把......皇后给，给朕......叫过来......” 中年太监眼底暗光一闪，依旧恭敬地躬身：“喏。” 只是，他刚应了声，正要转身，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下！干爹！不、不好了！凤仪宫......凤仪宫......炸了！” 第101章 凤仪宫炸了 轰隆隆隆——！ 凤仪宫巍峨主殿，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轰然坍塌。 气浪排山倒海，裹挟无数砖石瓦砾、断裂梁木，疯狂席卷向四面八方。 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一小片宫城。 蓦地，弥漫的烟尘中，一道身着正红色广袖凤袍的倩影，掐着一个白眉老太监的脖子，从崩塌的殿宇中直冲而上！ 冲起二三十米，她倏然停在半空，衣袂飘飘，宛若临世的女仙。 然后...... “mlgb的，你一个npc，还敢问老子选毒酒还是选白绫？” 李薇的声音清冽，却带着一股压不住的暴躁，“你tm怎么不上天呢？” 话落，她提起酒壶，将壶嘴儿塞进老太监的喉咙里，手一抬，把其中液体全灌了进去！ “来，先给您老开开胃！” 咕咚！咕咚！咕咚！ “呕！” 毒酒入喉，老太监枯树皮般的眼皮猛地掀起，一对儿阴鸷的鹰眸瞪得溜圆。 而其中，尽是绝望、不可置信，以及一种三观崩碎的茫然。 他，杨德功，堂堂御马监掌印、净军提督，三阶巅峰修为。 皇室隐藏的底蕴，大景江湖能排前三的顶尖高手！ 但今日，他竟然被一个女子，拎小鸡一样提着脖子在天上飞，连半分挣扎都做不到？ 关键是，他们在飞......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只是，他还来不及细思。 便见面前的“皇后娘娘”冲着下方已成一片狼藉的凤仪宫废墟伸出素手，遥遥一勾。 咻——！ 一根沾满了尘土与瓦砾碎屑的白色绫罗，被无形力量牵引，从废墟中激射而上，白蟒般缠住了杨德功的脖颈。 下一瞬，白绫一头定住虚空，另一头则开始缓缓收紧。 “呃......呃呃......”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脖颈间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杨德功双脚在空中无力乱蹬，眼球暴突，舌头不受控制地伸了出来。 李薇好整以暇地悬浮在旁，单手掐着纤腰，“来，再给您老整个颈椎摇摇乐！您就说，快乐不快乐，感动不感动吧？” 接着，她仰头，笑声穿云裂石，震荡整个宫城。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最强三阶吗？桀桀桀桀桀~~~” 这一笑，也把凤仪宫前广场上，那些跟随杨德功过来的净军们震得回过神来。 原本衣甲鲜明的他们，被先前主殿坍塌的余波冲击得灰头土脸，阵型散乱。 短暂的骚动与惊骇过后，担任百户的武宦官勉强稳住心神，重新集结队伍。 他抬头，见到半空情形，脑子一抽，也不知忠心还是愚蠢，竟声嘶力竭地尖叫： “快！快放箭！救干爹！杀妖妇！” 这群太监兵大多是杨德功一手提拔的徒子徒孙，平日受其恩惠，对其忠心耿耿。 此时听到命令，又见恩主危在旦夕，哪还顾得上去思考。 他们眼睛一红，下意识张弓搭箭，瞄准空中的李薇，抬手便射！ 嘣！ 弓弦翻响，百箭齐发！ “哼！碍事的npc，看不清形势？” 李薇微微垂首，烦躁冷哼。 随即，她那宽大的袍袖随意一拂！ 刹那间，磅礴罡风骤然卷起。 咔嚓咔嚓咔嚓——！ 百余支箭矢瞬间被搅得粉碎，罡风则余势不减，反而愈发凝实，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轰然砸落！ 轰隆——！！！ 地动山摇！烟尘漫天！ 直到一阵清风徐来，烟尘稍稍散去几分。 原本还算平整的凤仪宫广场之上，赫然多了一个方圆数十米、深达一两米的恐怖掌印！ 而先前那百余名悍不畏死，试图射杀李薇的净军......已然不见了踪影。 杨德功虽然被白绫死死勒住脖子，呼吸艰难。 但他毕竟是货真价实的三阶武者，肉身强横，生命力远超常人，一时半会儿的，倒还勉强维持清醒。 然而，当他看到李薇一掌改变地形的伟力，感受到那股无可匹敌的力量时，他彻底崩溃了！ 这是什么？ 传说中的移山填海？陆地神仙？ 他浑身剧烈颤栗，并非因为窒息，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与绝望。 他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嘶哑破碎的音节： “皇......皇......后......娘......娘......饶......饶命......” “老奴......奴......愿......愿......效忠......娘娘......” 李薇闻言，缓缓转过头，“哟，又‘皇后娘娘’啦？” “刚才不是‘李氏’、‘毒妇’，叫得挺欢畅吗？” “来，再叫一声给老子听听！老子还是喜欢你刚刚桀骜不驯的样子！” 她口中这般说着，缠绕在杨德功脖颈上的白绫却猛地收紧了几分！ 嘎吱——嘎吱——！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错位声响起。 老太监眼白一翻，瞳孔开始涣散，心中涌起的悔恨与绝望，瞬间将他淹没。 这位平日里在宫中不显山不露水，甚至被太后压制得毫无存在感的皇后娘娘，到底......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想他杨德功，也是名动一时的人物。 三年前，号称天下第一的“剑神”段天河，夜闯皇宫，行刺先皇。 便是他，与那段天河在御书房前鏖战百余回合，硬生生拖到了大内禁军合围，逼得剑神不得不抽身远遁！ 可今日，面对这位“李氏”，他却如同蝼蚁仰望天，蜉蝣撼树！ 最后的最后，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他在心底疯狂呐喊： 我说姑奶奶啊！您老人家有这般通天彻地的本事，为何不在九天之上当您的王母娘娘，反倒屈尊降贵，跑到这凡尘俗世来，逗弄我等愚夫凡种啊？！ 还有，太后那个老虔婆，她是怎么跟帝后斗了足足两年，还能一直占据上风，让自己产生误判的？ 这不合理！这根本就不合理啊！ 自己半个月前，才刚刚下定决心，投靠太后，全力辅佐肃王上位，图谋日后的从龙之功...... 在这位皇后眼中，自己的所作所为，算是什么？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白绫倏然收紧到了极致，杨德功的脑袋一歪，整个身子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烂泥一般，彻底没了声息。 李薇看也不看尸首，随意地一挥手。 轰——！ 一股无形劲力爆开，杨德功的身体，连同那根白绫，瞬间化为灰灰。 做完这一切，李薇伸出白皙手掌，对着凤仪宫一处尚算完好的角落虚空一抓。 “啊！” 一名约莫十五六的小宫女被她摄到半空。 李薇看着她，挤了出一个自认和善的笑容，“皇帝在哪儿？” 第102章 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百余名身披布面甲、手持长枪的禁军甲士，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几个军官的指挥下来到寝殿前，转眼便将殿门堵得水泄不通。 恰在此时，一道身着大红凤袍的华贵身影，自半空中飘然落下。 那身凤袍以正红色打底，辅以金银丝线绣出百鸟朝凤纹样。 凤凰的每一根翎羽都栩栩如生，在清晨的阳光下流光溢彩。 来人，正是从凤仪宫方向飞过来的李薇。 她才一落地，强大的精神波动便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看”清了殿内情形——顾谨之，果然在里面。 殿外禁军甲士们被这天降神女的一幕震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忘了动弹。 李薇见他们挡路，也不多言，袍袖一扫，罡风自生。 哗啦啦——！咣啷啷——！ “哎呦！” “啊！” “哪来的风？！” 当面的甲士们只觉得一股劲风袭来，身子被吹得东倒西歪，原本严整的队列竟被“分”出一条两三米宽的通道。 李薇看也不看他们，迈步上前，对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上去就是一脚。 嘭——！ 厚重的殿门应声而开，两侧门轴发出吱呀呀的呻吟。 刹那间，一股墨香混合着汤药的苦涩扑面而来。 李薇随意扫了眼前殿威严华贵的书房格局，身形却没有停顿。 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已进入后殿寝室。 结果一进来，那股药味儿更浓了，仿佛身处前世的中医药房。 李薇吸了口气，往龙榻上看去。 只见顾谨之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地靠坐在床头。 龙榻边，还侍立两个太监。 其中，那个身着红色圆领袍的中年太监，在见到李薇的一刹那，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愕然与警惕，更深处，似乎还藏匿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敌意。 虽然他迅速垂下眼睑，竭力掩饰情绪，却没能逃过实力暴涨的李薇的感知。 她微微勾唇，【哟，这人有鬼啊。】 而顾谨之见到一身正红凤袍的李薇，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他勉力抬起右手，向着李薇招了招，哑着嗓子，虚弱道：“皇后......到朕跟前来.....” 中年太监听到皇帝的声音，蓦地惊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行礼如仪，“奴婢福满，恭请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旁边的小太监见状，也慌忙跟着跪下，脑袋深深埋着，不敢吭声。 李薇此刻可没心思理会这两个太监心里的小九九，若敢有什么不轨，直接捏死便是。 她几步走到榻前，看着顾谨之一副随时都要咽气的痨病鬼模样，心里莫名有点发虚。 这家伙......不会被我的“天眷”给“压制”死吧...... 她嘴角僵硬地扯了扯，正想说点什么撇清一下关系。 可就在她从那中年太监身旁经过的刹那—— 顾谨之原本略显涣散的眼底陡然厉芒一闪，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福满，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拿......拿下他！” 福满闻言，跪伏的身躯一僵，呼吸一滞。 紧接着，他体内的气血鼓荡起来，双掌张开成爪，腰腹发力，就要起身！ 结果...... 就在他有所动作的瞬间，一股磅礴如山岳的压力骤然降临，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他死命挣扎着，额头青筋暴起，双眼密布血丝。 但是，没有用。 无论气血如何奔涌，身躯依旧无法动弹。 他先是错愕惊诧，继而，内心迅速被如潮的惊惧与绝望所充盈。 而在他的侧后方，那个始终低眉顺眼的小太监见自家干爹一直没有动作，竟猛地暴起。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匕，以一种与他瘦弱身形完全不符的迅猛姿态，直扑龙榻上的顾谨之！ “啧......” 李薇挑了挑眉，屈指轻弹。 铮——！ 一声清越至极的剑鸣骤然响起，璀璨白光一闪而逝。 小太监刹那僵住，眉心处，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殷红的血珠缓缓渗出。 他身体晃了晃，眼中神采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那柄短匕脱手飞出，叮呤当啷地滚落到李薇脚边，打着旋儿停了下来。 顾谨之看着这道璀璨剑光，眼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了几下。 气血外放，凝气成剑......这女人，中三阶了？？？ 李薇才不管顾谨之怎么想，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她掸掸衣袖，一屁股坐到了龙榻边。 转过头，看到顾谨之那张惨白中又透着几分病态红晕的俊脸，突然就把刚刚的心虚忘在脑后了。 “哎呦，小顾，一会儿不见，咋这么拉了？” 顾谨之紧抿着苍白的薄唇，原本锋锐深邃的眼眸，学着李薇那般，瞬间化作了死鱼眼。 李薇看他破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不可支。 顾谨之默默地看着她笑，等她笑够了，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如今，什么境界？” 李薇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得意地一掐纤腰，下巴微扬：“一般一般，六阶巅峰，半步宗师！” “嘶——” 顾谨之清晰地听见自己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饶是以他的心性之沉稳，此刻也有些绷不住了。 他，一个病秧子。 “江雪”，半步宗师。 这还是在“君”与“后”可以相互荫蔽的情况下。 他们之间，“天眷”的差距，竟然如此大吗？ 那另外两个一同进来的大圆满呢？ 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有，曾家主不是说，镜中世界的实力上限，只有三阶吗？ 到底是这女人的“天眷”太过离谱，还是......外面发生了什么变故？ 顾谨之的心思电转，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一时间，他心中暗暗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备。 但，他的思考，导致李薇没能收获预想中的情绪价值...... 以为装逼大失败，她有点尴尬。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李薇眼珠子骨碌一转，纤纤玉指指向地上那个被她精神力禁锢得动弹不得的福满。 “哎，这家伙怎么回事？你让我抓他干嘛？” 顾谨之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眯了眯眼，淡淡开口，“松开禁锢吧，朕有话要问他。” 李薇闻言，却是不乐意了，她撇了撇嘴：“嘿，你还‘朕’上了？让我抓我就抓，让我松我就松，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顾谨之：“......” 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也不管福满还在场，直接扭头看向顾谨之，“我的考验任务是拯救即将灭亡的景王朝，你是不是也一样啊？” 顾谨之微微一怔，无奈点头，“一样。” 第103章 局势严峻...个屁！ 李薇终究还是撤去了施加在福满身上的精神禁锢。 如山岳般沉重的压力一消失，福满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瘫软在地。 但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撑起身子，朝着龙榻的方向跪趴，将额头重重抵在交叠的手背上。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鬓边滚落，很快便在身下的金砖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水渍。 顾谨之的目光落在福满身上，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寒意：“说说，为什么在药里下毒？” 福满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磕磕巴巴地回道：“是......是太后娘娘......娘娘的吩咐......” 为了活命，他又苍白的解释着，“那药里虽然有毒，却是慢性毒药，并不立即致命的......” “卧槽！” 李薇杏眼圆睁，根本不理会他后半句。 “那老婆子，刚派了个白眉毛老太监，要给我灌毒酒，转头又给你下毒？好家伙，我真是好家伙！她这是打算把咱俩一块儿送走啊！” 顾谨之的视线从福满身上挪开，转向李薇，“所以......你就把凤仪宫给炸了......” 李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髻上的金凤钗被她拨得歪向一旁，看着颇有些滑稽：“哎呀，这不是刚到六阶，力量还没掌控好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说完，她又瞅了瞅顾谨之那副病弱模样，好奇心升起，“就你这个样子，他给你灌毒药，你怎么顶住的？” 她又斜了一眼地上的福满，“我看他好歹也是个一阶武者，收拾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顾谨之闻言，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之前伪装忠心，我说缓一缓，他就没有坚持。” 李薇眨了眨眼，更好奇了：“你又没喝，怎么知道是毒药？” 顾谨之：“我不知道......所以，诈诈他而已......” “……” 福满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抬起头，脸上满是呆滞。 李薇则是对着顾谨之竖起了大拇指，脸上大写着“服气”二字。 顾谨之敛去唇边那点浅淡的笑意，对上福满呆愣的目光，继续发问：“你是太后的人？” 福满如梦初醒，再次将头重重磕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是......” “方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顾谨之的声音冷飕飕的。 “听......听见了......” 福满的声音干涩发苦，同时心想，帝后这是......被妖魔，哦不，被神仙附体了？ 还要拯救即将灭亡的......啊呸，罪过，罪过啊...... 反正，福满是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他现在只想活着。 顾谨之似轻轻颔首，略微缓了口气，才慢悠悠地说道：“朕不在乎你是谁的人，朕只问你，想不想活？” 福满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想！” “很好。”顾谨之又点了点头，“朕问，你答。” 说罢，他偏头看向李薇，目光中带着询问：“你现在，能分辨他人是否说谎吗？” 李薇点了点头。 她虽不是正经一步一个脚印，晋升上来的六阶，玩不转那些精神层面的细活儿。 但只是感知一下弱者的情绪波动，当个人形测谎仪，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寝殿之内，便上演了诡异的一幕。 皇帝有气无力地问着，太监汗如雨下地答着，旁边还坐着一个皇后，时不时对皇帝点点头或摇摇头。 一个多小时后，顾谨之与李薇总算对当前的处境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大景王朝，已是风雨飘摇。 朝堂之上，党同伐异，攻讦不休，太后与皇帝各自扶植势力，彼此掣肘，导致中枢决策几近瘫痪。 同时，官员腐败，卖官鬻爵，已是常态。 军事方面，内忧外患不断。 对内，农民起义如同燎原野火，此起彼伏，官军剿之不尽，在北方数省疲于奔命。 对外，与东北蛮人的战事连年失利，浮云关外的广袤土地，除了锦城一座孤零零的要塞还在苦苦支撑，其余已尽数沦陷。 蛮人铁骑时不时便会叩关南下，深入腹地烧杀抢掠，以致京畿附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经济层面，则更是雪上加霜。 国家财政早已崩溃，年年入不敷出。 九边军镇拖欠兵饷更是家常便饭，兵士哗变的事情偶有发生。 先帝在位的时候，为了解决燃眉之急，曾大量发行没有足够准备金的“大景宝钞”。 结果可想而知，宝钞迅速贬值，如今跟废纸没什么两样。 这一通操作，等于是变相地洗劫了民间的财富，导致民怨沸腾，皇室颜面扫地。 社会层面，土地兼并程度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豪强门阀、勋贵官员占有天下绝大部分良田，可谓是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阶级矛盾激化到了顶点。 而在这重重危机之上，还有皇室内部的暗流汹涌。 顾谨之所替代的新皇并非太后亲生，而是先帝弥留之际，以遗诏强行册立的新君。 太后所生的嫡子肃王不得不含恨离京，前往封地就藩。 新皇登基这两年来，太后一党处处掣肘，并且一直在暗中谋划废立之事。 据福满交代，那位肃王爷，一个月前已经秘密潜回了京城。 朝中的内阁六部，已经有不少高官暗中投靠了他，一场宫廷政变，已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李薇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消化完这些信息，她扭头看向顾谨之，一脸认真地提议：“要不，你先躺会儿，我出去把那些什太后啊、肃王啊、还有什么内阁六部的，全鲨了？” 说完，她还颇为赞许地瞥了一眼已经虚脱的福满：“你这家伙，知道的还真不少，省了我不少事儿。” 顾谨之：“......” 他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 福满则是哭丧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听听，听听，人言否？ 古往今来，谁家政治斗争是你这么搞的？ 难道不应该精心布置，韬光养晦，以退为进，合纵连横，欲擒故纵，借刀杀人...... 最后，再经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权谋算计，终于在绝境中翻盘吗？ 为何这位皇后娘娘的行事风格如此清奇？ “你先别冲动，”顾谨之揉了揉眉心，强打精神劝住了跃跃欲试的李薇，而后又转向福满，声音愈发虚弱，“你见过的，修为最高的人，是谁？” 福满连忙磕头，“回......回陛下，奴婢......奴婢所知，修为最高者，乃是御马监掌印太监，杨德功，杨公公......便......便是方才皇后娘娘提及的那位......白眉毛......” 顾谨之的目光投向李薇。 李薇明白他的意思，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哦，也就三阶巅峰的水准，被我一巴掌拍死了。” 顾谨之点了点头，继续追问福满：“他在整个大景，能排第几？” 福满努力思索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回答：“这个......奴婢不敢妄言。” “但以奴婢浅见，杨公公的修为，即便放眼整个天下，排进前五，当是......当是没什么问题的。” “第一是谁，有多强？”顾谨之又问。 福满道：“回陛下，公认的天下第一，乃是奕剑阁的阁主，‘剑神’段天河。” “至于多强......”他想了想，“杨公公曾言，两百招内，段天河可杀他。” 李薇与顾谨之对视一眼，都笑了。 第104章 小本本 一个小时后，只有在大朝会时才会启用的建极殿前。 从乾元宫御书房搬来的龙椅，此刻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建极殿”鎏金匾额的正下方。 李薇依旧是那袭惹眼的华贵凤袍，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之上。 面朝着广阔的殿前广场，以及广场尽头，那座高耸的昭明门。 一柄从皇帝寝殿中“顺”来的天子御剑横陈于膝头。 此刻的她，双眸微阖，腰杆笔直，一派渊渟岳峙的高手风范。 而李薇旁边，站着刚刚从凤仪宫废墟附近找回来的贴身大宫女春棠。 小姑娘屏息凝神，熟练地替李薇重新梳理着略显凌乱的发髻。 那些象征皇后身份的繁复珠钗首饰，在李薇的强烈要求下，被一一拆除。 春棠素手纤纤，巧思之下，将她如瀑的青丝绾成了一个灵蛇髻，仅以一支九凤金簪固定其上，尊贵而不失灵动。 待到春棠侍弄妥当，敛衽退至一旁，李薇才缓缓转头，眸光流转，望向龙椅另一边。 那里，同样是从御书房搬来的软榻上，顾谨之裹着厚厚的锦被，只露出一个脑袋。 好笑的是，他头上还戴着一顶与季节格格不入的棉布帽子，整个人缩成了蚕蛹。 “我说，”李薇有些不耐，“敌人真会主动过来？这都磨蹭多久了？还不如我直接杀上门去！尤其是那个太后，不就在宫里头吗？干嘛非要在这儿干等？” 顾谨之闻言，苍白的脸上不见丝毫血色，声音沙哑，伴着几声浅咳：“各个击破，不如......咳咳......一网打尽。” 他顿了顿，似乎是积攒力气，“还能......起到最好的......震慑效果。” 短短几句话，耗尽了他本就不多的精力，他微微喘息着，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李薇皱了皱眉，不再多言，转而将目光投向跪不远处，一脸谄媚笑容的福满。 “小满子，来，给我说说，那老太婆平日里都干过哪些缺德事儿？让我做做‘心理建设’。” 福满虽不明白这“心理建设”是什么意思，但求生欲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将本就低垂的脑袋又往下埋了埋，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太后的老底儿尽数抖落出来： “回......回皇后娘娘的话。先皇在世之时，后宫之中，妃嫔有孕诞育子嗣者，不在少数。然，最终能平安长成的，唯有......唯有陛下与肃王二人......” “奴婢虽无确凿实证，但宫中私下皆传，那些未能降生或早夭的皇嗣，背后......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太后娘娘的手笔。” 福满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明显的颤抖：“还有......陛下的生母，惠妃娘娘......当年便是被太后暗中下毒，生生害死的。所用之毒，与......与陛下如今身中之毒，乃是同一种......” “再有……” “等等！”李薇猛地打断了福满的话，锐利的视线直刺向他，“你说什么？皇帝这不是病，是毒？” 砰！砰！砰！ 福满吓得魂飞魄散，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凉坚硬的汉白玉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转瞬之间，他已是涕泪横流，声音凄厉： “奴婢有罪啊！奴婢罪该万死！陛下......陛下所中之毒，确是太后......太后命奴婢下的！” 他猛地抬起头，满脸泪痕，“但，但奴婢也是被逼无奈啊！太后的父亲，当朝首辅吴大人，他......他命人拿了奴婢的一家老小，以此要挟！奴婢......奴婢若不从命，他们便要......” “闭嘴！”李薇被他哭得脑仁儿生疼，一声清叱，如同惊雷乍响，吓得福满一个哆嗦，又死死趴伏在地，不敢再多言半句。 李薇柳眉倒竖，瞪着他：“有没有解药？” 福满声音细若蚊蚋：“不......不知道......” 李薇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软榻上的顾谨之。 却见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福满所说的，与他全然无关一般。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淡笑意。 “喂，”李薇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你有办法解毒？” 顾谨之唇角那抹笑意加深了几分，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没有必死的考验，放心。” 他话说得含糊，李薇却瞬间了然。 也是，要是一进来就中了无解的剧毒，那观天镜的考验也太过儿戏了。 她放下心来，再看福满，语气不善：“继续说！” 福满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正欲开口，却见昭明门方向，两道身影领着一大群内侍，行色匆匆地奔了过来。 为首的是两个身着茶褐色镶红边圆领袍的老太监，身后跟着的数十名小太监。 他们人人都带着家伙，只是棍棒居多。 更有甚者，竟提着菜刀、擀面杖，阵仗看着颇为滑稽。 那两个老太监远远望见建极殿前的景象，尤其是看到端坐于龙椅之上的李薇，以及软榻上的顾谨之时，面色齐齐大变。 只见俩老头止住身后队伍，行动敏捷的从三层丹陛下飞奔上来，直接无视了龙椅上的李薇，径直扑倒在软榻边。 噗通！噗通！ 磕完头，其中一个年岁更长、身形枯瘦的老太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起来： “陛下！陛下啊！奴婢们方才听闻，说是......说是皇城禁卫、净军，乃至勇士营，都......都反了！” 另一个头发花白，体态富态的老太监也连连叩首，声音急切： “陛下，宫外亦有不明兵马调动，声势浩大！此地凶险，万不可久留啊！恳请陛下速速移驾，让奴婢们护着您，先......先出宫暂避锋芒！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顾谨之听着二人的哭禀，脸上神情未有丝毫波动，依旧是那副安然淡定的模样。 他甚至还有闲心微微侧首，看向龙椅上的李薇，苍白的薄唇勾起一抹浅弧：“看，这不是......来了么。” 李薇眼中瞬间燃起兴奋的光芒，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跃跃欲试的躁动。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细微的脆响，嘿然一笑：“你就瞧好吧！” 【敢无视我？没看到“朕”坐在龙椅上吗？】 这俩老头，已然被李薇记在了小本本上。 她微微偏过头，压低了声音，问福满：“这俩老货是谁？” 福满低声回道：“回娘娘，是司礼监的两位秉笔。瘦的那个，名叫魏寻；胖的那个，名叫褚鸿。” “哦~” 李薇点了点头，将这两个名字。 蓦地，李薇耳朵动了动。 抬眼，望向广场尽头的昭明门。 咚——咚——咚—— 沉重而密集的脚步声，如同擂响的战鼓，由远及近，清晰可闻。 地面，也随着声音，微微震颤起来。 来了！ 第105章 宫变 承天门外，肃杀之气无声弥漫。 净军的精锐甲士一边拖动着死硬派守卫的尸体，一边内外合力，缓缓推开沉重的宫门。 紧接着，身着各式甲胄的勇士营、禁军、王府亲卫、各府家丁和侍卫以及玉京城防兵马汇聚在一起，汇成一道铁流，轰隆隆地开进宫城。 人数之多，乌泱泱望不到尽头。 肃王顾谨希一身四爪蟒袍，骑乘在一匹神骏的乌骓马上，立于大军一侧。 他的身后，当朝首辅大学士吴道齐，携另外两位阁臣与户部、吏部、礼部、兵部四位尚书，并辔而立。 更后方，则是数量更多的，品阶较低的投效官员。 所有人都没有动，也不管身旁不断涌入的大军，各个屏息凝神。 终于，宫墙根下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队太监抬着一顶软轿，急匆匆地小跑过来。 而软轿的珠帘后，坐着的，正是当朝太后，肃王生母，此次宫变的主要策划人，首辅吴道齐的嫡女，吴氏！ 此时，她隐在珠帘后的面颊略显苍白，眼神中，犹带着几分惊惶与后怕。 “母后！” 肃王见到软轿，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迎了几步，躬身行礼如仪。 吴道齐与一众阁臣尚书也纷纷下马，跟在肃王身后，齐声参拜：“臣等，恭请太后娘娘圣安！” 吴太后见到儿子和父亲，并一众后党骨干，以及杀气腾腾的军队，这才渐渐定下心神。 她敛了敛惊容，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出软轿，“平身吧！” “谢太后娘娘！” 众人再拜，随即起身后退，将空间让给面前这对儿天家母子。 顾谨希果然迫不及待的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不解询问，“母后，为何突然提前发动？原定的计划，不是等那人龙驭宾天......”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做出个右手下切的手势，“咱们再顺理成章的......” 他话未说完，便被吴太后抬手止住。 吴太后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阴霾，凤眼微眯，透出几分狠厉。 “宫中出了大变故！一个多时辰前，凤仪宫突然崩塌，哀家派去处理李氏的人，全都消失不见，连......” 她定了定神，继续说，“连杨德功都不见了踪影......呼......他若是死了还好，若是变节了，事情就麻烦了。” “还有哀家安插在乾元宫监视皇帝的福满，方才我差人去寻他，竟也是音讯全无。” “杨德功失踪了？！”肃王闻言，心头一凛。 这老太监是皇家的武力担当，天下有数的大高手。 同时，他还是御马监掌印、净军提督，掌管着净军和勇士营两部兵马，位置极为重要。 若他出了意外，或者当真如母后猜测.....变节了......那今天的大事，怕会平添许多变数。 吴太后点了点头，面色凝重： “哀家这心里实在不踏实，七上八下的，恐怕迟则生变，不得不提前动手！” “只要我们快、准、狠，赶在京营十几万大军反应过来之前，结果了皇帝和那妖后，你立刻登基，昭告天下，这朝局便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肃王听着母亲果决的话语，心中的疑虑纠结同样消散。 母亲果然是在后宫屹立三十余年不倒的人物，这份当机立断，想必也打了皇帝和保皇党们一个措手不及。 何况，他本就不是个喜欢等待的人，今日提前发难，反倒合了他的心意！ “圣明莫过母后，”肃王一边恭维，一边扶着吴太后重新上了软轿，“母后，请与儿臣一同入宫！您且安坐，看着儿臣，如何将本就属于我们的一切，尽数夺回来！” 见软轿重新抬起，寿康宫的宫女太监们也行动起来。 肃王满意点头，随即紧走几步翻身上马，一扬缰绳，昂扬道：“进宫！” 哗啦啦！ 吴道齐与几位重臣也纷纷上马，紧随肃王之后。 其余官员，则步行跟上，浩浩荡荡，一股脑得涌入承天门。 一行人随着大军，过了承天门，沿着宽阔的宫道前行。 不多时，宫道两侧，赫然出现了一大片跪着的官员。 他们个个被五花大绑，形容狼狈，显然是不肯归顺肃王，而被其麾下强行锁拿至此的。 为首一人，身着大红绣仙鹤的官袍，头上的乌纱帽早已不知去向，花白的须发略显凌乱，腰杆却挺得笔直。 此人，正是保皇党的领袖人物，内阁次辅，武英殿大学士，陆贞言！ 眼见肃王、吴太后以及吴道齐等人耀武扬威地经过，陆贞言立时双目圆睁，怒火熊熊。 他不顾身旁同僚的死命拉拽与低声劝阻，猛地抬起头，破口大骂：“肃王！吴氏！吴道齐！尔等乱臣贼子，狼子野心，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洪亮的声音在巍峨的宫墙间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仿佛连天地都在震怒。 “先帝驾崩才不过两年！尔等便迫不及待要篡夺大位！廉耻何在！？国法何在！？” “礼国公如今就在京西大营整军经武！麾下十万将士枕戈待旦，日夜操练！” “尔等如此倒行逆施，就不怕礼国公大军一到，将尔等叛逆尽数擒拿，满门抄斩，遗臭万年吗？！” 这番话掷地有声，字字泣血，带着一股撼人心魄的凛然正气。 不少刚刚投效肃王、心中本就惴惴不安的官员闻言，脸色瞬间煞白，两腿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吴太后闻言，面色一沉，眼中寒光闪过。 吴道齐则是捋着胡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陆贞言，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肃王则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陆贞言，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意，反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陆次辅，都已是阶下之囚，还这般聒噪，不嫌吵闹么？” “至于你说的礼国公？还有什么京西大营？呵......”他轻笑一声，满是不屑，“如今的京营是什么货色，陆次辅你曾执掌兵部，难道心里没点数吗？” 讽刺完陆贞言，他目光扫过那些被捆绑的官员，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来人！将这些冥顽不灵、不知死活的东西，统统给本王押到昭明门去！” “本王要让他们亲眼看着，这大景的江山，是如何回到本王手中的！也要让他们看清楚，谁，才是这天下的真正主人！” 他一挥马鞭，直指前方：“走！” “肃王千岁！” “肃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砰！砰！砰！砰——！ 兵士们一边踏步前进，一边敲击兵器，高声欢呼。 这些声音，又与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汇聚在一起，朝着昭明门滚滚而去。 第106章 皇兄...... 随着时间的推移，建极殿前，李薇和顾谨之身边也稀稀拉拉聚拢了些人。 只是，相较于昭明门方向，那如同黑色潮水般不断涌入广场的“正规军”。 他们这边，寒酸得有些可怜。 除了先前那两百多名被李薇一袖子“吹”的东倒西歪，如今又重新集结起来的禁卫，便只剩下百十名太监和宫女了。 这些人大多是乾元宫和凤仪宫的内侍宫人，平日里干些洒扫奉茶的活计，此刻却也壮着胆子，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烧火棍、擀面杖、花瓶、剪刀，甚至还有人举着鸡毛掸子，哆哆嗦嗦地护在龙椅之前。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礼国公府（皇后娘家）陪嫁来的一支乐师队伍，约莫二十几位年轻姑娘，也提着各自的乐器，加入了“保皇”的行列。 她们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也不知是来护驾的，还是准备在关键时刻为顾谨之和李薇奏一曲“送行”的。 不过，李薇见到这群小姐姐，眼睛却是一亮。 她一下子从龙椅上弹了起来，提溜着二十来位乐师，跑到了龙椅后方。 “来来来，我哼个调子，你们试试能不能弹出来！” 李薇清了清嗓子，开始哼唱起来。 不得不说，专业的乐师就是不一样。 她只将《出阵》那激昂的旋律哼了几遍，乐师小姐姐们竟真的能合奏了。 虽然用筝、箫、琵琶、编钟（建极殿内就有）、月琴这些古乐器，演奏现代动漫bgm有点不伦不类。 但她们试着演绎了一遍，虽不太熟练吧，却别有一番风味儿。 总之，李薇满意极了，她，要成为出场自带bgm的男人了！ 而顾谨之这边，见李薇下了龙椅玩闹去了，便示意魏寻和褚鸿将自己扶起。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坚持坐上了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椅子。 冷眼望着自昭明门方向，如墨汁般缓缓蔓延过来，逐渐填满整个广场的军阵。 侧耳听着龙椅后方萦绕着的，李薇悦耳的哼唱和乐师们生涩却激昂的合奏。 顾谨之苍白的唇角，不由自主地牵起一抹既无奈又带着些许暖意的弧度。 一旁两位司礼监秉笔，见叛军前锋已逼近丹陛，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陛下！贼军势大，此地不宜久留啊！” “陛下，请速速移驾！老奴等拼死护您杀出重围！” 顾谨之却仿若未闻，只是微微摆了摆手。 他示意那些挡在他身前，手持简陋“武器”、面色发白却依旧强撑着的禁卫和太监宫女们退开。 大家起初不肯，但在顾谨之再三的坚持下，不得不让到两旁。 如此，那张孤零零的龙椅，以及龙椅上那个虽然病弱，却依旧散发着帝王威仪的身影，便这样毫不保留的显露出来。 下方黑压压的叛军兵士，骤然见到龙椅上的身影，前进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最后竟在丹陛之下数十步外停住，再不敢寸进。 如此僵持了几分钟......叛军阵列自中间缓缓分开一条通道。 骑着乌骓骏马的肃王一马当先，带着三位阁臣和四位尚书来到丹陛之下，后面则跟着吴太后的华丽软轿。 他驻马，抬头，望着丹陛之上，那张梦寐以求的龙椅，冷哼一声，“皇兄……” 然而，“兄”字刚刚出口，他整个人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马背之上。 恰在此时，李薇一脸春风得意地从龙椅后方绕了出来，屁股一撅，将顾谨之挤到了一旁，自己坐于龙椅正中。 魏寻、褚鸿等一众保皇心腹见状，个个怒目而视。 只是如今情势，他们总不好内斗，只得把皇后的大不敬记在心里。 想着若有将来，再算后账。 李薇才不管他们怎么想，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丹陛之下，与自己只隔了三四十米的一众叛乱核心人物，乐了。 她偏过头，瞅了瞅身旁一脸无奈的顾谨之，压低声音道：“喂，这群人突然靠这么近，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顾谨之大概摸清了李薇的性子，竟也顺着她的话，低声回道：“他们脑子还是好使的，但肯定是没见过你这样的高手。” 两人旁边的“忠臣良将”们，除了还跪着的福满，其他人脸上都是一副难绷的神情。 这都啥时候了，帝后还有心思在这儿说笑？ 还有，肃王殿下......哦不，肃逆为何只喊了一声“皇兄”，便僵住了？ 一些眼尖的，已经能清晰看到，肃王此刻虽然身形僵直，眼珠子却在疯狂转动，额上冷汗涔涔，显然处于极度的惊恐之中。 肃王身后，以吴道齐为首的一众大臣，以及软轿中的吴太后，也渐渐察觉到了肃王的异样。 尤其是吴道齐，宦海沉浮数十年，能稳坐首辅之位，心思之缜密，远非常人可比。 肃王的异状，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一时失态。 但吴道齐的后心，却骤然窜起一股寒意，令他毛骨悚然。 再看丹陛之上，那对儿依旧在谈笑风生，浑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帝后。 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只觉得事情似乎渐渐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殿下？”有大臣在旁小心翼翼地轻声呼唤。 肃王依旧僵硬如石雕，毫无反应。 “皇儿？”吴太后也坐不住了，在宫女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下软轿。 肃王依旧纹丝不动。 嗡嗡嗡...... 人群开始出现细微的骚动，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吴道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额上亦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终于，他将右手悄然负于身后，隐蔽地打了个手势。 叛军队列之中，立时有一道昂藏身影排众而出。 此人虽作青衣小帽的家丁打扮，行走之间，却自有一股龙行虎步的沉稳气度。 他行至吴道齐身侧，脚步微顿，声音低沉沙哑：“吴首辅，段某只出手一次。事成之后，你我约定之事，莫要食言。” 吴道齐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微微颔首：“段大侠放心！待肃王登基，清除朝野奸佞，必将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届时，贵派的田亩，朝廷定然如数奉还！” 那段姓大侠闻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迈步。 随即.....也僵住了，保持着抬脚的姿势，一动不动。 龙椅之上，李薇撇了撇嘴，一脸嫌弃：“这家伙，挺拽的。” 顾谨之有气无力地接话：“主要是没见过你这种高手。” 李薇认同地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宽大的凤袍无风自动。 “孩儿们，奏乐！” 随着《出阵》的前奏响起，李薇缓步来到丹陛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乌泱泱的叛军。 精神力的波浪一瞬间荡开...... 【四个三阶，四十多个二阶，两百多个一阶......剩下的基本都是准武者......实力倒不算弱。】 她的素手轻按在御剑剑柄之上，想到刚刚顾谨之的捧场，心情颇好的开口。 “带头的，是全鲨了？还是留着明正典刑？” “老太太要不要留一留，问问你中毒的事儿？” 第107章 就让这一轮月华——！ 顾谨之倔强地坐回龙椅正中，斟酌了片刻，点头。 “问问也好，现在就问。” 李薇比了个ok的手势，扬声冲着龙椅后面扯了一嗓子。 “孩儿们，一等！” 刚刚渐入佳境，马上要从前奏进入主旋律的乐曲戛然而止。 李薇对小姐姐们的训练有素极为满意，决定以后再有这样的大场面，一定要带着她们。 接着，她转回身，对着台阶下方轻轻招了招手。 下一刻，在无数人惊骇的目光中，吴太后整个人飘了起来。 她挣扎着，惨叫着，可惜，没什么用。 只一眨眼的功夫，她便“飞”到了李薇面前。 她惊恐地瞪着狭长凤眸，浑身抽搐似的颤抖着。 李薇屈指，掐了掐她保养得宜的脸蛋子，语气散漫：“说，皇帝的解药，在哪里滴干活！” 为了增强威慑力，她又补充一句：“不说滴，死啦死啦滴！” 吴太后心神剧颤，她自诩深谙宫斗权谋，可面对这等超乎凡俗的力量，所有心机都成了笑话。 此刻，什么家族荣耀、什么权力筹谋，统统被她抛在了脑后。 她的内心里，只余下无边的恐惧。 看着近在咫尺的李薇，吴太后薄薄的嘴唇哆哆嗦嗦。 “你......你......你......”了半天，结果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你什么你！” 啪！ 李薇不耐烦了，反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 虽然没怎么使力气，可吴太后的半边脸颊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高高隆起，好似一个血馒头。 叛军阵营中，不少官员看到这一幕，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妙之感越发强烈。 顾谨之坐在龙椅上，面色平静，只是轻咳一声，低声说：“试着，用精神力引导。” “哦......” 李薇应了一声，依言照做。 但她的实力是被观天镜“吹”起来的，用精神力困敌取物还行，但要让她引导操控别人的念头，她就有点麻爪了。 倒腾了几次，吴太后只觉得大脑如被钢针刺入，疼得翻起了白眼，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呜咽。 李薇只好放弃了。 她提溜着老太婆的脖子，晃了两下，把她晃回了神。 接着挑挑下巴，示意她看肃王。 “不说的话，我可卸他零件儿了哈。”她声音带着一丝威胁。 话落...... 铮——！ 一道璀璨的光芒划破虚空，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噗嗤一声！ 肃王的左臂齐根而断，鲜血如泉般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身上的蟒袍。 但他仍直挺挺僵在马背上，身形纹丝不动，宛如一座雕塑。 “皇儿啊——！” 吴太后见到此景，凄厉惨呼，声音撕心裂肺，好似泣血。 李薇又把她的脑袋“扭”回来，接着问：“说不说？” 吴太后身体一抽一抽的，勉强挤出几个字，艰难道：“那毒......没解药......” 李薇感应了一番，确认她没说假话，登时秀眉微蹙，面带晦气。 没解药？ 没解药要你何用？ 她随意挥了挥手，嘭！ 吴太后整个人便如破布袋般飞回丹陛之下，脑袋先着了地。 脖子折断，身子抽搐了两下，便没了气息。 广场上死寂一片，只剩下风声呜咽。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叛军，包括保皇党，包括被押在昭阳门上的，部分眼神儿好的官员。 太后，死了？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死了？ 李薇回头看向顾谨之，征询地问：“没解药，怎么办？” 顾谨之依旧淡然。 “先杀人、立威！记住，要用别人看得懂的方式杀！毒的事情，之后再说。” 李薇点点头，咧嘴一笑：“好嘞！孩儿们，接着奏乐！” 激昂的旋律再度响起！ 李薇合着拍子，一步踏出台阶，包裹着凤履的纤足却没落在台阶上，而是直接踩住虚空。 仿佛脚下被无形力量托举，她优雅踏步，腾空而起，身形缓缓上升..... 眼见李薇按住剑柄，吴道齐终于不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甚至顾不得哀痛死去的女儿和断臂的外孙。 他们都看走了眼，这位皇后娘娘，根本就不是人！ 想到此处，他猛地翻身下马，对着浮空而立的李薇，行了一个五体投地大礼。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口呼：“皇后娘娘，吾等，愿降——！” 见到吴道齐的举动，其他官员一阵愕然，不知所措。 周围目睹事情经过的叛军兵马一阵阵骚动，进退失据起来。 李薇扫了眼下方的混乱，脸有点黑。 【都到这份上了，还能投降的吗？】 【你们当造反是儿戏？】 【那我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啊？】 她实在不喜欢思考这些复杂的事情，忍不住回头，看向顾谨之。 顾谨之眯了眯眼，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轻声吐出一个字：“杀！” “好嘞！” 李薇不再犹豫，恰好在此时，《出阵》的旋律进入高潮，鼓点激越，乐器交鸣声若金戈铁马。 她心潮澎湃，按剑勾唇，决定装个大的。 “咳咳！” 李薇清了清嗓子，御剑缓缓拔出。 这一刻，天地间仿佛有一轮明月从九天降临，月华洒落，寒意漫天。 蓦地，李薇长剑完全出鞘，剑身散发出森冷的寒光。 她清冷冷的嗓音震荡天地，连秋日高天之上的浮云都被凝固。 “就让这一轮月华——” 御剑出鞘，随着李薇挥剑平斩的动作，一道刺目的半月形光刃，带着森然寒意，扫向下方军阵。 “照澈万川！！！” 轰隆隆——！ 巨型月弧状剑气带着凛冽的冰寒，从丹陛前方横扫而过。 它所过之处，空气凝结，地面结霜，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 剑气劈入叛军军阵，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惨叫声瞬间被冰封。 无数兵士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这股寒气连人带甲，冻成了冰雕。 紧接着，冰雕在剑气余威下轰然破碎，化作漫天冰屑与血雾。 待剑气消散，广场上，已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弧形空白，其内，冰渣与碎肉混杂，散发着彻骨的寒意。 这一剑，如同神罚降临，将近千人的生命顷刻收割。 ...... ...... 整个广场，瞬间鸦雀无声。 活着的人，无论叛军还是保皇党，都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没有人能发出声音...... ...... ...... 因趴伏在地而躲过一劫的吴道齐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周围遍布的冰屑与碎肉，倏忽间脑子有些空白。 几息之后，他老迈的身躯抖了抖，一头栽在汉白玉铺就的御道上，再没了动静。 ============ 为了剧情的完整性，作者菌把唯一一章存稿发了，兄弟姐妹们，求“用爱发电”，嘿嘿嘿。 第108章 天！ 昭阳门上，陆贞言望着浮空而立、宛如神祇的凤袍女子，身形蓦地一个踉跄，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若非身旁的工部尚书石维桢反应迅捷，从后用肩膀及时抵住了他，这位当朝次辅，恐怕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了。 石维桢见他面色灰败，眼神空洞，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数岁，不由关切地低声询问： “阁老，眼下局势逆转，本该大喜，您这是何故啊？” 陆贞言勉力站稳了身形，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恍惚： “明远（石维桢表字）啊，你可见过一群蚂蚁，辛辛苦苦，不敢歇息，好不容易把巢穴修得有了些样子。” “偏在这时，来了个顽皮孩童，提着一壶开水，嬉笑着，对着那小小的蚁巢口，哗啦一下全倒了进去......” 石维桢听着陆贞言这没头没尾的故事，起初还有些茫然不解。 但他毕竟是科举场上，千军万马中搏杀出来的佼佼者，心思玲珑剔透，只稍作沉吟，便隐约明白了陆贞言话语中那份深沉的绝望与无力。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惊疑不定。 “阁老的意思是......这岂非......倘若......倘若仿了赵穆故事......” 他口中所说的“赵穆故事”，是指千余年前的大燕王朝，曾出过一位权倾朝野、手段酷烈的赵姓女皇。 此女篡夺了燕室江山，自立为帝，改国号为“大穆”。 女帝死后，大燕虽侥幸复辟，但其间战乱频仍，国力大损，煌煌中原上国，就此由盛转衰。 更为燕末持续近三百年的大乱世，埋下了深重的祸根。 “赵穆？”陆贞言闻言，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抹近乎自嘲的苦涩。 恰在此时，建极殿前，那道凤影再次挥剑。 铮——！ 又是一道凄艳绝伦的半月剑芒从天而降，广场之上，千余叛军一同化为灰灰。 陆贞言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继续着方才的话题： “岂是赵穆那么简单？” “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没有什么皇帝了......也没有什么文武大臣、世家勋贵......没有了阉党，也没有了清流......没有了士绅豪强，更没有了黔首小民......” 他微微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仰起头，望向天空，声音愈发飘忽： “同样......也没有了东北的蛮人......没有了草原上的莽古人......没有了拥兵自重的军头，没有了割据一方的藩镇......没有了饥民流寇，没有了倭人海盗，没有了远渡重洋而来的红毛鬼......” 石维桢听得是云里雾里，心中惊疑更甚。 他几乎以为这位平日里稳重刚直的阁老是不是受刺激太甚，烧糊涂了，不然怎会尽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他有心想去探探陆贞言的额头，奈何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根本动弹不得。 见陆贞言神情愈发复杂难明，那双曾经锐利坚定的眸子里，此刻竟盛满了难以言喻的沧桑与悲凉。 石维桢忍不住追问：“阁老......若是没了这些......那这世上，还......还剩下什么？” 陆贞言的脸上露出一抹惨淡至极的笑容：“剩下什么......从今往后，这世上，便只剩下一个人，一个声音了。” 石维桢闻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控制不住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阁老！您......您乃我辈清流领袖，难道......就不做些什么吗？” 陆贞言说的话越多，气息反而越发平稳了。 听到石维桢的疑问，他收起了脸上那份惨然，竟是微微一笑，反问道： “明远，你读圣贤书，是为了什么？” 石维桢几乎是脱口而出：“自然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陆贞言定定地注视着那袭凤袍，又问：“为天地立心？那......何为‘天’？” 石维桢微微一怔，小心回答：“《说文》有云，天，颠也，至高无上，从一大。” “亦有古籍注曰，天者，百神之大君也。” 陆贞言轻轻“呵”了一声，然后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石维桢往李薇的方向看，语气平静地问：“那......是什么？” 石维桢顺着他的示意望去，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天......”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这个字。 乒！乓！铛啷啷——！ 无数兵器坠落在地，声音初时零落，继而密集，最终汇聚成一道洪流，如同骤然拍岸的怒涛，席卷了整个建极殿广场。 那些侥幸在两道剑芒下存活的叛军兵士，再也承受不住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纷纷丢弃了手中的刀枪剑戟，争先恐后地匍匐在地，五体投地，瑟瑟发抖，宛如一群待宰的羔羊，再也生不出半分反抗的念头。 昭阳门城楼之上，负责看押文武百官的叛军士卒，也在同一时刻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更有几个胆小的，胯下已然一片濡湿，散发出难闻的骚臭。 李薇方才那两剑，宛如天神降下的雷霆震怒，一剑扫出，便是千人湮灭，这等伟力，早已超出了凡俗的认知！ 再配上她那一身华贵雍容的凤袍，此刻浮空而立，俯瞰众生，所有人的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这位皇后娘娘...... 怕不是天界哪位尊神下凡，坐腻了天上的宫阙，想来这人间皇宫的建极殿中，换换口味？ 您老人家若当真想坐这龙椅，直说便是了，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打打杀杀？ 我等凡夫俗子，蝼蚁一般，难道还敢逆天不成？ 噗通！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昭阳门上，那些方才面对肃王刀兵，依旧能够昂然不屈、痛斥逆贼的文官们，此刻竟有人主动屈膝，朝着李薇的方向，重重跪了下去。 这一下，仿佛打开了某个无形的开关。 噗通！噗通！噗通！ 跪拜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转眼之间，城楼之上，黑压压的官员们便如被狂风吹拂的麦浪一般，成片成片地倒伏下去。 他们虔诚叩首，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城砖，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而在建极殿前，那些簇拥着顾谨之的禁卫、太监和宫女们，此刻也反应过来，一个个同样是魂飞魄散，手脚发软地瘫跪在地，五体投地，连抬眼偷瞄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偌大的皇宫广场，一时间，万籁俱寂。 只剩下龙椅后方，那激昂顿挫的《出阵》，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奏响着...... 第109章 汗水与努力 乾元宫寝殿。 刚刚李薇打完架，顾谨之就突然昏迷了。 此时，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正围着龙榻，轮流为顾谨之诊脉，眉宇间尽是凝重。 李薇则百无聊赖地坐在不远处的紫檀木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小辅助？】 【系统？】 【深蓝？】 一连串的呼唤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看来，镜中世界里没法使用系统了。 不过，李薇倒也不怎么沮丧。 毕竟，“半步宗师体验卡”在手，还要啥自行车啊？ 这个世界，貌似除了她自己，其他人还都在下三阶窝着呢。 于她而言，简直就跟度假一般轻松。 如今，她只需安安稳稳恢复神魂就好。 至于考验？呵呵，有她李薇在，还能叫“大景”灭亡了不成？ 打从穿越到现在，除了养伤那几天，她几乎一天都没闲下来过。 镜中的这三年，就当是给自己放个长假好了。 她正琢磨着，一位年纪最长的太医颤巍巍地挪了过来，花白的胡子抖动着。 刚对上李薇那双清亮的杏眸，他的身子便是一哆嗦，双膝一软，作势便要跪下。 然而，尝试了几下，膝盖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怎么也跪不下去。 李薇打量着老人家那副行将就木的模样，眉头微微蹙起：“别跪来跪去了，直接说，什么情况？” 老太医脸上神情复杂，交织着惶恐与哀痛，声音沙哑：“皇后娘娘恕罪......吾等......吾等才疏学浅，实在......实在辨不出陛下究竟中了何种奇毒。” 这话一出，寝殿内的气氛愈发压抑。 一直垂首侍立在龙榻边的司礼监秉笔太监褚鸿，突然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 李薇的视线淡淡扫过。 褚鸿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好几下，险些当场瘫软。 李薇有些嫌弃地盯着他，声音没什么起伏：“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褚鸿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可不是这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太医......刚刚，他可就站在建极殿前，见证了这位的手段...... 他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硬着头皮道：“奴......奴婢听闻，太医院的邱院判，医术高明，尤其......尤其擅长解毒......” 李薇闻言，目光立时转向白胡子老太医。 老太医被她一看，又是一个激灵，嘴唇哆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李薇只吐出一个字，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压力。 老太医身子一矮，连忙躬身道：“娘娘......邱院判他......他......” “他”了半天，急得满头大汗，却还是说不出完整的话。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太医，见李薇面色不善，赶忙接口道：“启禀娘娘，邱院判......邱院判他、他参与了肃王叛乱，已经......已经伏诛了......” 【死了？？？】 李薇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地问：“谁杀的？” 老太医这回倒是答得利索，声音带着哭腔：“是......是娘娘您......您一剑......” 李薇：“......” 寝殿内，霎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落针可闻。 蓦地，龙榻之上，突然传来“叩、叩、叩”几下轻微的敲击声。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无声的寝殿之内，却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顾谨之枯瘦的手已经从赭黄色的锦被中伸了出来，中指微微弯曲，正一下下敲着床榻的边缘。 【醒了？】 李薇心中微动，站起身，几步便走到了龙榻前。 她看到顾谨之缓缓抬起手，用尽力气，朝着太医和褚鸿等人的方向，做了一个向外驱赶的动作。 他的声音细若蚊蚋，“除了......皇后......其他人，都......都出去......” 褚鸿与三位太医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刻躬身，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随后带着殿内侍候的几个宫女太监，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殿。 临走前，褚鸿还体贴地将沉重的殿门轻轻掩好。 李薇看着紧闭的殿门，有些不明所以。 又见顾谨之又朝她招了招手，便顺势在龙榻边沿坐了下来，开口问道：“你有事儿要说？” 顾谨之费力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用胳膊肘支撑着床面，似乎想要坐起身来。 尝试了一下，身体晃了晃，却使不上力气，最终还是无力地重新躺了回去。 李薇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念一动，一股柔和的精神力悄然释出，如同无形的双手，轻柔地托住了顾谨之的背脊，帮助他缓缓坐了起来。 同时，她又操控着龙榻上的一个云龙纹靠枕，精准地垫在了他的背后，让他能靠得舒服一些。 顾谨之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那张本就惨白乌青的脸庞上，倏然泛起了一阵病态的潮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喘匀了气息。 抬起眼，看着面前神采奕奕、生龙活虎的李薇，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抹淡淡的苦笑。 “明日开始，”他声音依旧虚弱，但字句清晰，“你......来主政。” 李薇闻言，挑了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不主政，难道还让你主？” 【别说你现在病着，你没病也是我主啊！】 顾谨之的神情平静无波，毫不在意李薇如何回答。 他浅浅吸了口气，接着道：“若是上朝，不要垂帘，直接......坐龙椅。” “如果......有大臣反对，”他停顿了一下，似在积蓄气力，“你......你就直接杀了，无论是忠是奸......不要，犹豫。” 李薇眨了眨眼：“忠臣也杀？” 顾谨之缓缓摇头，声音低沉：“你只当......朝堂之上，没有忠臣......全是奸臣。” 李薇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个赛道，她熟悉得很。 相比于超级大脑，她果然还是更喜欢超级力量。 简单，直接，高效。 顾谨之见她应下，松了一口气，又继续说：“这个机会很好，这三年......你要好好熟悉六阶的力量，和半步宗师的感觉，对你将来......有好处。” 李薇继续点头。 顾谨之的话，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如此难得的，能够提前体验高境界力量的机会，当然不能白白浪费。 而顾谨之说到这里，气息已经有些接续不上了，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但他依旧强撑着，叮嘱道：“之后......尽量把实力......伪装、卡在四阶......在闵子墨他们面前......不要暴露。”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每一次都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李薇蹙着眉，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顾谨之缓过一口气，眼神中透出一抹深深的忧虑：“三阶的上限......被打破了......我担心......有什么变故发生了......” 嘭！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李薇拍了一下，差点没背过气去。 顾谨之愣了愣，侧过头，有些不明所以。 只见少女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安抚他道：“啥变故不变故的，我如今的实力，纯靠汗水和努力！！！” 顾谨之：“......” 第110章 我也有话说 见顾谨之沉默，李薇以为他不信自己，于是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我现在的实力很正常，你不用瞎担心。” 说完，还做贼似的用精神力悄悄探查了一圈，确定无人能窃听，才继续道：“观天镜以前没出过三阶以上，那是因为我没进来过。” 这些话听得顾谨之胸口一阵发闷，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他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捏了捏李薇的凤袍一角，扯了扯。 李薇这才住了嘴，一对儿清亮的杏眼忽闪着，等着他的下文。 顾谨之闭上眼缓了片刻，气息微弱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总之，听我的，先以四阶示人，观察观察情况，好不好？” 李薇见他这副模样，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般，便像哄小孩似的应承下来：“好好好......” 她随即又有些不解，问道：“我今天装......咳咳......我今天都把实力显露那么多了，再藏着，还有用？” 顾谨之断断续续地回应：“他们......没亲眼......看到......只听传闻......无妨......” 李薇了然地点头：“行，那顾大军师，你还有什么要教我的吗？” 顾谨之的唇边牵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声音沙哑：“在宫里......找找......曾义......他是‘从’，与‘君’、‘后’......相隔不会太远......让他帮你......” 李薇有些哭笑不得：“你都这副德行了，他八成比你还惨，怎么帮我？” “曾家人.....不一样......”顾谨之的话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艰难极了。 【哦~主家特权？】李薇心下了然。 “福满这个人，你可以接着用。”顾谨之的声音愈发微弱，断断续续，几乎不成调了。 李薇看他这个样子，不知怎地，心里竟有些揪揪的感觉。 忍不住伸出手，再次轻拍他的后背。 只是这一回，她温柔多了。 “我说，你先消停会儿，别说话了，先听我说行不行？” 顾谨之却固执地摇了摇头，气若游丝般：“你先......听我说完......” 李薇无奈，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跟交代后事似的......” 顾谨之听见了她的碎碎念，脸上却只是浮现一抹苦涩的笑意，而后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福满......可用。” “不是他给你下的毒嘛？我还想着一会儿把他给咔嚓了呢......”李薇满脸疑惑。 顾谨之又用力扯了扯她的凤袍，艰难地吐字：“听......听说过......皈依者......狂热......吗？” 李薇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恨国党’嘛......我懂了！行，回头就给他提拔提拔！” 这种人，一旦转换阵营，往往比原先的“自己人”还要卖力，为了表忠心，什么都做得出来。 见李薇懂了他的意思，顾谨之这才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轻轻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神情竟透着几分安详。 李薇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问道：“这回，我能说了吗？” 此刻，顾谨之的面色灰败得几乎与死人无异。 听到李薇的询问，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点了点头，神情依旧是那种看透生死的平静。 李薇斟酌了一下措辞，而后嘿嘿一笑，露出几分得意：“我的本命莲花不是白莲么......”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继续道：“白莲加持之下，我的气血是有净化效果的。” “如今，我是六阶，你只是个普通人，要不，我试试看，能不能把你体内的毒给净化掉？” 顾谨之：“......” ----------------- “闵子墨”支着手臂，缓缓站起身。 先前膝盖以下几乎粉碎的骨骼，此刻已然完好如初，行动间再无半分滞涩。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铁塔般的身躯做出舒展的动作，却奇异地透出一股与这雄健身形格格不入的柔媚。 感受着体内流转的力量，“他”的眉头皱了皱，空灵魅惑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悦，自语道： “耗费如此之大，才勉强恢复残躯，并将实力提升到三阶么？” 这般情形，与祂预想中相差甚远。 一声极轻的冷哼，带着不加掩饰的嫌弃，从“闵子墨”鼻腔中溢出。 “他”转过头，那双涌动着紫黑色妖光的眸子，望向僵立在一旁的三名蛮兵。 那三个矮壮的蛮人，此刻如同泥塑木雕，身体僵直，脸上贪婪戏谑的神情凝固。 瞳孔深处，有细密的紫黑雾气盘旋缭绕，让他们的面容显得痴傻呆滞。 “闵子墨”随意地抬了抬手。 三名蛮兵眸中的紫黑光华倏地隐去，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恢复了些许神采。 下一刻，三人竟不约而同地，朝着“闵子墨”的方向噗通跪倒，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以一种狂热到扭曲的姿态，五体投地，口中高声呼喊：“南无大梦菩萨——！” “闵子墨”见状，脸上露出了悲天悯人的神色，同样双掌合十，用那蛊惑人心的语调缓缓开口： “汝等既蒙佛恩，当发菩提心，广宣正法，令诸众生离苦得乐。” “若有人闻我名号，心生欢喜，汝当为其解说因果，导其向善，此乃无上功德。” 三个蛮兵听闻此言，激动得浑身颤抖，脸色涨得通红。 额头一下下用力磕在粗糙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砰！砰！砰！ 不过片刻，他们额前已是血肉模糊，却仿佛不知疼痛，口中只颠来倒去地念诵着：“菩萨慈悲！菩萨慈悲！” “闵子墨”满意地看着他们的模样，轻轻一挥手。 三个蛮兵的动作戛然而止...... 接着，他们再度合十行礼，然后手脚并用地爬起身，踉跄着冲出墩台。 很快，墩台外传来马蹄声，三人骑上战马，疾驰而去。 墩台之内，重归寂静。 “闵子墨”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那双妖异的眸子中，紫黑雾气缓缓流转，似在思量。 许久之后，“他”发出一声轻叹，带着些许无奈：“计划有变......得沉睡一阵子了呢......” 话音落下，“闵子墨”身形一软，重新软倒在地。 周身缭绕的紫黑色雾气迅速收敛，没入眉心深处，再无踪迹。 ......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闵子墨眼睫微颤，猛地睁开了双眼！ 眸中一片清明，带着警觉与锐利。 他一个翻身跃起，第一时间环视四周。 残破的墩台，横七竖八的景军尸首，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与膻臭......一切都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确认暂时没有敌人，闵子墨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了些许。 他俯身，从地上散落的兵器中捡起相对完好的红缨枪，握在手中掂了掂。 随即，他没有片刻停留的辨认了一下方向，便迈开大步，迅速离开了这座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烽火墩台，身影很快消失在萧瑟的旷野之中...... ============ 昨天放了老婆鸽子，找了个网咖肝了14个小时......为了安静，要的还是包厢，结果花了快200的网费，亏大发了。 幸好，又写了三章，干脆全发了。今天就返程回家了，可以安心写作了。 继续求大大们“用爱发电”的支持，嘿嘿，明天的更新章节就有大瓜了，费劲巴拉，终于要回收开头的伏笔了。 第111章 福气 皇帝陛下的毒解了！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座皇宫。 特别是刚刚午膳时，顾谨之一连吃了几大碗饭，身体眼看着是大好了。 宫人们无不奔走相告，那股兴奋劲儿，仿佛自己中了头彩。 其实也能理解他们激动的心情，都是御前伺候的人，皇帝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下场，想想都能知道。 此刻，顾谨之正端坐于御案之后。 面色虽仍带着几分苍白，但精神气儿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许血色。 而李薇则好整以暇地歪在御书房一侧的软榻上，拈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紫红葡萄，姿态随意地啃着。 软榻边，福满躬着身子，脸上堆满了谄媚。 他小心翼翼地伸着手，接着李薇随口吐出的葡萄皮。 那副幸福满足的模样，仿佛他手中捧着的不是葡萄皮，而是金瓜子。 终于，李薇吃完了最后一颗葡萄，将光秃秃的葡萄梗随手一抛。 福满眼疾手快地接住，还不忘奉上一句：“谢娘娘赏。” 李薇懒懒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挥了挥手：“滚一边去。” “欸~奴婢遵命！” 福满乐呵呵地应着，麻利地退了下去，步子飞快，不知又忙什么去了。 如今，李薇换下了那身繁复的凤袍，只着一身轻便的月白色交领窄袖上襦，下配一条鸦青色马面裙，赤着一双雪白细腻的小脚，翘着了二郎腿，哼着小调儿，惬意无比。 这副模样，哪还有半分母仪天下的威仪？ 然而，御书房内穿梭来往的宫人们，却个个都像是瞎了眼一般。 低眉顺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更别提多嘴了。 劝谏皇后娘娘注意仪态？ 开什么玩笑！ 建极殿前广场上那些碎肉和冰碴子，据说还没清理干净呢！ 谁敢去招惹这位活祖宗？ 皇后如今别说光着脚丫翘二郎腿了，就算她穿着中衣跑到宫墙上遛弯儿，被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礼教纲常”的老顽固们瞧见了。 他们也得梗着脖子，昧着良心，竖起大拇指高呼一声：“皇后娘娘真乃女中豪杰，不拘小节，洒脱不凡啊！” 至于什么礼教？ 去他娘的礼教！ 礼教能飞吗？礼教能一剑把上千人变成冰渣肉末吗？ 很明显，不能！ 所以，去他娘的礼教...... 又过了一会儿，福满又捧着一小碟剥好的瓜子仁，颠颠儿地凑到李薇身边。 御书房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而近，随即，呼啦啦涌进来一队小太监。 他们一个个的，都抱着一摞高高堆起的奏折，几乎将脸都遮住了。 队伍旁边，是刚刚晋升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魏寻。 他指挥着小太监们，将这些奏折分门别类，按照轻重缓急，依次摆放到指定位置。 不多时，原本宽敞的御书房，就全是这些东西了。 魏寻将小太监们赶出去，正想向龙椅方向的顾谨之奏报。 可眼角余光瞥见软榻上的李薇，身子猛地一个哆嗦，连忙转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响头。 这回李薇没再阻止。 如今这宫里头，上至总管太监，下至粗使宫娥，见着她就磕头。 她要是每一个都拦着，非得把自己给忙死不可。 她其实也想大喊一声，“不准跪！！！” 一个观天镜推演的虚幻世界而已，她没那心气儿。 只要不是那种颤巍巍、胡子都白了、看着就快入土的老人家，她基本就当没看见了。 至于魏寻，小本本上的家伙，李薇连个正眼都懒得给他。 ...... 魏寻拜完了这位煞神，见李薇没发作，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接着，他转过身，又对着御案后的顾谨之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顾谨之叫起后，他才指着那堆积如山的奏折，道： “启禀陛下，这些奏折，都是从寿康宫搬过来的，先前司礼监都已批过红......只是，那时的批红......” 他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但意思已然表达清楚。 先前吴太后垂帘听政，司礼监的掌印是太后的人，内阁的首辅吴道齐更是太后的亲爹。 这满朝的政务，从内阁的票拟到司礼监的批红，几乎全都要经过太后一党的手。 他让人将这些奏折搬过来，用意不言而喻，自然是想请顾谨之重新过目，拨乱反正。 顾谨之看着眼前这一堆堆、一座座，几乎要将人淹没的奏折小山，对大景王朝如今行政效率之低下，以及政务积压之严重，总算有了个直观的认知。 “哪些是最要紧的？”顾谨之开口，声音尚带着一丝初愈的沙哑。 魏寻闻言，立刻躬身，胸有成竹地回答：“回陛下，最要紧的，奴婢们都已给您分拣出来了，就是摆在御案上的那些。”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旁边矮几上和地上堆放的另外几摞：“其余的，大多是各地的日常呈报，或是些不甚急迫的请示。” 顾谨之微微颔首，伸手便要去拿手边那摞奏折顶上的第一本。 然而，他的指尖尚未触及奏折的封面，整个人忽然毫无征兆地“飞”了起来。 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先前李薇待过的软榻上。 而福满不知何时已凑到跟前，一只手还伸着，掌心托着几颗剥好的瓜子仁，正小心翼翼地往他嘴边递。 再看御案那边，李薇不知何时已然端坐在了龙椅上，正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察觉到顾谨之带着几分错愕与不解的目光，李薇挑了挑秀眉，语气理所当然：“我还在这儿呢，哪有你看折子的份儿？” 顾谨之：“......” 他唇边泛起一丝宠溺的笑，倒也从容，伸手从福满手中接过了那碟瓜子，姿态优雅地吃了起来。 至于福满递到嘴边的那几颗，他实在下不去口。 魏寻和其他在场的宫人们见到这般情景，一个个都把脖子缩了又缩，恨不得将自己变成透明的摆设，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至于“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 呵呵...... 皇后娘娘这等神仙人物，能在百忙之中，纡尊降贵，处理些红尘俗事，那简直是...... 哎呀妈呀，这简直是大景王朝亿万黎民百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李薇坐在宽大的龙椅上，兴致勃勃地拿起一本奏折。 入手颇沉，封面是红色的绫缎，上面用墨笔写着一行工整的馆阁体小字。 她翻开来，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竖着写的繁体字，而且，通篇没有一个标点符号！ 李薇：“......” 她蹙起眉头，盯着瞅了半天，只觉得眼花缭乱，头昏脑涨。 这玩意儿，谁看得懂啊！ 她又拿起一本，情况依旧。 再拿起一本，还是一样！ 李薇有些烦躁地将手中的奏折往御案上一丢，抬头看向软榻上的顾谨之。 顾谨之正慢条斯理地嗑着瓜子，见她看来，似乎早有所料，只是淡淡一笑。 下一刻，顾谨之又“飞”了起来，稳稳当当回到了御案之后...... ----------------- 因凤仪宫“爆炸”时行动不便，没能及时逃跑，而被遗忘在空无一人的围房中的某人...... 曾义：“......” 第112章 十天 李薇等人进入观天镜的同时...... 顾家，密室。 “你说什么？” 梁秋实捏着手机，指节微微泛白，声音微微颤抖着。 她如今连安全专线都懒得用了，整个人处于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咸鱼摆烂的状态。 结果，都这样了，原本的计划和安排，竟然还能横生枝节？ 刚刚，她得到消息...... 本该处于严密监视之下的江雪，竟然凭空消失了！！！ 对......凭空消失！ 至少，英伦那边的人，是这么跟她说的。 梁秋实抬手，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片刻之后，她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一字一顿地吩咐： “立刻联络英伦方面，让他们动用一切力量，监控所有离境的交通枢纽！” “务必，务必不能让她回国！明白吗！？” 啪！！！ 吩咐完属下，她猛地将手机拍在桌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静默了几秒，她又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烦躁，重新拿起手机，一连打了数个电话。 有的是请求旧友帮忙留意，有的则是以梁、江两家的名义施压，目的只有一个——在各个关口加派人手，严防死守，一定要把江雪堵在华国之外。 等她将能做的安排尽数布置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向后，跌靠在宽大的椅背上。 静室之内，刚刚结束一轮周天的梁春华，睁开双眼，清冷的目光落在妹妹身上，带着几分通透与了然。 她徐徐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小秋，万事皆有定数，强求不得，不若......顺其自然。” 梁秋实没有回应，只是怔怔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 林木掩映的木屋别墅。 李诚依旧独自一人，坐在那架双人秋千上，小小的身体随着秋千的节奏，在晨曦中轻轻晃荡。 别墅内，隐约可见人影在窗边晃动。 而小院之中，除了李诚，再无旁人。 蓦地，就在李诚身前两三米处的空地上，空间像是装了拉链一般，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 这道缝隙甫一出现，一道迅捷如电的人影突然闪现到李诚身侧。 他大手张开，便要将李诚揽入怀中。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瞬。 空间缝隙之中，一只莹白如玉、纤细修长的手掌悠然探出，五指微拢，屈起中指，对着虚空轻轻一弹。 啵——！ 一道无形的涟漪以那弹指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刹那间，覆盖了别墅与花园。 李诚身侧的人猛地一僵，动作凝固，眸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如提线木偶一般，转身纵跃，消失不见。 连带着木屋别墅内，那些偶尔出现在窗边的人影，也顷刻没了踪迹。 做完这一切，那只手掌的主人似乎觉得裂隙的开口小了些，手腕轻转，向下随意一划。 嗤啦—— 空间裂隙应声扩大，足以容纳一人从容通过。 下一刻，一位身着烈焰般火红广袖仙衣，头戴璀璨金冠，眉宇间自带一股凌厉的女子，款步踏出。 她的手中，还牵着一位身穿现代衣裙的女孩。 那女孩的面容，竟与李薇非常相似。 两人在花园中站定，身后的空间裂隙抖动了一下，瞬间弥合。 李诚瞅着这一幕，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没有丝毫惊慌，淡定异常。 他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与李薇相似的女孩，淡淡开口：“江雪，你这是，都记起来了？” 这女孩，正是刚刚在英伦“凭空消失”的江雪！！！ 相比于上次与李薇相见时，此时的她，气质高华，姿容昳丽。 原本瘦削枯槁的状态消失无踪，肤色变得莹润健康，体态也恢复了正常。 若说，原本她与李薇只有五六分相似。 如今，这种相似度已达到了八九分。 江雪听到李诚的询问，却没有作答，而是踏前一步，郑重屈膝，盈盈下拜，脸上带着难掩的欣喜。 “恭贺师尊，顺利渡过人劫！” 她身旁的红衣金冠女子，也紧随其后，敛去一身的凌厉，恭敬下拜。 “恭贺师尊，顺利渡过人劫！” 李诚稚嫩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只是继承了他的一丁点真灵。” 说着，他伸出自己的右手，用食指与拇指比划出一个微小的缝隙，似乎还觉得不够形象，干脆将两指的指腹紧紧捏拢。 “万不足一，明白吗？我是李诚，不是他！” 见两女不为所动，他像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两只小手猛地插入自己柔软的黑发之中，用力地揉搓着，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抓狂与埋怨。 “就因为这点破真灵，你们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有时候就在想啊，干脆死了算了，也好叫你们这帮混账的谋算全都落空......呵呵......”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 江雪与那红衣女子安静地听着李诚的宣泄，并未出言打断。 待他说完，江雪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温婉柔和。 “在徒儿心中，师尊永远都是师尊。” “无论您变成什么模样，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李诚闻言，秒变李薇同款死鱼眼。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像是泄了气一般，无力地摆了摆肉乎乎的小手。 “算了算了，随便你们吧......但是，你们能不能别再叫我‘师尊’了？” “都转世了，咱们就按照这辈子的身份，互相称呼，行吗？” 江雪闻言，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师尊，若是依您所言，那我岂不是要称呼二妹一声......太奶奶？” 旁边，红衣女子闻言，顿时乐了。 她眉目一挑，看向江雪，神态真如长辈一般。 “大姐，我如今可武仙，你啊，不过是个准武者。叫我一声太奶奶，还委屈了你不成？” “嗯？” 江雪眯了眯眼，清冷的目光淡淡扫了过去。 红衣女子立刻脖子一缩，讪讪地闭了嘴，摆出一副“我什么都没说，你们什么都没听见”的无辜模样。 ...... 秋千上，李诚好整以暇的晃荡着，觉得这一幕有趣极了。 第113章 想赢的顾谨之 见江雪抬手，似是要教训她的“太奶奶”，李诚连忙出言打断。 “行了，都别闹了！”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威严。 “你们过来我这里，是要做什么？” 江雪敛眸垂首，态度恭谨。 “师尊，我已近道，欲往碧游宫一行，在那里突破成为武者。” 李诚微微颔首，小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嗯，那就快走吧。”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红裙女子便忍不住小声嘟囔起来： “这才刚见着面呢，就急着赶人走......” 话未说完，啪！ 江雪素手轻挥，看似随意地在琼霄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准武者“打”武仙，连挠痒痒都称不上，可红裙女子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小嘴一扁，泫然欲泣地望向秋千上的李诚。 “师尊，您瞧瞧大姐！她又欺负我！” “哈哈哈哈——” 李诚见到这一幕，实在是没能忍住，当场笑得前仰后合，小小的身体在秋千上晃来晃去的，差点跌下来。 曾孙女儿“教训”太奶奶，太奶奶不仅不还手，反而跑来向他这个小不点告状。 这场面，怎么想怎么滑稽，实在是太可乐了。 红裙女子见李诚非但没有替她出头的意思，反而乐不可支地看她的笑话，顿时小脸一垮，扭过头去，不吭声了。 李诚笑了好一阵，才慢慢止住。 他清了清嗓子，板起小脸，郑重其事地开口：“好了，既然你有闲，我有件事儿交给你去办。” 红裙女子一听有正事，方才那点小脾气立时烟消云散，连忙转过身来，神情一肃，“请师尊吩咐！” 李诚微微颔首，淡淡道：“你去找金灵，向她讨要阵图碎片，以及四剑的残灵。” “然后，回一趟江家，给你胡编乱造的‘四时剑阵’加点料！” “师尊看不起人，那可不是胡编乱造的......”红裙女子下意识反驳，不依道，“我创法的时候，不但参考了诛仙剑阵，还往里头融入了四座先天莲台的灵韵呢......” 红裙女子没抓住李诚话中的重点，江雪却是瞬间反应过来，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诚，声音微颤： “师尊......您的意思是，要通过江心月，把诛仙剑阵......交给李薇？” 李诚摇了摇头，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苦涩笑意，“哪还有什么诛仙剑阵，不过是些残片罢了。” 红裙女子这下也回过神来，她当即变了脸色，想也不想便出言反对： “师尊，不行！我不同意！” 她情绪有些激动，“若是没了诛仙剑阵，咱们日后还如何与‘他们’斗？” 李诚却不为所动，幽幽道：“完整的剑阵都败了，你准备靠这些碎片反败为胜不成？” “好了，按我说的去做吧。” 她依旧不甘，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师尊积威深重，即便如今成了幼童模样，依旧叫她不敢违逆。 最终，她重重一跺脚，扭过头去，自顾自生起了闷气。 江雪见状，思索片刻，这才柔声劝道：“师尊，李薇她......不过是太乙师兄无意中救下的一缕异世之魂罢了。” “太乙师兄助她重活一世，她助您渡过人劫......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在她重生的那一刻起，因果便已了结，您何必过分执着呢？” 李诚听了这话，原本平静的小脸倏然变冷，“我只问你，李薇救我，是出于交易，还是出于本心？” 江雪登时语塞，讷讷不敢多言。 天道降下的劫数，哪有那么容易应对？ 太乙异想天开，想帮师尊“造”个护道者。 结果弄巧成拙，被天道发现，直接加大了人劫的威力，险些坏了大事。 他匆匆忙找了个异世之魂来补救，若是再跟“救火队员”说明交易，岂能瞒过天道的监察？ 最多在记忆上做了些手脚，让那游魂完整接受了李薇的身份。 期间，太乙为保稳妥，甚至不敢让“李薇”的记忆情感干扰到游魂的人格。 赌的，就是这游魂的心性品格。 还好，太乙这次赌赢了。 这种情况下，说那游魂救李诚，是因为交易，就纯属睁着眼说瞎话了。 江雪不说话了，红裙女子却仍旧不服气，她抿了抿唇，嘟哝道： “师尊，您对这个假姐姐这般上心，那......那一个月前，自尽的那个，从小陪着您长大的真姐姐呢？您又将她置于何地......” “琼霄！” 江雪脸色一变，厉声呵斥！ 红裙女子，或者说——三霄娘娘的老二，琼霄吓了一跳，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浑话。 她吓得“噗通”一声，重新跪倒在地，低垂着头，瑟缩着。 出乎两女意料的是，李诚却没动怒，反而轻轻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与自嘲。 “‘真姐姐’？”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 “‘她’难道不是太乙‘捏造’出来的护道者吗？” “他当初捏人时，参考的形象，不就是云霄你么？” 他看了江雪一眼，声音很轻，却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后者的心头。 “要不是被天道发现端倪，逼得太乙不得不找个真魂来补救，让我看出了破绽，你们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啊？” “而且，李薇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完全融合了假魂......真假相融......时间久了，她会疯掉的......” 似为加强说服力，他补充，“这次见她，因为神魂受创，她已经有点疯了......” 顿了一下，李诚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剑阵交给她，能不能用两说，至少，能稳定她的精神，护住她的本我。” 江雪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与不自然，默默垂下了眼帘，没有出声辩解。 李诚收回目光，望向依旧跪伏在地的琼霄，语气平缓了几分。 “起来吧。” “记住，在江心月传法之前，务必将剑阵送到。” 琼霄讷讷地应了一声，“是，师尊。” 她从地上爬起来，乖巧地站在一旁。 李诚点了点头，目光在两女身上转了一圈，开口问道： “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事情？” 江雪躬身一礼，轻轻摇了摇头。 “回师尊，徒儿无事了。” 琼霄也想跟着摇头，但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开口： “师尊，前年，我在深渊帮金灵师姐跑腿儿的时候，远远见到过张鹤鸣......” “他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您看，要不要去查一查？” 李诚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 张鹤鸣...... 他不是死了吗？ 顾张两家，还为了这段无头公案结成了死仇...... 有点意思了啊...... 他沉吟了片刻，心中思绪急转，最终做出了决断。 “你先去送剑阵残片。” “办完之后，你可以试着查查。” 琼霄闻言，立刻恭声应下。 “是，师尊！徒儿遵命！” ...... 李诚见没人再说话了，于是伸出自己那只肉乎乎的小手。 琼霄会意，连忙探出莹白的玉指，与他的手心轻轻一触。 一道微弱的青色神光闪过，江雪与琼霄的身影刹那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第114章 皇后上任三把火 大大们，昨天上午重写了前两章，没看过的回头看，否则剧情续不上。 ============ “好啦，都起来吧！” 李薇被马屁精们扫了兴致，也懒得再演了，本性直接暴露无遗。 她一屁股坐到龙椅上，二郎腿一翘，下巴微抬：“皇帝刚刚跟我说，财权和兵权，我得收回来，你们怎么说？” 刚要起身的几人，听到李薇的话，膝盖一软，扑通扑通全跪了回去。 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陆贞言作为新任内阁首辅，暗自捏了捏手心里的虚汗，故作几分委屈，回道： “回禀娘娘，财政、兵事，本就该由娘......咳，该由陛下一言而决，此乃朝廷纲纪，何来......何来收回一说啊？” 他顿了顿，继续说。 “先帝好出巡，不常过问政事，陛下登基后，又有吴党乱政，蒙蔽圣听。” “现如今，娘娘凤威浩荡，辅佐圣君，内阁自当将一切庶务归拢，还政于娘娘与陛下，以正视听。”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tui）释（xie）了缘（ze）由（ren），又表明了忠心。 李薇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什么还政不还政的，她不关心，顾谨之交代她的第一件事儿，这不就轻松拿捏了嘛。 “好啦好啦，怎么又跪了？快起来，快起来！” 李薇好笑的摊开手，向上抬了抬。 她可没兴趣看这群老头子在她面前表演五体投地。 见众人战战兢兢地开始起身，李薇又想到顾谨之交代的第二件事儿，也懒得再铺垫，直接又问： “我呢，还想在全国搞‘赋役合一、按亩征税’，你们几个，支持不支持啊？” 扑通！扑通！扑通！ 刚刚起到一半的六个人，再次整齐划一地跪了下去。 这回，连陆贞言的额头上都见了汗。 心理素质也差一点的，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气氛瞬间僵硬到了冰点，空气仿佛凝固。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陆贞言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开口： “启禀娘娘......如今国朝......内忧外患，战事不断。” “在内，流寇四起，在外，边疆不靖。地方上，诸多事务尚需仰赖乡绅耆老从中斡旋，维持稳定。” “便是......便是徐总督剿贼所用的兵力，亦有很大一部分，乃是地方乡绅组织的团练武装。” 他声音艰涩，“此时此刻，推动税赋改革，恐怕......恐怕不是良机啊......请娘娘三思！” 其他大臣也齐声附和，“请娘娘三思！” 李薇眉头一挑：“哦？我要是非搞不可呢！？” 一股无形的威压随着她的话语散开，殿内气温几乎降至冰点。 陆贞言身子一颤，还未及答话，身后的闻博远却倏然直起了上半身。 “娘娘息怒......若您铁了心，要按亩征税，首先便要重新丈量天下田亩。” “此举......此举耗时耗力还在其次，关键是，单这一个举措，便会得罪天下所有士绅。” “届时，怕是新法未成，天下......天下反而要处处烽烟了......请娘娘明鉴啊！” 陆贞言听闻博远的话中似有威胁之意，暗叫一声“不好”！ 他悄悄抬头，果然看到李薇面色不善，眸中隐隐有寒光闪动，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猛地向后踹了一脚，踢在还想继续“苦谏”的闻博远膝盖，厉声打断道：“慎言！” 随即，他转向李薇，一咬牙，仿佛下了某种决心，沉声道：“娘娘！丈量田亩，按亩征税，并非不可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向他。 陆贞言却不管不顾，继续说道：“无非，是个‘杀’字罢了！便如前些时日镇压吴党逆贼一般，杀的人多了，杀得天下士绅胆寒了，这事儿，自然也就成了！” 他深深叩首：“倘若皇后娘娘已下定决心，不惜代价，内阁上下，在朝臣工，定然追随娘娘，效死力推行！” “只是......只是各地乡绅豪强胆敢抗拒者，还需......还需娘娘亲自出手，雷霆一击，扫平逆贼！” 李薇挑了挑眉，打量着匍匐在地的陆贞言。 这老头儿，倒是比她想象的还要上道。 她想了想，张居正那套“一条鞭法”，在她看来还是有些小打小闹，不够彻底。 既然要变，何不变一票大的？ 于是，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慢悠悠地问道：“阁老啊......若我想要推行‘士绅一体纳粮’呢？” 轰！ 这话如同九天惊雷，在殿内众人脑海中炸开！ 在场所有人，包括司礼监的魏寻和褚鸿，身子齐齐晃了晃，差点没吓趴在地上。 士绅一体纳粮！？ 皇后这一刀，何止是砍在了那些士绅地主身上，也是捅在了他们这些人的大动脉上啊！ 官位坐到他们这个地步，谁家不是良田千顷，庄园遍布？ 便是魏寻和褚鸿这两个太监，凭借着宫中权势，在京郊左近，乃至各自老家，置办下的田亩产业，也绝非小数目。 若是当真士绅一体纳粮，他们这些人，每年要凭空损失多少银子？ 想想都心疼到抽搐！ 可是......敢反对吗？ 敢找各种理由推诿敷衍吗？ 敢让皇后溶于水吗？ 呵呵......建极殿前的血，流的还不够多？ 想要钱，那也得先有命不是？ 工部尚书石维桢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但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薇，又扫了圈周围把脑袋埋进袖子里的同僚，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还是陆贞言，在极致的沉默中，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干涩几分，“禀......禀娘娘......士绅一体纳粮......也......也可以......” 每吐出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无非......无非是再多杀一些人头。” “只要娘娘下定决心，臣......臣等，愿做娘娘手中之刀！” 说出最后几个字时，他整个人似被抽去了精气神，身躯几乎瘫软。 其他几位大臣，一个个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但，依旧没有人敢跳出来说一个“不”字。 “哎呦，不错嘛！” 李薇看着陆贞言这副“忠心”的模样，越看越觉得这老头儿顺眼了。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却让底下跪着的几人心惊肉跳。 “陆阁老果然是国之栋梁啊！” 她赞了一句，接着，用一种更加轻描淡写的语气，问道： “那......要是我还想更进一步，‘打土豪，分田地’，彻底消灭地主阶级，让天下百姓真正实现耕者有其田呢？” 嘭！ 话音未落，工部尚书石维桢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直挺挺地一头栽倒在冰凉的金砖上，当场晕死了过去。 他身旁的夏衡手忙脚乱地想去扶，却发现自己也是双腿发软，头晕目眩。 陆贞言和闻博远养气功夫好些，但他们的面色依旧惨白如纸，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 就连魏寻和褚鸿这两个死太监，此刻也是眼白上翻，差不多要厥过去了。 李薇冷眼看着他们的丑态，“怎么，这就受不了了？舍不得你们那万贯家财，千顷良田了？” 嘭！ 又是一声闷响。 这次晕倒的，是夏衡。 李薇撇了撇嘴，懒得再跟这群不经吓的老家伙们纠结。 反正态度已经试探出来了，顾谨之交代的事情也完成了。 至于这里的烂摊子，还是丢回给顾谨之自己头疼去吧。 她霍然起身，宽大的袍袖一甩，看也不看殿中横七竖八的几人，那婀娜的身影，转瞬便消失不见。 ----------------- 后殿，顾谨之望着李薇风风火火开溜的身影，喃喃自语着。 “李氏......李氏......” 侧后阴影中，不是合适摸过来的曾义冒了出来，小心问，“大之哥，你利用嫂子敲山震虎，做得不太地道吧？” 顾谨之的鼻腔里发出一个低低的气音，曼声道：“怎么，当了几天凤仪宫大总管，倒戈了？” 曾义掐起兰花指：“您可别胡说，咱家一直都是皇后娘娘的人......” 顾谨之：“......” 第115章 必须做些什么 次日一大早，顾谨之就上朝去了。 李薇则领着凤仪宫大宫女春棠，还有狗腿子福满，晃晃悠悠的出了宫。 美其名曰考察民情，实则是在宫墙里憋坏了，打算出来透透气，看看古代的城市有什么好玩的。 这次出行，她没带曾义。 那小子名义上是她的“凤仪宫掌事大太监”，实际上被她安排在了顾谨之身边。 省得她出去溜达一圈回来，皇帝就莫名其妙的“溶于水”了。 说起来，曾家不愧是观天镜的主人。 短短十天功夫，曾义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已经成了一阶武者...... 不得不感叹，这镜子，到底给曾家人开了多大的后门啊！？ 这次出宫，李薇很是低调。 她只作寻常富家贵女打扮，春棠和福满则扮作侍女和小厮。 驾车的，是个从御马监找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 马车也是辆没什么特殊标识的青布小车。 待马车驶出宫门，春棠小心翼翼地问李薇：“娘娘，可要回国公府瞧瞧？夫人她......定然是想念您的。” 礼国公府？ 李薇挑了挑眉。 她可没有原皇后的记忆，对她而言，礼国公府上下，与陌生人无异。 她是出来找乐子的，又不是去认亲的，回什么“娘家”？ “不去。”李薇干脆利落地回绝。 福满最是会察言观色，一听李薇的口气，便知她对回娘家毫无兴趣。 他眼珠子一转，谄笑着凑趣道： “娘娘若是不想回府，不如去锦明湖上泛舟？” “那锦明湖可是咱们玉京城一等一的景致，湖畔还有一条文玉街，各色吃食玩意儿，应有尽有。” “时不时还有些番邦胡商在那儿摆摊，能淘换到不少稀罕宝贝呢！” 李薇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好，就去那里，开路一马斯！” 小太监应了一声，“啪”得一声，马鞭轻甩，马车提了提速。 李薇坐在车中，也没闲着。 她如今对精神力量的掌控渐渐入了门。 念头一动，无形的感知便如水银泻地般铺展开去，悄无声息地“看”着马车外的一切。 如此做，既能熟悉力量，又能欣赏这古代京城的风貌，还不用掀开车帘，简直是一举两得。 可“看”着“看”着，李薇脸上的轻松惬意，却凝固了，继而转为阴沉。 靠近皇宫的一两个街区，倒还算齐整干净。 青石板铺地，几家早点铺子也有生意。 行人虽然不多，却也透着几分京都气象。 然而，马车行得越远，她“看”到的景象，便越是触目惊心。 街边的乞丐越来越多，一个个面黄肌瘦，麻木呆滞。 路旁，偶尔能见到蜷缩着一动不动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当马车辚辚驶过与皇宫御河相连的玉带河时，李薇的精神力“看”到了令她遍体生寒的一幕。 几个衣不蔽体、形销骨立的汉子，正拿着长长的竹竿，在桥底下胡乱扒拉着。 不多时，一个干瘦的中年汉子，用带着绳套的竹竿，小心翼翼地勾上来一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上，似乎还裹着一块儿早已湿透、污迹斑斑的破布。 干瘦中年一见那块破布，眼中竟放出光来，也顾不上腥臭，三两下便将那破布扯了下来，宝贝似的揣进怀里。 随后，又将那光溜溜的“东西”，毫不犹豫地重新丢回了河中。 就在那一刻，李薇看得分明。 那被抛弃的“东西”，分明是个只有两三岁大小的孩童尸体！ 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肋骨根根分明，即便在水中浸泡了许久，也只是微微有些浮肿。 而那块破布，或许是他身上最后的遮掩。 “停车！” 李薇的声音干涩极了。 随着她的声音，马车骤然停下。 春棠和福满被她突如其来的指令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望向她。 但李薇却毫无所觉，坐在那里，浑身僵硬。 她本能地想冲下马车，去质问那个连死孩子身上最后一块破布都要抢走的男人。 可是，他又有什么错呢？ 他也只是在努力的活着而已...... 一股沉凝压抑的气息从李薇身上悄然弥漫开来。 春棠和福满只觉得周身发冷，如坠冰窟，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一口。 马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久到春棠和福满几乎要支撑不住时，李薇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沙哑。 “不去锦明湖了。” “出城，去外面的村子看看。” 福满一个激灵，下意识便想开口劝阻：“娘娘，城外不......” 话未说完，他猛然想起，自家这位主子，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贵女。 那日宫变，建极殿广场血流成河的景象，他还没忘呢。 于是，到了嘴边“不安全”三个字，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躬身应道：“是，奴婢遵命。” 接着，他将车帘撩开一角，探出头，吩咐驾车的小太监：“改道，出城，找个村子看看。” 那小太监有些不明所以：“福公公，出城往哪去啊？外头村子可多了......” 福满回头，请示地看向李薇。 李薇面沉似水，只道：“随意。” 小太监闻言，眼珠转了转，陪着笑脸道： “娘娘，奴婢家就在京郊的王家村，离城不远。” “娘娘若是要去村子里瞧瞧，不若......就去奴婢家？” 李薇对此并无异议，点了点头。 福满瞪了那小太监一眼，低声斥道：“就你机灵！还不赶紧驾车！” “喏！”小太监精神一震，马鞭连连甩动，速度快了不止一筹。 一路上，李薇的精神力，依旧笼罩着四周。 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惨绝人寰的景象，不断进入她的感知范围。 等马车驶出外城，李薇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人间炼狱。 官道两旁，随处可见倒毙的尸身，有些已经腐烂不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一群群面无人色的流民，如同行尸走肉般挪动着脚步，眼中满是绝望和麻木。 偶尔有几个饿得狠了的孩子，不顾一切地扑向路边，啃食着一切看上去可以入口的东西。 她甚至“看”到，在一个破败的窝棚边，一个母亲怀抱着早已断气的婴孩，目光空洞。 周围几个汉子，看着婴孩尸体，眸中露出凶光。 渐渐地，李薇的拳头越握越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经变得一片猩红。 这......就是所谓的推演世界？ 这个世界，真的是虚假的吗？ 宫变那日，她先杀杨德功和百人净军，又在建极殿广场，两剑斩杀数千叛军。 后来，清洗厂卫之时，更是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那时，她心里其实是将这镜中世界，当成了一场游戏，杀起npc来，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可是，眼前这些活生生的、在苦难中挣扎的人们，这些触目惊心的惨剧，却一点点动摇着她的认知。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她此刻感受到的窒息和愤怒，又是什么？ 或许......顾谨之是对的。 他们，不该冷眼旁观。 他们，应该做些什么！ 必须做些什么！ ============ 发烧还是38，因昨天脑抽，改文又用了今天的一章，所以今天只有两章了。 第116章 秋老虎租 马车一路疾驰，颠簸异常。 幸好车内三人都不是常人，春棠养血到了筋骨齐鸣，福满更是一阶巅峰的小高手。 这才一路坚持，没有吐在马车里面。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直到日头即将爬上中天，几人终于到了王家村地界。 到了村口，马车倏然停了下来。 李薇突然听到，驾车的小太监王贵，呼吸蓦地变得粗重起来。 当然，她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李薇眸光微凝，即便隔着车帘，她也能“看”清外边的情形。 此刻，村口的晒谷场上，黑压压的挤了近百号人。 看打扮，应当是当地的村民。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补丁叠着补丁，面色蜡黄，眼中满是惊惧与麻木。 所有人聚在一块儿，瑟缩着，被十几个手持棍棒、满脸横肉的打手团团围住，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人群最前方，一株老树上，由粗麻绳悬着两具须发皆白，瘦的如同一把干柴的老人尸体。 他们的身躯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割伤。 此时，仍有血液不断流淌。 而在老树下方，井边，一对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女被两个打手死死按跪在地上，正对着黑洞洞的井口，拼命挣扎，发出凄厉的哭嚎。 另有一个管事儿打扮的家伙，脸上满是肆无忌惮的狞笑，手中紧紧压着滚轴，似乎随时准备将什么东西沉入井底。 车辕上，王贵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带着哭腔低唤：“叔......婶儿......” 李薇深吸一口气，胸中那股自出城以来便不断积郁的戾气，此刻已然沸腾。 她屈指一弹。 铮——！ 一道细微却凌厉无匹的剑吟骤然响起。 围着村民的十几个打手，头颅便像是被无形利刃瞬间削断，齐刷刷地冲天而起，血泉喷涌。 腥热的液体泼洒在最外圈的村民身上，也溅到了那对被按在井边的男女脸上。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异变惊呆了，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只有那对儿男女率先反应过来。 没了打手的束缚，他们像是疯了一般，连滚带爬地扑到井边，一把推开那个同样被吓傻的管事。 男人红着眼，女人则泣不成声，两人合力，发疯似的猛转牵连着井绳的滚轴。 不多时，一个湿淋淋的小小身影被倒吊着提了上来。 那是个六七岁的男孩儿，浑身湿透，小脸青紫，看着已没了生息。 妇人颤抖着伸出手，探向孩子的鼻息。 下一刻，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整个人瘫软下去，捶地痛哭：“我的儿啊——！” 男人僵立在原地，原本因恐惧和悲痛而扭曲的面容，渐渐被一种可怖的凶戾所取代。 他猛地转头，血红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不远处，一个身着棉布长袍、二十出头、作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身边还站着几个家丁，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腿肚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他们想跑，却骇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除了眼珠子能惊恐地乱转，竟是分毫动弹不得。 汉子并不知道家丁们的窘境，已经发狂的他一把抓起草垛边靠着的镰刀，如野兽般低吼一声，径直冲向那年轻人。 年轻人见此情形，也想跑，可惜，同样无法动弹。 他吓得屎尿齐流的同时，汉子已砍倒了两个家丁，冲到他面前。 在他绝望的视线中，锈迹斑斑的镰刀高高扬起，然后猛然挥下。 一刀！两刀！三刀！ 无数刀...... 噗嗤！噗嗤！噗嗤！ 周围村民先是呆呆的看着，继而，一股血勇猛地冲上了头。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嘶吼出声：“杀了他们！报仇！报仇！” “杀了这群畜生！” 刹那间，近百村民，不论男女老少，嘶吼着，咆哮着，向着晒谷场上那些被定住、无法反抗的家丁们一拥而上。 镰刀、柴刀、斧头、锄头......平日里赖以活命的农具，此刻都化作了复仇的利器，狠狠地劈砍下去。 不过片刻功夫，晒谷场上便只剩下了一堆堆破碎的衣物和几滩刺目的血红。 待到一切平息，村民们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狼藉，有些人开始发抖，有些人则茫然四顾。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井边那孩童小小的尸身旁，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美得不像凡人，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身素雅的衣衫，却掩不住绝世的风华。 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词儿来形容她的容貌。 只觉得，王老爷去年新纳的那位扬州瘦马，怕是连给这位提鞋都不配。 此时，这位仙女儿正蹲下身，一只手掌轻轻按在溺亡孩子王狗儿的胸口。 淡淡的、柔和的白光从她掌心渗出，笼罩着孩子小小的身体。 片刻，本已没了气息的王狗儿，身子竟微微哆嗦了几下，猛地呛咳起来，连吐出好几口水，然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娘......哇——” 一声虚弱的哭啼在晒谷场上回荡着。 村民们惊呆了...... 这是......起死回生！ 难道，神仙下凡了？ 扑通！扑通！扑通！ 村民瞬间跪了一地，朝着李薇的方向拼命磕头，哭喊着拜谢神仙搭救之恩。 那妇人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喜极而泣，小心翼翼地抬头，带着一丝期盼，声音发颤地问李薇： “仙......仙姑......求求您，救救俺的公爹和婆婆吧......” 李薇抬眼，望向那老槐树上悬挂着的两具尸身，轻轻摇了摇头。 两位老人，与那溺水假死的孩子不同，他们已死了太久。 她虽是六阶，却无法逆转生死。 妇人见李薇摇头，眼中光芒黯淡下去，却也未曾纠缠，只是抱着怀中渐渐有了活气的王狗儿，再次重重叩首，感激李薇的救命之恩。 这时，春棠、福满和那小太监王贵也终于挤开了跪了一地的人群，来到李薇身边。 王贵一抬头，便看到了树上吊着的两具尸体，那熟悉的样子，顿时让他如遭雷击。 “爷——！奶——！”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 双手捶打着地面，哭得撕心裂肺，身子不住地抽搐。 那对儿刚刚遭逢大变的夫妇，见到王贵的模样，又听他哭喊，这才认出，他竟是自家那个自卖己身，给家里换口粮的侄子。 他们本以为这孩子早些年就死在外面了，万没想到今日竟会在此重逢。 只是，这重逢的场景，却是如此的惨烈。 想到悲切处，三人抱头痛哭起来，一时间不能自己。 福满见王贵如此失态，刚想开口训斥几句“成何体统”，却被李薇抬手拦住了。 目光扫过晒谷场，看着这人间惨剧。 李薇面沉如水地问福满：“刚刚那些人，在做什么？” 福满躬着身子，小心回道：“回娘娘的话，看这情形，恐怕......恐怕是在收‘秋老虎租’。” “秋老虎租？”李薇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什么？” 福满也是农家出身，解释起来如数家珍。 “就是地主趁庄稼还未收割的时候，派人提前来收租子。” “若是交不出，就得借他们的印子钱。而一旦借了印子钱，就掉进了他们的陷阱，用不了多久就会倾家荡产。” “到时候......” 他话未说尽，因为，李薇脸上的寒霜，吓得他不敢再说。 今日出宫，所见所闻，令李薇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抑郁到了极点。 她咬着牙，死死盯着王贵：“王贵，那什么王老爷的家，在哪儿？” ...... 第117章 我只会站在你这边 入夜，乾元宫，御书房。 嘭！ 李薇一脚踹开了殿门，一张俏脸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她才一踏入，御书房内，正与顾谨之议事的七八个大臣便呼啦啦跪了一地，哆哆嗦嗦地口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薇的视线在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上扫过，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一股几乎凝成实质的煞气，瞬间覆盖了整个御书房，除了顾谨之，其他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陆贞言等人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冰冷的汗水迅速浸湿了他们的衣襟。 顾谨之瞧见李薇这副怒火中烧的模样，有些意外，对她招了招手。 李薇没好气地大步走过去，一屁股便坐在了龙椅正中，顺便将顾谨之往旁边拱了拱。 顾谨之也不着恼，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纵容的浅笑，顺手给李薇斟了杯热茶，递到她面前。 李薇接过茶杯，一口饮尽，胸中的郁气似乎顺畅了那么一点点。 顾谨之这才带着几分好奇开口：“白天，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李薇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声音冷飕飕的： “也没什么，就是把东郊几十里地界内，所有的地主老财，有一个算一个，全给鲨了......” 她话音未落，顾谨之尚无表示，底下跪着的大臣中，一个年约四五十岁，身着孔雀补子官服的中年，身子猛地一抖，随即发出凄厉的哭嚎： “爹——！娘——！我儿啊——！” 李薇眨了眨眼，侧头看向顾谨之，带着询问。 顾谨之压低了嗓音，在她耳边解释道：“吏部侍郎，王汝林。” “父母妻儿，都住在东郊，是当地颇有势力的乡绅。” “哦？姓王？” 李薇漂亮的杏眼微微眯起，里面闪动着危险的寒芒。 一直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李薇的陆贞言，见此情形，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刚想开口替王汝林求情转圜。 便听李薇冷飕飕地问道：“王侍郎，你爹，可是叫王文裕？” 王汝林的哭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打断，他猛地“嗝”了一声，茫然地点了点头。 铮——！ 璀璨剑光划过。 王汝林的头颅冲天飞起，颈腔中喷出的血柱似要冲上殿梁。 李薇看也未看那滚落在地的头颅，只淡淡吩咐道：“魏寻，让褚鸿带人去抄家。” 跪在不远处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寻，闻言两腿一软，几乎瘫倒，他强撑着应了声“奴婢遵旨”，便连滚带爬地奔出了御书房，给褚鸿传话去了。 他其实没敢说，自己在东郊也有好几个大庄子。 今日皇后娘娘这般雷霆扫荡，也不知家里那些忠心耿耿的管事家仆，死了多少...... 不行，不行！ 回去之后，得赶紧把名下那些田产都给抛售了！ 以后再也不置什么劳什子地了，就安安分分在宫里头伺候娘......咳咳......伺候陛下和娘娘。 这叫什么？ 这叫本分！ 至于褚鸿，呵呵，咱家可没义务提醒他。 ...... 龙椅之上...... 顾谨之无奈地伸手，轻轻拍了拍李薇紧绷的背脊，同时，示意殿内侍立的太监赶紧将王汝林的尸身处理干净。 他望着其他几个，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大臣，温声道：“诸位爱卿，今日便议到这儿吧。” 大臣们如蒙大赦，一个个魂不附体，相互搀扶着，逃也似的退出了御书房。 李薇见人都跑光了，有些不满。 一肚子的邪火依旧憋着，找不到地方发泄。 忽然，感觉到有只大手轻轻拍抚在后背上，她刀子般的凌厉视线，一下子就怼到了顾谨之脸上。 顾谨之讪讪一笑，顺其自然地收回了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缓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 他不提还好，一提，李薇脑海中便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白天见到的那一幕幕人间惨剧。 桥下的婴尸、城外的饥民、被吊死的老人、受尽压迫的佃农...... 她的呼吸霎时间又粗重了几分，不想将事情憋在心里，索性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白天的见闻，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顾谨之。 说完，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灭了全天下的士绅！全天下！！一个不留！！！” 顾谨之静静地听着李薇的讲述，面色同样一寸寸阴沉下去，眼底有寒芒涌动。 但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翻腾的怒火，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待到李薇情绪稍平，呼吸也匀称了些许后，他才神情严肃地开口，道：“江雪，你有没有想过，单靠杀戮，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 李薇闻言，猛地扭头瞪向顾谨之，冷冷道： “怎么，顾大少这是要替那些权贵豪绅说话了？哦~我倒是忘了，你顾谨之也是顶级权贵出身呢，屁股自然决定脑袋，呵呵.....” 顾谨之听到李薇这夹枪带棒的嘲讽，并未动怒，反而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那只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纤纤素手。 李薇下意识便想挣脱，可当她蓦地对上顾谨之那双清明而沉静的眸子时，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见成功安抚住了李薇，顾谨之并未久握，而是主动松开了她的手，声音温润而坚定。 “江雪，你记住，我永远不会替别人说话，我只会站在你这边，替你说话......” 【啥？】 李薇的脸瞬间变得青黑。 错愕，悲愤，以及，那么一丁点的......感动？ 【他是在变相表白老子吗？】 【卧槽，被男人表白，以后没脸见人了......】 【顾狗，庆幸你撒手够快吧，否则老子非折你一根手指头不可！！！】 【可恶！跟老子表白的，为啥不是个软萌可爱的妹子啊！】 【啊啊啊啊！】 最关键的是，她李薇还被这种肉麻兮兮的话给感动到了？ 难道是因为从小缺爱？ 艹，一定是错觉！ 绝对是错觉！！！ 就在李薇即将恼羞成怒，忍不住要施展超级力量的时候...... 顾谨之忽然俯身，从宽大的御案下，取出了一叠码放整齐的宣纸。 而宣纸之上，密密麻麻写着的，竟然是......英文？！ ============ 新冠太顽固了，昨天下午开始刀片嗓了，还是只能坚持写两章。 第118章 你说你的，我干我的！ 【这是啥？】 李薇的注意力，果然被那叠写满英文的宣纸给吸引了过去。 她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好奇地瞅着顾谨之。 这家伙，神神秘秘的，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顾谨之轻声道：“绝对的力量，并非是万能的。” “如果你不去驾驭它，而是一味的杀戮，不但救不了百姓，反而会导致更大的混乱。”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如今的大景王朝，皇权不下乡，地方上的秩序，全靠乡绅维持。” “如果将这个阶层消灭，短时间内，又没有新的力量填补权力的真空......你，有想过后果吗？” 李薇闻言，心头一震。 她其实不傻，刚穿来那会儿，脑子还挺灵光的，遇事也能冷静盘算。 可不知从何时起，她就越来越懒得动脑筋了...... 【罪过，罪过......不能总使用超级力量，我的超级大脑，也是时候用起来了......】 听着顾谨之平和的分析，她心头那股几乎要炸开的邪火，暂时弱了几分。 是啊，杀光了乡绅，固然痛快，可然后呢？ 大景朝的基层统治，怕是会瞬间瘫痪。 她再强，也只有一个人。 能护住京城，可天南地北那么多府县，又该怎么办？ 到那时，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百姓的日子，只怕比现在还要凄惨百倍。 顾谨之见李薇的神色缓和下来，似乎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几分，稍稍松了口气。 他继续温声说道： “无论你是想‘打土豪分田地’，还是推行其他更为激进的变革。” “首先，你必须拥有一支绝对忠诚、高效，并且能够深刻理解你意图的执行团队。” “否则，任何政令，都不过是空中楼阁，无法真正落到实处。” 李薇听得入了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的视线再次落回那叠宣纸上，问道： “这就是你的计划？还用英文写的？保密意识倒是挺强。” 顾谨之淡然一笑：“这几天，只要有空，我就会写一些想法。” 说着，他略带深意地将那叠宣纸递向李薇：“喏，你看看，是否可行。” 李薇刚想撇嘴，说“老子哪儿懂这玩意儿”。 上辈子都没正经上过学，这辈子，原身上的武道高中里，也没有英文课程。 可她这会儿处于智商在线的状态，瞬间反应过来，江雪在英伦呆了四年。 自己如果说不懂英文，那不等于自爆了？ 李薇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咳”了一声，掩饰心虚。 她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耍赖道：“我不看！砍了一天的人，累死了，哪还有精神看这些？” 顾谨之听着她带着点娇意的声音，心头微微一荡。 刹那间，竟把刚刚的小心思忘了个一干二净。 强自按捺住翻涌的心绪，他清了清嗓子，将宣纸放回案上，温声道：“我将改革计划，大致分作了三个阶段。” 李薇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心中却暗自嘀咕：【还好还好，不是汉弗莱的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预计耗时三个月。” 顾谨之的声音沉稳而清晰，“你需要亲自去一趟流寇最为活跃的几个省份，找到他们的核心首脑，要么斩杀，要么收服。” “然后，顺势接管流寇的精锐兵马，以及徐允成麾下的重兵集团。” “不过，整编兵马这件事，太复杂，也太浪费时间。” “我想着，等找到闵子墨后你再出发，整军的事交给他来办，你只要震慑与清除就好。” “然后呢？”李薇听得兴致勃勃，追问道。 顾谨之的视线在她跃跃欲试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继续道： “你离京的这段时间，我会以礼国公府的势力为核心，尝试掌控整个玉京。” “厂卫经过你的清洗，如今也很好用。” “只要拿住京营，我就着手肃清玉京内外的蛀虫，并以抄没所得的三千万两白银为资本，重新建立一支能战的精锐。” “只是，裁撤军中老弱，招募新兵，施行军事改革，必然引来强力反弹。” “所以，激进的政策，我打算等你回来再推行。” 李薇闻言，胸脯一挺，下巴微抬，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傲然气度。 那模样，看得顾谨之忍俊不禁，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 李薇等了半晌，见他光笑不语，顿时破功，忍不住催促：“再然后呢？快说呀！” 顾谨之这才收敛笑意，继续道：“国内局势初步稳定后，你就可以前往浮云关了。” “以你的实力，足以威慑边关诸将，令他们不敢妄动。” “顺便，将大景朝最精锐的浮云铁骑，牢牢掌握在手中。” “如果恰好碰到蛮人扣关，你还可以打他们一下狠的，给国内的改革争取更多时间。” 李薇越听双眼越亮，连声追问：“那，再再然后呢？” 顾谨之笑意更深：“那便是第二阶段了。” “我们手中有兵，国家内外暂时安定，朝中那些大臣们又被你吓破了胆。” “这时候，就可以挑选得力人手，组建新政班底了。” “各种措施，可以先在京畿地区作试点，看看效果。” “好的政策，就继续推广；若遇到问题，也可以及时调整。” “分田的话，朝廷此番抄没的大量田庄，便可以拿出来，分给那些无地、少地的农户耕种。” “同时，颁布政令，规定土地禁止买卖，鼓励开垦荒地，并给予免税优待。” “至于那些地主豪绅，可以先推行减租减息的政策，慢慢施压，温水煮青蛙，不用急于一时......” 顾谨之又细细讲述了许多细节，从官吏的选拔考核，到新律法的制定，再到如何引导舆论，不一而足。 李薇听得聚精会神，时而蹙眉思索，时而点头赞同。 夜色渐深，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专注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当顾谨之的声音稍歇，李薇突然抬起头，猛地蹦出一句：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玉京城不能再饿死人了，明天早朝我亲自去......哼哼......” “到时候我就跟陆贞言那群人说，这几天，我就在天上飘着！” “老百姓死一个，我就杀个当官的，谁离着死人近我杀谁！” 顾谨之：“......” 第119章 骂名 顾谨之那番条理分明的规划与分析，多少让上了头的李薇，冷静了那么一点点。 当然，也只有一点点。 她回到自己的寝殿，躺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心说，当朝大学士统共有五个，她已经杀了三个...... 六部尚书，已经杀了四个...... 但是，活着的那些，真的就不该死吗？ 什么清流众正、保皇中坚...... 李薇太了解他们这群人是咋回事儿了。 她就想着，要不干脆把这群人全鲨了？ 可朝廷的运作，也总得有个头啊...... 想来想去，明天，她得搞波大的。 次日早朝，推迟到了正午。 一道懿旨自宫中发出，以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要求整个玉京城内，所有有品阶的官员、勋贵和皇亲国戚，全都要入宫，参加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朝会”。 建极殿广场，这个十几天前才被鲜血浸透的地方，此刻又密密麻麻跪满了人。 只是这一次，御座空悬，殿门紧闭。 数千名衣冠楚楚的官员勋贵们，仰着头，面色各异地望向天空。 李薇，此刻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建极殿上空，一袭大红宫装，裙袂飘飘，宛如神女降世。 但在那些不久前才见证过宫变的人眼中，“神女”带来的，却只有无边的寒意与恐惧。 他们生怕这位主儿一个不高兴，头顶便会降下毁灭一切的“天罚”。 而真正让他们肝胆俱裂的，则是李薇接下来的话。 她宣布，给在场所有人三天时间准备。 三天之后，玉京城内外，包括京畿各处庄园村落，只要再发生任何一例平民百姓被人欺压、迫害致死的事件。 那么，所有牵涉其中的人，从主谋到帮凶，一个都别想活。 此外，三天后，倘若再有任何一个百姓饿死，她便会亲自出手，斩杀距离饿死者最近的官员。 每饿死一个，她便杀一个。 官员要是不够杀了，那就杀他们的亲族来抵罪。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骚动起来。 几个自恃身份的皇亲，蓦地哭天抢地起来，有的求祖宗开眼，有的指桑骂槐，说某人“牝鸡司晨”。 李薇甚至懒得多看他们一眼。 纤纤玉指凌空连点。 噗！噗！噗！ 几道细微的破空声过后，几个亲王、郡王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了飞灰。 血沫与冰碴和在一起，再度染红了广场一隅。 李薇的狠辣，刹那震慑住了所有人。 广场上顿时鸦雀无声，仿佛只剩下了众人的呼吸与心跳。 丹陛之上，一直躬身侍立的东厂厂公褚鸿，此刻已经颇具“专业素养”。 他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手中拂尘一甩，尖细的嗓音扎着附近官员的心： “来人，去这几位王爷府上看看，该抄的抄，该封的封，该抓的抓。” 立刻便有几个小太监领命而去，脸上尽是冷森森的笑容。 李薇没管褚鸿，冰冷的视线扫视着广场上的数千人。 似乎察觉到他们心中那份虽不敢言说，却依旧存在的侥幸与不服。 她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 下一瞬，她的身影骤然消失于半空。 广场上立时有些骚动，不少人没搞清状况，竟然窃窃私语起来。 “肃——静——” 周围负责维持秩序的禁军们，在福满的示意下，立刻齐声呵斥，这才让人群重新安静下来。 过了大概五分钟，李薇的身影再次出现。 只不过，这回，她手中竟提溜着一个身着华贵锦袍，保养得宜的老者。 那老者显然是吓坏了，整个人哆哆嗦嗦的，眼都不敢睁开。 下方勋贵队伍里，一个身形圆滚，胖得几乎看不见脖子的中年武官，在看清那老者的面容后，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呼：“爹！您怎么......” 说着，他猛地跪下，不顾一切地对着天空中的李薇连连叩首，额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薇似乎也懒得为难这对父子，手腕轻轻一抖，一股柔和的巧劲儿将那惊魂未定的老伯爷稳稳当当地“送”到了他那胖儿子身边。 广场上的众人大多看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这位皇后娘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然而，李薇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每一个人的头皮都阵阵发麻。 “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速度......每个时辰，大概能飞七八百里。” 她的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可以这样不眠不休地飞上几天几夜，也不会累。” “而以我如今的境界，轻轻松松活个两三百岁，不成问题。” “我现在还愿意站在这里，跟你们讲道理，那是因为皇帝说，若是没了你们帮忙治理，这天下便会大乱，百姓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但是，”李薇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凌厉，“如果，诸位不给我面子，不让老百姓活，那大家伙儿啊，就都别活了！” “我别的没有，就是时间多，精力足！” “从今往后，我什么都不干，就一个府一个府，一个县一个县，一个村一个村的犁过去！” “但凡见到士绅，我不问缘由，不分善恶，一体诛杀，鸡犬不留！连士绅地里藏着的蚯蚓，都给你们切成两半！” “哦，对了，还得告诉大家伙儿一个好消息。”李薇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我感觉，自己快要突破了......” 她顿了顿，满意地看着下方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到那时，我从大景最北端的九边军镇，飞到最南端的琼州，只需要一个时辰。” “寿命嘛，大概，能活千岁？” “届时，我全力一击，或许，一个县城，轰隆一下就没了。” “所以，恭喜大家伙儿，你们连跑路的机会都没了呢。” “先不说你们跑不跑得掉哈，就算侥幸跑掉了，无论是去投奔东北的蛮人，还是北边的莽古部落，或者东海的倭人，南洋的红毛鬼......” “待我将大景清扫干净，自然会去外面继续追杀。” “什么蛮人伪帝，莽古大汗，倭国大名，红毛鬼的总督国王，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杀绝！” “也别指望着你们的子孙后代能有什么翻身的机会。” “我有一千多年的时间陪你们耗。” “记住，我可不会只杀一遍哦。” “我会反反复复地犁地，只要地主豪绅重新冒出头，我就再杀一遍！就看看你们的血脉，经得起几轮清洗！” 这一番话说完，底下跪着的大臣勋贵们，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一张张脸，先是煞白，然后转青，最后变成一种死灰般的绿。 有几个年纪大、胆子又小的，当场便身子一软，大口大口地吐着苦胆水，腥臭的气味在广场上弥漫开来。 内阁首辅陆贞言，此刻也是面色凝重。 他仰头望着半空中那个言笑晏晏，却说着世间最恐怖言语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原先还想着，这位皇后娘娘虽手握倾天之力，但毕竟身为女子，心肠或许会软一些，行事不至于太过酷烈。 却没想到，事情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甚至比他预想中还要......决绝。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人群中忽然颤巍巍地站起一个身影。 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深蓝色官袍，胸前绣着云雁补子。 他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模样，指着天空中的李薇，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妖后！你如此倒行逆施，残害忠良，就不怕史笔如刀，担上那千古骂名吗？！” 他这一嗓子，仿佛点燃了什么。 他身后，陆陆续续又有数十人站了出来，一个个义愤填膺，口中皆是“社稷危亡”、“祖宗蒙羞”之类的言语。 粗略看去，竟有近五十人之多。 李薇看着下方那些“忠臣义士”，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 下一刻，璀璨的剑光，如同骤雨般从天而降。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五十余人，连同最先站出来的那位老学究，眉心处齐齐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紧接着，他们的身体，便向两边缓缓倒去，露出腔内鲜红的脏器。 血腥味，再次浓郁起来。 做完这一切，李薇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嗡嗡作响的苍蝇。 她悬浮在半空，悲悯地俯视着下方失声的人群，轻轻叹了口气，道： “唉，苦一苦士绅，骂名，我来担。” ============ 退烧了，谢谢大大们这几天的关心，不过还是很虚，昨天想试着写三章，结果第二章写完就开始头晕了。 还得恢复恢复，才能三更。 第120章 忠！诚！ 当日的“大朝会”，三千多人进宫，最后能出来的，也就两千多点。 并非大家多么头铁，在亲眼目睹了两拨人的死状后，还敢跟李薇对着干。 而是李薇这位本该居于九天之上、俯瞰众生的“神女”太过不讲武德。 “吹风会”刚一散场，她就堵在了昭阳门外。 还让当官儿的排成一列，挨个出来。 只要有个人出昭阳门，她就笑吟吟的问：“这位大人，我今日说的话，你是支持不支持啊？” 她容貌绝世，嗓音清甜，问出的问题却叫人如坠冰窟。 最初，有几位官员试图保持沉默，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 于是，他们连哼都未哼一声，便化作了灰灰。 后面的人学乖了些，连忙表态：“支持！微臣（末将、小王）万分支持皇后娘娘的英明决策！” 可惜，多数情况下，结局并无不同。 李薇的指尖轻点，那些口呼“支持”的人，依旧在惊恐与不解中化为齑粉。 她下手果决，不问品阶高低，无论是七八品的小官，还是超品的国公王爷，死的那叫一个干净利索。 旁边褚鸿还抱着个小本本，死一个就记一个，然后安排抄家抓人。 终于，一位穿着绯红官袍的老头，大约是精神彻底崩溃了，他一把扯下头上的乌纱帽，猛地掷在地上，哭喊道： “我不干了！我要辞官！我要回乡下种田去！” 李薇闻言，那双漂亮的杏眼眨了眨，歪着头，似笑非笑：“哦？回乡？你是想回去鱼肉百姓吗？” 那官员面色一白，还想辩解，却已没了机会。 又是一捧新鲜的骨灰，随风飘散。 这下，后面排队等待“审判”的官员们，终于悟出了一丝丝门道。 这位皇后娘娘，怕不是有什么勘破人心的神通！ 否则，何以解释那些口是心非之辈，即便高呼“支持”，也难逃一死？ 一时间，队伍中人人自危，拼了命地在心底给自己洗脑。 “我是忠诚的！我坚决拥护皇后娘娘的一切决定！” “土豪劣绅都是该死的！本官与他们势不两立！” “皇后娘娘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如此这般，出宫的成功率，才有了显著的提升。 至于他们出宫后何去何从？ 还能如何？ 自然是向至高至大、至慈至圣、法力无边的皇后娘娘，献上自己最诚挚的忠！诚！啊...... ----------------- 对于新风向反应最快的，当属内廷宦官们了。 大朝会一结束，司礼监掌印魏老太监就行动了起来。 他吩咐下去，让家里人赶紧卖田地卖铺子。 以如今的行情算，他老魏的资产，怎么着也能卖个二三十万两白银吧？ 等银子到手，便将这笔巨款悉数孝敬给皇后娘娘。 到那时，他魏寻，在皇后娘娘心中的分量，岂不是要盖过褚鸿、福满、曾义那些个小辈？ 哼，他如今虽已年过花甲，但筋骨强健，想来，再为娘娘......哦不对，是再为咱大景效力个二三十年，绝对不成问题！ 然而，次日一早，一个消息便如重锤般敲在了魏寻的脑门上。 皇后娘娘表扬了东厂提督褚鸿，并亲口任命褚鸿为凤仪宫净房总管太监。 褚鸿得了任命，司礼监秉笔那身标志性的红袍都不穿了，整日里一身浆洗得泛白的蓝袍，在宫里头招摇过市，鼻孔似要怼到天上去。 魏寻嫉妒得两眼发绿，急忙四下打探，这才弄明白其中原委。 原来，褚鸿那厮并未像他一样琢磨着卖地献金。 而是将名下所有田产，分给了庄子上的佃户，分文不取！ 不仅如此，他还自掏腰包，给那些佃户们发放了过冬的粮食与棉衣。 同时，褚鸿在京城中的数十家铺面，除了几家售卖米面粮油的民生店铺继续平价经营外，其余的，竟在一夜之间，全部改建成了流民收容所！ 每日两餐，虽然只是些稀粥，却也足以让那些走投无路的流民，有了一个活下去的指望。 更绝的是，这家伙在每一个收容所门口，都搭了台子，不断宣讲皇后娘娘如天的恩泽，让流民知道，他们的活路，到底是谁给的。 “好你个褚鸿！”魏寻气得在房中暴跳如雷，“往日里瞧你浓眉大眼，也算忠厚老实，怎地当了几天东厂提督，就变得这般奸滑似鬼！竟抢了咱家的风头！” 嘶——此事，此事定要向陛下好好说道说道！ 东厂出了此等奸佞之臣，专会阿谀奉承，此乃国之不幸啊！ 当然，告状归告状，先进经验还是要学习的嘛。 魏寻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了策略。 他立刻停止了名下田产铺面的抛售计划，转而效仿褚鸿，开始大规模分发田契。 又唯恐家中那些管事、家仆阳奉阴违，坏了他的“忠臣”形象。 魏寻干脆将十几个干儿子尽数派了出去，一人负责一片区域，并下了死命令： “谁要是敢在这事儿上给咱家耍花样，克扣百姓，或是中饱私囊，不必等皇后娘娘发怒，咱家先亲手剥了他的皮！” 一时间，魏寻手下的庄园田产，倒是比褚鸿那边还要更早一步完成了“改革”。 相比于内廷太监们的“从心”，外朝的文武百官们，反应则要慢了不止半拍。 许多人依旧在家中闭门不出，或是三五成群地秘密聚会，权衡利弊，纠结万分。 内阁首辅陆贞言见此情形，心中焦急万分。 他深知，再任由这帮同僚糊涂下去，恐怕用不了三天，玉京城就要再经历一场远超宫变的血腥清洗。 于是，陆贞言以首辅之名，召集了在京的几位核心大臣，于自家府邸开了一场小范围的“碰头会”。 会上，陆贞言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家书，在众人面前一一展示。 那信，是写给他远在江南老家的父母兄弟的。 信中，陆贞言以不容置喙的语气，要求陆氏家族即刻将名下所有田产，全部分还给佃农，片亩不留。 而后，举家北上，迁居玉京城。 众人传阅完毕，皆是面面相觑，心中惊骇不已。 内阁次辅闻博远沉吟半晌，开口问道：“景初兄，若是......若是陆氏亲族之中，有人不愿配合，又当如何？” 陆贞言闻言，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瘦削的脸颊微微抽搐。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眼，从袖中又取出另一封信。 这封信的封皮上，赫然写着“江浙总兵杨廷凯亲启”的字样。 杨廷凯早年曾在陆贞言门下求学，陆贞言入阁之后，他更是处处以陆贞言门生自居，私下里甚至自比“恩师门下走狗”。 陆贞言之所以能在朝堂上与权倾一时的吴道齐分庭抗礼多年，江南兵权的支持，是其重要底气之一。 众人接过这第二封信，拆开一看，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信中，陆贞言用一种近乎冷酷的笔调，指示杨廷凯：若三个月内，陆氏宗族未能完成分地迁居之举，便请杨总兵即刻发兵，将陆氏全族上下，无论老幼，尽数锁拿进京。 倘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闻博远捧着这封信，只觉得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一时间，小小的会客厅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陆贞言这股子狠劲给镇住了。 终于，有人站起身，对着陆贞言深深一揖，道：“阁老......高义！下官，明白了。” 说罢，他不再停留，转身匆匆离去。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其余人也陆续回过神来，纷纷起身告辞。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大势已去的颓然与认命。 很快，会客厅内便只剩下陆贞言一人。 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枯坐良久，最终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喃喃自语： “皇后娘娘想要建立的，或许......正是那传说中，连古之圣贤都孜孜以求的‘大同世界’......” “可......可我们这些自诩读通了圣贤书的人，为何到头来，又放不下了呢？” 第121章 娘娘的恩情还不完！ 玉京城里的老少爷们儿，无论是土生土长的，还是外来逃难的，都觉得“天”变了...... 变得他们都快不认识了...... 往日里鼻孔朝天、吆五喝六的官差衙役，如今在街面上巡逻，撞见了百姓，竟会主动避让，脸上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朱紫权贵，如今也频频出现在街头巷尾。 内阁、尚书、国公、侯爷们，甚至亲自带着家仆，在街边支起粥棚，给流民施粥。 那场面，看得人啧啧称奇，直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城中大量的铺面，一夜之间被改造成了流民收容所。 一些高门府邸，甚至主动开放了偏院，供那些实在无处可去的妇孺老弱暂居。 以往只为达官贵人服务的御医，以及那些京中赫赫有名的民间圣手，也大规模地出现在了街头。 他们要么支起简陋的义诊棚子，要么三五成群，走街串巷，主动上门为那些病倒的流民诊治，嘘寒问暖，分文不取。 当然，某位不起眼的皇帝陛下也偷偷给李薇的行动打了补丁。 他将李薇简单粗暴的“无偿赈济”，稍稍做了些调整，改为了更具可持续性的“以工代赈”。 经过最初的救济后，流民中的青壮，大多恢复了些气力。 于是，在顾谨之的协调下，已经搁置了几十年的玉带河清淤工程、玉京城墙加高加固工程，京畿地区官道重修拓宽工程等等，立马热火朝天地重新启动了。 凡参与劳动的青壮，每日不仅口粮管够，还能额外领到一份回家，让妻儿父母不必再顿顿稀粥。 这消息一出，立时吸引了大批流民青壮报名。 朝廷招募人手修造各项工程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周边村庄。 刚刚分到土地的农民们，一听朝廷要用人，也激动了起来。 得益于厂卫系统铺天盖地的疯狂宣传，以及文人士大夫阶层出奇的默许与纵容。 如今，无论是城中流民百姓，还是乡下农人，都知道了，是谁给了他们活路，是谁把他们从那暗无天日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皇后娘娘的恩情，还得完吗？ 那肯定是还不完的！ 既然如此，朝廷要用人，他们岂能袖手旁观，干看着？ 工部衙门招募人手的告示才刚贴出去，整个玉京城瞬间沸腾了。 黑压压的人流，一股脑儿地涌向了各处招工点。 他们一边高呼着“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一边奋勇争先地报名。 那场面，着实将工部负责登记造册的官吏们吓得不轻，有几个胆小的，险些当场背过气去。 当然，事情并非总是一片和谐。 大朝会后的第五天，京中各家书院，包括国子监在内，竟自发聚集了数千名头戴方巾、身着儒衫的读书人。 他们齐齐来到承天门外，席地而坐，摆出一副要为民请命的架势，高声疾呼，要求朝廷“拨乱反正，清君侧，诛妖后”。 李薇听闻此事，一下子就火了。 她刚要飞出去杀人，却被一旁的福满拦了下来。 这死太监升任御马监掌印后，寸功未立，先前又给皇帝下过毒，整日里过得惶惶不已。 此时，他正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在李薇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他躬身进言道：“娘娘息怒，您若亲自出手，一击之下，那帮跳梁小丑固然灰飞烟灭，但这岂不是太过便宜他们了？” “依奴婢看，不如将此事交给重整之后的勇士营和净军去办。” “正好也把他们拉出来练练，省的总拿娘娘给的饷银，却半点力都不出。” 李薇闻言，略一思忖，觉得福满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再加上曾义这个“权阉”也跟着撺掇，李薇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半个时辰后，承天门大开。 还不等那些读书人反应过来，便见数以千计，身着崭新鸳鸯战袄的兵士，手持着儿臂粗细的木棍，如同潮水一般，呼啦啦地从宫门内涌出。 他们也不废话，抡圆了棍棒，见人就抽。 也不管打的是不是要害，力气都是下死了的。 棍棒如雨落下，打得那帮养尊处优的读书人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一时间，承天门外，哀嚎声、怒骂声、呵斥声、求饶声响成一片，如同山崩海啸一般。 附近几个街区的居民们，吓得赶忙紧闭门窗，生怕被殃及池鱼。 李薇则带着福满与曾义二人，饶有兴致地站在城楼之上，俯瞰着下方混乱的景象。 蓦地，李薇伸出纤纤玉指，指向人群中一个打得尤其卖力的勇士营校尉，点评道： “那个家伙，出棍又快又准，是个人才。” 福满闻言，连忙躬身谄媚：“娘娘圣明！奴婢看着，他还留着余力呢，兴许，他怕抽得太快，娘娘您看不清？” 李薇欣慰颔首：“嗯，既忠且勇，是个可造之材，回头给他提拔提拔。” “喏！奴婢遵旨！”福满乐呵呵地应承下来，心中已在盘算着，该给那校尉安个什么职位才好。 一场声势浩大的玉京读书人“暴动”事件，就这么虎头蛇尾地落下了帷幕。 数千名参与静坐的读书人，被打死打伤超过半数。 剩下的那些，无论伤势轻重，也尽数被押入诏狱，只等着验明正身，按图索骥。 紧接着，便是缇骑四出，该抄家的抄家，该抓人的抓人，该分地的分地。 毕竟，能在玉京城中各大书院，尤其是国子监读书的学子，寻常百姓出身的，估计凤毛麟角。 李薇本以为，自己这般酷烈手段，后续八成会引来士大夫阶层更为激烈的反弹。 结果，预想中的反弹没等着，却等来了一封来自南边衍圣公府的奏表。 本代衍圣公，在奏表之中，引经据典，洋洋洒洒数千言，核心意思只有一个： “天子”之说，已不足以彰显当今陛下之圣德。 从今往后，大景皇帝陛下，不该再称“天子”，而应尊为“天父”。 如此一来，既然陛下都是天父了...... 那......八景山的天降伟人，大景王朝永远的太阳，名教的捍卫者，儒文化的正统传承人，永远伟大永远正确的皇后娘娘，其尊号自然也该水涨船高，称为“天母”才是。 此表一上，朝野震动。 紧接着，京畿各大学派的领军人物，纷纷上书附议。 对衍圣公的奏表赞不绝口，高呼衍圣公不愧是衍圣公，当真是高瞻远瞩，高屋建瓴，高下立判，高风亮节，高山流水...... 总之，一切赞美之词，都离不开一个“高”字。 于是乎，自打两千多年前，人主以“天子”自居；一千年前，赵穆之乱，女主临朝，僭称“天后”。 今日，“天父”和“天母”竟也出现了。 这世界，终于颠成了大家都看不太懂的样子...... ...... 乾元宫，御书房。 顾谨之默默地，把英文计划书放到了蜡烛上，点燃，随后丢进了旁边的火盆。 ============ 作者菌牛逼坏了哈，新冠最难受的前三四天竟然没断更，哈哈哈哈。 不过，两更还得维持几天，容我缓口气，理理思路。 第122章 中原变局 玉京外城，广安门。 城门楼前，摆了两把圈椅。 李薇与顾谨之并肩坐着，静静凝望远方。 两人身后，只有曾义一人抱着拂尘杵在那儿，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其余随从都被远远支开。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道浓重的烟尘如巨龙般翻滚着，缓缓压向玉京。 礼国公所率的京营大军——回来了。 之所以让礼国公在这个节骨眼上带兵回京，是因为昨天，顾谨之收到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南边的战场，出大事了。 徐允成十面张网、四正六隅的剿贼方针，其中极为重要的一环，就是同城调拨过去的边军精锐。 结果，同城的总兵官，也不知是昏了头还是立功心切，居然离开营垒，轻敌冒进，一头扎进了流寇主力预设的口袋阵。 一万多精锐景军，被十几万人围攻，连个水花都没扑腾起来，就全军覆没了。 流寇主力借着此战撕开的口子，一口气冲出了徐允成苦心经营了两年的包围圈。 兵锋直指中原腹地的重镇——封州。 徐允成虽然拼死拼活，紧急调度，暂时在封州城下挡住了流寇的第一波冲击。 可流寇此时已然席卷了好几个府县，裹挟百姓数十万，声势愈发浩大。 更让朝廷颜面扫地的是，近日，陆续开始有大景经制官兵，直接打出了反旗投贼。 徐允成失了这支精锐，流寇实力却大幅增强，此消彼长之下，中原战局已成糜烂之势。 这一下，李薇就有点麻爪了。 玉京城的大动作才刚刚开始，她这个新晋的“天母娘娘”要是离京，底下那些被她震慑住的官员勋贵，会不会又生出些别的心思，那可就不好说了。 她自忖，只要是脑子清醒的，就该明白她只是去平叛，不是翘辫子了。 敢在她离京期间搞小动作，回来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拉清单。 可这世上，偏偏就不缺蠢货，以及大聪明。 此时回想起来，李薇其实有些尴尬。 怪不得前几天，顾谨之在讲计划时，会把平定流寇摆在行动的首位。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对如今中原的战局早有预判，还是纯粹出于某种她难以理解的政治直觉。 面对此时的局势，李薇甚至异想天开地提议： “要不，干脆放开口子，把流寇主力勾引到这里来？到时候，我直接一波给他们全扬了，省得费事。” 顾谨之当即就否了她这个念头。 “流寇若北上千里，沿途州府县城，不知要糜烂多少地方，祸害多少无辜百姓。” “别以为他们打着‘义军’的旗号，就真是来替天行道的。” 李薇撇撇嘴，没再坚持。 但考虑到中原战局危如累卵，实在拖延不得。 两人商议之后，最终决定，先把礼国公这位“国丈”，以及由他亲自操练了半年有余的京营大军，调回玉京。 如果礼国公和他手下的兵马，能压得住玉京的场子，那李薇就可以放心离京，先去把流寇给料理了。 望着远方越来越清晰的行军队列，烟尘几乎要遮蔽半边天际。 顾谨之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李薇耳中：“苏陌找到了。” 李薇微微一怔，侧头看他。 “人在通县，病得起不来身。”顾谨之继续说道，“我已经派了御医过去，看看能不能救回来......你......要不要抽空过去看看？试试你的净化之力，对他管不管用？” 李薇脑子一转，这才反应过来“苏陌”是哪个。 进观天镜前，对着自己发骚的那个道士？ 她秀眉微蹙，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去，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顾谨之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也未坚持，话锋一转，又道：“闵子墨还没有消息，流寇平定后，整编军队的事情，只能先交给徐允成负责了。” 接着，他的神情变得严肃，郑重提醒。 “你这次，要速战速决，办完事情不要停留。” “也别在那边练兵。” “玉京......更需要你！” 顾谨之的本意，是想等闵子墨过来汇合后，再让李薇出动。 由李薇出手消灭流寇中的死硬分子，顺势震慑徐允成那边，几乎已经藩镇化的大军， 然后闵子墨跟上整军，一口气夺回中原大军的兵权。 可惜，闵子墨迟迟不现身，顾谨之甚至担心，这家伙不会也跟苏陌一般，被“江雪”的天眷压成废人了吧？ 现如今，没法再等了，只能先把流寇按死。 想来，徐允成见到这位“天母娘娘”的天罚，只要脑子没坏掉，就不会生出二心。 而，顾谨之口中的“练兵”，指的是李薇最近的所作所为。 自从她以雷霆手段震慑了满朝文武后，便一头扎进了“练兵”的大业之中，乐此不疲。 她不仅亲自给禁军、勇士营、净军中的大头兵们发饷，还事无巨细地关心每个兵士的日常饮食起居。 后来觉得不过瘾，她干脆跑去了校场，亲自指挥起了大练兵。 什么唱军歌，什么整军纪，什么新时代军人的新风貌......一套套的，花样层出不穷。 经她这么一折腾，三部兵马实际战力提升了多少，暂时不好说。 但兵士们着实感动得涕泪横流，恨不得为娘娘抛头颅洒热血。 若非帝后二人在外面表现得感情甚笃，这帮丘八恐怕早就提兵上洛，痛陈利害了...... 李薇听着顾谨之的叮嘱，正想随口敷衍两句。 没想到，站在后边儿的曾义，手中拂尘轻轻一甩，顶端雪白的马尾鬃毛，不偏不倚，恰好扫过了顾谨之的头顶。 随即，他捏着嗓子，尖声道： “陛下！您怎么跟娘娘说话呢？咱娘娘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须陛下您来置喙？” 李薇一听，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对啊！就是这个理儿！ 她抬起手，也没回头，只是朝着曾义所在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 顾谨之缓缓扭过头，清冷的视线落在曾义那张谄媚堆笑的脸上。 他没有出声，只是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几个字：“咱们，出去，算账。” 曾义脸上的笑容一僵，身子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他眼珠子一转，极为机灵地横跨出一步，不偏不倚，正好站到了李薇的侧后方。 如此一来，顾谨之再想用眼神威胁他，无论如何也绕不开李薇的视线了。 “呼——” 顾谨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懒得再跟这个演戏演上了头的“死太监”计较。 他重新将脸转向李薇，神情已恢复了平静与严肃。 “我知道你不喜欢政务，但现在，你说的话，比圣旨管用。” “在南下前，有些大事......” 他话未说完，忽然有个小太监，捧着个紫檀木长条盒子，小跑着过来了。 见到李薇，他喜滋滋地磕头，“启禀娘娘，又有新画完工了，您要不要过目一番？” 第123章 京营不堪用 李薇一听又有新画完工，注意力立时被吸引了过去。 至于顾谨之说的什么大事，在她看来，晚一会儿再听，也无所谓。 “小曾子。”她轻唤一声。 “唉！” 曾义赶忙上前，从那小太监手中接过紫檀木盒，熟练地抽开盒盖，取出一卷精致的画轴。 他随手将木盒塞给小太监，而后小心翼翼解开画轴上的明黄丝绦，在李薇面前，将画卷缓缓展开。 只见画上，李薇身着英武戎装，跨坐在一匹神骏的雪白战马上。 她一手斜指向天，一手牵着马缰，望向画外的目光深邃平静。 战马则是奋起前蹄，昂首嘶鸣，好不威风。 整幅画的姿态与构图，1:1复刻了那幅经典的《跨越阿尔卑斯山圣伯纳隘道的拿破仑》。 李薇看得连连颔首，这皇家画院里，确实藏龙卧虎，能人不少。 虽是半工半写的风格，但两日就能完成，确实难能可贵。 她满意吩咐道：“不错，不错，拿去刊印吧。” 小太监闻言，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得了天大的赏赐一般。 他从曾义手中接回画作，仔细卷好，恭恭敬敬地收入木盒，一溜烟地退下，赶着去办事了。 让画师为自己绘制肖像，倒并非李薇爱慕虚荣，而是有着实实在在的用途。 随着厂卫系统不遗余力的宣传，京畿百姓无不感念皇后娘娘如天之德。 家家户户，基本上，都供奉了李薇的长生牌位。 一些家境好些的人家，觉得单单供个牌位不足以表达敬意。 便四处寻摸，想请一幅“天母娘娘”的画像回去，日夜瞻仰叩拜。 然而，当朝皇后的容貌，岂是寻常百姓能轻易见到的？ 市场便是如此，你不去占领，便会有各路“友商”替你占领。 察觉到画像背后潜藏的商机，不少奸商，乃至一些会道门组织，全都行动起来。 他们将四处搜罗来的“某某老母”、“某某菩萨”的旧画，随意改个名目，堂而皇之地摆上货摊，居然引得百姓争相抢购，一时之间供不应求。 李薇曾偶然得到过一张市面上流传的《天母娘娘降真图》。 画上，那位体态臃肿、面如银盘，活脱脱一养尊处优的地主婆模样的白胖老太太，险些没把她气晕过去。 于是，在李薇的严令下，皇家书画院的画师们尽数出动，加班加点，开始创作一系列以李薇真实容貌为蓝本的肖像画，随后交由皇家印书局精心刊印，向民间发行。 玉京新政推行至今不过十日，已有多幅不同主题的“天母圣像”刊印面世。 每一次，都在民间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抢购热潮，其火爆程度，远超任何年画或神仙图。 其中，比较受欢迎的有： 《天母娘娘在建极殿》、《天母娘娘与收容院的孤儿在一起》、《天母娘娘视察玉带河清淤工程》、《天母娘娘大点兵》、《天母娘娘玉音指示：官道一定要平！》...... 想来，以民间对李薇的爱戴，今天这幅《天母娘娘跃马定乾坤》一旦上市，必然又要在玉京城内造成洛阳纸贵的盛况。 顾谨之看着李薇喜气洋洋的模样，再想到她近些日子的窒息操作...... 包括但不限于频繁发行肖像画、让百官上朝前齐唱《国际歌》、在城门城墙及权贵府邸临街的院墙上刷大字标语，等等等等...... 他的眼角就是一阵抽抽。 这女人，但凡把精力用在正事儿上，自己构思的很多国策，怕是早就顺利施行了。 特别是她迷上“练兵”后，自己见她一面都有些难，还得靠着迎接礼国公的当口，才能好好说几句话。 结果，还摊上曾义那么个更不靠谱的，这团队，实在太难带了。 见李薇看完了画，他正想继续刚刚的国策话题...... 广安门外的官道上，忽有一队骑士打马而来。 为首一人膀大腰圆，体型比其他人明显大出一圈，骑在马上，就仿佛骑在骡子上，比例极不协调。 李薇与顾谨之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对“礼国公”的情况有所了解。 虽然没有继承记忆，却通过那极具辨识度的体型，一眼认出这位“国丈”。 见人来了，两人一同起身，迈步来到城墙垛口边。 礼国公乍然见到城上的女儿，以及皇帝女婿，兴奋的浑身肥肉直打摆子。 他喝令身后家丁亲卫驻马，肥硕的身躯蛄蛹几下，极为艰难地想要下马。 哪知，他的屁股才刚离开马鞍，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 “嗷——嗷嗷——”礼国公四肢乱舞，在半空中发出一连串惊恐的尖叫。 待他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地落在了坚实的城墙之上。 面前站着的，正是笑吟吟的帝后二人。 他觉得身子骨有些软，可脑子却清醒的很。 这些天在京西大营，他早就通过各种门路，把京中发生的大事打听的一清二楚。 自然也知晓，他的女儿，已经成了“神仙”。 这个“神仙”，可不是夸大...... 是那种，能动不动降下天罚的，活在世上的神仙。 那么刚刚自己飞起来，也定是女儿的手段无疑。 因观天镜对身份的合理化，他并未感觉哪里不对，只觉得与有荣焉。 礼国公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就要下拜。 顾谨之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温声道：“此处没有外人，国丈便不必拘泥这些虚礼了。” 李薇也跟着说：“对对对，你就别跪了。” 身高超过两米，体型好像一个米其林轮胎人般的礼国公，听女儿这么一说，浑身上下的肥肉一阵颤抖。 看他那副眼圈泛红，嘴唇哆嗦的模样，竟像是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李薇觉得场面有些辣眼睛。 顾谨之似乎察觉出她的窘迫，赶忙岔开话题：“京营情况怎么样？还能打吗？” 说到军务，礼国公的胖脸一垮，长吁短叹起来。 “唉——唉——” “不好，特别的不好！” “账面上，京营该有兵30万，实际上，已不足三万。” “除去老弱病残，能战的，连一万也没有。” “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呐！！！” 顾谨之对此早有预料，倒没什么好惊诧的。 不过，若京营真的只有一万人能战，就算加上御马监麾下那一万多的人马，还有厂卫的一万多人...... 仅是维持秩序，应当没有问题。 可李薇南下期间，若赶上蛮人入寇，这点兵，就不够用了。 第124章 先外后内 李薇与顾谨之交换了一下视线，彼此都从对方的眸底读出几分沉重。 他俩先前计算过...... 李薇直接飞去封州，解决掉流寇高层并不困难，一天足矣。 可流寇并非只有封州城下那一股，其势力几乎蔓延整个中原四省。 徐允成那套十面张网、四正六隅的剿匪方略，因一点被破而宣告破产。 如今，已有不少流寇窜入了邻近省份，局面近乎失控。 想要中原彻底安定，李薇即便全力施为，四下救火，把流寇全数击溃。 可是，总不能把上百万流寇以及其中裹挟的百姓全部杀死吧？ 至于甄别，李薇一人，根本做不来。 因此，算上等待官兵收拢降卒、防止主力溃散后化为散兵游勇祸害地方的时间，即便再怎么压缩，她也得离开玉京两个月以上。 而最近这两个月，偏偏又是东北蛮人最喜欢南下劫掠的时节。 过去两年，蛮人内部皇权更迭，没顾得上入关。 可今年，锦衣卫递上来的密报显示，蛮人的新皇已经坐稳了位子。 今年，他们必然再次兴兵，侵扰京畿地区。 倘若蛮人入寇之时，李薇恰巧不在京中，而京畿的兵力又如此空虚...... 到时候，新政的成果，怕是要尽数化为泡影。 更严重些，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权贵起了歹心，里应外合，玉京城都可能守不住。 以蛮人动辄屠城的凶残本性，一旦他们攻入玉京，这城中百万生灵..... 光是想想，便让人不寒而栗。 李薇心头火起，声音也带上了几分燥意： “要不，咱们先外后内！我直接去把蛮子的丰京城给犁一遍！反正收拾他们不用考虑什么善后，我打完就回来，顶多一两天的功夫！” 礼国公听着女儿这石破天惊的言语，额头上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什么时候，那群“满万不可敌”的蛮人，竟成了地里的萝卜白菜，说犁就能犁了？ 怪不得自家闺女能压服整座玉京，把朝廷那帮文官收拾得服服帖帖...... 就这股霸气，当朝的太祖爷，怕是也没法跟她比。 旁边的曾义反应极快，听了李薇想法，立刻躬身，尖着嗓子高呼：“娘娘英明神武！一统寰球，指日可待！” 顾谨之闻言，眸子也是一亮。 这回，是他钻牛角尖了。 先前光想着“攘外必先安内”，却忽略了，安内需要漫长的善后，还需要稳定地方。 既耗费时间，又耗费人力物力。 可对付外敌，却简单直接得多。 李薇只需飞临丰京上空，对着他们的皇宫、兵营、权贵府邸来上几道剑气，想来，他们短时间内，也就没那个闲情逸致南下劫掠了。 啪！ 顾谨之右拳猛地击在左掌之上，沉声道： “好！就这么办，先外后内！只是可惜了，原本还想着，借蛮人的血，来收拢浮云铁骑那帮骄兵悍将。” 李薇伸手，在他胸膛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语气轻松：“你呀，就是顾虑太多。收拢军队哪里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莽过去就是了！” 顾谨之被她噎了一下，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曾义见缝插针，马屁紧随而至：“皇后娘娘千秋万代！圣明烛照！” 李薇心情大好，又看了眼满头是汗，还有点打摆子的礼国公。 她啧啧两声，道：“我说.......爹......咳咳，您老人家胖成这样，也该活动活动了，走，咱们在这城墙上遛遛弯儿，带您减减肥！” 话音未落，她便率先迈开步子，沿着城垛走了起来。 顾谨之与曾义连忙跟上，礼国公也擦了把汗，亦步亦趋地追在后头。 期间，礼国公那对儿小眼珠，一直在顾谨之和自家女儿身上来回打转。 他有些闹不明白，这位皇帝女婿和他女儿，相处的模式咋这么怪异呢？ 一边走，李薇一边眺望着远处已经开始安营扎寨，绵延数里的京营大军。 她觉得，自己未来一段时日，又有新的事情可做了。 到时候，把宫里那帮经过她“悉心调教”的小子们派过去，充当教官。 队列操练起来，《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高唱起来，再配合上她刚刚摸到点门道的精神引导...... 相信过不多久，京营也会变成她李薇的形状。 不同于李薇，顾谨之此刻却有些憋得慌。 今天两次想开口提及政务，都被意外打断。 再想说，却见李薇兴致颇高，他又有些不忍打搅了。 但是，一想到陆贞言那帮人，每当自己提出一项新的改革举措，他们总会拐弯抹角地探问“皇后娘娘是否知晓此事”，顾谨之便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很确信，“拯救即将灭亡的大景王朝”，并非单纯消灭内外敌人那么简单。 想来，应当要在根子上，让大景重新焕发生机。 如同现实历史里，那几次王朝中兴一般。 为了赢得考验，顾谨之还是开了口：“江......梓童，无论是中原战局的糜烂，还是东北蛮人的威胁，其实都是表象。” “往深处看，国家的积贫积弱，才是所有问题的根源。” 李薇不知道顾谨之什么意思，脚步微微一顿。 跟在最后的曾义抢先一步，尖声道：“陛下，娘娘特意陪国丈散散步，您不要总讲这些事。” 顾谨之面色微沉，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半步，用龙靴底暗暗碾向曾义的脚尖。 可惜，普通人去踩一阶武者，这一下，不痛不痒。 顾谨之胸中微滞，索性不再理会他，接着先前的话头。 “单说财政问题，如今京中，宝钞与白银混用，旧有的钞法弊端丛生，其中大量的疏漏与不合时宜之处，亟待革新。” “朕决定，建立白银准备金制度，让画院研究新的，防伪纸张和防伪颜料。” “搭配停止滥伐和旧钞回收的新政策，逐步恢复朝廷信誉，为下一步，发行新钞做准备。” 礼国公听到这儿，明白了顾谨之的想法与目的。 他老人家经商经了半辈子，半年前才赶鸭子上架，被皇帝派去京营整训兵马。 他太清楚纸币的优势和白银的弊端了。 如果新钞币值稳定，确实能够缓解大景如今白银供给不足，银贵而物贱的局面。 此举，对国家财政的改善，绝非一星半点。 可，他同样有自己的忧虑。 看了看一言不发，还在懵逼的女儿，又看了看神情郑重的女婿。 礼国公斟酌了一番措辞，道：“发行新钞固然是好事，可旧钞已经搞坏了朝廷名声......若是新钞发行后，遭到民间大量挤兑，朝廷恐会白白损失手中白银啊。” 李薇也看向顾谨之，想听听他怎么说。 顾谨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只需向内阁吹风，后面的事情，朕来办，肯定能够控制住局面。” 李薇思索片刻，点头，“政务上的事情，你看着办就行。” 说着，她的目光重新转向城外的大军。 “我的事多......我要，把精力，放在，军事上面。” ============ 昨天尝试着写了三章，结果高估了自己，第三章写完整个人都虚脱了。 看在作者菌这么努力的份上，求“用爱发电”，嘿嘿。 观天镜这段，作者写了些想法在作者说，有兴趣的大大请移驾。 第125章 闵子墨到来 在顾谨之的安排下，京营与外城守军的换防进行的有条不紊。 如此，御马监旗下的三部兵马得以收缩兵力，更加如臂使指。 其中，禁军和勇士营负责守备内城。 宫城则交给了所剩不多的净军和会些拳脚功夫的太监。 不过，最令顾谨之松口气的是，李薇这几天终于消停了。 顾谨之上朝，她便一同坐在龙椅上散发寒气。 顾谨之召集阁臣议事，她也在一旁陪着。 如此一来，顾谨之推行政令的阻力骤减，万事顺遂。 顾谨之是畅快了，可朝臣们却麻爪了。 如今，他们人人出门前都要备好遗书，面见皇帝皇后时，更是一个个的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明明玉京秋意已浓，天气已然转凉。 可他们却整日里满头大汗，日子比三伏天还难熬。 尤其是早朝前，雷打不动的《国际歌》时间。 之前，不少人还敢滥竽充数，哼哼哈哈地敷衍了事。 如今，一个个唱得声嘶力竭，神情肃穆，仿佛下一刻就要入党似得。 这样的日子一晃便是三天。 第四天清晨，礼国公终于递上奏报，京营已顺利接管外城防务。 原外城守军中的精壮之士，尽数打散编入京营各部。 至于那些老弱病残，有家有室的，便准其还家，参与分田分地的善政；无家可归的，则由朝廷出面组织，或参与军垦，或重新婚配，开始新的生活。 眼见玉京城内的局势已基本稳定下来，用早膳时，李薇便向顾谨之提议： “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出发去丰京。” “按我现在的速度，顺利的话，天黑前就能回来。” 顾谨之正欲答应，暖阁外，褚鸿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启禀娘娘......咳咳......陛下，”褚鸿躬身禀道，“承天门外来了一位壮士，自称是娘娘与陛下的故人，想要进宫觐见。” 说完，他还大体描述了一下那人的形貌特征。 李薇与顾谨之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 听褚鸿这番描述，来人十有八九，便是闵子墨了。 他们仨进观天镜时，“出生点”都在宫中，所以很快便聚到了一处。 为了寻找闵子墨和苏陌的下落，厂卫的探子几乎跑遍了京畿之地。 如此花了二十多天，才在通县的一家医馆里，找到了只剩半口气的苏陌。 可无论厂卫如何搜寻，闵子墨却始终没有音讯。 本以为这家伙因为李薇的压制，没抗住第一波危机，已经嘎了。 没想到，时间过去一个月，他竟然主动现身了。 顾谨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眉头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他望向褚鸿，沉声问道：“来人......身体情况如何？” 褚鸿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据实答道：“回陛下，那位壮士气宇轩昂，神完气足，单看那份气势，恐怕是一位三阶中的好手。” 听了这话，顾谨之的眉头锁得更紧。 他挥手让褚鸿先退到殿外候着，随后与侍立在李薇身后的曾义对视一眼。 李薇见他迟迟不传人觐见，反倒陷入沉思，心中也泛起了嘀咕，却没有开口催促。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丰京之行，思考着，等到了目的地，要用什么姿势“除蛮”才有意思。 至于顾谨之在打什么主意，等他主动说就是。 片刻之后，顾谨之转向李薇，语气带着几分探究：“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薇被问得有些有些茫然，“啊？” 顾谨之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陌被你压制，病的起不来床；我刚进来时，也是身中奇毒，险些丧命；就连曾义，他身为曾家人，有特殊优待，开局同样一身是伤，而且......” 说着，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曾义的胯下。 “权阉”曾公公只觉得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陡然一凉，差点当场破防。 他眉毛一竖，往李薇身边靠了靠，捻起兰花指，不依道：“娘娘，您瞧瞧陛下，他......他这般为上不尊......” 李薇没搭他的戏，因为，听了顾谨之的分析，她的心中同样一凛。 顾谨之不清楚自己具体的数值强度，只能通过现象倒推本质。 可她自己是清楚的......她可是史无前例的养血100点。 所以，见到病歪歪的顾谨之，见到一身是伤还少了个零件的曾义，甚至听说卧病在床的苏陌，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如今，却蹦出个闵子墨这样的“异类”。 事情顿时显得有些古怪起来。 她摆了摆手，示意曾义先消停些，别在这节骨眼上耍宝。 没了他在一旁插科打诨，三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恢复了应有的严肃。 李薇纤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沉吟道： “你这么一说，倒的确有些道理。” “闵子墨是九十五，苏陌是九十四，两人相差无几。” “为什么一个是病秧子，另一个却生龙活虎，还是三阶武者？” 她忽然想起，刚进入观天镜那天，顾谨之反复强调过的“变故”，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追问道：“你的意思是，闵子墨......是那个变故？他有问题？” 不等顾谨之回答，一旁的曾义却摇了摇头，难得正经地开口：“我爷爷前两年无意间提过，说闵子墨气运非同凡响，未来定有大造化......或许......他的‘天眷’超出了他的天资？” “大造化？”李薇更好奇了，“什么大造化？” 曾义苦着脸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爷爷跟我太爷爷一个德性，说话总是云里雾里的，让他说个明白话可难了。” 顾谨之手中捏着一双银箸，眸色深沉如夜。 良久，他忽然开口，“究竟有没有问题，还是得见上一面再说。” 话音落下，他看向曾义：“你们曾家人，在镜中世界，有没有办法与外界联络？” 曾义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顾谨之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叩几下，语气平缓：“现在有了......记住，待会儿我问你能不能联络，你就说，可以，但是需要时间。” 曾义与顾谨之自小便厮混在一处，彼此间的默契早已深入骨髓。 无需顾谨之详细解释，他已心领神会，比了个ok的手势。 接着，顾谨之又看向李薇，神情严肃，“记住我说过的话，你是四阶！别说漏嘴，别显摆！” 李薇也学着曾义的模样，比了个“ok”手势。 一切安排妥当，顾谨之这才深吸一口气，扬声对暖阁外候着的褚鸿道：“宣吧。” 第126章 邪祀 乾元宫，暖阁。 早膳早已被宫人撤下，四周再无旁人。 李薇、顾谨之、曾义，以及刚刚入宫的闵子墨，四人围坐于一张紫檀圆桌旁。 与身形纤细的李薇，以及体格匀称的顾谨之、曾义相比。 闵子墨往那儿一坐，便显得魁梧了不少，几乎大了整整一号。 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在李薇的面容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了右手边的顾谨之，声音沉稳，直入主题： “我醒来时，身处浮云关外，一处景军的烽火墩台内。” “三阶初入的修为，身份似乎是边军的一名普通士卒。” “其他守台的兵士都死了，但我没有遭遇敌人......” 说到此处，闵子墨微微停顿，眉头紧紧锁起，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了？”顾谨之的声线平稳，听不出情绪。 闵子墨沉声道：“我的修为，与我的身份，并不相符。” 顾谨之心中了然，在他听到闵子墨对自己身份的初步判断时，便已想到了这一层。 三阶修为，放眼整个大景军中，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以闵子墨的实力，即便放在精锐云集的浮云关防线，至少也该是个总兵，绝无可能仅仅是一名戍守墩台的小兵。 曾义此刻更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个方面： “我爷爷说过，观天镜中，‘武’位的初始危机，是所有身份中最凶险的，你醒来后，真没遇到危险？” 闵子墨微微颔首：“我的老师知道我要选‘武’后，也有过类似的告诫，所以，这事很古怪。”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自己的推测：“我怀疑，观天镜，恐怕......是出了什么未知的变故。” 顾谨之双眸微眯，不动声色地审视着闵子墨，并未立刻接话。 曾义却忍不住开口：“不至于吧？我曾家掌握观天镜百余年，年年都有天骄入镜，从没出过什么岔子。” 闵子墨的视线从顾谨之脸上扫过，又掠过曾义，最终，却定格在了李薇的身上，神情肃然：“来的路上，我听到一些关于江小姐的传言。” “据说，你以一人之力平定了肃王之乱，随后又压服了满朝文武。” 他笃定般问道：“江小姐，你的修为，应该不止三阶吧？” 尽管闵子墨并不完全相信市井传闻中，那些关于李薇一口气吹死数千叛军的夸张说辞。 但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将偌大朝局掌控到如此地步，这份能耐已是骇人听闻。 李薇听他问起，毫不隐瞒，坦然道：“四阶。” 闵子墨的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转回头，重新对上曾义那双带着几分不解的眸子，继续说道：“观天镜开启百余年来，三阶的修为上限，有被打破过吗？” “呃......”曾义一时语塞，神情略显郁闷。 闵子墨的目光再次转向顾谨之：“顾大少，江小姐能凭一己之力救下我与我的小队，想来，养血的根基，绝不止93点。” “或许，不比沈瑶池弱，甚至更强！” 他对自己的判断无比笃定。 当时颠倒域内的情况，换了三阶巅峰时的沈瑶池来，或许能掩护他们顺利撤退。 但凭她自己一人，绝对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闵子墨接着说，“然而，沈瑶池进入观天镜时，修为也不过是二阶初入的境界。” “我曾估算，此次入镜，我最多能达到一阶巅峰，而江小姐，大概会在二阶中段，或是二阶巅峰。” “可事实却是，江小姐如今是四阶，我莫名其妙成了三阶，而你和曾少......” 他话未说尽，意思却很明确。 至于曾义身上的一阶气息...... 入镜前，丁破军与他讲过曾家人在观天镜内的特殊，他不会以此衡量曾义的“天眷”。 将这些推断一一讲明后，他凝视着顾谨之，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镜中世界的力量体系，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顾谨之的语气依旧听不出波澜，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闵子墨抿紧了嘴唇，神情中同样充满了困惑：“我也想不通。” 顾谨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反而话锋一转，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江雪，是帝后？” 闵子墨收敛了脸上的困惑，答道：“进入京畿地区之后，四处都能听到你们的事迹，结合天家姓顾，并不难推断。” 顾谨之微微颔首，继续追问，“既然你拥有三阶修为，为什么现在才到玉京？” 听到这个问题，闵子墨的神情骤然变得无比严肃。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醒来后，身上是景军的制服，为了避免麻烦，一直昼伏夜出，入了浮云关后，我想找个大户，弄件寻常衣服。” 说到此处，他的神情陡然阴沉下来，双拳不自觉地握紧。 “结果，恰好撞见一个劣绅，正在村子祠堂举行邪祀，想要血祭一对童男童女！” 接着，他将自己如何斩杀地主和恶奴，又如何被童男女的父母感恩戴德的事情一语带过。 然后，重点讲述了当晚的诡异经历。 “我原本不想在村子里过夜，但他们太过热情，天确实也黑了，便想着，待一晚便待一晚，也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村里报复。”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那晚，我睡得很沉，甚至失了警觉！等醒过来时，这才发现，整个村子......一个人都没有了！” “后来，我在前一天举行邪祀的祠堂中......找到了他们......” 闵子墨的声音艰涩，“那时，他们已经变成了，数十具......森森白骨！” 他说到这里，连李薇这个不着调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小拳头死死握着，俏脸阴沉。 好家伙好家伙，新政期间，有人敢在她的地盘上搞事儿？ 她正要发飙，桌下的手掌却被一只大手覆住。 李薇脸一黑，反手掐住那人手背，“轻轻”一拧。 顾谨之脸皮抽了抽，风度却维持住了。 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将通红的手背隐在身后，他问闵子墨：“然后呢？” 闵子墨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好半晌才道：“祠堂正中，多了个鲜血凝结的怪异图案，图案上空，飘着一枚血色珠子。” “我本想靠近些查看，没想到才进祠堂，那血珠子竟然直接飞进了我体内......”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当时，我的修为便从三阶初入提升到了三阶巅峰，现在，仍在缓慢提升......大概，十天内，可以抵达四阶......” 第127章 人才啊 听完闵子墨的讲述，暖阁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是，三人的沉默，缘由却截然不同。 李薇蛾眉微蹙，她思虑的，是邪祀本身。 一次性屠戮整个村子，手段还如此诡异...... 下三阶武者能做到吗？ 还是说，自己的实力打破了世界上限，土著里，也因此出现了中三阶？ 看来，等自己从丰京回来，这事儿得好好查查。 敢在她的地盘上搞这种灭绝人性的勾当，简直是活腻歪了！ 顾谨之与曾义的心情同样沉重，那数十具森森白骨的描述，让他们感到一阵阵发寒。 然而，相较于屠村事件的诡异，他们此刻更在意的，是闵子墨那匪夷所思的实力提升。 良久，顾谨之的目光从闵子墨身上移开，转向对坐的曾义，语气凝重了几分： “闵子墨说的没错，镜中世界，恐怕真的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变故。” 他顿了顿，“你立刻想办法联系一下你爷爷，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义闻言，摊了摊手：“我说大之哥，哪有那么容易啊？我向外传递消息，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一来一回，啥时候收到回复，也说不准。” 顾谨之的面沉如水：“无论用什么方法，耗费多长时间，必须联系上！” 曾义撇了撇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好吧好吧，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准备，尝试联系。” 闵子墨听到两人的对话，锐利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惊异：“观天镜之中，竟然还能与外界联络？” 曾义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对着闵子墨抬了抬下巴，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自然！我们曾家人嘛，总得有点压箱底的特权不是？嘿嘿，不过就像我说的，想收到回信，得耐心等着。” 他这话，半真半假，自己又加了不少戏份。 闵子墨微微颔首，神情似乎松弛了些许：“能联系上就好，至少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顾谨之眼角的余光，悄然扫过闵子墨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见他这般反应，眸底的沉色又浓了几分。 李薇等他们计议已定，这才第一次主动向闵子墨发问，声音清冷：“你说的那个村子，具体在什么方位？” 闵子墨回忆了一下，答道：“在浮云关西南方向，大概四五十里路程，位于八景山的南麓，地势比较偏僻，周围少有人烟。” 李薇轻轻颔首。 她能御空而行，只要有个大致的方位，对她而言，找到那个村子并不困难。 【等从丰京回来，顺道去看一眼。】她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回答完李薇的问题，闵子墨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向顾谨之，关切地问道：“对了，顾少，你们找到苏陌了吗？” 顾谨之点头：“找到了...在通县的一家医馆里，情况不太好，病的有些厉害。” “我已经派了太医过去照料，只是......能不能治好，尚未可知。” 闵子墨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是什么身份？实力如何？” 顾谨之简短回应：“落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手无缚鸡之力？”闵子墨下意识攥紧了双拳，骨节微微泛白，他有些失神地低声念叨，“怎么会......” 他抬起头，问：“怎么不把他接到玉京来？” 不等顾谨之开口，一旁的曾义便替他回答了：“不是不接，是他病得太重，一路颠簸，怕是撑不到玉京就得散架了。” 闵子墨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隐去情绪，没再多说什么。 顾谨之依旧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闵子墨从出现到现在，无论是讲述自身经历，还是询问苏陌的情况，其间的神情、语气、乃至细微的动作，都显得太过正常，正常到......让他找不出一丝破绽。 可越是如此，顾谨之心中那份莫名的不安就越是强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种种揣测，做出了决定。 他看着闵子墨，声音平稳：“闵子墨，你确定，即将突破到四阶？” 闵子墨郑重点头：“非常确定......那种力量在体内奔涌，即将冲破壁障的感觉，无比清晰，绝不会错。” 顾谨之又问：“中原的战局，你听说过吗？” 闵子墨答道：“来玉京的路上，在市井间听过一些风言风语，只知道朝廷吃了败仗，流寇势大，具体的军情就不太清楚了。” 顾谨之的指节在桌面轻轻叩击，沉吟片刻，再次开口：“若你成功晋入四阶，是否有信心，统领朝廷兵马，稳住中原的糜烂局势，甚至......将流寇彻底清剿干净？” 闵子墨闻言，目光一凝。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思索了片刻，才用一种极为坚定的语气道：“中三阶对于下三阶而言，是质的蜕变，力量不可同日而语。” “我想，只要有足够的兵力配合，由我负责冲锋陷阵，斩将夺旗，扰乱敌军阵型，一年之内，应当可以将叛乱平定下来！”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源自实力的强大自信。 顾谨之的面上，终于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满意神色：“好！江雪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开玉京，中原的事，只能拜托你了。”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探寻的意味：“当然，你和江雪进入观天镜，本是为了恢复受损的神魂......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凶险莫测，你若觉得......” 闵子墨突然伸出手，制止了顾谨之后面的话。 他迎上顾谨之深沉的目光，眼神坚定道：“不必多言，这点危险，算不得什么。” 顾谨之回望着他，从闵子墨那双锐利的鹰眸中，看到了熟悉的、一往无前的气势。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忽然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谨之伸出手，闵子墨也伸出手，两只手掌重重相握。 “那就拜托了。”顾谨之郑重道，“我一会儿就发......咳咳，我一会儿就让江雪颁布册封的懿旨，任命你为钦差，总领四省军务。” 李薇在一旁听着这两个男人三言两语间，便将中原平叛这等军国大事定了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咦？这么说，她不用去了？ 还不等她深思。 却听闵子墨又道：“对了，顾少，苏陌那边，还请你多费心。” “他对丹道颇有研究，还喜欢搞些机械发明......所以，我估摸着，他八成......会造枪炮......” 嗖——！ 话音未落，顾谨之、曾义、闵子墨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一道无形的风自身边刮过。 再定睛看去时，暖阁的圆桌旁，哪里还有李薇的影子？ 只余下殿门微微晃动...... 第128章 救苏陌 几人谈完了话，顾谨之安排了个小太监，引着闵子墨去会同馆休息。 暖阁，只剩下了顾谨之和曾义两人。 等到脚步声远去，曾义才凑到顾谨之身边，压低了声音：“我说大之哥，你不是怀疑他不对劲儿吗？怎么还把中原的兵权交给他？” “正因为怀疑他，才要将他调离玉京。”他声线平稳，不带丝毫波澜。 “否则，江雪一旦离开，这玉京城内，谁能制得住一个四阶？” “如此一来，我们反倒受制于他，凭空束缚了两个中三阶战力，将来行事，会处处掣肘。” 曾义闻言，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旋即又抛出第二个疑问：“那你干嘛还跟他说，我能联系上爷爷？” 顾谨之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如果问题真与闵子墨有关，他知道你能联络曾爷爷，无论想做什么，必然会生出几分紧迫感。” “人只有急了，才会露出破绽，才会出昏招。” 曾义听罢，手中的拂尘潇洒一甩，兰花指又翘了起来，戏瘾上头： “哼，臭男人，心思九曲十八弯，肚子里全是算计！哪有咱们皇后娘娘那般软萌可爱，坦荡磊落！” 顾谨之：“......” 江雪？软萌可爱？ 默默摸索了下自己手背上那个还未消退的、被“软萌可爱”的皇后娘娘掐出来的红印...... 顾谨之决定不与一个脑子不太清醒的人计较。 只是，将手悄悄往袖子里藏得更深了些。 ----------------- 与此同时，自玉京飞往通县的半空中。 李薇风驰电掣，身形快如流光。 飞出一半路程，她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顾谨之先前的叮嘱。 【不能在闵子墨和苏陌面前暴露实力......那我直接御空飞行，不是一下子就露馅了？】 【四阶武者，貌似还不能御空飞行，顶多虚空借力，短距突进。】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赶到通县，再以精神力锁定苏陌的位置，然后寻个僻静处降落。】 【只要不让苏陌看见我飞就行！】 这么想着，李薇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七八分钟之后，通县已然出现在她的视野下方。 俯瞰下去，整个通县县城布局方正，街巷纵横交错，行人车马如蚁。 城中水道蜿蜒，几座石桥横跨其上，连接着两岸的民居与商铺。 袅袅炊烟自各家屋顶升起，融在这秋日的暖阳里，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新政效果不错！】 她一边得意，一边缓缓下降高度，磅礴的精神力如水银泻地般铺展开来，细细搜寻着城中的每一处角落。 目标很快便被锁定，几乎没费什么周折。 原因无他，唯独城南一座不起眼的医馆周遭，围满了锦衣卫。 粗略一扫，里外里至少有两个小旗，足足二十余人，将医馆护卫得严严密密。 李薇身形一闪，在附近一处偏僻无人的窄巷落下。 接着快步走出巷子，几个呼吸间，便来到医馆门口。 她今天并未穿皇后凤袍，而是一身月白色的宫装常服，款式宽松舒适，行走间衣袂飘飘，更显身姿窈窕。 医馆门口，两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校尉见有陌生女子靠近，又是个仙女般的大美人，当即有些发愣。 但凭着本能，还是出声呵斥，“站住！什么......” 话未说完，两人后方，坐在门边的小旗官却猛地瞪大了双眼，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天......天母娘娘！” 小旗官只觉得双腿一软，激动得浑身轻颤，“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额头紧紧叩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声音都带着哭腔： “卑职叩见天母娘娘！恭祝天母娘娘仙寿无疆，圣体康泰！” 他之所以如此激动，也是有原因的。 自从李薇新政开始，锦衣卫也跟着提升了待遇。 他可是亲自从娘娘手上接过饷银的。 往前数几千年，有过国母给他这种小人物亲自发饷的先例吗？ 旁边两个校尉，见自家小旗的反应，也立马回过神来。 赶忙跪伏于地，大气都不敢喘。 李薇此刻却没半分闲情逸致来应付这些繁文缛节。 她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平身，便径直迈步走入医馆之内。 循着精神力的感应，她脚步不停，直抵苏陌所在的病房。 这一路行来，医馆内的锦衣卫、宫中派来的内侍、太医，凡是见到她的人，无不骇然失色，纷纷跪倒在地，口中山呼“娘娘千岁”或是“天母仙寿无疆”，神情激动溢于言表。 李薇只是一路点头示意，脚下却未有片刻停留。 “吱呀”一声，她已然推开了苏陌病房的房门。 刚一入内，李薇不由得黛眉微蹙。 只见病榻之上，苏陌形容枯槁，面色蜡黄如纸，双颊深陷，眼窝乌青，嘴唇干裂起皮，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傲气与神采。 如今，他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胸口随着呼吸微弱起伏，若非那游丝般的气息尚存，几乎与一具风干的尸骸无异。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刺鼻的药味，以及一股......病人久卧病榻特有的腐朽气味。 ...... 苏陌正自迷迷糊糊，神思昏沉之际，恍惚间，似乎察觉到有人影来到了他的床前。 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将眼皮撑开一条缝隙。 朦胧的视野中，一道纤丽的身影亭亭玉立，周身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清冽如莲的异香。 逆着窗外透入的阳光，那身影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却如梦似幻、宛若神女临凡。 可惜，他此刻五感几乎丧失殆尽，根本看不清眼前之人。 他只感觉，这怕不是临死前的幻觉。 唉，老天也算待他不薄，临了，还有美人相伴...... 蓦地，一道略有些熟悉，极为好听的女声，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听说，你会造枪炮？” 苏陌微微一怔，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却还是凭借着最后一丝本能，下意识地，艰难地动了动头颅，算是应答。 紧接着，一股温和却又带着丝丝沁人寒意的奇异气流，自他枯瘦如柴的手心涌入体内。 那气流所过之处，仿佛久旱逢甘霖，他干涸的经脉、枯竭的脏腑，都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机。 不过片刻功夫，他便觉得胸腹之间一阵剧烈翻涌。 “哇——” 一口腥臭无比的乌黑血块，自他口中狂喷而出，溅落被褥上。 吐完了血，先前那股如影随形、折磨得他痛不欲生的刺痛与窒息之感，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舒泰与轻松。 但他实在是太过虚弱了。 隐约间，只听得那道悦耳的女声再次响起，“等他身子调养好了，即刻护送他进京......” 后续的话还未听完，苏陌只觉得眼前一黑，精神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再度陷入沉沉的黑暗。 第129章 中原与东北 李薇回到御书房时，顾谨之已将旨意准备妥当。 明黄色的懿旨摊在御案上，内容墨迹未干，凤印已然盖上，只等李薇批红。 李薇的字迹，说好听点是龙飞凤舞，不拘一格，说难听点，就是鬼画符。 偏偏朝中大臣们如今就认这个。 毕竟，皇后娘娘那狗爬似的毛笔字，每一份都不尽相同，唯有那股子洒脱不羁的神韵始终如一。 而这股神韵，恰巧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她拿起毛笔，大致扫了一眼懿旨上的内容。 那些文言文遣词造句，她是一句也看不懂，但“兵部尚书”和“总理四省剿贼军务”这几个大字还是认得的。 “你玩得挺大啊？” 李薇写上“照准”二字，随手将毛笔往笔洗里一丢，大咧咧道。 顾谨之唇边泛起浅淡的笑意：“总要名正言顺，才好行事。” 李薇撇了撇嘴，提醒他：“想让那些骄兵悍将乖乖听话，可不是一道旨意就能解决的。” 顾谨之莞尔，似乎没料到她会考虑到这一层，于是耐心地解释起来：“徐允成是闻博远的同年，与夏衡也有些交情。” “我会让他二人修书，交由闵子墨一并带去。” “此外，我打算让福满率领勇士营一部，随他一同前往。” “至于其他，便只能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李薇听明白了。 这是要通过两位内阁大学士，将自己的威慑力，有限度地传递给那些未能亲眼见识过她“神威”的外省官员。 再加上福满所代表的皇权威慑。 只要徐允成还没昏了头生出不臣之心，闵子墨自己不是太拉胯，掌控兵权应当不成问题。 “那徐允成呢？就这么直接撤了？”李薇又问。 顾谨之摇了摇头：“临时改任四省巡抚，兼督粮道。” “他主持剿贼两年，功亏一篑，我不但没有降旨治罪，反而准他戴罪立功，他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李薇点了点头，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行，想得挺周到，那我这就去丰京了？” 顾谨之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不急。等闵子墨离京之后，你再走不迟。” 李薇追问：“那他什么时候离京？” 顾谨之略作思忖：“三日之内吧。” 李薇眉头微蹙：“怎么这么慢？” “总要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随行的属官和仪仗也需仔细挑选安排。”顾谨之解释道。 李薇心里清楚，顾谨之对闵子墨并不信任，此举多半是想让她留在京中压阵，以防万一。 她也没再坚持，决定多留三天。 【“蛮蛮”们别急哦，爸爸三天后再去宠幸你们。】 李薇在心底默默念叨了一句，只当自娱自乐了。 ----------------- 三天后，玉京西南，广安门外。 顾谨之亲自出宫，协同内阁大学士并文武百官，在此为闵子墨送行。 钦差的仪仗队伍绵延开去，三百名勇士营精锐骑兵，甲胄鲜明，刀枪雪亮，护卫在侧。 队伍前方，两面巨大的旗幡迎风招展，一面书“钦命兵部尚书闵”，另一面则书“钦命总理四省剿贼军务”。 旗帜、仪仗、官服，皆参照定制，一丝不苟，尽显朝廷威仪，场面肃穆庄严。 呃，如果能忽略掉广安门城墙上，那两段比人还高的巨幅大字的话...... 一边龙飞凤舞地写着：“把天母娘娘的新政贯彻到底！” 另一边同样气势磅礴：“把万千百姓的苦难记在心里！” 这两行字，据说是皇后娘娘亲口所述......嗯......就很有她的特色。 反正，所有前来送行的官员，都很有默契地目不斜视，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往那两面墙上瞟，实在太容易让人出戏了。 简短而隆重的送行仪式过后，闵子墨对着顾谨之及众官员一抱拳，而后转身，登上了专为钦差准备的双驾马车。 车厢宽敞，装饰考究，驾车的也是精挑细选的驭手。 当然，这并非意味着闵子墨要慢悠悠地乘车赶往封州。 若真如此，等他到了地方，黄花菜都凉了。 两人早已商量妥当，只等闵子墨顺利突破到四阶，他便立刻离队，单人独行，只携带钦差印信及相关文书，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封州解围。 想来，凭借他解围之时的实力展现和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收服徐允成及其麾下将领，应当容易许多。 车队缓缓启动，上千只马蹄踏在官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旌旗招展，队伍迤逦而行，最终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化为远方的一抹尘烟。 顾谨之示意百官可以散去了，各自回去处理公务。 他自己则挥退了随行太监，缓步登上广安门的城楼，来到垛口旁。 李薇早已等候在此，凭栏远眺，北风吹拂着她的宫装裙摆，猎猎作响。 “你也要出发了？”顾谨之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李薇点了点头，“嗯，我想尽快解决掉那些蛮人，之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顾谨之想起方才在城墙下，还在忙着刷新标语的东厂番子，面部肌肉不由自主地轻微抽动了一下。 他真心希望，她说的事情，不再是这种奇奇怪怪、让人哭笑不得的抽象行为了。 甩掉脑海中的槽点，他叮嘱道：“快去快回，路上当心些。” 李薇闻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我能有什么危险？该当心的，是丰京城里的蛮人才对。”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便如同没有重量一般，缓缓向上飘起。 升至半空，她转过身，对着城楼上的顾谨之挥了挥手。 顾谨之也抬手向她挥了挥，作为回应。 轰——！ 一声沉闷的气爆之音，在李薇周身炸响。 下一刻，她的身影骤然加速，宛若一道红色的闪电，撕裂长空，直冲天际。 转瞬之间，便化为了天边一个微不可见的小点，朝着东北方向狂飙而去，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 昨天竟然写了五章，干脆五更了，正好补上欠马大哥666和鲸鱼大佬的加更。 第130章 浑水之滨 丰京城外，浑水之滨。 秋风萧瑟，卷着漫山遍野的各色旗帜呼啦作响。 黑压压的军阵铺满了河畔的广阔平原，刀枪如林，寒光闪烁。 刚刚结束了的堂子祭，乌真国皇帝兀尔汗，在诸王贝勒、文武群臣，以及莽古各部王公的簇拥下，登上了用黄土夯筑的高台。 台下，是近十万精挑细选、杀气腾腾的各部联军。 兀尔汗身着代表皇帝与汗王权威的明黄金甲，立于高台边缘，俯瞰着下方望不到边际的兵马，胸中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此次南征大景，是他继承汗位，并正式登基称帝后，发动的第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 若能一战功成，在关内夺取足够多的财货、人口，甚至一举攻陷几座坚城，彰显他乌真勇士们的无上勇武，那么，他的权力将更加稳固。 那些因老汗驾崩而有些蠢蠢欲动的莽古诸部，想必也会彻底老实下来。 为此，他特意将年富力强、素以悍勇著称的亲弟弟，雪蟒旗旗主纳尔泰，任命为此次南征主帅。 单论行军布阵、临阵指挥的本事，兀尔汗自认还要胜过纳尔泰一筹。 只是，他如今的身份已是九五之尊，再不能像以往那般，随意披挂上阵，亲率大军深入景境腹地搏杀了。 至于纳尔泰是否会因为战功而尾大不掉？ 兀尔汗嘴角勾起一抹冷峭。 他自诩为一代雄主，这点驭下之术还是有的，他有绝对的信心，用好纳尔泰这把最为锋利的刀！ 思绪一定，兀尔汗猛然抽出腰间那柄镶满宝石的黄金弯刀，刀锋斜指向天。 体内澎湃的气血骤然鼓荡，雄浑的声音远远传开，清晰地落入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乌真的巴图鲁们！莽古草原的苍狼们！还有，归顺于朕的大景勇士们！” 他将长刀指向头顶那面迎风招展的汗王大纛，声若雷霆，充满了鼓动与仇恨： “三十年前，他们杀死我们的祖辈，并将尸体悬在丰京城头！” “十年前，浮云关的景军守将，竟将我们被俘勇士的胸膛剖开，作为箭靶取乐！” “两年前，他们假意和谈，背信弃义，却在酒水中下毒，害死了我乌真的大汗，朕的父亲！” 噗！ 兀尔汗面容狰狞地握住刀锋，刀刃划破左掌，殷红的鲜血顿时汩汩而出，淅淅沥沥地滴落在他脚下的黄土高台之上。 “而今天——！” 他正要继续发表激昂的训话，却忽地察觉台下的大军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就连立于黄土台下，素来稳重自持的大人物们，此刻也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一个个瞪大了双眼，张着嘴巴，望向天空，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兀尔汗心头一怒，正要开口呵斥，维持秩序。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蓦地飞了起来，视野急速旋转，天旋地转。 紧接着，他便顺着高台的夯土台阶，一路翻滚了下去。 在最后那一片模糊的视野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那具穿着明黄金甲的无头躯体，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高台之上，脖颈处鲜血喷涌着。 “呃......” 李薇甩了甩长剑上并不存在的血珠，借着方才从天而降的势头，一脚将高台上那个喷着血的无头尸身给踹了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尸体滚落台下，跟他那颗死不瞑目的脑袋作伴去了。 她环视着台下目瞪口呆的军队，以及那些陷入呆滞的大人物们，清了清嗓子。 “咳咳！” 而后，她续上了方才那家伙未曾讲完的训话，声音清越，震荡于天地之间： “今天，老子砍了你们老大的脑袋！” “大伙儿惊喜不惊喜啊——？” 短暂的沉默后，守护在高台四周的四百余名护军营白甲兵率先反应过来。 “杀！为大汗报仇！” “杀了这个妖女！” 他们发疯一般抽出腰间的战刀，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咆哮，嗷嗷叫着，不顾一切地朝着高台上的李薇冲了上来。 李薇不屑地撇了撇嘴。 手中长剑随意一挥，一道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半月形冰寒剑气，刹那间横扫而出！ 剑气如同一道银白色的死亡匹练，悄无声息地掠过悍不畏死的白甲兵。 噗噗噗——！ 冲在最前方的二百余名白甲兵，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便被极致的寒气冻成了冰雕，随即轰然碎裂，化作漫天冰晶与模糊的血肉碎块。 剑气余势不衰，又扫中了台下大臣队列的边缘。 十几个站在边缘的乌真国官员和莽古王公，也一并被这道恐怖的剑气带走，步了那些白甲兵的后尘。 这一下，整个浑水平原彻底安静了下来。 空气仿佛凝固。 残存的的白甲兵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们有的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与茫然；有的则死死盯着四周那些混杂着森白冰碴的同袍尸块与碎肉，双腿抖得如同筛糠，几乎瘫软在地。 李薇冷眼看着这群被彻底吓傻了的蛮子，以及陷入一片死寂的浑水平原，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懒得再跟这些家伙浪费唇舌。 手中长剑重新扬起，第二剑已蓄势待发。 就在此时，下方人群中，忽然骚动起来。 一个穿着乌真国高品文官服饰，剃着光头，只在脑后留着一根细长金钱鼠尾辫的中年男子，连滚带爬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他飞奔到高台之前，也不管地上的血污与碎冰，扑通一声五体投地。 紧接着，他用一种近乎泣血的腔调，以大景官话高声拜道： “外臣范济舟，参见大景上国，天母娘娘！恭祝天母娘娘仙福永享，圣寿无疆！！！” 砰！砰！砰！ 他一边高呼，一边将自己的额头狠狠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他不敢有丝毫的敷衍与不敬，生怕慢了一拍，“天罚”便会落下。 这位“天母娘娘”的神异事迹，丰京其实早有传闻。 消息或来自玉京探子，或来自走私的商队。 只是，无论是朝堂探讨，还是私下秘议，最终得出的结论，出奇地一致。 那就是——景人怯懦，夸大其词，以讹传讹，不足为信。 什么一剑斩千军，什么御风而行，什么天降神罚......简直是荒谬绝伦！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一人便能匹敌百万雄师的神仙人物？ 若真有，景国岂会积弱至斯？ 然而，就在方才，亲眼目睹了那道神罚般的恐怖剑气之后，范济舟信了！ 他彻底信了！ 懊恼！悔恨！恐惧！绝望！ 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心中清楚无比，此时此刻，若不立刻站出来乞降求饶。 乌真国会如何，他不知道，但他们这些在场之人，今日，怕是要尽数葬身于此，为兀尔汗陪葬了！ 而范济舟那石破天惊的一跪一拜，以及那声嘶力竭的称呼，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瞬间点醒了周围那些处于极度震惊与恐惧中的乌真与莽古的权贵们。 天母娘娘？ 大景上国？ 再联想到最近从大景那边传来的，关于那位皇后娘娘如何以雷霆手段平定内乱、掌控朝局的种种传闻，再看看高台上那位煞神一身大红绣金凤的华贵宫装...... 一个令他们亡魂皆冒的念头，骤然浮现在所有人的心头。 那些恐怖传言，难道......都是真的？！ 一时间，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高台之上。 第131章 紫黑雾气 李薇静静地注视着土台下五体投地的范济舟，任凭他额头磕头磕到鲜血淋漓，也没生出什么怜悯之心。 蛮人的残暴，她来到镜中世界不过一月，却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三年前，他们从八景山北麓撕开长城防线，八万余蛮兵铁蹄过处，村庄化为焦土，寨堡沦为废墟，便是县城府城也被攻陷了六七座。 期间，他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城池但凡有些抵抗，他们陷城后便会屠杀泄愤，也不知有多少百姓死在蛮人屠刀之下。 撤离时，他们还如驱赶牲畜般，掳走了十余万青壮、读书人与各色工匠，押往关外，永世为奴。 壮年男子被编入八部旗下，沦为奴隶，每逢战事，便被驱赶着充当炮灰。 两年前，他们高举为老汗复仇的旗号，猛攻锦城，当时的守城将领曾在奏疏中泣血秉奏，蛮人“以所俘景民为前导，坠则续进，尸与城平。” 至于女子，下场更是凄惨。 容貌尚可的，还能在权贵府中充当奴婢，苟延残喘；姿色平庸的，则被投入营中，沦为军妓。 锦衣卫的探子曾密报，“女子昼夜接十余人，毙则弃壑。” 让她放过这群畜生？ 呵呵，当真是痴人说梦。 来此之前，她本以为还要费上一番手脚，一座府邸一座府邸地清理过去，才能将这些首恶全数灭杀。 没成想，恰好撞上他们誓师南征，聚在一处。 这简直是一网打尽的天赐良机。 李薇冷冽的目光扫过范济舟，正欲动手，彻底了结这群祸害。 眼角余光，却瞥见他那条格外显眼的金钱鼠尾，心念微动，忽然改了主意。 就这么让他们死了，岂不是太过便宜了他们了？ 李薇素手一招。 兀尔汗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便从土台之下晃晃悠悠地飞了上来。 她一把揪住头颅后那根油光锃亮的小辫子，像是提溜着一只破旧的皮球，随意地在空中甩了几个圈。 这一幕，看得下方跪伏的蛮莽权贵们无不目眦欲裂，肝胆俱寒，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李薇垂下眼帘，盯着仍在叩首不止的范济舟，慢条斯理地开口：“怎么，想求饶？” 范济舟强忍着屈辱，将头颅埋得更低，声音嘶哑道： “小国下民，罪该万死，不敢奢求娘娘饶恕，只求娘娘天威之下，能给我乌真上下指条明路！我乌真，愿归附天朝，永为臣属！” 他话音刚落，土台下幸存的白甲兵阵中，忽地跳出一个豹头环眼的壮汉，破口大骂： “范济舟！你这狗奴才，竟敢......” 铮！ 一道剑光掠过。 白甲头领以及他周遭数名兵士，连哼都未哼出一声，便在刺骨的寒意中化作了肉末，散落一地。 权贵队列中，原本有几人也想学着那白甲头领一般，起身痛斥范济舟的软弱。 见此一幕，却齐齐缩了缩脖子，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身形也悄悄往人群里藏了藏。 范济舟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抬起头，直视着高台上的李薇，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只要娘娘肯给条活路，乌真上下，愿为娘娘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薇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她提起兀尔汗的头颅，用手指点了点那根金钱鼠尾，悠然道：“投降嘛，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这里有个规矩。” “那就是——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怎么样，诸位，考虑考虑？” 此言一出，下方人群中，不少蛮人权贵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蓦地，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猛地站了出来，双目赤红。 他身旁，此次南征的统帅，雪蟒旗旗主纳尔泰死死拽住他的手臂，压低声音急喝：“多多！冷静！别冲动！” 纳尔泰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地对着那青年摇头，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恳求。 可惜，此时的多多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哪里还听得进劝。 他牙关紧咬，一甩胳膊，推开纳尔泰，大步从队列中走出，声如炸雷： “我野猪家族的辫子，连着的是脊梁骨！头可断，辫子，不能断！” “雪蟒旗的勇士们，随我杀敌，为大汗报仇！” 这一声怒吼，如同沸水浇入滚油。 下方黑压压的军阵之中，那一片身披镶红边白甲的雪蟒旗精锐，立时骚动起来，一股肃杀之气隐隐弥漫开来。 有了多多带头，又有数名血气方刚的蛮人从人群中走出，与多多并肩而立，怒视李薇。 “太祖子孙，可杀不可髡！”一人猛地拔出腰间长刀，刀锋遥指李薇。 另一人则“刺啦”一声撕开胸前的衣襟，露出遍布交错疤痕的壮硕胸膛，厉声咆哮： “我辫子里的虱子，都比你们这些卑贱的南人有骨气！” 李薇缓缓点了点头，仿佛十分认同他们的“骨气”。 下一刻，她屈指轻弹。 咻咻咻——！ 数十道细如牛毛的无形剑气，刹那间破空而出，精准无比地穿梭在这些刚刚站出来的“勇士”之间。 噗嗤！噗嗤！ 惨叫声甚至来不及发出。 包括多多在内，所有挺身反抗的蛮人，齐齐发出一声闷哼，身体立时从腰部断开。 鲜血与内脏喷涌而出，上半身与下半身分离。 他们在地上痛苦地扭曲、挣扎，场面血腥至极。 “多多！” 纳尔泰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呼，眼底漫上血红。 下方军阵之中，咆哮鼓噪之声迭起，不少兵士已然开始弯弓搭箭。 “呵呵......” 李薇睥睨着他们，倏然间，她再度挥出长剑！ 铮——————！ 一道更为浩大，更为煊赫的半月形冰寒剑气，自蛮莽权贵们的头顶掠过。 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骚动最为密集的雪蟒旗方向狠狠劈落！ 轰——！ 剑气洒下，大地崩裂。 数以千计的士卒，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极致的冰寒与锋锐中化为齑粉。 冰霜与血肉瞬间混在一处，将一小片平原染得通红。 一时间，浑水之畔，除了呜咽的风声，便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李薇收剑，目光淡淡投下。 纳尔泰浑身打了个激灵，猛地收敛起所有悲愤。 垂眸片刻，他的心中有一丝挣扎，却最终化为决绝。 他蓦地抽出腰间佩刀，另一只手揪起自己脑后的辫子，手起刀落！ “嚓”的一声，辫子根部应声而断，被他狠狠掷于脚下。 噗通！ 纳尔泰跪倒在地，对着高台上的李薇重重叩首。 同时，他用嘶哑的声音，提醒着身边的所有人。 “存族脉......重于存毛发！” 其余人见此情景，哪还敢有半分迟疑。 一个个颤抖着，或拔出佩刀，或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先后割下自己的辫子，丢在地上。 然后，他们争先恐后地向着李薇叩拜，额头结结实实的撞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见此情形，李薇心中大感快意，正要咧嘴一笑，说一句“逗你们玩儿的”。 却在此时，异变陡生！ 只见被腰斩后，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多多”，如诈尸一般，高高仰起了脑袋。 他满是鲜血的口鼻中，一团紫黑雾气蓦地浮现出来。 它扭曲着，变幻着形态，似想要远离李薇。 可惜，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着三四十米的距离，死死束缚住它。 没有丝毫挣扎，雾气瞬间化作一缕流光，没入李薇眉心。 她茫然地眨了眨杏眸，察觉到精神层面，传来一股久违的清凉之感。 很舒服，很轻松...... 然后...... 【滴！】 【深渊精粹+10】 卧......槽？ 第132章 佛脸 系统活了？ 还有经验拿？ 李薇兴奋了，不过更爽的是，吸收掉雾气后，她的神魂，似被雨露滋润，精神也为之一振。 紧接着，她感觉到，下方人群中，似有什么在吸引着自己...... 她顺着这股吸引力，身形一晃，从高台飘落而下。 已经变成“光头”的乌真权贵们，齐刷刷地向后退了几步，神情惊恐，却无一人敢逃。 李薇并未理会这些惊弓之鸟，倏地，她睁开杏眸，素手屈指一点。 嗤！ 一道无形剑气破空而去。 人群中，一名乌真人的眉心处，陡然多了一个指头大小的血洞，身体晃了晃，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没了声息。 不等周围的人有所反应，他竟也如“多多”一般，猛然四肢撑地，躯干诡异地向上拱起。 紧接着，丝丝缕缕的紫黑雾气，从他的眼耳口鼻中涌了出来。 这一次，李薇距离极近。 那雾气才一出现，便被她吸入眉心，连一瞬的停顿都没有。 【深渊精粹+3】 【不是错觉！】李薇嗨了。 再次见到诡异一幕，乌真权贵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竟不知是该愤怒，还是该庆幸。 紫黑雾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何会藏在人的身体里？ 无数关于精怪附体、邪祟害人的恐怖传说，不受控制地浮现于他们脑海，令他们越想越怕，遍体生寒。 李薇高兴的时候，也在细细体味着神魂层面的愉悦。 这种感觉，让她沉迷。 同时，她对于紫黑雾气的感应也愈发清晰。 她的身形再度拔高，悬浮于半空，接连弹出数道剑气。 噗！噗！噗！ 七八人被杀，更多的雾气从他们尸身上涌出，争先恐后地投入李薇眉心。 【+1】【+5】【+2】...... 这一刻，她的神魂仿佛浸泡在了温泉之中。 甚至，有种回归母胎般的轻松与舒适，让她体验到了穿越后，从未有过的安宁之感。 但缓过神来后，她忽然想起了顾谨之先前反复强调的一件事——镜中世界，出了变故！？ 莫非，这些紫雾，便是顾谨之所说的“变故”？！ 否则，观天镜推演的世界中，怎么会出现“经验值”？？？ 仅这一愣神的功夫。 浑水平原之上，漫无边际的军阵中，突然爆发出阵阵骚动。 紧接着，是数不清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般的尖啸！ “嗷——！！！” 李薇被啸声惊醒，凝神望去。 只见，十万人的军阵中，大概有五六千士兵，正以一种极其怪异、极其统一的姿势仰天长啸。 嘶啸之中，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血肉消融，转眼间便化作森然白骨，散落在地。 与此同时，难以计数的紫黑雾气，从那些白骨之上飞出，向着四面八方飞掠遁逃！ 李薇面色一沉，再也顾不得其他，身形化作一道流光，随意选了一个雾气最为浓郁的方向追了过去。 至于其他方向...... 几道恢弘剑光洒下，也不管砍中的是雾气还是蛮兵，反正尽数湮灭了事。 待李薇折返时，雾气已没了踪迹。 【深渊精粹+12011】 她绕着小平原兜了半圈，吸了一小半。 其他的，也不知是被剑光斩灭了，还是跑了。 【这么出去，不直接3阶了？】 【如果再多点......吸溜......不敢想，不敢想啊......】 重新飞回黄土高台，再看这群瑟瑟发抖的“光头”，获得感满满的李薇，杀意倏然淡了许多。 反正，算上刚刚的“误伤”，乌真的十万大军，已经差不多死了四成了。 自己没工夫留在这里，调查雾气的来历。 也不想不分青红皂白，把整个丰京屠尽。 那么，雾气的事情，不如交给这些地头蛇来查。 看他们这般忌惮的样子，想来，也会尽心尽力的吧？ 想到此处，她冲着人群中的范济舟和纳尔泰招了招手。 两人身子一颤，强忍着惊惧来到李薇身前，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你们，”李薇冷声吩咐，“好好查查，那雾气究竟是什么，若有发现，立刻派人到玉京给我报信！” “奴才遵命！” “奴才遵命！” 范济舟和纳尔泰连声应承着。 吩咐完这些，李薇不再停留，足尖一点，身形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红芒，朝着玉京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这里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她必须立刻回去与队友商量！ 顾谨之的脑子好使，看看他能分析出什么。 ----------------- 一路南行的钦差队伍中，闵子墨于马车内盘膝端坐。 他凝神聚气，细细打磨着周身气血，为冲击四阶做着最后的准备。 可是，在某一瞬，原本满溢充盈的气血，竟如同被戳破了的皮球，以一种骇人的速度飞快衰减。 不过眨眼工夫，闵子墨的修为，便从三阶巅峰，跌落回了三阶中期！ “怎么回事？！” 他的眉宇倏然拧紧，心中惊诧，正要探查其中缘由。 整个人却猛地一僵，随即精神涣散，彻底失去了意识。 下一刹那，即将瘫软下去的身躯重新坐定，一双鹰眸重新睁开。 眸底深处，如有实质的紫黑雾气蔓延翻涌，变幻不定。 “他”整个人的气质，由先前的刚猛凌厉，变得阴柔妩媚。 “他”缓缓扭过头，隔着厚实的车厢壁，视线仿佛穿透了重重阻隔，直直望向东北方，眼神逐渐失焦，其中尽是茫然。 过了许久，“他”似是彻底死了心，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化不开的困惑。 是，“他”承认，自己当初选错了附身的目标。 那个江雪，才是五人中，“天眷”最为鼎盛的一个！ 自己费尽心机，强行篡改镜中世界的规则，解除力量等阶的限制，本意是想借闵子墨的“天眷”登顶。 不成想，反倒阴差阳错地成全了那个女人，助她一举突破到了四阶！ 可，区区一个四阶，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蝼蚁罢了！ 只要给“他”时间，收集到足够的信仰之力，那个女人，翻手之间便可碾灭。 待杀死了这几个碍手碍脚的小家伙，自己便可以安安稳稳地实施后续的计划了。 但是...... 曾家人，真的能对外联络吗？ 如果是真的，他们搞清楚本座的根脚，会怎么做？能猜到本座的目的吗？ 还有，乌真国那边，好不容易播下的信仰种子，为何一下子少了那么多？ 甚至，连所剩不多的神力都损失了一大截...... 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神情愈发阴晴不定，感觉冥冥中，有种大恐怖即将降临。 这种极致的威胁感，于大梦而言，已有无数岁月未曾出现。 令“他”陌生，令“他”惊悚...... 最终，“他”一咬牙，决定放弃闵子墨的肉身，先遁逃再说！ 念头一定，浓郁粘稠、宛如墨汁的紫黑色雾气，便从闵子墨的七窍中汩汩流淌出来。 雾气在车厢之中汇聚、盘旋、凝实。 最终，化作了一张五官轮廓柔媚至极，神情却带着悲天悯人之态的奇异佛脸。 佛眼张开，深深回眸。 看向闵子墨的眼神中，带着浓烈的不甘与刻骨的怨毒。 祂想杀了他...... 可惜，祂这一缕分神消耗过度，已无力奈何一位三阶武者。 讽刺的是，这个三阶，还是祂用神力催生出来的。 只停顿了片刻，佛脸光芒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闵子墨，则像烂泥般瘫倒在了软垫之上，气息微弱，不省人事。 第133章 智商重新充值 李薇于半空之中，风驰电掣般向着玉京方向疾飞。 此时的她，心情喜忧参半。 喜的是，神魂受创带来的那种昏沉、滞涩之感，随着紫黑雾气的融入，已然消散了大半。 她的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甚至有种脱胎换骨般的通透。 同时，“经验值”大幅增长。 一趟东北之行，赚的比自己先前的余额还多。 而忧的是，这些雾气究竟从何而来？ 为什么会藏匿于那些蛮人体内？ 顾谨之反复提及的，镜中世界生出的“变故”，难道是这一出？ 至于雾气本身是否有危害？ 李薇撇了撇嘴，这事儿，眼下也只能交给系统菌去操心了。 反正系统都吸收了，等于过滤了一遍，自己还有啥可担心的。 当然，以上都不是李薇最关心的问题...... 神智恢复清明的她，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如同显眼包般干出的种种事情，忍不住在空中连连发出社死的哀嚎。 前方恰有一朵云团飘过，她心头火气一涌，竟一头撞了进去。 轰——！ 澎湃的气血之力爆发，以李薇为中心，一股狂猛的气浪向四周席卷。 蓬松柔软的云团，瞬息之间便被搅得支离破碎，化作无数细小的“棉絮”，丝丝缕缕，继而又被秋风吹散，了无痕迹。 可惜，这样的发泄，并未让她的郁闷舒缓多少。 尤其是想到，顾谨之先前三番五次提醒自己，凡事要稳妥，要留后手。 自己却浑不在意，甚至狂妄地认为，能够拥有六阶实力，纯粹是自己“99+1”的绝世天资带来的、理所应当的结果。 【我刚穿越那会儿的谨慎和聪明，究竟跑哪儿去了？】 【怎么行事越来越像个莽夫了？】 【nnd，老子虽然本质上是个乐子人，但最近干的这些事儿，也未免太离谱了吧？】 【肯定是先前神魂受创的缘故，一定，以及肯定！老子绝对不是这么抽象的人！】 什么标语啊，那是为了加强新政的宣传效果！ 什么军歌啊，那是为了凝聚部队的精神面貌！ 什么肖像画......咳咳......那不是为了斩断奸商们坑害百姓的黑手么！？ 在强大阿q精神下，李薇纷乱的心绪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与此同时，玉京城那如同远古莽荒巨兽般匍匐在大地上的轮廓，已然遥遥在望。 ----------------- 乾元宫，御书房，三人再次齐聚。 李薇隐去自己顺便刷了波“经验”这件事，将其余经历，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两人听完，俱是眉头紧锁，默然不语。 过了好半晌，顾谨之清冷沉静的嗓音方才打破了这份的寂静： “曾义，我记得，你在学院时，似乎接过一个围剿邪教的任务？” 曾义闻言，脸上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讪笑，挠了挠头道： “任务确实是我接的，不过嘛......嘿嘿，做任务的，是我花钱请的代打......” 顾谨之的脸有点黑，总感觉胸前憋了口气，很难受。 默了默，他瞥了眼不明所以的曾义和李薇，声线平淡地解释道： “我大三那年，参加过一次官方组织的邪教围剿行动......” 说着，他的视线转向李薇，“当时，有一部分核心教众，在死亡后，身上也出现了一些奇异现象。” “与你先前的描述，非常相似。” “邪教？”李薇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脑海中有个念头倏然闪过。 她猛地想起，顾谨之去江家接她那次，离开小院前，江心月似乎对她提过一件事。 当时江心月用一种告诫的口吻，让她最近安分一些，暂时不要再进裂隙。 理由是，她破坏了“大梦教”坑杀闵子墨的计划，要小心对方的报复！ 在李薇思考的同时，曾义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大梦教！”x2 他俩几乎同时喊出了这个名字。 顾谨之微微颔首，眸中掠过一抹讶异。 曾义能反应过来，倒不奇怪，毕竟闵子墨为什么要进观天镜，前因后果，他肯定清楚。 可“江雪”...... 她不是一向不怎么爱动脑子吗？ 不过，他并未纠结这些细枝末节。 而是深吸一口气，目光在李薇和曾义脸上缓缓扫过，神情凝重地开口：“十有八九，是大梦教做了什么。” “整件事情，恐怕是个精心布置的局。” “大梦教真正的目标，并非是闵子墨，而是......” 他话音未落，曾义已然面色剧变，“是冲着观天镜来的？” 顾谨之沉重地点了点头，给出了他的推测。 “大梦教的邪徒，最擅长的便是寄生和入梦......我怀疑，有他们教派的高层，甚至......那位菩萨......通过某种方式，寄身在闵子墨的神魂里，一起进来了！”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的空气凝固了。 包括说出推测的顾谨之在内，大家的神情都有些难绷。 他们三个，说得好听一些，那是世家嫡系，武道天骄。 可实际上，抛去身份不谈，他们只是初出茅庐的武道新嫩而已。 此时，让他们去面对一位邪神，是不是有些超纲了？ 顾谨之凝眸看着李薇，看着她少有的、带上了些沉重的娇颜，心中竟有些庆幸。 庆幸她的天资足够惊艳，庆幸她的天眷足够深厚！ 一个六阶巅峰的存在，让他们不至于一进来，就陷入彻底的绝境。 甚至，顾谨之有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因为李薇挤占了太多的天眷，跟进来的那位，恐怕不怎么好过吧？ 顾谨之可不相信，邪教的家伙，在实力占优的情况下，会心慈手软。 而李薇此刻，脑子里想的东西却和他们不太一样，她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 她首先要搞清楚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曾义！”李薇看向他，“除了死亡，以及时间到了自动脱离外，还有没有第三种方法，可以离开观天镜？” 曾义闻言，苦着脸，无奈地摊开双手，“除非爷爷或太爷爷发现异常，主动拽我们出去，否则......” 他纠结一瞬，突然提议，“要不，我死出去？” 顾谨之和李薇齐齐摇头。 镜中世界的力量上限都被打破了，谁知道死亡回归的规则有没有被改变？ 这时，绝对不能用这种方式脱离，风险太大了！ 顾谨之想的更多些。 他们进来一个多月了，外界也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到现在，曾家主还没有做出应对，事情恐怕不是一般的棘手。 李薇则抿了抿唇瓣，将视线转向陷入深思的顾谨之。 “既然如此，也别隐藏实力了......咱们先下手为强！如何？！” 她的语气中透着一股狠劲儿。 【玛德，小的都给这么多，宰了大的，岂不是一波肥？】 ============ 为枷勒和鲸鱼大佬加更一章 第134章 大梦的沉默 顾谨之凝着李薇，一言不发。 可他情绪上的波动，却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让李薇这个六阶，能够清晰地感应到了那份沉默下，隐含的担忧与关切。 心头稍稍一暖，李薇收敛起狠劲儿，冲着顾谨之笑了笑，带着安抚的意味。 两人对视着，没有说话，却好像什么都说了一般。 气氛沉凝间，曾义满脸忧虑地开了口：“嫂子，要不，咱们还是从长计议？” “跟进来的，万一是大梦菩萨......” 他话说了一半，便顿住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薇知道，两个人都在担心自己。 这种感觉，还蛮不错的。 但，她也有她的考量。 李薇明白，自己能想到的，顾谨之和曾义这两个人精也绝对可以想到。 但她还是要把话说透！ “放心，无论跟着闵子墨混进来的是什么牛鬼蛇神，既然选择躲在暗处，就证明，他没有胜过我的把握！” “与其被动等待，任由幕后黑手从容算计，还不如直接飞龙骑脸！” “面对我这个‘四阶’，他都不敢硬碰硬，就问你们，咱们怎么输！？” 这话似乎起了些作用。 顾谨之不再沉默，他直视着李薇那双漂亮的杏眸，问道：“你既然记住了紫雾的气息，那，能不能回忆一下，上次见到闵子墨时，他身上有没有类似的东西？” 李薇被他这个问题噎了一下。 那时候她哪来的感应能力。 但既然最初选择了隐瞒，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她硬着头皮瞎编道：“这种感觉，很玄妙，气息这个词，不太准确，它更像是一种......牵引......” “对，是牵引，得靠得近了，才能......咳咳......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 李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顾谨之仿佛听懂了似得。 他又问：“感应的距离，有多远？” 李薇估算了一下，道：“百八十米还是有的。” 顾谨之藏在长袖下的手攥起，拇指轻轻掐着食指的指节，终于下定决心。 “好，那就先下手为强！” “不过，动手前，你试着能不能感应到那东西的实力。” “还有，六阶炼神境，已经有了些趋吉避凶的本能，不要忽视冥冥中的示警。”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李薇听着他的絮絮叨叨，竟然没觉得烦躁，心里反而颇为熨帖。 她伸出手，大咧咧地拍了拍顾谨之的肩膀，随后比划出一个“ok”的手势。 下一秒，红影一闪，她的身影瞬间消失于无形，仿佛从未在御书房出现过。 ...... 最初的十分钟，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曾义开始抓耳挠腮，浑身不自在。 又过了会儿，他终于忍不住没话找话：“唉，大之哥，能不能问你个事儿？” 顾谨之：“说。” 曾义立刻凑过去，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飞龙骑脸’是啥意思？” 顾谨之如雕塑般沉默，连个眼风都没给他。 曾义毫不气馁，又换了个问题：“大之哥，你有没有觉得，嫂子刚刚有点不一样了啊？” “会动脑子了？”顾谨之冷不丁地反问。 曾义一拍大腿，兴奋道：“对！你也看出来了？” 结果，顾谨之又不吭声了。 曾义讨了个没趣，跑到一边自闭去了。 ...... 一个多小时后，细微的风声在殿内响起。 顾谨之和曾义精神一振，齐齐抬眼望去。 只见，李薇的身影已重新出现在御书房中。 这一次，她的手里还提溜着一个黑塔般的壮汉，正是昏迷不醒的闵子墨。 不等两人询问，李薇已将闵子墨往御案旁的软榻上一丢，有些不爽地说道： “我追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了，身上啥也感应不到......” “我怀疑，他身上的那家伙，提前跑了！” 顾谨之刚刚缓和下来的神色重新变得凝重，他问：“在附近搜索过吗？” 李薇点了点头，语气里透着一股懊恼：“当然，我绕着附近找了一大圈，什么都没有......嘁，还是慢了一步。” 曾义撇了撇嘴：“估计，是乌真那边的变故，打草惊蛇了。” 顾谨之见两人心情都不太好，出言宽慰道：“至少证明了一点，他打不过你。” 李薇深以为然，胸中的郁闷散去不少。 她接着道：“这事儿，等闵子墨醒了问问他，看能不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乌真那边儿，我也命令他们调查了，有了结果，他们会派人来汇报。” “总之，那东西但凡想搞事情，就一定会自己冒头的。” “他敢冒头，我就拍死他！！！” “哦对了！”李薇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我让钦差队伍先找个驿站落脚了。” “中原的战局，我看是指望不上闵子墨了，你琢磨琢磨，接下来怎么处理吧。” “至于我，打算专心对付这个什么大梦教！” 顾谨之沉重地点了点头，脑海中已然开始盘算起来。 ----------------- 玉京城西南，百里开外。 永安县，靠山村。 村西头二麻子家的地窖里，潮湿的土腥味混杂着廉价香烛的烟火气，在狭小的空间里盘旋不去。 地窖深处，一个简陋的木头架子充当着神龛，上面供着一幅早已被熏得发黄的卷轴画。 画中是个面目慈祥的胖脸老太太。 蓦地，空气微微扭曲，一张五官柔媚，神态悲悯的奇异佛脸，凭空浮现。 祂虚幻的身影在空中晃了晃，显得有些黯淡，仿佛风中残烛。 顺着一丝本能，佛脸的视线，落在了那幅粗糙的神仙图上。 图上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愿力，虽少得可怜，却弥足珍贵。 祂不再迟疑，化作一缕轻烟，径直融进了卷轴之中。 【本座先潜伏于此，借这些愚夫愚妇的香火信仰，慢慢恢复元气。】 【待神力稳固，再徐图后计不迟......】 祂正思忖间，地窖顶上的木板门“嘎吱”一声被拉开。 一束昏黄的日光，斜斜地照了进来。 佛脸瞬间收敛所有气息，彻底与画中老母融为一体，再无半分异样。 “你个死鬼，倒是快些！没看天都快黑了么？”一个婆娘清脆的催促声传了下来。 “哎，来了来了！”男人憨厚的应答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下木梯的脚步声，“我这不是怕碰坏了画像嘛！” 一对儿看着约莫三四十岁的夫妇，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地窖。 女人叉着腰，指了指神龛：“赶紧的，把这张旧的请下来，咱们往后，可不兴供这个了。” 男人则一脸喜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画轴，小心翼翼展开： “听人说，这可是最新版本，灵验得很呐！” 随着画卷展开，一抹鲜活的亮色，刺痛了佛脸的“眼”。 画中，一名红衣女子跃马扬鞭，眉宇间是压不住的飞扬与霸气，背景则是万民敬仰的恢弘场面。 大梦分神：“......” ============ 为小白脸李薇的一生之敌，评论区茶艺锦标赛终生冠军，永远只会心疼顾giegie的甜美女配大佬加更一章！ 第135章 直截了当 次日清晨，软榻上的闵子墨终于悠悠转醒。 这一晚，三人都没有睡，一直守着他。 此时，终于松了口气。 确认他身体除了有点虚弱，没啥大问题后。 顾谨之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连同三人昨夜的推断，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闵子墨听完，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 他总算明白，为何自己进入观天镜后，实力与身份并不匹配，经历更是透着怪异与不协调。 原来，他从始至终，不过是大梦教用来偷渡的工具人罢了。 这份认知，让他有些颓唐，可骨子里的军人意志，却让他很快振作起来。 他撑着身体坐起，望向三人，沉声开口：“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李薇性子最急，直接问道：“你知不知道，那种紫黑色雾气，是什么东西？它们为什么会把人抽干，然后逃跑？它们能跑多远？” 【总得搞清楚，下一步去哪撸经验吧，嘿嘿......】 听到这个问题，闵子墨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面色又沉了几分。 默然片刻，他一一回答：“环贸裂隙那次，出手对付我的大梦教徒身上，就曾出现过这种紫黑色雾气。” “我老师说，雾气，应当是邪神信仰的某种具现。” “至于抽干人的血肉和逃跑......我在剿灭邪教的任务中见过类似情况......” “它吸人血肉是为了积攒逃逸的能量......至于能跑多远，嗯......大概跑不出乌真境内。” 李薇听说雾气跑不远，有些懊恼，当时该多找找的。 【草率了，草率了啊，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不过，既然军中都这么多，乌真民间肯定也不少......】 【还得继续过去刷！！！】 顾谨之的注意力却集中在闵子墨的前半句。 他定定看着闵子墨，问：“信仰的具现？祂在传教？” 闵子墨沉重点头，“是的，传教......平日里，这些信徒与常人无异，可一旦被唤醒，他们瞬间就会变成一群疯子。” 除了正琢磨怎么升级的李薇，顾谨之和曾义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 这东西传教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如果给祂更多时间，镜中世界，岂不是要变成祂的邪国？ “你跟那东西......共生了那么久，有没有什么线索？”曾义急切追问。 闵子墨拼命地回忆，从墩台苏醒开始，一直到昨天昏迷，一点一点的细节捋过去。 蓦地，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昨天，我昏迷前，发生了一件怪事。” “当时，我的气血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从三阶巅峰，飞快跌落到了三阶中段。” 说着，他握了握拳，仔细感应了一番体内的状况。 “现在，只有三阶初期的修为了，和我刚苏醒时一样。” 这话一出，顾谨之原本沉静的眸子，骤然亮了一下。 他好像想通了什么。 “江雪，”顾谨之转向李薇，“你现在去一趟八景山南麓，找找闵子墨之前提过的那个村落，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是否真实存在！” 李薇回过神，赶忙让自己严肃起来。 对于顾谨之的要求，她虽有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以最高速度飞出玉京，然后沿着八景山南麓，一路向东。 一个多小时后，她已到了浮云关。 期间确实发现了不少村落，有些炊烟袅袅，有些则早已荒废。 但她下降高度，将这些村子全部探查了一遍，没有一个与闵子墨的描述相符。 不得已，她又从浮云关折返，沿着“z”字形的轨迹，来回搜寻，并将重点放在了浮云关西南四五十里的那片区域。 结果，除了一片荒废已久的断壁残垣，她依旧什么都没找到。 前前后后，总共折腾了四个多小时。 一无所获的李薇，只好重新返回玉京，将结果告知了其余三人。 闵子墨闻言，满脸的愕然与不解。 顾谨之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定定看着闵子墨，淡淡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村子和邪祀，你见到的一切，或许，都是梦而已。” “这位菩萨，大概只是想给自己不断增长的力量，找个蹩脚的借口而已。” “让你实力提升的，也不是什么‘血珠’，而是祂的信仰愿力。” “昨天江雪在乌真国，破坏了祂的布局，所以你的修为才会跟着倒退。” 顾谨之分析了半天，李薇却只认准了一个点。 “你是说，”她有些不确定地眨了眨眼，试探着问，“只要我刷......咳，只要消灭掉祂的信徒，清除掉紫黑雾气，就能削弱祂的力量？” 顾谨之点头：“对！” 啪！ 李薇兴奋地一拍双掌，杏眸亮得惊人。 “那还找个屁的本体啊！” “我现在就去乌真，顺着雾气抓信徒，嘿嘿！” “等祂成了光杆司令，我看祂怎么变强。” “玉京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她话音未落，人已经化作一道红影，再次消失不见。 顾谨之无奈地抬手，扶了扶额角。 不过，不得不承认，李薇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有时候，确实直指本质，高效快捷得令人咋舌。 一旁的闵子墨，在震惊中憋了好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试探着，向顾谨之和曾义发问。 “江......江小姐她，究竟是几阶？” 说实话，刚刚“江雪”出去找村子时，他就疑惑了。 一个四阶，四小时，能打个来回？ 反正他认识的四阶里，没人能够做到。 顾谨之与曾义对视一眼，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 曾家府邸，废墟之间。 被临时清理出的空地上，曾建国与曾爱家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地盯着中间茶几上的观天镜。 从两小时前开始，镜子便有了变化。 到了此时，镜面已显露出银白如月的本色。 只剩下几缕稀薄的的紫黑，还在有气无力地飘荡着，眼看就要彻底消散。 两人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古怪。 “父亲，”曾爱家咂摸一下嘴，眼睛瞪得溜圆，“这位，貌似把自己玩死了啊......” 曾建国也有些无语，一个神灵的分神，潜伏谋划了这么久，就这？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祂从进去，到现在，不过四小时吧？ 换算进观天镜，就是两个月。 菩萨您带进去的神力，就算全都变成猪，让那几个小家伙去抓......也不至于俩月就被抓完了吧？ 琢磨了老半天，曾建国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索性放弃了思考，提起手边心爱的小茶壶，给儿子面前的茶杯满上。 “老师不愧是老师，说静观其变，果然可以静观其变，”曾建国感叹着，“爱家呀，咱爷俩还得接着修行，差的远喽，差的远喽......” “是极，是极。”曾爱家连连点头，脸上满是崇敬与信服。 第136章 收割 在纳尔泰、范济舟等人尽心竭力的协助下，乌真国迎来了一场彻彻底底的大扫除。 接下来的一个月，李薇的身影几乎遍布了乌真的每一寸土地。 她就像一个永不疲倦的猎手，而大梦的信徒们，则成了她最渴盼的猎物。 亲历过浑水之变的乌真权贵们，早已被吓破了胆，办事效率高得惊人。 他们发动了能够发动的所有力量，在每个城镇村落，进行挨家挨户地排查。 但凡有行为举止稍显怪异的，便立刻上报。 而李薇要做的，就是根据情报，化作一道红芒飞掠而至，然后伸出手指，轻轻一点。 噗！ 紧接着，便有一缕紫黑雾气被她吸入眉心。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烟火气。 总计两万多名大梦信徒，就这么被她一个个揪了出来，清理得干干净净。 大梦菩萨这身羊毛，当真叫她薅了个爽。 才短短九天功夫，她的神魂创伤便已痊愈。 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对紫黑雾气的感应范围，也从最初的百八十米，暴涨到了千米左右。 这时，她甚至不再需要乌真人的协助。 只要到各个城镇飞上一圈，任何紫雾都无所遁形。 升级......咳咳，清理的效率，更是因此上升了一个数量级。 可惜的是，当神魂彻底复原后，再吸收这些雾气，就只有“经验”了。 最终，她的累计收获是...... 【深渊精粹+39243】 ...... 期间，她抽空回了几趟玉京。 每一次，都把动静搞得极大。 或风雷激荡，或霜月降临，或白莲盛开。 种种异象，无不在提醒着玉京城内的大小官僚与权贵世家——天母娘娘的恩情还不完...... 新政的差事，谁要是敢懈怠，就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她还从顾谨之那里得知，闵子墨醒来后的第三天，便主动请缨，带着钦差的仪仗，南下中原赴任去了。 毕竟，他的根基可是大圆满95，即便如今只是三阶初期的武者，放在这个世界，也是最强的那一小撮了。 或许无法像四阶武者那样，在战场上随意纵横驰骋。 可他这样的人，放在封州，类比李薇前世，那也是个项羽吕布一般的人物。 按照顾谨之的想法，只等闵子墨在中原官军中建立起足够的威望，牢牢掌握住军权，李薇也解决了东北的大梦教，便可顺势南下，击溃流寇主力。 剩下收拢降卒，重整秩序的工作，便可以交给闵子墨来执行了。 另外，李薇还见到了苏陌这个花花道士。 这家伙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身体已经恢复。 顾谨之起初想把他安插在新政班子里，当个骨干培养，好帮他一同修补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 可惜，苏陌在政治上，就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怎么教也教不会。 无奈之下，顾谨之只好把他丢去了工部。 没想到，这一去，苏陌反倒如鱼得水了。 他不仅很快改良出了颗粒化黑火药，还攻克了弹簧与击锤的技术难关，捣鼓出了可以投入实战的燧发枪。 李薇听说了这件事儿，兴致大起，专门跑去工部转了一圈。 试射了新枪后，她对苏陌的表现大加赞赏。 虽然燧发枪于她而言，只能算个玩具。 但，谁能拒绝打枪的诱惑呢...... 或许是经历了过生死的缘故，如今的苏陌沉稳了许多。 面对李薇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他竟没露出半分猪哥像，全程不苟言笑。 可惜，李薇在搞人心态方面，是有一套的。 “我要水冷式重机枪！”李薇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苏陌整个人都亚麻呆住了，木然地愣了好半晌，才干哑着嗓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姐......以眼下的技术水平，最多给您搓个手摇式加特林玩玩......” 跟着一同过来的顾谨之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 他表示，还是应该先把三磅到十二磅的野战炮给搞明白，步子不要迈得太大。 另外，若有余力，最好提前研究研究蒸汽机，做一些必要的技术储备。 不得不说，相比李薇这个乐子人，顾谨之想的更深远些。 他们五人，毕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无论他们走后，世界是重置也好，还是继续发展也好。 他希望自己能够问心无愧，能给这个世界，这些人，留下些什么。 李薇也就是想报复报复苏陌，因为，进观天镜前，被他色眯眯的样子恶心到了。 可是，大梦菩萨的威胁仍在，她也不好做得太过火。 既然顾谨之出面了，李薇决定给小顾这个面子，暂时不跟小道士计较了。 如今大景的内外局面空前的好。 有李薇在东北镇着，浮云关方向没了外敌的压力，顾谨之在玉京的手脚也越发放得开了。 他在行政、土地、财政等领域动作频频，以小步快跑的姿态，稳健地推行着新政。 同时，他一纸诏书，将大景最精锐的浮云铁骑调回玉京，接受整编。 并与京营诸军一同，开始进行火器化改造。 曾义没了李薇这个戏搭子，百无聊赖之下，便主动接手了这项工作。 他用的整训路数，跟李薇在御马监三部里搞的那一套极为相似，但更专业，更细致。 有李薇时不时地返回玉京显圣，整训进行得极为顺利。 无论是裁汰老弱、招募新兵，还是打散建制、混编军官，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那么平静无波。 待到九月底十月初，京畿地区的粮食开始收割。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连续欠收了七八年的玉京周边地区，今年竟迎来了一个大丰收。 田间地头，金黄的麦浪翻滚，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茎秆。 老百姓们望着这喜人的景象，无不感念皇后娘娘和皇帝陛下的如天恩德。 一时间，各类庆祝丰收的祭典一出接着一出，民间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但在一片祥和之下，总有些不和谐的声音。 一些被新政触动了利益的权贵，在酒酣耳热之际，便忍不住阴阳怪气一番。 大体的意思就是，今年的丰收，那是用士绅们的血浇灌出来的。 今年地里长出的粮食，做出来的馒头，都是人血馒头。 可惜，这些自诩为“勇士”的家伙，怪话说得痛快，脑袋掉得也痛快。 话是早上说的。 人是中午拿的。 家是晚上抄的。 族是半夜诛的。 经历过李薇多次“忠诚度检测”的厂卫机构，办事能力早已今非昔比。 如今一出手，便令朝野噤声，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第137章 摇人 中原腹地，漳水之南。 山岭间，藏着座不知名姓的野庙。 庙里供奉的神像，是个泥塑的山君，面目狰狞，香火鼎盛。 半个月前，佛脸借着散落各地的神像、画卷，一路辗转，终于逃到了这里。 靠着十里八乡山民们的供奉，祂终于稳住了即将溃散的身形。 可也仅此而已了。 祂带入此界的力量，大半用来在乌真布局，此时如同被狗啃了一般，彻底消失不见。 剩下的一小部分，被祂拿来修补并强化了闵子墨的肉身。 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剩下的一点点，还需要维持祂自身的存在。 现在的祂，只能吃点无主愿力维持生活，连发展、控制新信徒的能力都没有了。 夜色如墨，山君庙陷入一片寂静，连唯一的庙祝都下山寻乐子去了。 这时，泥塑的山君神像，忽然轻微地颤动起来。 一张五官柔媚，神态悲悯的奇异佛脸，自山君的眉心浮现。 祂冰冷如石雕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就那么静静的漂浮了许久，祂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张好看的檀口微微张开，吐出了一枚晶莹剔透，宛如红宝石的血珠。 闵子墨若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这枚血珠，就是先前融入到他体内，又让他实力突飞猛进的那一枚。 顾谨之之前推测，闵子墨的实力提升，以及所见的村落邪祀，只是大梦菩萨编织的梦境幻象。 可这枚血珠的出现，却证明，至少有一部分，是真实存在的！ 佛脸凝视着血珠，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挣扎与犹豫。 但很快，这丝情绪便被决绝所取代。 祂缓缓闭上双眼，口中念诵起一段古老、晦涩、充满了扭曲韵律的音节。 随着祂的念诵，血珠开始剧烈地颤抖、扭曲。 它的表面，不断鼓起一个个细小的血泡，又迅速破裂，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煞气。 一刻钟后。 几乎被撕扯成一缕血雾的珠子，倏地重新凝聚，恢复成一个完美的球体。 只是那猩红的色泽，变得愈发幽深，宛如凝固的深渊。 念诵声停止，野祀重归寂静。 佛脸此时却虚幻到了极点，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 刚成型的血珠见到这一幕，忽然动了起来，速度极快的围绕佛脸转了好几圈。 紧跟着，一段常人根本听不到的尖利笑声，回荡在山君庙中。 “桀桀桀——！菩萨，一段时间不见，您怎么混成了这副德行？” 血珠的声音狂放不羁，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幸灾乐祸。 佛脸无动于衷，依旧维持着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态。 直到自身形态稳定，虚幻感褪去，祂才缓缓开口，声音空灵。 “血祖，我需要你的帮助。” “呃？”血珠有些意外祂的直白，忍不住又飞了两圈，“嘿，大梦，你当初夺我真血时的霸道哪里去了？” 佛脸不为所动，重复道：“血祖，我需要你的帮助。” 血珠沉寂了片刻，笑意收敛了几分。 “帮你，可以，但，我有什么好处？” “足够的血食。”佛脸毫不犹豫地回答。 “呵，”血珠发出一声冷笑，“我看起来像傻子么？这方天地半真半假，你当我感应不到？” “我听说，你这些年一直在图谋昆仑镜的碎片......怎么，一个分神，在这里玩脱了？” “大梦，别想糊弄我，这种世界的血食，不值钱......” 佛脸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出条件：“事成之后，这枚碎片勾连的九十九个镜中世界，我可以分你三十三个。” 血珠嗤笑一声：“噗，大梦，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我又不是你，要这些世界有什么用？” 佛脸那万古不变的悲悯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默然片刻，祂交出了主动权：“血祖，你可以提出你的条件。” “我只是一滴真血，哪有资格替本尊提条件？”血珠的语气变得极为轻松。 这下，佛脸终于有点裂开了，“血祖，收起你的小把戏！” “你就是你，每一滴血，都是你！” “说出你的条件！” “记住，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血珠猛地一震，似乎在权衡利弊。 祂知道，嘴上占占便宜可以，真把这位惹急了，自己绝没有好果子吃。 要是能打的过，自己的真血会在大梦手里？ “我想吃掉云生，你帮我，如何？”血珠试探着问。 佛脸的五官瞬间布满了裂纹：“换一个......” 血珠在空中蹦了两下，有气无力的。 “那这样，你不是想以镜中世界成道么......待你功成，将这九十九个镜中世界尽数化为真实佛国后，分我三十三个，任我饱餐，如何？” 这一次，佛脸沉默了很久很久。 山君庙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血珠也不催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佛脸之前，耐心地等待着祂的答案。 终于，佛脸重新开口，声音恢复了最初的空灵与淡漠：“可。” “啧，”血珠轻轻晃动了两下，“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佛脸道：“在我指定的地方，布下‘血阵’，助我将实力，提升到此界顶点！” 这一回，换成血珠沉默了。 佛脸等了会儿，冷冷反问：“怎么，做不到？” 血珠表面翻滚起来，声音带了些燥意，“做是能做到，但很不划算啊。” “你说。”佛脸道。 血珠更加的无奈了，“布置‘血阵’，需要七阶以上的位格，我感应了下，现在这个世界的极限也就六阶巅峰......” “如果不打破极限，我就没法布阵。” “可如果消耗真血的力量，再次提升世界上限......那我剩下的力量，就只够布置一个基础的‘血阵’了。” “基础的，知道不，顶多让菩萨您成为六阶......还得血源足够多才行......” 佛脸没想到，血祖布阵，还需要位格加持。 那么，要不要再次打破世界上限？ 如果不借助血祖的力量，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思来想去，祂发现，自己只剩这一条路可走了。 佛脸凝视着血珠，决绝道：“六阶足够了！血祖，之后，你不要再沉睡了！” “随时等待我的命令，只要我召唤你，你就立刻现身，打破限制，然后布阵！” 第138章 围城 封州城头，秋风呜咽，旌旗漫卷。 闵子墨一手拎着镔铁长枪，一手按在冰冷的城砖上，神情肃穆。 目之所及，数不清的旗帜在风中狂舞。 “彭”字最多，“张”“马”“刘”“胡”“林”等等等等，也不甘示弱。 以“虎王”彭连虎为首，这一刻，整个大景，所有的流寇反贼，已然齐聚。 城外，刀枪如林，喝气成雷，攒动的人头汇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海洋，正缓缓向着封州蔓延而来。 粗略估计，不下六十万人。 城墙上的守军，呼吸变得粗重。 有人的手在微微发抖，有人脸色煞白，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死寂，唯有流寇军势行进时，发出的隆隆闷响，如同擂在每个人心头的重鼓。 “部堂大人。” 徐允成走上前来，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焦虑。 他的官服在风中咧咧作响，原本颇具威仪的面容，此刻却写满了疲惫与惊惶。 “按您的吩咐，信使都派出去了，连信鸽也放了三批。” “但......朝廷如今，哪还有兵可用？”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进言： “贼军尚未完全合围，北面还有一丝空隙。” “部堂大人乃国之干城，万万不可陷于此地啊。” “您......还是先行突围吧。” 一个多月来，封州城已历经大小十余战。 守军名义上还有近十万，可其中半数是伤兵和老弱，真正能战的，也就两万余九边精锐和不到三万的江浙客军。 一对十二，如今这里已成了死地。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尖细的声音也跟着劝说。 “徐大人说的是啊，部堂大人。” “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等万死莫赎啊！” 浑身衣甲齐整的福满也凑了过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用眼角余光往北边看，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您身系四省安危，岂能与这危城一同......” “只要部堂大人您点个头，奴婢......奴婢这就带着勇士营的兄弟们，杀开一条血路，护送您突围出去！” 闵子墨没有回头，视线依旧投向城外缓缓蠕动的黑潮。 他能感觉到，身后无数道目光，正悄悄地落在他挺直的背影上。 那些目光里，有恐惧，有慌乱，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澄澈的敬服。 他们敬的，并非“兵部尚书”这个官衔，也不是那枚代表着无上权力的钦差印信。 这份敬重，是闵子墨抵达封州的这半个月里，一枪一枪，一刀一刀，用敌人的鲜血换来的。 初来乍到时，全军上下，无人将这个“空降”尚书放在眼里。 直到遭遇流寇偷城，甚至一度占据城门。 那日，闵子墨一杆长枪在敌阵中杀了个三进三出，亲手挑落流寇三员悍将。 那日，他浑身浴血，宛如魔神，令贼军胆寒，景军振奋。 短短十多天，他已与这些人并肩作战，休戚与共！ 他记得一个叫“二狗子”的年轻辅兵，在分发干粮时，多塞给了他一个麦饼，憨笑着说：“大人，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杀贼。” 也记得一位断了胳膊的老卒，咧着嘴对他讲：“俺这辈子，就没见过大人这么猛的官儿。” 回忆着，回忆着，闵子墨忽然笑了。 老师丁破军的功法哪哪都好，就是不能违背本心这点，唉——！ 这一次，又得指望江小姐来捞她了。 这恩情啊，总也还不完...... 他转过身，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刀子般扫过徐允成和福满。 “突围？为什么要突围？” “这次，不正是把流寇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吗？” 徐允成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有一瞬的茫然。 一网打尽？这位闵兵部是疯了吗？ 福满听了他的话，当即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他的眸子越来越亮。 蓦地，他腰板一挺，整个人的气质，肉眼可见的忠！诚！了起来。 闵子墨看着他的变化，忍不住好笑。 再看惶然无措的徐允成，他忍不住提点：“徐大人，坚定守住，拖到皇后到来......” “这一次，咱们便将流寇之乱，一举平定！” 皇后？ 徐允成身躯一震，这才想起两位阁老写给他的密信...... 难道，信里说的，都是真的？？？ ...... 咚——咚——！！ 一阵战鼓自流寇中军擂响，声传四野。 城北方向，最后一支贼军缓缓合拢。 封州，已成孤岛。 ----------------- 封州城西南，三里外。 一座隆起的土坡上，十几骑人马伫立于此。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面容粗犷，正是流寇共主，“虎王”彭连虎。 在他的身侧，簇拥着“钻天鹞”张猛、“过山风”马彪、“混江龙”刘滔等十余个流寇头领。 他们身上的甲胄五花八门，有的是从官军身上扒下来的，有的干脆就是兽皮与铁片胡乱缝制而成。 可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桀骜与煞气，却比任何精良的铠甲都更令人心悸。 “嘿，大哥，城里头的官军，怕是已经吓得尿裤子了吧？” “钻天鹞”张猛咧着大嘴，笑声粗野。 “我看呐，咱们连攻城都不用，把鼓再擂响点，没准儿城墙自个儿就塌了！” “哈哈哈！” 一片粗野的哄笑声炸开，坡上的气氛变得无比轻松，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一座坚城，而是一桌美食。 彭连虎附和着笑了两声，随即收回视线。 “诸位兄弟。” 他一开口，周遭的笑声便戛然而止。 “封州城已是瓮中之鳖，但城中尚有数万官军，困兽犹斗，不可小觑。” “我决意，今日休整，明早攻城！” “张兄弟，你带本部兵马，主攻东门。” “马兄弟，西门交给你。” “刘兄弟，你负责南门。” “其余各家，随我一同，攻北门！” 他三言两语，便将任务分派下去，条理清晰，威严尽显。 众头领轰然应诺，脸上都带着嗜血的光。 彭连虎看着他们，缓缓举起三根手指。 “城破之后，本王许诸位三日不封刀！” “城中金银财帛、粮草女人，兄弟们尽可取用！” “吼！！” 这句话，比任何战鼓都更能点燃人心底的火焰。 一众反王双目赤红，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职责分派完毕，他们纷纷拨转马头，带着满腔的贪欲，奔赴各自的营垒。 土坡上，很快只剩下彭连虎一人一骑。 山风吹过，卷起他身后的大氅，猎猎作响。 他脸上的那份漠然，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所取代。 他的视线越过封州城，望向了更遥远的天际。 六十万大军又如何？ 这天下，又如何？ 凡人的权势富贵，终究不过百十年。 他在心底，用一种近乎祷告的语调，悄声发问。 “仙人，您真的......能让我成仙作祖？” 寂静了片刻。 一个柔媚而又悲悯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痴儿。” “只要你建好‘升仙台’，以这城内外的百万人，祭祀上苍。” “本座，自会助你飞升，与天地同寿。” 第139章 万岁 皇宫，建极殿殿顶，江湖传说中的紫禁之巅。 深沉夜色中，李薇和顾谨之并肩而坐，一同俯瞰着玉京的万家灯火。 咻——嘭！噼里啪啦！ 啾啾——嘭嘭！ 一簇簇绚烂的光焰自玉京城各处腾空，在夜幕中炸开，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顾谨之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侧头望向李薇。 “听说你今天回来，百姓为你准备的庆典......怎么样，好看吗？” 李薇没有作声，心头却翻涌着万千思绪。 她想起了田埂上，那个将最大最圆的麦饼塞进她手里，咧着一口黄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老农。 想起了收容院里，那些怯生生拉着她衣角，用稚嫩的童音喊她“神仙娘娘”的孤儿。 也想起了工地上，那些吃着简陋餐食，挥汗如雨，却在见到她时发出震天欢呼的青壮汉子。 ...... 她做的，明明那么少。 于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承受这般厚重真挚的爱戴。 想到这些，她的鼻尖一阵发酸，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掌，轻轻覆上了她的手。 顾谨之仿佛能洞穿她的心思，声音低沉而温和。 “你点燃了一盏灯，如今，他们只是把光，反射给了你。” 【把光......反射给了我......】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她心湖中炸响。 那些被她忽略的，百姓们眼中最纯粹的孺慕与感激，此刻潮水般浮现于脑海。 李薇心神剧震，眼眶一热，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但她毕竟已是六阶炼神，强行压下了那奔涌的情绪，没有当场失态。 心绪稍定，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右手，正被顾谨之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紧紧包裹着。 她本能地想抽回，可指尖微微一动，终究由着他了。 吸收了海量紫黑雾气后，她的神魂前所未有的清明。 许多过往被忽略的细节，在过去的时日里一一浮现。 尤其是环贸裂隙救援行动那次，顾谨之在颠倒域找到自己时说，他是来帮调查局救人的...... 呵，亏她当时还信了。 如今智商回笼，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当真可笑。 想想那时他身上的伤......这人，为了救她，命都可以不要的吗？ 回忆起这些，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她也曾想过，寻个机会，好好向他道一声谢。 可不知为何，那声“谢谢”，就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或许，这就是男人的倔强吧...... 【算了，拉个手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李薇在心底说服了自己，索性不再理会手上的异样触感。 静谧安宁的氛围中，她仰望着夜空中一朵接一朵，仿佛永不停歇的烟花，小声嘟囔了一句。 “花这么多银子放烟花，还不如给百姓多置办些过冬的粮食衣物。” 顾谨之闻言失笑，手上的力道却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梓童，永远不要忽视精神的力量。” 李薇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不过，有个问题，她憋了许久了。 “那个，老顾啊......” 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像个学渣在请教学霸问题，脸上臊得慌。 “我上个月就想问了，‘梓童’......是啥意思啊？” 顾谨之：“......”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 李薇问完，等了好半晌，也没听到解答。 她好奇地偏过头，盯着顾谨之有些僵硬的侧颜，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察觉到女孩的视线，嗅着鼻尖萦绕的熟悉的莲香。 顾谨之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背脊有些僵硬，喉咙有些发干。 “噗嗤~” 李薇被他这副小楚楠的怂样给逗笑了，心中玩儿心大起，忍不住想看他出糗。 她故意朝他挪了挪，身子凑得更近了些，学着江雪那腻死人的腔调，压着嗓子，吐气如兰。 “光拉手，过不过瘾啊？” “要不要......让你抱一抱？” 轰——！ 顾谨之的脑子里，仿佛被引爆了一枚核弹，霎时间一片空白。 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一股燥热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 李薇看他这副快要熟透了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 这家伙，要是个水壶，这会儿壶嘴估计已经“呜呜”地开始冒白汽了。 而她银铃般的笑声，像一根根小针，扎在顾谨之的心头。 羞愤交加之际，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宽大凤袍都遮掩不住的玲珑娇躯，喉结滚动了一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想不管不顾地将她揽入怀中，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就在他即将付诸行动的刹那，宫墙之外，倏然寂静。 烟花的表演，结束了。 但是，紧接着，轰——！！！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 李薇敛了笑意，凝神倾听。 那欢呼声中，似乎夹杂着些别的声音。 好像是......天母娘娘......皇后娘娘...... 起初，那些声音嘈杂而散乱，可慢慢的，它们汇聚成了一股洪流。 “天母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不清的人，齐声高呼着，一遍，又一遍，仿佛不知疲倦。 渐渐的，“天母娘娘”四个字似乎都显得累赘。 那震彻云霄的呼喊，渐渐简化为...... “娘娘万岁！” “娘娘万岁！！” “娘娘万岁！！！” 李薇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缓缓站起身，任由压抑了许久的泪水，顺着脸颊肆意奔流。 下一刻，她像是疯了一般，对着满城灯火，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一道清越的，颤抖的，不顾一切的声音，在气血的催发下，瞬间传遍全城...... “你——们——也——万——岁！！！” 顾谨之望着她纤瘦的背影，心中，涌动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 与此同时，正在承天门上观礼的大臣勋贵们，也听到了这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声。 他们禁不住互相对视，面上神色各异。 有唏嘘，有茫然，有震撼，有闪避，有惶恐...... 唯有陆贞言，谁也没看，就那么扶着城垛，颤巍巍着，痛哭失声。 石维桢见有厂卫望过来，赶忙拉扯首辅的官袍。 没成想，却被陆贞言一把扫开。 老头哭了会儿，突然又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同世界，将成矣——！！！” 第140章 回春 封州城头，夜已深。 闵子墨盘坐在城楼一角，膝上横着镔铁长枪，闭目调息。 白日里的喧嚣早已平息，城外陷入一片死寂，可这种寂静，却比任何呐喊都让人发毛。 “部堂大人！部堂大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亲兵奔上城楼，甲叶碰撞，在空旷的城墙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北城有异动！” 闵子墨双目倏然睁开，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脚下战靴一踏，人已朝着北面城墙疾掠而去。 一刻钟后...... 徐允成指着城外漫山遍野的火把，隐隐火光中，映出一片突兀的轮廓。 “部堂，您看......” 闵子墨身为三阶武者，夜色并不能阻隔他的视线。 只见，城北约莫二里开外，原本平坦的旷野上，竟建起了一座两三人高的台地。 数不清的人影，此时，仍在疯狂搬运土石，将台地越堆越高。 而且，这座台子的形制有些古怪。 它既没有修筑供守军藏身的墙垛，也没有方便兵马登临的斜坡。 它就是一个巨大而平整的圆形土台，四壁陡峭，仿佛一口倒扣在平原上的无把平底锅。 闵子墨眉头紧锁，武者的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儿有问题！ “我去探一探。”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沉声道。 “万万不可！” 徐允成闻言大惊，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部堂大人，下官与彭连虎交手两年有余，那贼酋军中，同样有三阶悍将，且不下三人！” “您若贸然出城，万一被贼军高手缠住，再以大军合围，后果不堪设想啊！” 闵子墨沉默了，但并没有冲动。 他思索半晌，看向徐允成，“徐大人，贼军以往攻城，可曾修筑过此物？” 徐允成竭力朝城外望去，夜色茫茫，可他一个文官，根本看不真切。 闵子墨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碎裂的城砖，在脚下的青石板上，三两下勾勒出那座土台的大致轮廓。 徐允成凑过来看了看，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这......未曾见过。” 他也算知兵之人，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种建筑有何军事用途。 “部堂大人，也不必太过在意。”徐允成沉吟片刻，出言宽慰。 “那台子离城墙足有二里之遥，弓手站上去，箭矢也射不到城头。” “他们想建，便由他们建去，说不定，他们忙活一夜，明日攻城时，反倒手脚发软了。” 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可闵子墨心中的那份不安，却丝毫没有减退。 他盯着城外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久久不语。 良久，他才对身边一名二阶武将吩咐道：“周游击，你守在这里，盯死那座台子。” “但凡有什么发现，立即报给我。” “喏！”那武将面色肃然，抱拳领命。 ----------------- 此时，土台正中，彭连虎独自伫立。 整座高台的建造，粗糙得令人发指，只是用人力夯土，简单堆砌出了一个雏形。 “仙人......” 他望着下方劳作的士卒，心头泛起一丝疑虑，忍不住在脑中发问。 “这登仙台如此简陋......当真......能成事？” 那个柔媚空灵的声音，带着几分怜悯，于脑中回应着他。 “痴儿。” “你以为，飞升靠的是琼楼玉宇，还是金砖玉瓦？” “凡人的手艺，再精巧，于天地而言，也不过是沙上楼阁。” “本座所布大阵，要的，只是形制而已。” 彭连虎浑身一凛，那点不恭顺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是，是！弟子愚钝，弟子明白了！” 但他不知道，血祖布阵，哪需要建什么“登仙台”？ 这个土石疙瘩，不过是为了掩盖其下的“血阵”纹路而已。 看土台修的差不多了，寄宿于彭连虎神魂内的大梦精神一振，催促道： “血祖，就是现在！！！” ----------------- 玉京，夜已深，庆典终于散去，这座古老的帝都重新归于平静。 建极殿顶，李薇和顾谨之并肩立着，任由夜风吹拂着衣袂。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伴随着瓦片的轻响，自殿顶的飞檐处传来。 两人齐齐转头，恰巧看见曾义爬了上来。 对上两人视线，曾义嘿嘿一笑，调侃道：“怎么，小两口不舍得下去了？” 想起先前怪异的氛围，李薇的脸颊微微一热，顾谨之的耳根也泛起了一抹不自然的红。 “咳咳！” 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她看向顾谨之，神情变得无比郑重。 “我不等天亮了，这就动身去封州。” 她顿了顿，眸光变得锐利。 “等把流寇平了，我再把整个大景翻一遍，就不信揪不出那个什么菩萨！” 顾谨之深吸气，随即颔首。 只是这一刻，他的心头竟漫上一股难言的不舍。 但，他的理智却迅速将这缕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下。 看着李薇的眼睛，他低声嘱咐：“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放心！” 李薇大咧咧地一挥手，示意他安心，正欲飞身而起。 蓦地，变故陡生！ 轰——————！ 毫无预兆，整片夜空毫无征兆地亮了一瞬，亮得比正午骄阳还要刺目。 紧接着，光明退去，黑夜重临。 可天空，却不再是方才的模样。 漫天星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开始疯狂地旋转、挪移！ 星河倒卷，斗柄移位，古老的星宿被彻底撕碎、重组！ 还不等三人从震撼中回神...... 哗啦啦~~~ 一阵水波声荡漾开来。 接着，李薇的周身，忽然爆发出刺目的圣洁白光！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向身旁的顾谨之，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 但，已经来不及了。 建极殿顶，一朵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巨大白莲花苞，自她脚下凭空生成。 莲瓣层层上涌，只一瞬间，便将她完全包裹了进去。 曾义被这神迹般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顾谨之的瞳孔则骤然收缩，想也不想地伸出手，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的莲影。 啵——！ 巨大的花苞向上伸展，于建极殿顶摇曳生姿。 一股清冽空灵的莲香，以花苞为中心，如决堤的潮水，席卷向四面八方。 秋风萧瑟的御花园里，嫩绿的新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 街头巷尾，深宅小院，无数枯枝，竟重新绽放出绚烂的花朵。 整座玉京城，仿佛在一夜之间，从肃杀的深秋，一步跨入了万物复苏的暖春！ “这是......什么情况？”曾义咋舌。 顾谨之紧抿着嘴唇，若有所思。 第141章 善后与急报 李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袋昏沉沉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重生了。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他就笑了，怕不是最近在图书室看了太多小说...... 等视线渐渐清晰，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斑秃枯黄的草坪上。 身旁，是熟悉的红砖围墙，墙皮斑驳，露出里面的灰泥。 不远处，是那个水泥铺就的小操场，操场边的篮球架早就锈迹斑斑，篮网破得像渔网。 还有那根掉漆的单杠，以及孤零零立在操场中央的国旗杆子...... 育红孤儿院？ 他有些僵，脑子一片空白，思维像是断片儿。 过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 哦......原来是午后活动时间，自己不小心睡着了啊。 他从草地上坐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胳膊腿。 看着操场上正肆意玩耍的小伙伴们，他也准备找一群加入。 就在这时，围墙尽头传来一阵喧哗。 操场上，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都停了下来，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瞧。 李唯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只见，一个约莫十二三岁，长得人高马大的男孩，正带着三个跟班，把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围在中间。 那个被围住的小不点，也就六七岁的样子，正仰着头，倔强地跟大孩子争辩着什么。 下一秒。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大孩子竟是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将小不点扇倒在地。 这一幕发生的瞬间，李唯的脑子“嗡”地一下，怒火瞬间炸开。 尼玛，敢打我小弟？！ 没有过多的思考，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小豹子，嗖的一下蹿了上去。 “我艹你m！” 他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撞在大孩子身上。 大孩子一个趔趄，骂骂咧咧地还没站稳，李唯的拳头已经雨点般地砸了过来。 只是，他毕竟才十岁，个头和力气都有差距。 那大孩子反应过来后，一下就将他推倒，另外三个跟班一拥而上，拳脚劈头盖脸地招呼过来。 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李唯便被打得鼻青脸肿。 可他也有股狠劲儿，也不管其他人，随便抓住个小个子，逮着他一个人猛捶。 直到...... “住手！都给我住手！” 保育阿姨尖锐的叫喊声终于响起，混乱的场面被强行中止。 四个打人的，很快被闻讯赶来的副园长刘奶奶黑着脸带走了。 而李唯和那个小不点——也就是他在孤儿院认下的小弟李诚，则送到了医务室。 “嘶——” 处理伤口时，李唯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没躲。 等上完了药，他拽着李诚，一板一眼地向医生阿姨道了谢，才一起出来。 站在走廊上，看着李诚那半边发红破皮的脸颊，李唯的心里又酸又疼。 他没好气地开口，数落道：“你说你是不是傻？明知道打不过，还跟那群小霸王顶嘴，你就不能先认个怂吗？” 李诚抿着嘴，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 李唯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可看到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火气又冒了上来。 “你看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够人家一拳打的吗？” 李诚还是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看得李唯心里直发毛。 过了许久，他才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声音，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李唯一下子愣住了。 为什么？ 十岁小男孩的脑袋里，哪有那么多弯弯绕。 他想了想，然后挺起小胸膛，拍得“嘭嘭”响，理直气壮地答道： “因为你是我的马仔啊！” “做大哥的，当然要对你好！” ----------------- 花苞散发的生命气息，不止令万物复苏，也冲刷了近在咫尺的两人。 他们只觉得浑身一震，仿佛有一条温热的江河在体内奔涌咆哮。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脆响，四肢百骸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顾谨之闷哼一声，周身肌肉瞬间绷紧，强行引导着这股初生的力量。 曾义则没那么强的定力。 他痛呼出声，一屁股坐倒在瓦面上，脸上青白交加，表情扭曲。 一刻钟后，他们的实力，齐齐达到三阶巅峰。 一切归于平静后，两人对视一眼，却没半分喜悦。 反而一同抬头，死死锁着那朵巨大的光莲。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这朵巨大的花苞依旧静静矗立，光华流转，神异非常。 “你先去稳定军心。”顾谨之的声音带着些无奈，吩咐道。 “那你呢？”曾义问。 “上朝。” ...... 因建极殿的巨大变故，早朝被改在了乾元宫正殿。 当百官们踏入殿门，个个面带异色，交头接耳，殿内嗡嗡作响，恍若闹市。 “肃静！” 魏寻一声尖利的唱喏，压下了所有嘈杂。 顾谨之身着龙袍，缓步走上御座，面沉如水。 “诸位爱卿，想必都已见到了。”他开门见山，“皇后修行，偶有所得，即将突破，此乃祥瑞之兆。” “昨夜星辰异动，今朝万物回春，皆为皇后突破所致，非是灾异，尔等不必惊慌，更不得妄议，动摇民心。”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 紧接着，有机灵的大臣反应过来，出列跪倒，声泪俱下。 “天佑大景！天佑陛下啊！” “皇后娘娘功参造化，恩泽苍生，此乃亘古未有之盛事！臣为陛下贺！为大景贺！” 他这一嗓子，仿佛点燃了引线。 满朝文武呼啦啦跪倒一片，山呼万岁的声音此起彼伏，各种闻所未闻的溢美之词，像是不要钱似的朝着御座上的皇帝砸去。 什么“凤仪之德感天动地”，什么“母仪之仁泽被四海”，听得顾谨之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强忍着不耐，又安抚了几句，便宣布退朝。 只是，退朝后也不消停。 他刚回到御书房，各路奏报便如雪片般飞来。 他这才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异象的规模。 玉京城方圆五十里内，从通县到良乡，大地一夜回春，百花齐齐绽放！ 幸好厂卫已经按照他的意思，将“天母娘娘恩泽降世”的说法散播了出去。 否则，一场混乱在所难免。 这一下，李薇在民间的声望，彻底登上了神坛。 尤其那朵满京都能看到的巨大莲苞，简直是神迹的最好注脚。 无数百姓扶老携幼，从四面八方涌向皇城，在主道上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带着香烛贡品，朝着光莲的方向遥遥叩拜。 虔诚的祷告声汇成一片海洋，冲刷着这座古老的都城。 商铺关了门，作坊停了工，整座城市的日常运转，在这一天近乎瘫痪。 直到夜幕再次降临，大家才各回各家，消停下来。 晚膳过后，曾义也从京郊大营返回。 “军队那边没事，”他灌下一大口茶水，“他们家里分了田，粮饷还不被克扣，一个个忠心得不得了。” “今天又见了这场面，士气更旺，操练起来嗷嗷叫，比我还有劲。” 顾谨之点点头，也将白天收到的情报与他说了一遍。 曾义听完，咂了咂嘴，面上露出惊疑神色。 “不对啊.....”他皱起了眉头，“六阶突破宗师，动静不该这么大吧？” “还有，昨晚的天变......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同样困扰着顾谨之。 镜中世界突破上三阶，闻所未闻。 上三阶跟中三阶可不一样，一个不慎，是会出大事儿的。 他默默不语，心中的不安，愈发沉重。 ......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司礼监掌印魏寻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将一张字条高高举过头顶。 “陛下！封州飞鸽急报！” 顾谨之心中咯噔一下，一把抢过字条。 纸上只有寥寥数语。 “流寇六十万兵围封州，请娘娘南下，一网打尽！” 第142章 南下！ 快餐店里，人声嘈杂。 李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绿迷彩服、脚上踩着灰扑扑的解放鞋，端着个不锈钢餐盘，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穿梭。 餐盘里，只有一份寡淡的醋溜土豆丝，旁边却高高叠放着四大碗冒尖的白米饭。 他这副模样，加上餐盘里不成比例的饭菜，引得不少食客投来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但他浑不在意，径直走向了角落里的一张小桌。 桌边，已经坐着一个穿着看不出颜色的旧童装，身形瘦瘦小小的男孩。 李唯将餐盘放下，把其中一碗米饭推到男孩面前，声音带着些粗砺感：“快吃快吃，米饭管够。” 说完，他自己捧起剩下三碗饭，呼噜呼噜地扒拉起来。 有时噎的难受，他便伸筷子夹一根土豆丝，细细品咂一下。 但土豆丝的数量实在太少，他大多时候还是在猛塞白饭。 李诚小口小口地吃着米饭，小脸没什么血色。 见李唯几乎没怎么动菜，他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哑着嗓子问：“李唯，你不吃菜，下午哪有力气上工？” 李唯扒饭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含糊不清地应道：“米饭也管饱。” 李诚放下了筷子，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眼神，看得李唯心里有点发毛，扒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这小子，眼神儿是真特么邪乎，跟能看透人心似得。 被这么盯着，李唯也有些吃不下去了，索性放下碗筷，回瞪过去，等着小家伙的下文。 不出所料，李诚开口了，声音很轻：“李唯，你把我送到孤儿院去吧。” 李唯一听，急了，猛甩脑袋，因为腮帮子里还塞着米饭，声音噗噗的。 咕咚！ 他把白饭咽下，反对道：“不行不行！我就是那儿出来的，我跟你说，那可不是个好地方，你别想一出是一出！” 闻言，李诚低下头，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李唯手忙脚乱，想帮他擦，可一伸手，看到满眼的泥灰，又悻悻地缩了回来。 “哭，哭啥哭？别哭了，快吃饭。”李唯尴尬地催促着，还忍不住环视四周。 李诚啜泣了一小会儿，才闷闷地说：“你不是要存钱娶媳妇吗？现在钱都拿来给我看病了，你还怎么娶媳妇？” 李唯一听这话，反倒乐了，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 “我跟你说，昨天开发商家的千金来咱们工地视察，你知不知道？我正好看见那位大小姐了，好像叫江什么雪的，贼尼玛漂亮，嘿嘿。” 他挤眉弄眼，声音更低了，“你等着瞧，看你干爹我用惊世骇俗的魅力，一举拿下白富美，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 “到时候，你这个病，咱们去阿美莉卡治，包好！” 李诚撇了撇嘴，小脸皱成一团，显然不信他这套鬼话。 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用那双清澈得有些过分的眼睛看着李唯，很认真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李唯被问得一愣，总觉得这问题好像在哪儿听过，有点耳熟。 但他没多想，大大咧咧地一摆手，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答道： “你是我捡回来的，就是我儿子吗？” “做老子的，当然要对你好！” ----------------- 苏陌一身大红孔雀官袍，驾着匹白马，与一身戎装的顾谨之并辔而行。 “这段时间赶制出来的燧发枪，总共是两千零七十三把，勉强够装备一个纯火器的团。” “我安排的教官已经在加紧操练了，只是数量不足，这次增援估计用不上。” 他的马被个工部的吏员牵着，自己则抱着个小册子，一边翻一边汇报。 “火炮的话，十二磅的大家伙，还不能量产。” “三磅和六磅的青铜炮，倒是造了五十八门。” “不过，暂时没搞定开花弹，想要杀敌效率，还得放近了靠葡萄弹打。” 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忙道： “哦，对，我还给江小姐搓了台手摇加特林，备弹一万多发，都是找大工匠手工定制的纸壳定装弹，就是，哑火率有些高。” 另一边的曾义听着这些，眉头直皱。 时间太紧，火器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起不到决定作用。 最近一个月，京营和浮云关边军打散整编，除去最精锐的浮云铁骑，步兵凑了七八万人。 可若是没有火器加持，这支刚刚开始整训的新老兵混编部队，很难说能起到多少作用。 难道，真的放任顾谨之只带一万多骑兵南下驰援？ 虽然，流寇的六十万大军，不可能真的全是战兵。 甚至，战兵比例有个两三成就了不得了。 可，这也太勉强了。 “大之哥，”曾义终于忍不住开口，“是不是太冒险了？” 他勒了勒马缰，坐骑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不如......先稳住京城，等嫂子突破后......” 顾谨之闻言驻马，遥遥回望建极殿方向。 巨大的光莲，在晨光中，显得神圣而不可侵犯。 他凝眸了片刻，猛地回过头，重新催动胯下战马。 “闵子墨的几次传书，你也看了，流寇的行动，绝非偶然。” “平时总是互相倾轧，谁也不服谁的十几路反王，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这背后，不排除有大梦菩萨在暗中谋划。” “而且，闵子墨这次去封州，是为了帮我......他其实可以什么都不做，专心恢复神魂的......” 这次进入观天镜的五人，恐怕，顾谨之对考验的胜负欲，是最强的。 闵子墨的所作所为，他记在心里。 还有一点，他没有说。 闵子墨之所以选择死守封州，其实是为了给“江雪”创造一个一网打尽的机会。 如今，她去不了，自己这个做丈夫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想到此处，顾谨之偏过头，看向曾义。 “你，能保护好江雪吗？” 曾义一拍胸脯，“大之哥，你放心！从今天起，我就守在建极殿，哪儿都不去！” 顾谨之伸出手。 曾义也伸出手。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 “好兄弟！”顾谨之沉声道。 曾义望着他，手掌握得更紧了，“好兄弟！” 随即，两人撤手。 见顾谨之要走，曾义仍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大之哥，能救就救，救不了就撤，千万别冲动！” 顾谨之一抖缰绳，胯下战马骤然提速。 奔驰间，他右手扬起马鞭，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算是回应。 ----------------- 广安门外。 旌旗如林，刀枪如山。 一万三千余名浮云铁骑，排着整齐森然的队列，静默地伫立在官道两侧。 骑士们披甲执锐，面罩遮脸，只露出一双双冷漠的眼睛，仿佛一尊尊没有感情的杀戮雕塑。 文武百官则身着朝服，按品阶分列城门两侧，神情庄严肃穆。 更远处，是黑压压的人潮。 数十万百姓自发地涌来，堵塞了每一条街道，爬上了每一处屋顶。 当一身玄黑戎装、身披赤红披风的身影驾马冲出城门时，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下一刻。 骑兵下马，百官俯首，人潮如麦浪般倒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冲天而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顾谨之微微动容，但他没有停顿，任由战马穿过跪拜的人潮与军队。 见此一幕，一万三千余名骑兵齐齐上马，有序的随行踏上官道。 配属给浮云铁骑的辎重大车一辆跟着一辆，仿佛没有尽头。 第143章 第八天 治安局办事大厅里，冷气开得很足，吹得人皮肤发紧。 李薇坐在户籍窗口前，把李诚的小身子搂在怀里，指尖划过平板电脑的电子签名区，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负责接待她的是个很年轻的女治安员。 看着女孩通红的眼眶，和怀里那个脸色苍白的小男孩。 她的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忍不住从桌下抽了几张纸巾，默默推了过来。 “谢......谢谢......”李薇鼻音很重地道谢，吐字有些断续。 女治安员叹了口气，一边在电脑上操作，一边安慰道：“唉——小姑娘，节哀......” 流程很快走完。 李薇搂着李诚，看着治安员手中的母亲身份证，几次张开嘴，又几次把话咽了回去。 纠结了一小会儿，她还是没忍住，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丝恳求：“我......我能留下我妈的身份证吗？就当是个念想。” 女治安员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她拿起剪刀，在那张小小的卡片上“咔嚓”一下，剪掉了一个角，然后用纸巾仔细擦了擦，递还给李薇。 “节哀。”她再一次轻轻地说。 “谢谢......”李薇认真的，又一次道谢。 走出办事大厅，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 李唯抱着李诚瘦小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在行道树的阴影间。 她走得很慢，很慢。 忽然，她再也绷不住了。 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泪水像是开了闸，顺着脸颊流淌。 豆大的泪珠砸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蒸发。 她哭得狼狈不堪，几乎喘不上气，身体晃得厉害。 只能死死抱着怀里的孩子，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怀中的李诚，安静地看着李薇，陪伴着她。 过了许久，见她的哭声渐渐止歇。 李诚才伸出小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襟。 “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李薇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哭声戛然而止。 李薇僵在原地，抱着他，茫然地看着前方车水马龙的街道。 对啊。 我为什么......这么伤心？ 她嗫嚅了很久，久到脸上的泪痕都快被风吹干了，才用一种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断断续续的，极不自信的语气，反问道： “妈......妈妈去世了，难道，我不该伤心？” ----------------- 围城第八天，黄昏。 震天的喊杀声几乎冲破苍穹。 血，沿着城墙的垛口与砖缝，如细密的溪流般淌下，将墙基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流寇们像疯了一样，踩着同伴堆积如山的尸体，架起一架又一架长梯，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 “杀！” 闵子墨一声暴喝，手中镔铁长枪横扫，将七八名刚刚登城的流寇抽飞出去。 只是，他还来不及喘气，忽有两道恶风同时袭来。 左侧，是一口厚背的鬼头大刀，直劈他的脖颈。 右侧，是一柄布满狰狞倒刺的狼牙棒，轰向他的腰肋。 彭连虎麾下两名三阶悍将，联手夹攻！ 闵子墨脚下猛地一旋，枪尾顺势上挑，精准无比地磕在鬼头刀的手柄处。 持刀壮汉只觉虎口剧痛，大刀险些脱手。 借着这股反震的力道，闵子墨腰身一拧，镔铁长枪化作一道乌光，枪尖直刺那使狼牙棒的贼将。 贼将反应也是极快，急忙回撤狼牙棒格挡。 铛！ 金铁交鸣之声刺得人耳膜发疼。 狼牙棒被枪尖点得向一旁荡开，门户大开。 闵子墨手腕再抖，枪尖划过一道微小的弧线，避开防御，噗嗤一声，在贼将的肩胛骨上留下了一个血洞。 “啊！” 贼将吃痛爆吼，连连后退。 持刀壮汉怒吼着抢上，鬼头刀舞成一片刀幕，试图为同伴争取喘息之机。 闵子墨趁势强攻，橙红色的气浪爆开，枪势愈发爆烈。 不过十余合，那持刀壮汉身上已添了三四道血口，虽不致命，却让他憋屈得几欲吐血。 “杀！” 闵子墨抓住对方一个破绽，长枪骤然加速，一枪洞穿了持刀壮汉的小腹。 不等对方惨叫出声，他枪杆一压一甩，便将那人挑飞起来，气血于他腹腔炸开，整个人瞬间断为两节。 另一人现状，脸色剧变，身形倏然退下城头。 闵子墨拄枪而立，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浑身浴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身上的甲胄早已破烂不堪，露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喘口气的功夫，他看着这方战场。 此时，闵子墨只有一个感觉——不对劲儿！！！ 下面的尸体，几乎已经堆到了城墙的一半高。 可那些活着的流寇，却一个个双目赤红，满脸癫狂，仿佛感觉不到恐惧。 这念头让他心头一沉，却无暇深思。 因为，流寇并未因大将一死一伤而减弱攻势。 他的战斗，还未结束。 闵子墨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再度挺枪迎上。 哪里有寇匪爬上城墙，哪里有守军的阵线快要崩溃，哪里就会出现他的身影。 长枪所至，血肉横飞。 直到天色擦黑，城外终于响起了鸣金收兵之声。 敌人仿佛才缓过神来，面色惊恐，如潮水般退去。 城墙上，幸存的守军一个个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很快，民壮们抬着滚木礌石和伤药，脚步蹒跚地登上城墙，开始清理尸体，救治伤员。 福满趁着这个间隙，一瘸一拐地凑了过来。 他脑袋上缠着渗血的绷带，一张脸蜡黄得像纸，嘴唇哆嗦着。 “部堂大人......”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您的信......真的送出去了吗？娘娘......怎么还不来啊？” 闵子墨没有回答。 他眯起双眼，望向城北二里外，那座在过去八天里越堆越高的巨大土台。 还有，攻城前夜，那斗转星移的诡异天象。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越来越浓。 旁边的福满见闵子墨沉默不语，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像是没了力气，噗通一声瘫在台阶上，眼神空洞，嘴里呜噜噜念叨着。 “完了......全完了......出不去了......都要死在这里了......” 闵子墨没有理会他。 他的视线从远处的土台收回，缓缓扫过炼狱般的城头。 残破的旌旗在萧瑟的风中无力地飘荡。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臭。 受伤的士兵发出痛苦的呻吟。 民壮们麻木地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抬起，扔下城墙。 就在他几步外，一个年轻的士兵，靠着墙垛，怀里紧紧抱着一杆断裂的长矛，身体早已冰冷。 ...... 闵子墨缓缓闭上双眼，摒除一切杂念，抓紧这短暂的喘息之机，默默调息，恢复着几乎耗尽的气血。 希望，江小姐尽快到来吧。 以封州如今的伤亡，恐怕流寇再打一次，城就要破了...... 第144章 钱塘江上潮信来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李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李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为什么对……”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么好……” “李薇……” “……李唯！” “你为什么伤心？” “你哭什么？” “你笑什么？” “李薇！！！” “李唯！！！” ...... 李薇抱着膝，缩成一团。 周围一片漆黑，没有光，没有声，没有方向，没有物质...... 只有无穷无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不存在的角落里钻出来。 它们层层叠叠，掺杂着无数光怪陆离的梦魇，仿佛要将她彻底淹没。 她努力想将脑袋埋得更深，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可惜，无论她如何躲避，那些声音总是如影随形，永不停歇。 她好困。 她想睡觉。 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又想醒过来。 从无尽的梦魇中脱离出来。 “掐死”那个讨厌声音的主人...... 可她的眼皮却像是灌了铅，意志昏沉，动弹不得。 她觉得，她快要疯了...... 渐渐地，她妥协了，她好声好气地回答着每一句问话。 “妈妈去世了，我该伤心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片羽毛，飘荡在行道树的光影里。 “我捡了你，就是你老子，你别再问了行不行？” 另一个粗砺的青年男音，带着理直气壮的蛮横，又被鼎沸的人声所淹没。 ...... 但是，依旧没有用...... 无数个声音，无数段记忆，无数种人生，开始在她混乱的思绪里交错、重叠。 “啊——！” 她发疯般挣扎起来，奔跑起来，哭喊起来...... 嘭！ 不知何时，周围的黑暗尽数褪去，她的身子一个踉跄，撞开了一扇篱笆门。 杂乱的声音终于消失，这一刻，唯剩下蝉鸣阵阵，草木芬芳...... ----------------- 子时刚过，夜色正浓。 震耳欲聋的战鼓自城外平地炸开，密集如雷。 城墙上，刚合眼没多久的守军被瞬间惊醒，一个个踉跄着爬起，脸上满是惊骇与疲惫。 闵子墨一跃而起，抓起靠在墙边的镔铁长枪，几步冲到垛口。 城下，数不清的火把汇聚在一起，宛若一条自地平线流淌而来的熔岩之河。 半夜攻城？？？ 还是全军出动！！！ 闵子墨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呼吸都变得滞重。 他明白了。 敌人不准备再耗下去了。 这是总攻。 他猛地转身，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决绝。 “传我命令！” 一名亲兵立刻躬身。 “放弃外城，全军退守内城！” 见周围人发愣，闵子墨再度厉喝。 “执行军令！” 残存的四千余名守军，陆续接到命令。 在短暂的错愕后，他们迅速行动起来。 弓弩手率先登上墙头，朝着下方泼洒着箭雨，为同袍争取时间。 其余兵卒则分为数队，一队负责配合民壮搬运伤员，一队负责搬运城中仅剩的粮草和军械，另一队则点燃了外城的粮仓与民房。 烈焰冲天而起，火光映照着一张张被熏得漆黑的脸。 撤退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当最后一队守军退入内城瓮城，沉重的铁闸轰然落下，厚重的门栓被七八个士兵合力闩上。 紧接着，大量士兵民壮开始在城门后方堆砌土石，意图封死整个门洞。 封州内城地势稍高一些，城墙更高更宽，周长也仅有外城墙的1/3，防御密度更大。 但，闵子墨知道，内城无稳定水源，这一退，便是孤注一掷，最后一搏了。 ----------------- 深沉的夜色中，浮云铁骑的马队悄然渡过白鹭津，沿着官道迤逦南行。 战甲装备由辎重马车承载，骑兵们则轻装简从，驱马小跑，尽量节省马力。 这条官道是大景南北通衢的主干道之一，过白鹭津往西南，可直达封州。 往东南，则绕行几十里，连着长河上的重要渡口——烟波驿。 借着灿烂星光，哪怕夜里，也可以遥遥望见更远方，镇岳山支脉模糊的轮廓。 它起伏的身躯连绵不绝，直到视线的尽头。 期间，不断有前行探路的斥候回归大队，将各种情报汇总到顾谨之手中。 “陛下，几个方向都没遇敌，他们好像全聚在封州！” “陛下，封州城着火了！” “陛下，外城已经失守，内城情况无法确定！” “陛下......” 马队的气氛愈发紧张，顾谨之除偶尔发布一些微调的命令，神情始终如一。 一个多时辰后，前锋抵达了封州城东十里外的普度寺。 按照计划，马队开始脱离官道，转而向西。 又绕过一片密林，隔着前方一片低矮的丘陵，已能看到西面冲天而起的火光！ “着甲！着甲！”各级将官们的纷纷呼喝。 轻装的骑兵们有序的下马，来到辎重马车旁，相互帮助着穿戴起来。 乱中有序的忙活了两刻钟，一万余人的队伍，从一支轻装马队，变成了气势惊人的重装骑兵。 顾谨之带着装备齐整的铁骑，又向南绕行了一段路程，使部队完全隐没在东南方向低矮的丘陵之后。 只要等到破晓时分，从这个方向发起进攻，正好可以借用朝阳的炫目效果。 待全军列阵完成，顾谨之深吸一口气，轻轻一夹马腹，率先出阵。 浮云关总兵毛大有当即跟上，同时下令，“整鞍，前进！” 各级军官依次将命令下达。 一万多骑兵，随着顾谨之的步调，无声无息的踏上丘陵。 随着他们翻越一座又一座起伏的土坡，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愈发清晰起来。 所有人都压着马速，积蓄着力量，直到东南方的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 这一刻，马队恰好来到最后一道丘陵下，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 先行的一队斥候打马从缓坡上冲下，来到顾谨之面前。 “陛下，内城应该还在抵抗！”领头的队正说，“但平原上全是贼军，整个封州被围的水泄不通！” “陛下，咱们不需要进城，”毛大有提议，“只需踏破流寇外围的营垒，毁掉他们的粮草辎重，再冲散几支人马，他们便不敢全力攻城了。” 顾谨之点了点头，一拉马缰，转身面向大军。 他一把抽出战刀，纵马掠过阵前。 “朕与诸君，同生共死———！” “万岁！万岁！万岁！”一万多骑兵发出呐喊，声浪滚滚，震耳欲聋。 呜——！呜——！呜——！ 在大景边军标志性的牛角号声中，铁骑翻上了丘陵。 一股焦糊与血腥混杂的气味儿，伴着秋风袭来，吹进每个将士的心里。 顾谨之策马立于丘陵顶端，视野之中，密密麻麻的火把与人头，几乎覆盖了整片大地。 更远方，封州城已经化为一片火海，漆黑的烟柱直插云霄，连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都被毁灭的光焰照的通亮。 呜——！呜——！呜——！ 全军的号角都加入了进来，它们宣告着，大景最精锐的浮云铁骑，已经到来。 东南面的流寇被突兀出现的马队吸引，他们躁动起来，有些混乱。 似乎有流寇头领在维持秩序，并试图组织防御。 可惜，太迟了。 蓦地，天边，仿佛由云朵织成的薄纱散了开来，朝阳初升，圣洁的白光洒满大地。 抓住这一瞬即逝的战机，顾谨之高举战刀，“景”字大旗在他身后猎猎作响。 “万胜——！” 他的眼睛通红，胯下战马踏着小碎步，慢慢小跑起来。 “万胜——！” “万胜——！” “万胜——！” 一万余名骑兵打马跟随，在行进间化作一支巨大的锋矢，速度越来越快。 这一刻，四万只铁蹄踏破了这片古老的土地，如海潮般的闷雷声席卷整个平原！ 第145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内城墙上，闵子墨不知疲倦般出枪，出枪，再出枪！ 从子夜到拂晓，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 枪杆因为沾了太多血液，变得黏腻湿滑，几乎握不住。 蓦地...... “救命——！” 一声凄厉的尖叫自身后传来。 闵子墨心头一跳，反手一枪向后捅出，却晚了一步。 一名二阶实力的贼将狞笑着，一刀劈在福满的右肩。 噗嗤！ 整条手臂带着一蓬血雨，飞了出去。 福满惨叫一声，身子软软倒下。 若非闵子墨的枪尖及时洞穿了那贼将的咽喉，下一刀，便要枭了他的脑袋。 闵子墨枪杆一挑，用巧劲儿将陷入昏迷的福满拨离垛口。 就这么一耽搁，更多的流寇已顺着云梯涌了上来。 ...... 另一处墙段，宣城总兵官杨成栋一刀砍死面前敌人，反手抓住一人的后衣领，将他狠狠拽了回来。 “徐大人！你他娘的凑什么热闹！滚回去！” 徐允成提着一把卷刃的长剑，四肢还在扑腾着。 他早已没了平日的儒雅，浑身血污，发髻散乱，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 “放开老夫！”徐允成挣扎着，“老夫还能杀！” “杀个屁！”杨成栋怒骂，“老子护着你，已经分了一半心神，你再往前，咱们俩都得交代在这儿！” 徐允成被他吼得一愣，眼中的疯狂稍稍褪去。 趁着战斗的间隙，他喘着粗气，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杨总兵，若是早两年，你能与老夫如此同心，这中原局势......何至于此啊？” 杨成栋的动作一僵，随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是啊，何至于此？ 可是，他俩，一个是帝党，一个是吴党，怎么可能齐心协力？ 如今......呵呵，人之将死，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刚想反讽两句，忽然耳朵动了动。 呜——！ 一阵苍凉、雄浑，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毫无预兆地从东南方向传来。 这是，幻听了？杨成栋愣了愣。 呜——！呜——！ 号角声，愈发清晰，愈发激昂！ 他身子猛然紧绷，一道电流从脚底板直蹿到脑门儿！ 不是幻觉！ 这是......大景边军的牛角号！ 城墙上，所有正在厮杀的人，动作齐齐慢了一拍。 他们下意识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 刚挑飞一名贼军的闵子墨也听到了。 他猛地转过头，望向东南。 天际，一轮红日挣脱大地的束缚，喷薄而出。 万丈金光，平地而起，给东南方的丘陵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 就在那片金色的轮廓线上，出现了一个黑点。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十个，百个，千个！ 密密麻麻，如钢铁森林般的骑兵阵列铺陈开来！ 他们身披重甲，头戴铁盔，在初升的日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他们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沿着丘陵的缓坡，缓缓加速。 起初是小跑，沉闷的蹄声像是远方的雷鸣。 渐渐地，速度越来越快，蹄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响！ 那股排山倒海的气势，那股一往无前的决绝，让闵子墨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通红。 “援兵......是援兵！！！” 城墙上，不知是谁，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沙哑的嘶吼。 下一刻，所有幸存的守军，全都像是疯了一样，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万胜——！” “万胜——！” “万胜——！” 绝望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死里逃生的狂喜和熊熊燃烧的战意！ 濒临崩溃的士气，在这一刻，被重新点燃，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 李薇踉跄了几步，茫然地站定。 眼前，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庭院。 阳光穿过繁茂的枝叶，在地上投下细碎而温暖的光斑。 清新的空气里混着泥土与青草的芬芳，蝉鸣声声，织成一片安宁的背景音。 那些折磨她，撕扯她，让她几近疯狂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这里......好舒服。 她的视线落在小院一角的双人秋千上，脚步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她坐下来，秋千架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她望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池塘，整个人渐渐松弛，紧绷的神经一寸寸舒展。 不知不觉的...... 她的脑袋靠着秋千绳，眼皮越来越沉，迷糊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 鼻尖传来一阵微弱的痒意，像是羽毛在轻轻搔刮。 耳边，还有一个熟悉又恼人的声音在低低地呼唤。 “李薇，醒醒。” “喂，醒醒......” 阿嚏——！ 李薇蓦地打了个大喷嚏，把自己从昏沉中震醒了。 她烦躁地睁开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总算抓住你了，一直在问东问西的家伙！ 然而，视线清晰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被自己喷了满脸吐沫星子的小脸。 李诚呆呆地站在她面前，右手还捏着一根狗尾巴草，左手缓缓抬起，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 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无辜。 见李薇醒来，他嫌弃道：“李薇，你恶心不恶心？” 李薇茫然了一瞬，看到他手里的狗尾巴草，当即反唇相讥： “呵，渣诚啊，你这叫自作自受，懂不懂？” 话音未落，她一把将李诚从地上抄了起来，摁在腿上，抬起纤纤素手，对着他的小屁股就招呼了上去。 当然，只是虚张声势，并未用力。 姐弟俩笑闹了一阵，才各自占了一个秋千，慢悠悠地晃荡起来。 “你怎么又来了？”李诚忽然问道。 李薇晃着腿，茫然地眨了眨眼，什么叫“又”？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干脆就不想了，只当是李诚口误。 哪知道，李诚却纠结上了，“你怎么又来了？” 李薇听到他的口气，脑子里嗡的一声，那些无穷无尽的、交叠纷乱的声音，仿佛又冒了出来。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怎么，渣诚，我做什么，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李诚听到这话，出奇地没有针锋相对。 他转过头，看着前方的池塘，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沙哑，问出了另一件事。 “李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啊——！” 李薇抱住脑袋，感觉自己真的要疯了。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为什么又是这个问题！！！ 她猛地从秋千上跳起来，一下蹦到李诚面前，双手揪住小屁孩的衣领子，前后摇晃着。 她一边晃，一边咆哮： “我想对谁好就对谁好！我就是这么个人！怎么？！你有意见啊？！” 可是，这话音刚落，她摇晃的动作猛地顿住。 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她的眸子瞬间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而茫然。 她松开手，任由李诚跌坐回秋千上，口中却下意识地喃喃重复着刚才的话。 “我......就是这么个人？” “我是什么人？” “我......” “我......是谁？” 轰隆——！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开。 所有的纷乱，所有的茫然，在这一刹那，被洗涤一空。 最后唯剩一个念头——【我就是我！】 周围的一切，李诚、秋千、庭院、池塘......开始变得虚化，褪色，最终如泡影般寸寸碎裂。 无穷无尽的白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淹没。 ============ 为甜美女配大佬加更一章（补之前欠的）。 为能坚持看完观天镜这段的老书友们加更一章。 明天副本完结回归主线。 第146章 菩萨出世 东南方的号角声，如滚雷般传来。 彭连虎孤身立于土台之巅，非但没有半分惊慌，反倒闭上双眼，张开双臂，一脸的沉醉与享受。 他造反十余年，自然能听出，那是大景边军的牛角号声。 他甚至隐约看到，东南方向，一股钢铁洪流正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撕开张刘两部大军松散的阵列。 可他不在乎。 人命的消逝，对现在的他而言，是最美妙的乐章。 每一声惨叫，每一次血液喷涌，都化作最精纯的养料，让他体内那股澎湃汹涌的力量，以更快的速度攀升、沸腾。 “大哥！！！” 他的结义兄弟焦平跃上土台，奔到近前，声音焦急。 “官军的重骑杀进来了！东南边快顶不住了！您快拿个主意啊！” “主意？” 彭连虎缓缓睁开双眼。 猩红的眸子里再无半分人性的温度，只剩下纯粹的疯狂与冷漠。 他平静地注视着焦平，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是啊，该拿个主意了。” 他轻声说着，忽然抬起手，一把扼住了焦平的咽喉。 “大......大哥......你......” 焦平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拼命挣扎。 但这一刻，三阶武者的力量，在彭连虎面前竟如稚童般孱弱。 咔嚓！ 一声脆响，颈骨断裂。 接着，他的脖子竟被生生撕扯下来。 焦平眼睛瞪得滚圆，生命的气息迅速从他身上流逝。 武者强劲的心脏，将大股大股的鲜血泵向高空，宛若一道血色的喷泉。 喷涌的鲜血落在土台表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水入海绵般，被瞬间吸收殆尽。 彭连虎随手丢开兄弟温热的尸体，仰天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土台边缘，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亲兵护卫们，吓得肝胆俱裂，纷纷怪叫着向后退去。 可他们很快发现，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了他们，将他们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彭连虎的身躯，缓缓地，飘浮了起来。 浓郁的血色光芒自他周身绽放，如同一尊浴血的魔神。 “哈哈哈哈！成仙！这就是成仙的感觉吗！” “我成了！我终于成了！” 他癫狂的嘶吼着。 伴着他的笑声，周围人的脸上，蓦地浮现出极度痛苦的神情。 血肉极速干瘪，皮肤失去光泽，毛发变得枯黄...... 转瞬之间，便化作了一具具姿态扭曲的干尸。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还要更多！”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扭曲，层层叠叠，仔细分辨，竟能听出一个女人柔媚入骨的嗓音夹杂其中。 包裹着他的血光越来越浓郁，如活物般蠕动、交织，最终，竟化作一个高达十米的血色巨茧。 巨茧的表面，血管般的纹路清晰可见，有节奏地搏动着，如同心脏。 咚！咚！咚！ 一股无法形容的威压，从血茧中扩散开来，水波般扫过整片平原。 疯狂的喊杀声，以城北的土台为中心，次第平息。 无论是流寇，还是景军，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动作僵滞，停在了原地。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不祥的源头。 高天之上，大火形成的黑云被搅动，渐渐化作如墨汁般浓稠的暗红色血云。 它们汇聚到血茧上空，缓缓旋转，形成一个无边无际的巨大的漩涡。 咔嚓—— 一声脆响，血茧的顶端，裂开了一道缝隙。 咔嚓！咔嚓！ 更多的裂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轰！ 血茧轰然炸裂！ 一尊庞然大物，从中缓缓站起。 那是一位身高四五十米的巨人....... 身形窈窕，体态婀娜，几乎不着寸缕。 她的肌肤，漆黑如最顶级的墨玉，在血光下流转着诡异的幽光。 她的背后，竟生有六条手臂，各自持着一柄形态奇异、流光溢彩的兵刃。 轰隆隆—— 她脚下的土台彻底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无尽鲜血凝聚而成的巨大莲台，将她巍然托起。 她就那样静静地立着，俯瞰着这片大地，仿佛一尊从地狱中走出的邪佛。 ----------------- 顾谨之挥刀斜劈，烈阳刀意吞吐。 一名试图逃跑的流寇将领，连人带马，劈作两半。 温热的脏腑与碎骨，泼洒了一地。 他身侧，浮云关总兵毛大有一杆狼牙棒抡得虎虎生风。 流寇挨着即伤，碰到便死，棒下没有一具完整的尸首。 以两人为锋矢，铁流滚滚向前。 终于，顾谨之只觉得视线一空，前方已是一片空旷，再无成建制的敌军。 浮云铁骑从东南切入，向北凿穿，已将流寇大军的东侧阵列彻底撕碎、搅烂。 毛大有勒住坐骑，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满脸兴奋地大吼：“陛下神威！末将这回是真服了！” 顾谨之却没有半分自得。 他调转马头，玄黑的甲胄在晨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重整队列！” 他清冷的声音穿透喧嚣，传遍全军。 “准备，再冲一次！” 就在此时，他心口猛地一窒。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自城北方向轰然降临。 这一刻，仿佛天穹塌陷，巨岳压顶...... 方才还喧闹沸腾的战场，在这股威压下，竟诡异地沉寂下来。 万马齐喑，鸦雀无声。 顾谨之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哀鸣，四蹄发软，险些跪倒在地。 他猛地回首，朝感知的源头望去。 这一眼，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只见，城北那座高耸显眼的土台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仿佛由无尽鲜血凝聚而成的巨大莲台。 莲台之上，立着一尊身高近五十米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个身形窈窕的六臂女巨人，通体漆黑如墨，仅以零星坠饰遮挡的魅惑身躯，同时散发出圣洁与污堕意蕴。 血色铅云滚滚蔓延，整个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与昏暗之中。 “大梦......菩萨？”顾谨之喃喃自语，接着，心中生出些明悟。 似求证般...... 他的目光转向战场，转向浮云铁骑刚刚杀出的那条血路。 大地之上，竟然没有鲜血残留...... 顾谨之苦笑摇头，神灵果然是神灵。 一出赤裸裸的阳谋，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邪神出世的推手。 他深吸了口气，看了眼硝烟弥漫的封州城，厉声下令：“全军，撤退！” 却在此时，一股骇人威压笼罩过来。 数千匹战马嘶鸣着，吐着白沫，翻倒在地。 无数骑兵落马，发出阵阵哀嚎。 顾谨之一个翻身，勉强站稳身形，刚想拉扯旁边被马身压住大腿的毛大有。 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分毫...... “小蚂蚁，现在想走？” 悲悯却又惑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带着些戏谑。 “是不是......有点晚了？” 第147章 白莲出世 曾义仰靠在建极殿的琉璃瓦上，双手交叠在脑后，翘着二郎腿。 头顶上，巨大的光莲花苞，依旧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光辉。 “我说嫂子，你啥时候出来啊？” 他百无聊赖地对着花苞叨叨个没完。 “大之哥那死脑筋，非要去封州捞闵子墨，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您再不出来，我可真怕他回不来了......” 话音未落。 啵——！ 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响，仿佛自遥远的天外传来，又像是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那紧闭的花苞，光芒骤然炽盛了百倍千倍！ 每一片莲瓣的边缘，都镶上了一层璀璨夺目的金线，威压如海潮般层层荡开。 紧接着，花苞开始缓缓舒展。 一片，两片，三片...... 莲瓣层叠绽放，清冽的莲香愈发浓郁。 随着光莲绽放，湛蓝的天空变为银白，高天之上的云层向四面八方翻滚退去。 曾义被这壮丽的景象惊得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 忽然，他面色一变，身子一僵。 一股难以言喻的刺骨奇痒，毫无征兆地从他两腿之间传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 那片本该平坦的区域，似乎......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 内阁值房。 陆贞言正翻阅着如山的奏本，偶尔提笔票拟，神情专注。 忽然，一缕清澈空灵的幽香，不知从何处飘来，沁人心脾。 他精神一振，只觉连日来的疲乏一扫而空。 紧接着，一股温润的暖流包裹了全身，四肢百骸都透着说不出的舒泰。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恰好与对面的闻博远对上了视线。 只一眼，陆贞言便愣住了，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因为，闻博远那标志性的三缕银白长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根部开始，迅速转为乌黑！ 脸上的皱纹如同被熨斗烫过，飞快地抚平，松弛的皮肤重新变得紧致而富有光泽。 短短几个呼吸间，这位仙风道骨的六旬老者，竟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眉宇间带着几分忧郁的黑发中年人。 陆贞言霍然转向另一侧。 石维桢正瞪大眼睛，抚摸着自己的脸，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他那张皱巴巴的脸，此刻竟变得光滑细腻，仿佛时光倒流。 夏衡那张万年冰山脸上，也出现了裂痕，他正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一双，本该在二十年前，才能看到的，年轻人的手。 陆贞言心头狂跳，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他颤抖着手，摘下头上的官帽，捋了一缕鬓发到眼前。 哪里还有半点花白？ 根根乌黑油亮，充满了年轻人的活力。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道深得能夹死蚊子的法令纹，竟然消失了。 指腹下的皮肤光滑而有弹性，触感熟悉却又陌生。 这......这是他二十多岁，高中探花，打马御街时才有的脸！ 四位内阁重臣，像是约好了一般，猛地冲出值房，不顾仪态地跑到院中。 他们齐齐望向那个熟悉的方位。 只见，建极殿顶，那朵巨大光莲，正在缓缓盛开！ “臣，陆贞言，谢娘娘，再造之恩！！！” 扑通！ 陆贞言任由泪水奔涌，双膝一软，朝着光莲的方向，重重跪了下去。 闻博远、石维桢、夏衡三人，亦是双目含泪，俯身叩拜，泣不成声。 就在此时，巨大的光莲，彻底绽放！ 无穷无尽的光屑，如一场浩荡的白色光雨，从莲心喷薄而出，洋洋洒洒，覆盖了整座玉京城。 光雨所及之处，奇迹接连上演。 卧床多年的老者，扔掉拐杖，健步如飞；垂死的病人，翻身而起，病灶尽消；断臂的兵卒，空荡荡的袖管里，血肉重生！ 下一刻，异象再变！ 皇宫的梁柱上，民宅的门窗上，护城河的水面上，乃至路边的一草一木上...... 一朵朵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白色莲花，凭空绽放！ 整座玉京，化作了一片莲花的海洋。 然而，并没有结束。 异象还在蔓延，蔓延，不断的蔓延。 覆盖了整个京畿，覆盖了浮云关，覆盖了八景山...... ----------------- 建极殿顶。 曾义已经顾不上自己下身那要命的痒意了。 他痴痴地望着上空。 巨大的莲台之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携着漫天光华，缓缓浮现。 她身姿窈窕，容颜绝世，一双清澈的眼眸，仿佛倒映着诸天星辰。 “嫂子！！！” 曾义用尽全身力气，扯着嗓子，发出凄厉的嘶吼。 “快去封州！救大之哥啊——！” “啊——！！” “啊——！！！” ----------------- 漆黑巨人缓缓盘膝坐下。 随着祂的动作，距离莲台最近的，彭连虎麾下近十万兵卒，身躯同时一震。 血肉极速枯萎、塌陷，转瞬之间，便化作一具具面目惊恐的干尸。 猩红的洪流自他们体内涌出，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凝聚，化作一件宽大的血色僧衣，轻柔地披在了巨人的身上。 祂扫视着封州内外，几十万只瑟瑟发抖的蝼蚁，佛面勾起一丝娇意。 “咯咯......咯咯咯......” 笑声初时还带着几分妩媚，很快便化作了刺耳的癫狂。 宏大的音波激荡着血铅色的云层，将乱云揉碎，将大地震颤。 平原上，靠得近些的人，头颅毫无征兆地炸开，红白之物四散飞溅。 更远一些的，也纷纷七窍流血，惨叫着倒地抽搐，生机断绝。 仿佛是积压了许久的郁气终于得以宣泄，祂笑了很久，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接着，祂抬起了其中一条手臂，招了招。 一股无形之力，隔着数里，将顾谨之与闵子墨抓摄而出，悬停于祂巨大的面庞之前。 看着面前渺小如尘埃的两个“小东西”，祂巨大的嘴唇再度勾起，魅惑而悲悯的魔音响彻整片平原。 “咯咯......那个抢占了本座天眷的女人呢？” “她怎么不敢来？” “反而叫你们这两只蝼蚁过来送死？” 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怨毒，接着，语气又转为戏谑。 “不过，本座今日心情好，便不杀你们了。” “看看那个女人，会不会过来救你们，怎么样？” 被无形的力量禁锢着，闵子墨与顾谨之动弹不得。 但他俩谁都没理会面前的巨佛。 闵子墨艰难侧头，看着顾谨之，苦笑道： “上次是江小姐救我，这次又换成了顾先生。” “欠你们夫妻的，我闵子墨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 顾谨之面无表情，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冷冷地纠正道： “我妻子那份，你已经还了。” “你现在，只欠我的。” “少跟她攀扯。” 闵子墨闻言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啊你......我闵子墨......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顾谨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无视了他。 “哈？” 大梦菩萨的好心情，被两只蝼蚁的对话彻底破坏了。 祂俯瞰着他们，巨大的佛眼中杀意涌动，声音却愈发温柔。 “呐，本座改主意了呢......” “还是......杀了你们好了......” “哦，忘了告诉你们，观天镜的规则改变呢呢......现在死了，可就真的死了哦。” 说着，一只持着蛇形曲刃的漆黑手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倏然挥下。 刀锋未至，那股毁灭性的气息已然临身。 顾谨之与闵子墨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坦然的笑。 两人缓缓闭上了双眼。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天，亮了。 不是黎明的那种微光，而是无穷无尽、无法直视的璀璨白光！ 仿佛凝固的血色铅云，如残雪遇骄阳，顷刻间消融、倒卷。 大梦菩萨那足以劈山断岳的一击，倏然僵在半空。 祂僵硬地抬起巨大的头颅，望着无尽的天穹，佛脸上的神情有些龟裂...... “武......仙？？？” 第148章 “帝后” 大梦癫狂了，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佛面之上的神情，第一次完全失控。 祂歇斯底里的质问着苍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镜中世界，怎么可能有武仙！？” 可惜，祂的质问，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回答祂的，是光。 是涤荡天地，扫清寰宇的纯粹白光！ 已蜷缩至大梦头顶的，最后一丝铅云，嗤嗤作响了一瞬，顷刻间消散无踪。 天空，恢复了它原本的湛蓝。 不，比原本的湛蓝，更加纯净，更加高远，仿佛被最清澈的海水洗涤过亿万遍。 在这无尽光辉的照耀下，漆黑巍峨的法身开始溶解。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大梦连同那座由鲜血浇筑的莲台，一同湮灭于虚无。 束缚着顾谨之与闵子墨的无形力量，随之烟消云散。 两人身子一轻，却并未从高空坠落。 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他们，让他们如同两片羽毛，缓缓地，飘向地面。 天地间的白光，并未就此散去。 它们开始收敛、汇聚，在无穷的高天之上，凝聚成了一张脸。 一张巨大到无法形容的脸。 李薇的脸......占据了整片苍穹，遮蔽了初升的朝阳。 只是，这张神圣、威严、美到极致的脸上，表情却......有些一言难尽。 那双仿佛能洞悉万物的清澈眼眸里，没有高深，没有威严，只有毫不掩饰的......困惑和嫌弃。 正在飘落的顾谨之想要捂脸，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忍住了。 旁边的闵子墨则只有震撼......根本没注意到李薇此时的表情。 随着两人平稳落地，那张笼罩天穹的巨脸开始缓缓消散，化作亿万光点，重新洒向这片饱经蹂躏的大地。 景军将士们的伤口开始蠕动，新的血肉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重新生长。 武者们干涸的经脉重新沸腾，新生的气血充盈满溢。 福满摸了摸光溜溜的，刚长出来的胳膊，呜哇一下痛哭失声。 一边哭，一边对着空无一物的碧蓝天空磕头不止。 死寂的战场，在这一刻，重归喧嚣。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喊杀声。 “天母娘娘！” 一名浮云铁骑的军官，认出了那张脸。 他扔掉兵器，朝着天空，五体投地，狂热地叩拜。 “天母娘娘神威！！！” “天母娘娘！！！” 呼喊声如同燎原的野火，迅速传遍整片战场。 残存的流寇们，早已被这超乎想象的展开吓破了胆。 他们看到了什么？ 神战吗？ 巨大的冲击，以及景军将士们断肢重生，乃至近乎起死回生的一幕，让他们崩溃了。 他们丢盔弃甲，跪倒在地，学着景军的样子，拼命地磕头，嘴里胡乱地喊着求饶的话语。 一场倾覆大景的兵灾，一场足以灭世的邪神之乱，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 与此同时。 玉京城，建极殿顶。 李薇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窈窕的曲线尽显无疑。 至于心情嘛，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从东北犁庭中收获颇丰的她，原本以为干死正主，能原地起飞。 没想到...... 【深渊精粹+213】 ...... 辣么大一个菩萨，就给这么点儿？ 那她五十多米的身躯是靠啥撑起来的？ 靠吹牛逼么？？？ 精粹含量也就是那个叫“多多”的蛮人的二十一倍多一点点？ 是“多多”含金量太高，还是菩萨把系统给她的好处，吃了回扣了？ 【(ˉ▽￣～)切~~】 【穷鬼！】 李薇一脸的嫌弃。 ----------------- 三年后。 玉京，建极殿。 陆贞言一身崭新的绯红官袍，身姿挺拔，面容光洁，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 若眸中一丝沧桑，任谁，也无法将眼前这位俊朗的中年首辅，与三年前那个法令纹深重的老者联系起来。 他手持玉笏，代表阶下百官，声音洪亮地汇报着。 “去岁，我大景全境，共建成标准化铁轨一千六百里，火车可自玉京直抵中原腹地。” “新式学堂已在各府县普及，蒙学孩童入学率达七成。” “天河织造总厂，月产棉布已逾......；江南造船厂的实验型蒸汽船......” “户部统计，去岁全国粮税、商税总计......” 陆贞言的语调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振奋与自豪。 这三年，是大景脱胎换骨的三年。 这一切，都源于御座之上的那两位。 李薇安静地听着，偶尔用手肘捅捅身边的顾谨之，眼神里带着几分“看，我多厉害”的小得意。 顾谨之则始终神情温和，目光中透着欣慰。 其实，进入观天镜的第二年，他们便收到了提示，考验已然完成。 之后做的，完全出于本心。 陆贞言洋洋洒洒地汇报了近一个时辰，后方各部大臣，同样听得满面红光。 待讲完，他并未退下，反而立在殿中，嘴唇嗫嚅了几下，一副有话难言的纠结模样。 “陆爱卿，”顾谨之的声音平缓而有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陆贞言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抬头望向御座。 “陛下，娘娘......” “你们，是否要......重返天阙了？” 话音落下，大殿内一片死寂。 李薇和顾谨之的脸上，同时闪过一丝讶异。 没想到，这位与他们合作了三年的内阁首辅，竟能敏锐至此。 顾谨之沉吟片刻，没有隐瞒，缓缓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陆贞言那挺拔的身躯，肉眼可见地晃了晃。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下一刻，这位铁腕首辅，竟双膝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 “陛下！娘娘！” 他伏地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可啊......” 压抑的、迷茫的哭声，从他胸腔里传出。 跟着他的动作，殿内其他大臣也一同伏地不起，痛哭流涕。 李薇最见不得这种场面，浑身不自在，刚要将人都托起来。 衣袖却被扯了一下。。 顾谨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让他哭吧。” 单只说陆贞言，未提其他人。 李薇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 陆贞言哭了很久。 哭这三年的盛世如梦，哭这来之不易的大同世界，更哭那没有了神明庇佑的，不可知的未来。 他怕。 他怕这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 待哭声渐歇，顾谨之才开口道：“朕与皇后离去之后，自有宗室继任大统。” “朕已培养定王三年，其心性、才能，皆是上上之选。” “陆相，汝当继续恪尽职守，辅佐新君，将新政，不断推行下去。” 顾谨之的目光变得深邃。 “皇后已为大景扫平了内外顽敌，替你们，争取了至少百年的安稳。” “你们要做的，便是利用好这段时间，将这个国家，发展壮大。” “还有......” 陆贞言抬起泪痕纵横的脸，专心听着，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 蒸汽机、燧发枪、工厂、新式科考......这些颠覆了他前半生认知的事物，如今已是他最为坚定的信仰。 他用力点头，哽咽着应是。 可一想到帝后即将离去，那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决堤。 君臣二人，旁若无人的聊了许多许多...... 蓦地，李薇抬起头，望向了雕梁画栋的殿顶，美眸中浮现出一抹凝重。 顾谨之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时间到了？” 李薇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 整个世界，所有的声音、光影、色彩，在一瞬间，尽数褪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 跪在地上的陆贞言，保持着抬头仰望的姿势，化作了一座黑白的雕塑。 御座之上，李薇和顾谨之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虚幻。 倏地，化作两道小小的、散发着微光的人影，脱离了躯壳，向着无穷高远之处飞去。 然而，就在那两道光影消失的刹那。 留在御座上的“躯壳”，却并未消散。 反而，有新的光华自虚空中注入，重新变得凝实。 凝固的世界，恢复了流动。 色彩与声音，重新回归。 陆贞言眨了眨眼，只觉眼前一花，仿佛什么都未发生。 御座上的陛下与娘娘，依旧安坐。 只是...... 他有些困惑地看着帝后二人。 “李薇”与“顾谨之”相视一笑，默契异常。 旋即，“李薇”将目光投向了殿下的陆贞言，朱唇轻启，还是那标志性的不正经。 “哎呦，一语成谶了呢......” “看来，我还真要跟天下士绅，纠缠个万儿八千年呢......” 第149章 回归 封州一役后。 闵子墨拒绝了顾谨之安排的华宅，只在玉京外城选了个不起眼的一进小院居住。 院中除了一方石桌，一个兵器架，便再无他物。 白日，他去京郊大营，帮忙操练新军。 夜晚，他便回到这方小院，月下练枪。 三年来，过得像个苦行僧。 半年前，他的枪法终于大成，领悟出枪意。 偶尔与顾谨之对练，三阶初入战三阶巅峰，也算有来有往，平分秋色了。 就是有一次，两人打上了头，他没收住手，给顾谨之的脑门儿上来了下狠的。 后来，被某位不太讲武德的女人追着挑战了三天，场面非常残暴。 ...... 今日，即将离开观天镜，宫中的大朝会，他没有去。 小院里静悄悄的，他盘膝而坐，长枪横于膝头，默默地等待着。 脑海里，三年的过往，如走马灯般闪过。 关于大梦菩萨，关于封州保卫战，关于顾谨之，关于江雪。 闵子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就在这时，院外集市的喧嚣，戛然而止。 风停了。 飘落的树叶僵在半空。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的身躯，开始虚化，变得黯淡，最终消散。 头顶，一个稍小些的、散发着微光的人影，不受控制地飘出，朝着无穷高处飞去。 ...... 再度恢复意识时，闵子墨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迷蒙的纯白之中。 周围白雾翻滚，无边无际，无上无下。 他静静地站着，等待着。 面前的白雾开始翻涌，蠕动，缓缓凝聚成一行潇洒写意的文字。 【考验完成，可提一问。】 闵子墨阖眸片刻，将那纷乱的思绪尽数压下。 再度睁开时，眸中只余一片澄澈。 “我欠江小姐的恩情，还的完吗？” 白雾凝成的文字，应声散去。 接着扭曲变幻，组成一行新的文字。 【并无恩情，无需偿还】 闵子墨：？？？ ----------------- 玉京城，工部火器坊。 留着鸡窝头，眼圈发黑的苏陌坐在黢黑黢黑的工作台边。 全神贯注地用一柄细小的锉刀，打磨着手中的金属零件。 咯吱，咯吱...... 细微的摩擦声，是工坊内唯一的声响。 旁边的废料筐里，已经堆了小半筐一模一样的废品。 而面前的工作台上，一架通体黝黑，造型狰狞的金属造物静静地卧着。 水冷套筒，三脚架，弹链...... 这便是他耗费两年心血，捣鼓出的“水冷式重机枪”。 只可惜，最核心的枪机部分，依旧是个空壳。 就那么磨着磨着，早已把日子过迷糊了的苏陌蓦地抬头，接着，带着几道黑印子的脸上浮出一抹苦涩。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工作台。 也就在这一瞬，世界定格了。 ...... 翻滚的白雾中，苏陌怅然而立，一言不发，甚至无视了面前的文字。 过了好久，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思索起来。 最初，一个念头几乎脱口而出： 我能追到江雪吗？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不行，这太没品了。 人家还是有夫之妇。 他苏陌是风流，但风流不是下流，去挖别人墙角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苏陌在白雾中踱了两步，眉头紧锁。 片刻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表情。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那行文字，用一种关心朋友的语气，郑重问道： “江雪和顾谨之......能白头偕老吗？” 雾气扭曲，很快重新汇聚。 【不能】 苏陌先是愣住。 紧接着，他那双桃花眼瞬间亮了起来，亮得惊人。 他猛地一挥拳，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兴奋地喊了一声： “yes！” ----------------- 京城，玉带河边。 曾义翘着腿，坐在一张破马扎上，面前支着个幡子，上书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曾氏神算”。 三年前，白莲花开后，他就完整了。 不止是他，满宫都完整了...... 自那以后，宫里就没了太监，只有健全的宫中执役。 反正之前的后妃都被顾谨之遣散，剩个天母娘娘，没那么多忌讳。 后来，顾谨之干脆给他安排了个公职，可他哪是坐班的料子？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到半月就撂了挑子。 没了差事，他便恢复了纨绔本性，整日里勾栏听曲，游戏人间。 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被李薇推行的“姐姐妹妹站起来”专项治理行动给逮了个正着。 人也被扭送到了新成立的治安机构，接受了长达三个月的批评教育，外加半年的扫街劳改。 出来后，他人也颓了，心气儿也没了。 索性就在这玉带河的桥头上摆了个摊，凭着一张俊脸和三寸不烂之舌，专给那些怀春的大姑娘、小媳妇摸骨算命。 此刻，他正捏着一位年轻妇人柔若无骨的小手，指肚在人家手腕上轻轻摩挲，一脸的高深莫测。 那妇人脸颊绯红，眼波流转，非但没抽回手，反往前凑了凑。 “仙师，您倒是快说呀，我家那死鬼......他外头到底有没有人啊？” 曾义正要说话，旁边“噗通”一声，有什么东西入了水。 他侧头一看，原来是两个半大小子，用竹竿挑着网兜子，在桥底捞着什么。 没过一会儿，其中一个小子兴奋起来，两人一起使劲儿。 哗啦——！ 网兜提起，里面竟多了条扑腾扑腾的半大鲤鱼。 只是，他俩还来不及高兴，桥面上便冲过来个身着差服的公人，嗷嗷叫着让两人站住。 他俩见到来人，嘻嘻一笑，抱着工具和鱼拔腿就跑，转眼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真好啊......”曾义惬意的想。 “仙师？”小媳妇催促。 “咳咳！” 曾义煞有介事地捻了捻不存在的胡须，清了清嗓子，“这位娘子，我观你......” 话音，断了。 周遭鼎沸的人声，车马的喧嚣，小贩的叫卖，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前妇人那含羞带怯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原本活色生香的世界，成了一幅静默的画卷。 ...... 白雾世界，曾义看着那行字，撇了撇嘴。 “我，能追到沈瑶池吗？” 白雾不紧不慢地组成四个大字。 【梦里可以】 曾义：“......” 第150章 再回江家 离开观天镜后，李薇没有跟顾谨之回顾园。 按规矩，再有两天就是婚礼，她得回江家待嫁。 顾园里的个人用品，她也懒得回去拿了。 反正婚后还要回去住，江家也不缺她这点吃穿用度。 临别时，顾谨之站在江家大门口，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端得稳稳当当。 可跟他相处了三年，李薇此时再了解他不过，一眼就看穿了这家伙的不开心。 车子启动后，她从后视镜里看去。 老顾果然还站在曾家大门口，并没有上自己的车。 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目送着她的车远去，活像一块望夫石。 她心里有些好笑，想逗逗他。 便将车窗降下一道缝，伸出两根手指，在窗沿下角很隐蔽的地方晃了晃。 几乎是同一时间，远处的顾谨之立刻抬起了手，对着她的方向挥了挥。 李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积累了三年的功德又一次消耗殆尽了。 她一边笑，一边侧着脑袋。 从后视镜里看着顾谨之一直伸着手，跟个电线杆似的。 直到车子开到私人道路的尽头，转弯汇入帝都的车流，这才收回视线，开始研究自己的系统面板。 【我（10%）】 【境界：武者·二阶筋骨境】 【气血（特效：净化）：2500/2500】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大成）2546/10000（+）】 【心法：《太阴玉莲宝箓》一瓣莲10000/10000、两瓣莲15000/30000（+）】 【深渊精粹：12021→63488】 入境前的那些负面状态，诸如气血亏空、虚弱锁定之类的，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深渊精粹的收获更是让她惊喜，从一万直接飙到了六万。 唯独姓名栏消失了，变成了【我（10%）】...... 李薇猜测，这或许跟她在观天镜中明悟自我的经历有关。 虽然她记不清自己突破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可心境就是莫名其妙的提升到了现在的境界。 至于“我”字后面，为什么会多出来一个，无法用精粹提升的，10%的进度条？ 她琢磨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暂时按下不表。 等以后，这个百分比有了变化，再来总结其中的规律好了。 至于新增的“经验值”，她并没有立刻用来加点。 虽然刚刚她顺嘴问了观天镜，自己九月份能不能顺利参军前往西疆。 并且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但李薇总觉得，以自己目前表现出的“天才”程度，已经给这条参军之路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关注。 要是现在再一个兴起，把点数加上去...... 一个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便从二阶窜到三阶，甚至摸到四阶门槛的大圆满...... 呵，到时候，别人还信不信她是93大圆满，都要两说了。 太扎眼了。 她不确定这种变化，会不会影响到观天镜给出的“肯定”预测。 凡事，还是稳一手的好。 等参军事宜尘埃落定，人到了前线，再提升不迟。 当然，她也考虑过，要不要把“寒潭沉璧”加到圆满？ 她刚才确实有过冲动，想看看这一式修炼到极致，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但最后，也放弃了。 《映月九剑》的下三剑里，第二式“素魄分光”和第三式“太阴敕令”她还没学到手。 天知道这两剑有什么特殊的功效，是不是正好能弥补“寒潭沉璧”在某些方面的不足。 在学到新技能之前，李薇决定先攒着点数。 哦，还有。 这次离开帝都前往西疆，她有种预感，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 就算回来，大概率也不会再顶着“江雪”这个身份。 所以，她其实想在离开前，试试看。 能不能从江奶奶那里，把中三剑“月刃行天”、“玉壶光转”和“碎镜葬花”搞到手。 当然了，要是江奶奶足够大方，上三剑的“孤轮照雪”、“寂灭归墟”和“永夜无垠”也不是不能幻想一下。 还有那传说中的“四时剑阵”...... 李薇越想越美，笑得眯了眼。 至于《太阴玉莲宝箓》，当初梁姨跟江奶奶谈的，是只传授她下三阶肉身篇。 结果因为自己加点将根基直接拉满，导致功法在体内自行演化圆满。 之后只需要加点就能继续修炼，这波属于血赚，就不用再厚脸皮讨要了。 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顾妍已开着车，到了江家庄园的主楼门口。 门前，江云舒和唐舟，并一众管家佣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薇下了车，没半点生疏，很自然地走上前，挽住江云舒的胳膊。 “妈，爸，我回来了。” 她的举止亲昵自然，仿佛曾经叫了千百遍。 两口子却结结实实地愣住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尤其是唐舟，引着李薇回房间的时候，紧张得同手同脚，走出了顺拐。 顾妍这两天，也会留在江家，作为李薇的生活助理，听候她的吩咐。 不过李薇不习惯被人伺候，便请江家管家给顾妍安排了一间清净的客房，让她自便。 她自己，则在便宜“父母”的引领下，回到了江雪曾经的房间。 就是之前被江瑶霸占，还改成了练功房的那间豪华卧室。 此刻，房间已经恢复了原样，布置得温馨雅致，显然是用了心的。 李薇环顾一圈，心里有些好奇。 这么改，江瑶能同意？ 而且回家之后，也只见到了这对“父母”。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江瑶呢？” 空气，瞬间尴尬了。 唐舟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还是江云舒更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尽量用一种风轻云淡的语气说道： “哦，瑶瑶啊。” “她去英伦留学了，过几年才回来。” 李薇：“......” 她呆滞了一瞬，竟有些无言以对。 这操作，还真是......挺有她们风格的。 江云舒大概是觉得刚才的话题太过生硬，想找补几句。 李薇却率先开口，又问，“那江寒呢？” 唐舟这次接了话，“那小子，好几天没回家了，说是住在学校宿舍呢......” 江云舒补充道：“我让他明晚前必须回来，后天一早，他还得背你上婚车呢。” 李薇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上楼，汇报说，顾家老宅那边，送婚典物品的车队来了。 据说，其中还有顾老夫人当年的全套凤冠霞帔，要李薇去试一试。 第151章 静待花开，芳香自来 下午，顾家老宅，后院鱼塘边。 还是那两个人，还是那两根钓竿。 夏日的蝉鸣比前两天更聒噪了些，阳光也毒辣了不少，烤得菜畦里的叶片都有些打蔫。 顾立同顶着个草帽，笑呵呵地先开了口：“怎么样，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吗？” 顾谨之捏着钓竿，纹丝不动，没有言语。 顾立同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语气沉了几分：“怎么，观天镜也没有办法？” 顾谨之摇了摇头，依旧沉默。 这下，顾立同是真的有些急了，身子往前倾了倾，追问道：“它怎么回答的......” 话说到一半，自己倒先是一愣，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真叫你跟江雪那丫头离了，去娶云家的姑娘吧？” 老头儿自己说完，都觉得荒唐又心惊，生怕自己一语成谶。 看自家孙子这样，就知道他陷进去了。 观天镜要是真敢这么说，那跟在他心口上剜肉有什么区别？ 顾谨之听到爷爷的揣测，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些松动，无奈又好笑道： “不是您想的那样。” “只是......这个答案，有些奇怪。” 顾立同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它怎么说？” 顾谨之抿了抿薄唇，似乎想组织一下语言。 最终，还是选择原原本本地复述。 “它说，静待花开，芳香自来。” “静待花开，芳香自来？” 顾立同把这八个字在嘴里咂摸了一遍，有些明悟，又有些迷茫。 他想了想，试着推测：“它的意思是......让你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行？” 顾谨之仍旧是摇头，眉宇间一片沉凝。 顾立同长叹一声，晓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索性不再纠结观天镜的玄机，换了个轻快的话题。 “我让老宅这边的管家，带人把东西都给江家送过去了。” 他语气里带着点得意，“你奶奶当年的嫁衣也在其中。” “这会儿啊，你媳妇儿估计正在试呢......小姑娘家家的，穿上肯定美得冒泡。” 顾谨之听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线条柔和了许多。 他沉默了片刻，偏过头，“谢谢您，爷爷。” “嗨，跟我还客气上了！” 顾立同大手一挥，随即又嘿嘿一笑，老狐狸尾巴露了出来，“真想谢我，就在去西疆之前，让你媳妇揣个娃。” “也让老头子我啊，乐呵乐呵。” 轰—— 一股热气直冲顾谨之的天灵盖。 他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带着耳廓都红得快要滴血，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观天镜中，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越回忆，他的心绪翻涌的便越厉害，强烈的情感几乎将他淹没。 可是，渐渐的，他还是把这份情感，给强行按了下去。 他还不能。 在他重塑根基之前，在他能活着从西疆战场回来之前，在他能真正给她一个确切的未来之前...... 他还不能那么自私。 用一个或许会没有父亲的孩子，将她束缚，让她承受那些本不该由她承受的东西吗？ 他顾谨之不要做那样的男人。 顾立同看着孙子沉默的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老人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没再逼他，鱼塘边又恢复了宁静。 这一回，爷孙俩的收获都不错，顾谨之的鱼篓满了，顾立同的鱼篓里也装了小半。 临到收竿的时候，顾谨之忽然开口。 “爷爷。”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婚礼之后，我想去调查局的应急处理部队，历练半个月。” 顾立同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随即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个想法不错。” 他沉声道，“单靠自己闷头修炼，或是跟人切磋比斗，确实不如去跟那些东西，真刀真枪地干一架来得实在。” 裂隙调查局的应急处理部队，和各处固定裂隙的驻守队伍截然不同。 深渊与现实世界的交汇，并不总是以稳定的“裂隙”形态出现。 有时，空间壁垒会毫无征兆地撕开一道临时的、不稳定的口子。 那时，从里面冲出来的，将不再是稳定裂隙中，那些由内容物扭曲而成的“本土怪物”。 而是真真正正的，来自深渊彼端的魔物。 它们更扭曲，更凶残，也更强大。 西疆死亡防线终年面对的，就是这种东西。 顾谨之想提前去适应一下，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行，”顾立同答应得干脆利落，“这事儿，我给你安排。” 说完不忘补充一句，“历练是好事儿，但别冷落了新娘子。” 顾谨之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爷孙俩的交流向来简单，寥寥数语，便将未来半个月的计划定了下来。 两人各自提着鱼篓，扛着钓竿，一前一后，朝着主宅的方向走去。 ----------------- 未知之地。 这里无星无月，亦无天地，唯有点点微茫，映着一处悬浮的石台。 石台四周，静静矗立着九根通体莹白的玉柱，其上不见顶，其下不见底，仿佛贯穿了整个虚空。 石台正中，一个男人盘坐于蒲团之上。 他着一身素色长袍，鸦羽般的长发随意披散，衬得那张玉白如瓷的面庞愈发清冷。 眉目如远山勾勒，鼻梁挺拔，薄唇色淡，周身都透着一股不染尘埃的疏离。 令人惊奇的是，他的腰间，竟悬着一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剑。 仿佛孩子们的玩具...... 他，正是武道联盟理事长，华国武仙榜第二，十九位武仙人中最年轻的一位。 剑仙，云生！ 微微抬眼，望向无尽虚空，云生淡然开口。 “前辈，您叫我来，有什么事情？” 一个听不出男女老幼的平直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虚空中回响。 “七天内，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云汐顺理成章的拿到那枚丹药。” 云生没有任何迟疑，干脆地点了点头。 “好。” “不心疼？”那声音问。 云生摇头，语气古井无波：“本就是您给的东西，没什么好心疼的。” “嗯，那便去吧。”声音很干脆的下了逐客令。 然而，云生却没有动，依旧坐在蒲团上。 石台上安静了许久。 那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似乎有些不解。 “怎么，还有事儿？” 云生理了理宽大的袖口，动作不疾不徐。 “前辈，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前辈解惑。” “说。”声音不急不躁。 云生的神情郑重了几分，眸子里仿佛有波涛汇聚。 “我孙女儿如此痴恋顾谨之，这中间......您有没有做过什么？” “呵。” 那平直的声音里，竟破天荒地溢出一声极轻的失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随后，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戏谑，回荡在整片虚空。 “云小子，承认自己孙女儿是个恋爱脑，很难吗？” 云生：“......” 第152章 “我” 从下午开始，一直忙活到晚上七点多。 试婚服，试新娘妆，又大体过了遍出嫁的流程。 排练时，背新娘的活儿，是江云舒代劳的。 唐舟本想出手，却被江云舒的眼刀子震慑，只得推说自己最近闪了腰。 还好，这个小插曲，没引起顾家人的关注与怀疑。 忙完这些，李薇卸了妆，又洗了个澡，随便扒拉了几口饭。 等她赶到江心月的小院时，已接近晚上八点。 院中，依旧是那棵石榴树，那张躺椅，那个穿着红裙的倩影。 只是这一次，江心月身上的红裙子，从连衣裙变成了齐胸襦裙。 躺椅后边，还支着两盏古香古色的落地宫灯，昏黄的光晕洒下，配着小院黑瓦白墙的建筑风格。 竟让李薇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镜中世界。 还好，当她走近了，瞧见宫灯脚架侧面的品牌标签——“房城欧瑞特照明”。 以及底下拖着的老长一根电线后，这种错觉便烟消云散了。 相比第一次在小院中见面，这回李薇的待遇好了不少。 江心月在石榴树下给她添了把同款的躺椅。 两把躺椅中间，还摆着个小小的圆几，上面堆着不少洗好的水果，以及，一瓶冰镇的可乐。 呲——！ 李薇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拧开瓶盖，仰头就“吨吨吨”灌了半瓶。 嗝—— 她舒爽地打了个嗝，才偏头看向对面。 江心月不知何时已经半坐起身子，盯着她，神情怪异。 李薇笑了笑，调侃道：“奶奶，几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刚说完，又恍惚记起，她在观天镜待了三年，可现实才过了几天，哪算得上几年不见呢？ 可江心月却没纠结她的口误，一双凤眸依旧直勾勾的。 李薇也不怯场，好整以暇地回望过去，脸上笑意不减。 两人对视了片刻，江心月眼珠子一转，带着点试探的味道，问：“顾老太的凤冠霞帔怎么样？” “非常合身，也很漂亮，”李薇大方地回答，“今天还有好几个人被我给美晕了。” 默了片刻，江心月眯了眯眼，又问：“后天就要办婚礼了，还抗拒吗？” 李薇思索片刻，很认真地回答：“还好，没什么抗拒的感觉。” 江心月不信邪，身子往李薇这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洞房花烛夜，你让不让谨之上床啊？” 然后，她愕然看到，李薇似乎真的在慎重这个问题。 过了片刻，李薇点了点头，声音平静。 “肯定是要让他上的，毕竟，我是‘江雪’嘛。” 江心月震惊了，不信邪般继续追问，“他要是想碰你呢？” 李薇呵呵一笑，笑容凉凉的，声音也凉凉的，“那就要看，他想‘碰’到什么程度了。” 江心月瞪大了眼睛，长睫忽闪忽闪的，“你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李薇又琢磨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掰着手指头。 “抱一抱，大概可以......但不能抱一夜。” “嗯......摸摸也行，但不能摸关键位置。” “拉拉手可以，但亲嘴不行......” “至于......”她顿了顿。 哪怕以她如今的心境，仍感到一阵恶寒，“最后一步，肯定是不行的。” 江心月听完她的话，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李薇小口抿着，将剩下的可乐都喝完了。 她的神情才一阵变幻，有怅然、有欣慰、有喜悦、有失落。 半晌后，在李薇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她幽幽一叹，道：“每次见你，总有惊喜......或者说，惊吓......” “呵，照见真我......你这家伙......知不知道，这是大宗师证道武仙的关键一步......” “你一个二阶怎么......唉，奶奶我啊，算是涨了见识了......” 李薇听得一愣，她现在这个状态，叫“照见真我”吗？ 还与证道武仙相关？ 自己在观天镜里被“吹”成了武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先上车后补票？ 可后面那个10%又是什么？ 是因为，我这个状态是作弊来的，所以不完全？ 或者，镜中世界里的武仙，含金量太低，连心境都是残缺的？ 趁着这个机会，她忍不住问江心月，“奶奶，什么是，照见真我？” 江心月苦笑摇头，“我没到那个境界，只能跟你说说我的理解。” “其实，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活在‘我’的倒影里。” “‘我’是父母眼中的孩子，‘我’是老师眼里的学生......‘我’，是社会定义的某个角色......这些身份，这些关系，这些期望，共同塑造了一个虚假的‘我’。” “人被这个虚假的‘我’所束缚，为它而喜，而悲，而愤怒，而恐惧。” 说到这儿，她顿住，看向李薇，“比如，先前的你。” 李薇回忆起穿越后的自己。 不提灵魂受创后那段浑浑噩噩的时期，单说最初，特别是根基满格后那段时间。 似乎，与原身的融合，让自己改变了许许多多。 心理上的、生理上的、社会上的、道德上的...... 具体感觉如何，她也是模模糊糊的，总结不出个所以然。 简而言之一句话，活的很割裂、很不爽。 江心月见她神色，知道她听进去了，继续讲：“而‘照见真我’，就是斩断这些束缚，拨开所有迷雾，看到那个最真实、最纯粹的自己。” “到了那个境界，你就是你，不再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朋友。” “你的意志，不再轻易被外物动摇；你的喜怒哀乐，只源于你的本心。” 说完这些，江心月又有些颓了。 那表情，跟差生拼死拼活，好不容易及格了。 却发现，同桌成天上课打游戏、看小说，却轻轻松松考了一百分一样。 李薇听完，有些小兴奋，也对自己如今的情况有了较为清晰的认知。 她看着江心月，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开了口： “奶奶，您这么说，再配合上您的表情......我竟然有种，在您面前装到了的爽感......” 她嘿嘿笑了起来，嘴角压都压不住。 但，10%这个东西，她还是想弄明白的。 “您说，这是不是证明，我的‘照见真我’，修炼的还不到家啊......” “有什么方法，能提升这个境界呢？” 江心月：“......” 江心月：？？？ 神情僵硬了许久，她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咬牙切齿道：“这只能证明，你的本性，就是个装逼犯！！！” 第153章 新的剑式 李薇因“忤逆不孝”，再次被江心月赶了出来。 不过这回，她手里多了台平板电脑。 里面，是《映月九剑》第二剑到第六剑的全部资料。 江心月给她这玩意儿的时候，嘿嘿坏笑着说：“听小秋说，你五分钟就入门了寒潭沉璧。” “挺能的啊，奶奶我也不欺负你，这里面的文件，打开后一小时，就会自行销毁。” “乖孙女儿，好好学吧，就这一次机会哦~” 说完，她就摆了摆手。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传来，直接将李薇推出了小院。 李薇站在门口，心里美了好一会儿。 至于最后一次机会什么的，奶奶说说罢了，还能真不传给她？ 正要抱着平板回去“学”技能，突然灵光一闪，又厚着脸皮折了回来。 她舔着脸，敲了敲门。 “还有什么事儿？”里面传来江心月不耐的声音。 李薇嘿嘿笑着，“奶奶，上三剑呢？还有四时剑阵......” “你是三天不打，想上房揭瓦了？”江心月提高了音量。 李薇继续笑呵呵，“这不是想把咱江家的传承发扬光大嘛......” 这回，里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李薇以为自己被无声的拒绝了，才听江心月又道：“上三剑，没有图文资料，只能靠灌顶传承。” “你现在这小身板，承受不住宗师层级的真意传承，强行灌顶只会让你变成白痴。” “等你成了宗师，再来找我吧。” 原来如此，李薇了然。 至于四时剑阵，还不等她追问，就听江心月又说。 “至于四时剑阵嘛......我用阵基，给你孕养了四枚‘莲子’，再有个十天，差不多就能成熟了。” “到时候，你把它们收进自己的识海白莲里孕养。” “将来莲子化剑，就是四柄不逊于任何神兵宝器的莲剑。” “等莲剑一成，你自然就能调动四时剑阵的阵基，随心布置剑阵了。” 之后，院内再无动静。 只是，这一刻，李薇却呆立在了当场，心中情绪翻涌。 她轻轻拭了下眼角的晶莹，唇瓣无声开合，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生而养，百世难还。 自己先前的小九九，此时想来，竟如此可笑。 还好，以她如今心境，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并非凉薄，而是把这份情，珍藏在了心底最深处。 李薇转过身，不再纠结。 回到卧室，在窗边的沙发坐下，打开了平板，是时候施展“量子波动阅读法”了！ 看着屏幕上的五个图标，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按了上去。 《蛾眉·素魄分光》！ 文件打开，李薇开始飞快地滑动屏幕。 一页，两页，三页...... 一分钟后...... 咦？ 怎么就没了？ 她愣愣的看着页码——112页。 还不等她回过神来，系统面板便有了新变化。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大成）2546/10000（+）；蛾眉·素魄分光（未入门0/10+）】 李薇咂了咂嘴，有些奇怪。 为什么第二式的图文资料，才一百来页？ 只有“寒潭沉璧”的八分之一...... 想不明白，她也懒得纠结，干脆依次点开了后面的四个文件。 【上弦·太阴敕令】 【盈凸·月刃行天】 【望月·玉壶光转】 【亏凸·碎镜葬花】 当最后一个文件收录完毕，李薇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总计耗时......八分钟。 战法一栏，也变得更加充实。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大成）2546/10000（+）；蛾眉·素魄分光（未入门0/10+）；上弦·太阴敕令（未入门0/10+）；中三剑（折叠-不可升级）】 李薇满足地喟叹一声。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将精粹投入进去。 【深渊精粹-10】 【蛾眉·素魄分光（未入门）→（入门）】 【深渊精粹-100】 【蛾眉·素魄分光（入门）→（小成）】 【深渊精粹-1000】 【蛾眉·素魄分光（小成）→（大成）】 【深渊精粹-10】 【上弦·太阴敕令（未入门）→（入门）】 ...... 【深渊精粹：63488→61268】 伴随着2220点深渊精粹的消耗，两门剑技，瞬间臻至大成。 至于中三剑，则需要她晋升到四阶后，才能加点了。 庞杂而精妙的剑道感悟，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李薇闭上眼，细细体悟着。 此刻，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后面几式剑招的图文资料会这么少了。 《映月九剑》这门战法，是有些特殊的。 观天镜三年，李薇偶尔听顾谨之谈起过《烈阳天刀》。 顾家这门绝学同样分九式，可那九式从一开始便不分上下高低。 只有整体修行感悟到了一定境界，才算大成。 而《映月九剑》，更像是在种树，或是在搭积木。 第一式“初弦·寒潭沉璧”，就是树之主干，是积木的地基。 后续的所有剑式，或者说，至少下三剑的后续两式。 都是这根主干上生出的枝桠，是在这片地基上搭建的上层建筑。 至于，“插件”的加点消耗为什么跟“寒潭沉壁”是一样的...... 李薇也不是很清楚系统的考量机制。 就像准武者养血阶段，别人累死累活，消耗大量资源，只为了多提升哪怕一点的气血上限。 特别是小圆满巅峰后，每提升一点，消耗的资源都是几何倍数增长的。 可在系统的评判中，加点的消耗，还没武者之后的修炼来得多。 要是让那些天骄们知道李薇是咋养血的，估计得原地吐血三升外加360度转体螺旋升天。 或许，系统这种存在，人家的设定就是这样。 管你实际难易，我要我觉得，不要你觉得...... 李薇甩了甩脑袋，再度关注当下。 刚刚大成的“素魄分光”与“太阴敕令”，并没有产生什么新的剑意。 它们更像是两个精密的插件，完美地融入了她原本的“霜月剑意”之中。 “素魄分光”让她的剑招更诡谲，能够在攻击时分化出无数剑影，虚实难辨，令人防不胜防。 而“太阴敕令”，则赋予了她的剑一种极致的穿透力，弥补了“寒潭沉壁”砍人如刮痧的尴尬处境。 当然，这些“插件”的使用，也是要额外消耗气血的。 “素魄分光”还好说，更偏重精神层面的运用与消耗。 “太阴敕令”就纯纯是个“油耗子”了，李薇在卧室里试着捅了一剑。 2500点气血，在不加持剑意的情况下，瞬间掉了近1000...... 如果加持了剑意，李薇估计，她得刹那空蓝。 不过，威力也确实变态，虽然刺的是空气。 但她能感觉出，剑锋前出时，那种无物不破、一往无前的锋锐与凌厉。 剑光在那一刹那，宛如天河倒悬，倾泻而下。 若非她先知先觉的打开了窗户，出剑的方向也是窗外天空。 恐怕，这间刚刚收拾好的卧室，就要遭殃了。 第154章 怀疑 同一片月色之下。 帝都，未名会所，顶层豪华包厢。 顾谨之搬了张椅子，端坐于巨大的落地窗前，静静地凝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 曾义有样学样，也拖了把椅子过来，却是反着坐的。 他两条手臂交叠搭在椅背上，下巴磕着手背，顺着顾谨之的视线往外瞅。 瞅了半天，也没瞅出个花儿来。 实在不理解，顾谨之是怎么有耐心保持着一个姿势看了半小时的 终于，曾义憋不住了。 “我说，大之哥，你把我喊出来，我还当你大婚前想开了，要搞个单身狂欢夜呢。” “结果你就带我来这儿看夜景？想看夜景，去我家建国大厦顶楼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不比这儿强？” 他身子往前凑了凑，脸上挂着坏笑。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想嫂子了？” “然后你翻窗进去，爬上嫂子的床，再然后，嘿嘿......” 顾谨之听着他越说越离谱，终于舍得把视线从窗外收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曾义，我有一句忠告，想送给你。” 曾义挠了挠头，满脸好奇：“啥忠告？” 顾谨之的声线平直，听不出什么情绪：“哪天见了面，你嫂子的手，要是摸到了腰带的环扣上，记得立刻就跑。” 曾义：？？？ 腰带扣？ 他歪着脑袋琢磨了半晌，脑子里电光一闪，猛地想起了江家的独门兵器——蝉翼软剑！ 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窜后脑勺，曾义浑身一哆嗦，讪讪地干笑两声，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一下。 “大之哥，我刚才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跟嫂子说......” 顾谨之没搭理他，视线又飘回了窗外。 包厢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大概又过了半小时，直到曾义开始抓耳挠腮、浑身蛄蛹了，顾谨之的声音才幽幽响起。 “曾义，你三叔，是不是在治安部任职？” 曾义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跳到这儿了，但还是老实点头：“是啊，治安部副部长，咋了？” 顾谨之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双眼微眯，夜色在他的瞳孔中沉淀着。 几息后，他说：“我想请你三叔帮个忙，查一查‘江雪’的生物特征记录，最近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曾义闻言，整个人都懵了，张着嘴巴，好半天才把那口气给顺过来。 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换上了一副难以置信的错愕。 “你怀疑我嫂子......不是我嫂子？” “不对，你怀疑我嫂子是别人假扮的？！” 顾谨之抿着唇，侧脸的线条在城市霓虹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冷硬。 “让你查，你就查，哪来那么多废话。” 曾义倒吸一口凉气，这下是什么玩闹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把椅子拖到顾谨之旁边，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问：“梁阿姨干的？” 顾谨之的眼睫颤了颤，却没有任何情绪外露。 “只是猜测，需要验证。”他说。 “还猜测？”曾义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大之哥，我还不了解你？没有七八成的把握，你会让我去查？”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可紧跟着，心里又冒出一个疑惑。 “不对啊......梁阿姨她上哪儿去找一个养血大圆满，来顶替江雪？这根本不合常理！” 顾谨之薄唇紧抿成线：“所以说，只是猜测。” “你动作快点。” “好，好，我现在就打，让我三叔连夜查！” 曾义当即掏出手机，飞快地找到三叔的号码。 只是，就在他的拇指即将按上那个绿色的拨出键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探了过来，死死按住了他的手。 曾义眨了眨眼，对上顾谨之一双幽深复杂的眸子，彻底无语了。 让打的是你，不让打的也是你，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顾谨之垂下眼帘，视线在明亮的手机屏幕上停留了许久，久到曾义都觉得手酸了，他才缓缓开口。 “算了，别查了。” “今天我说的这些话，出了这个门，你就当没听过。” 曾义简直要抓狂：“不是，大之哥，这事儿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顾谨之松开了手，没再解释，只是把头转向了窗外，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塑。 曾义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又急又无语。 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儿，他想起白天管家汇报的事情，决定换个话题，好歹缓和一下气氛。 “对了，大之...哥，”他清了清嗓子，“上个月二十几号那会儿，你去我家武道馆挨揍......哦不，是训练。” “完事儿之后，不是有个送药的小姑娘想勾搭你么，还记得不？” 顾谨之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 “嗯。” 曾义来了兴致，继续说道：“后来我让人查了，那姑娘是张家的人，而且，还不止她一个呢。” “狂鲨和未名，里里外外加起来，总共抓住八九个，全是张家安排的，任务嘛......呵呵，就是想方设法爬你的床。” 顾谨之的反应依旧平淡，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你看着处理就好。” 曾义耸耸肩，有点憋闷。 不过，一想到张家如今的境遇，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雁声的事儿，你听说了吗？”他笑得太厉害，说话都有点困难了。 顾谨之挑挑眉，转过头，看向曾义。 曾义见他感兴趣了，连忙道：“你是不知道，他现在有多惨，哈哈哈~哈哈哈哈~” “武道联盟和调查局在帝都的那帮宗师，据说都排好了日程表，轮流上门去‘请教’他。” “尤其是裂隙调查局的丁破军，不是被停职一年了嘛......那是隔三差五的往张家别院跑，下手也黑，专往脸上招呼。” “上回武道联盟开宗师论武大会，张雁声那老小子硬着头皮出席，结果，半边脸都是瘪的......哈哈哈，笑死我了！” 顾谨之的嘴角抽了抽：“......” 他承认，自己差点破功了。 在搞气氛这方面，曾义是有武仙之姿的...... 等曾义终于笑完了，顾谨之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倏地郑重无比。 “曾义，求你件事儿。” 曾义眨了眨眼，也正经起来，“你说，咱俩，用不上这个‘求’字。” 顾谨之深吸一口气，随后呼出，道：“借个宗师给我，保护我到参军那天。” “嘶——”曾义倒抽一口凉气，茫然问，“有人要害你？” 顾谨之点了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大姨很可能已经在帝都了。” “她是公认的宗师之下第一人......我怀疑，她会对我出手......” “你大姨，对你出手？”曾义感觉自己脑子都快被干烧了。 第155章 出阁 八月十四，整个江家庄园，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鲜艳的绸带随风飘扬，到处贴满“囍”字。 连花园中的绿植和庭院中心的西式喷泉，都点缀着大红色的挂饰。 江家莲花精们，也如约好了一般，大规模出动。 看人数，比上一次还要夸张。 她们无论老少，全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围着围着正在举行“上头礼”的李薇团团转。 恭维与奉承的话语，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撒。 “哎哟，我们小雪真是越长越好看了，这皮肤，啧啧，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嫩！” “这气质，这身段，整个帝都都找不出第二个！” “我看啊，明天顾那位大少见了，魂儿都得被勾走！” 李薇任由她们夸来夸去，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 身后，一位顾家请来的全福夫人，用一把崭新的梳子，一边为她梳头，一边念着吉祥话。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鸳鸯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无病又无灾......” ...... 忙碌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总算得了片刻清闲。 李薇刚在大厅沙发坐下，跟几位“二房姐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就看到阔别多日的江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少年穿着一身休闲装，背着个双肩包，像是刚刚回来。 看到李薇，他脚步顿了一下。 接着，屁股一扭，也不管已经抬起手准备打招呼的“姐姐”，快步上楼去了。 那模样，仿佛大厅里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李薇挑了挑眉梢，也有些无语。 【我没得罪过他吧？】 她是照见真我，心境澄澈。 可又不是断情绝欲，立地成佛。 你江寒有脾气，我李薇没有吗？ 既然江寒摆出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李薇也懒得用热脸去贴冷屁股。 她收回视线，心中瞬间一片平静。 反正自己的身份是假的，这场婚姻是假的，这里的一切，从最初就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等她去了西疆，帝都的这些人和事，便再与她无关了。 到了晚上十点，她终于可以休息了。 也幸亏她如今是二阶武者，换个普通姑娘，就今天这么折腾，怕是早累瘫了。 ----------------- 八月十五日。 天还未亮，李薇便被手机闹铃唤醒。 刚洗漱完毕，卧室房门就响了。 梳妆，更衣，戴上凤冠，穿上霞帔。 当镜中的容颜彻底定格，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庄园正门，传来了一阵接一阵的鞭炮爆响。 顾家的迎亲车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江家庄园。 李薇在司仪的引导下，一一向江心月、江云舒和唐舟告别。 江心月今日换下了一身红裙，穿着素雅的旗袍，脸色苍白。 哪怕身体“不适”，她却仍强撑着站起身，依礼向李薇训诫。 “今尔于归，宜其家室。 孝事舅姑，和顺夫婿； 勤俭持家，谨守闺范； 无违礼法，无坠门风。” 等她结束训诫，李薇展示了两天来的排练结果。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惟恐不才，负恃慈训。” 余光瞟见旁边的摄像机位，她念生僻字时有些紧张，幸好，没有出错。 此时，父母位上的江云舒和唐舟分两边上来帮她整理衣领和发冠。 不知为何，这对儿夫妻竟齐齐红了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至少，李薇不信他们是舍不得自己。 等仪式完成，就轮到江寒背她出门了。 当李薇一身繁复华美的凤冠霞帔，轻轻趴到江寒背上时，她清晰地感觉到，少年的背脊猛地一僵。 他双手向后，托住李薇膝弯的时候，掌心也是虚着的，刻意避免着与她肌肤的接触。 李薇如今的感知何其敏锐，她蹙了蹙眉，在他耳边轻声问：“你到底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江寒的身体绷得更紧了。 他沉默地穿过长长的走廊，眼看就要下楼梯，进入宾客云集的主厅了。 少年终于再也忍不住，他压低了嗓子，声音沙哑却异常笃定。 “你不是我姐吧。” 李薇的瞳孔微微放大，脑中飞速闪过自机场初见，到小院外最后一面的所有画面，试图找出自己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 回忆了一遍，她有些悲哀地发现，好吧，好像处处都是“马脚”。 “唉......” 一声轻叹，几乎微不可闻。 李薇索性放弃了挣扎，她把脸颊靠在江寒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笑道：“保密哦~” 少年的耳朵“轰”地一下，红得快要滴血。 那抹红色迅速蔓延到脖颈，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都从牙缝里挤了出来：“要不是奶奶不让，我非揭发你骗婚不可！” “呵。” 李薇的笑意不减，声音里却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真诚，那是她上上次离开时，就想说的话，“江寒，谢谢你那几天的照顾和帮助。” 少年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是背着她，一步一步，沉稳地往下走。 可没走两步，眼圈刷地红了，滚烫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扑簌簌往下掉，也不知是触动了哪根心弦。 等到了楼下正厅，早已等候在此的“莲花精”们，看到江寒这副模样，一个个又开始大惊小怪地感叹起来。 “哎呀，快看，小寒这是舍不得姐姐，都哭了！” “姐弟情深啊，真是感人！” 吉祥话和奉承话再次不要钱般铺天盖地而来。 顾谨之就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他今日同样穿着一身红色织金的婚服，衬得他愈发身姿挺拔，清冷出尘。 而当他看到江寒背上的李薇时，整个人瞬间定住了。 跟在他身后的曾义等人，也都看直了眼。 今天的李薇，明眸皓齿，朱唇点点，凤冠上的珠翠流苏轻轻摇曳，映着她额心的两瓣白莲，美得惊心动魄，不似凡人。 静默了几个呼吸，还是顾谨之率先回神。 他大步上前，在江寒极不情愿的神色中，伸出双臂，将李薇稳稳地接了过来，换成一个标准的公主抱。 “喔——！” 曾义等人立刻开始起哄，口哨声和怪叫声此起彼伏。 顾谨之抱着她，在众人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外的婚车。 李薇并未挣扎，也没感觉不好意思。 照见真我后，最大的好处，或许就是，脸皮厚了不止一点半点。 从前觉得会社死的事情，如今看来，不过是清风拂面，不值一提。 在江家数十口人的祝福与注视中，车队缓缓启动。 李薇一边“热情”地挥手作别，一边道：“仪式搞得这么古，我以为会坐轿子呢。” 顾谨之闻言，只是专注地盯着她的侧颜，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却没有说话。 没想到，李薇一句无心之言，竟一语成谶。 车队一路开到帝都郊外，临近顾家老宅的区域后，缓缓停下。 前方的大路上，竟真的有一支仪仗齐整的古式迎亲队伍，等候在了那里。 而到了这里，两侧已经开始出现围观人群和摄像器材了。 在李薇惊讶的视线中，顾谨之将她抱下车，又小心翼翼地送进一顶华贵繁复、十六人抬的巨大“凤轿”中。 而他自己，则翻身跨上了一匹神骏的白马，与花轿并行。 待顾谨之上了马，曾义嗷呜怪叫一声，顶着显眼的鸡冠头，率先站到了凤轿旁。 其他十几个纨绔有样学样，纷纷充当起轿夫。 随着曾义的号子，众人欢叫着，稳稳地将李薇抬了起来。 刹那间，唢呐声起，锣鼓喧天，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顾家老宅的方向行去。 ============ 感谢理塘绝凶虎纯真丁一郎和秋鴜两位大佬的礼物，最近在理思路，写的有点慢，加更先欠着，忘不了。 第156章 照不见一点 拜过天地，送入洞房。 待合卺仪式完成，顾谨之便先一步去了前院宴客。 李薇则由顾妍和几个老宅的女佣帮忙，卸下了那身繁复沉重的新娘行头。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李薇迫不及待地从一个锦盒里掏出一直由顾妍保管的手机。 解锁屏幕，然后进入天机网app。 热搜第一条便是她和顾谨之大婚的报道，标题红得发紫。 她一脸难绷地点进去，狂翻里面的配图，果然看到了刚刚顾家老宅门口的那一幕。 画面上，顾家老宅大门一侧，黑压压地聚着一大群人。 那些面孔，她再熟悉不过。 大部分是她在裂隙救援行动中救下的志愿者及调查局武者。 甚至还有行动开始前一天，在停车场里被她“抢”了怪的一群人。 这些人，连同他们身后的家属，汇成了一股庞大的队伍。 而队伍的正前方，拉着一条巨大无比的红色横幅。 上书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小菩萨后援会！ ...... 心境已然成长到，能面不改色接受顾谨之公主抱的李薇。 当时，在看到这六个字的瞬间，她就蚌埠住了。 尴尬的十根脚趾在红绣鞋里抠啊抠的，恨不能把鞋底和花轿的木质底板一并抠穿。 不是...... 她一个用剑的，就算评不上“剑仙”、“剑神”、“剑圣”这类霸气侧漏的。 起码也该像江心月那样，来个“飞霜剑”这样的雅号吧？ 再不济，像梁秋实父亲那个“东岳剑君”，也勉强能听啊。 这“小菩萨”是什么鬼？ 她前脚才在镜中世界制裁了“大梦菩萨”，后脚自己也得了个“菩萨”称号？ 这要是让大梦菩萨知道了，怕不是以为自己要跟她抢道统、争香火。 【还好，也就小范围叫叫......感谢国家感谢官方，封锁了救援行动的具体消息......】 李薇勉强定了定神，自我安慰了一番。 同时，她的手指无意识的继续往下划拉。 很快，她看到，图文页面的末尾，还有一条友情提示。 说新晋天骄“江雪”在天机网的下三阶武者排名已更新，请大家移步查看。 下面，还很贴心地附了条链接。 李薇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却还是面无表情地点了进去。 排行榜上，“江雪”这个名字，赫然高居下三阶武者总榜的榜首。 但这都不是关键。 最关键的是，在“称号”那一栏，别人的都是空的，毕竟下三阶武者，极少有人能混出个名号...... 可她的那一栏，却不是空的。 里面多了仨字儿——小菩萨...... “啊——” 一声凄厉的哀嚎，在新房中响起。 李薇把手机往喜床上一丢，整个人像条泥鳅似的，在大红色的锦被上，滚来滚去。 什么照见真我？ 照不见，一点都照不见..... 她现在只想原地去世，或者重生回进入裂隙之前，稍稍改变一下自己的行事作风，挽救一下个人形象。 只可惜，时间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咳咳，终究是回不去了啊。 ...... 入夜时分。 顾家老宅持续了一整天的热闹终于散去。 顾谨之果断拒绝了曾义等人闹洞房的提议，并盯着曾义的眸子，做了个手指拂过腰带的动作。 曾义立时脖子一缩，拖拉着一众不情不愿的纨绔们溜之大吉了。 当顾谨之回到新房时，却看到了一幅古怪的景象。 只见李薇穿着一身大红色的丝质里衣，呈一个“大”字型，毫无形象地躺在拔步床上。 满脸的生无可恋，周身都散发着低气压。 顾谨之愣了一下，心里莫名一紧。 他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没在屋里看到那根熟悉的、带着金色双环扣的腰带，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他放轻了脚步，慢慢靠了过去。 李薇依旧一动不动。 他试探着在床边坐下，膝盖挨着李薇那双穿着绣鞋的小脚。 女孩还是没给半点反应。 顾谨之想了想，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腿。 这回，李薇终于动了。 她像个提线木偶，上半身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右手攥着手机，拇指划开锁屏，把屏幕怼到了顾谨之的面前。 “老顾，我没脸见人了啊~~~” 她神情悲愤，语气哀怨。 顾谨之定睛一看，屏幕显示着天机网的评论区。 他快速扫了几眼...... 【拜见小菩萨！我下个月考二阶武者证，求菩萨保佑我顺利通关啊！】 【楼上的，格局小了！我刚报名加入了后援会，以后出门就说我是菩萨罩的，看谁敢惹！】 【听说小菩萨杀渊怪，只超度，不拿战利品，这是何等的慈悲心肠！南无小雪菩萨！】 【呜呜呜，当时我们一边打怪一边挖宝，手忙脚乱的，她真的像一道光，从天而降，我愿舔......咳，我愿信奉小菩萨一辈子！】 “噗！” 顾谨之看着看着，到底还是没憋住。 但那声笑刚冒头，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只是肩膀还在轻微地抖动。 李薇瞬间切换成标志性的死鱼眼，凉飕飕地盯着他。 “你在笑什么？” 顾谨之绷紧了俊脸，神情严肃。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李薇冷着声追问：“什么高兴的事情？” 顾谨之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语气平直却无比认真。 “我今天结婚了。” 李薇呆滞了一瞬。 她看了看满屋子喜庆的红色，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大红色的里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这么一想，自己刚才的反应，好像是有点不合时宜。 她干咳两声，飞快地收回手机，屁股一出溜，滑到了床边，与顾谨之并肩坐正。 顾谨之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唇角扬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似乎察觉出，她很在乎武者称号的样子，于是温声劝道：“青云武大，一定会让你参加今年的全国武大交流赛。” “到时候，在赛场上，重新打一个新称号就好了。” 李薇精神一振，【是啊，又不是一个称号就要用一辈子，我要给自己正名！】 【唉，我大概知道“我”后面的10%是啥意思了......心境还是不行啊......】 当然，她想的可不是在赛场上打称号，而是要堂堂正正的，在战场上杀一个威名赫赫的称号出来！！！ 与李薇不同，顾谨之把话说完，情绪却有些低落。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 武大交流赛在新生赛之后，开赛要等到十月去了。 那时，他已经身处西疆死亡防线，身为丈夫，竟无法去现场给她加油...... 第157章 血液 李薇可不知道顾谨之心中的遗憾，精神再度昂扬起来，反手一拳捶在顾谨之胸口。 嘭！ “好样的，还是你有主意！” 顾谨之身子一晃，说实话，有点闷。 但刚刚有些低落的心情，却烟消云散了。 看着昏黄灯光下，明艳娇俏的新娘，他耳根不自觉地微微泛红。 李薇被他看着，也察觉出周遭的气氛正朝着某种奇怪的方向滑去。 她的小拳头还抵在顾谨之胸前，背脊却一点点僵硬起来。 白天在众人面前，被顾谨之公主抱是一回事儿。 现在这孤男寡女，红烛喜被，还是名义上的合法夫妻，感觉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前天晚上跟江心月吹牛打屁时说的话，不由自主地浮上脑海。 她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顾谨之，心里直犯嘀咕。 这家伙，该不会真动了什么歪心思吧。 右手下意识地就往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 她这才想起，今天结婚，蝉翼软剑，压根就没带。 顾谨之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李薇身上，她那点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看见李薇的手摸向腰间，他的眸子却不禁沉了沉。 她，是在抵触吗？ 脑海中，再一次，将两人相处的种种，全都回忆了一遍。 越想，他心里的猜测，便越是笃定。 这两天，他总有种冲动，想跟她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详谈。 但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是私心，是不舍...... 他们的相识，他们的婚姻，或许真的始于一场精心策划的谎言。 可只要不去戳破那层窗户纸，这份美好便还在，哪怕它只是镜花水月。 若是真的戳破了...... 顾谨之不敢去想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不想，也不愿去赌那份未知的结局。 新房之中，一时没了声响，只剩下龙凤红烛燃烧时发出的“哔剥”轻响。 沉默持续了十来分钟，李薇决定稍稍主动点儿，破个冰。 她四处张望，当视线落在床前复古屏风上贴着的大红“囍”字时，忽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成功吸引来顾谨之的注意后，开口道：“这才七八点，也睡不着。” “你看，这布置，这氛围，突然让我想起了一首歌......” 她嘿嘿一笑，神情里带上了几分不怀好意，“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何况李薇原本就是顶尖的美人。 顾谨之的呼吸微微一滞，根本没注意到李薇那种想搞事儿的神情，也把先前的沉郁心情抛到了脑后。 他有些木讷地点点头，“好......” “咳咳！” 李薇得了应允，当即酝酿情绪，清了清嗓子，然后悠悠开唱：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 “~高粱抬，抬上红装，一尺一恨~” “~唢呐响，吹出黑腔，一声一叹~” 她嗓音清冽，却刻意模仿出一种诡谲的腔调。 配上那阴森森的歌词，在这喜庆的大红新房中，显得格格不入，诡异莫名。 顾谨之的表情，从最开始的错愕，到后来的僵硬，再到此刻的头皮发麻。 等李薇唱到，“你猜她怎么笑着哭来着”时，顾谨之终于蚌埠住了。 “别......别唱了。”他抹了把不存在的虚汗，俊脸有点抽抽。 李薇正唱到兴头上，被打断了很是不满。 顾谨之实在不想再被精神暴击了，急忙伸出右手，食指抬起，放到了李薇的面前。 那指尖，与李薇红润的唇瓣只隔了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李薇看看手指，看看顾谨之的脸。 又看看手指，又看看顾谨之的脸。 接着，她一脸嫌弃，仿佛在看什么变态似的，猛地后仰，拉开了距离。 “噫——” “我说老顾，你恶心不恶心？” “你不会想让我舔你手指吧？” 顾谨之的脸“轰”地一下，烧得通红，赶忙把手收了回去。 他缓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是舔......舔......” 可这个词，以他的脸皮，实在说不出。 只得心一横，干脆直说道：“我是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李薇好奇地眨了眨眼，“啥东西？先说好啊，你身上的零件我可不要。” 顾谨之揉了揉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又伸出手，点了点李薇额上那两片莹白的莲瓣，“别胡思乱想。” 李薇扒拉开他的手指头，“有话就说，别乱戳乱摸。” 顾谨之无奈笑笑，再度伸出右手食指，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闭上眼，像是在竭力忍受着什么，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过了大概一分钟，就在李薇担心他是不是在床上便秘了的时候...... 一道暗金光斑，缓缓从顾谨之的指腹处浮现。 那光点越来越亮，最终钻出皮肉，化作一粒金色的浑圆小珠子，悬浮于指尖，隐隐散发着一股浩荡无垠的威压。 这感觉，跟顾谨之的刀意，有些像..... 还不等李薇有所反应，顾谨之托着“珠子”，轻轻向前一送。 不偏不倚地，直直按在了李薇的唇瓣上。 李薇只觉得唇上灼烫了一瞬，紧接着，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腹中，最终没入她半开的下丹田，消失不见。 她眨了眨眼，察觉到系统有所异动，赶忙查看。 只见，熟悉的面板之上，多出了一行文字。 【物品：未知强者的血液】 李薇：？？？ 没有信息，没写功效，就一个名字，孤零零的杵在那儿。。 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顾谨之，她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顾谨之释然般笑了笑，道：“你只管收好，不要多问，也别告诉其他人，我给了你这个。” 李薇见他不肯说，知道多问无用。 但她也没打算这么稀里糊涂的把东西收下来。 因此，她的超级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未知强者的血液？字面意思很明显，这个珠子是某个强者的血。 刚刚那股威压，与顾谨之的刀意相差仿佛。 如此，可以推测，这滴血，来自顾家某位长辈强者。 顾家是从顾谨之的太爷爷顾训璋那代开始发家的，之前没出过什么顶尖人物。 范围继续缩小，这滴血，一定来自武仙顾训璋，或大宗师顾立同。 那么，长辈将自己的血液交给小辈，会有哪些用意呢？ 看了那么多网络小说，李薇如果再推断不出来，她就太蠢了。 蓦地，李薇抬起头，定定看着顾谨之，一字一顿问道：“你把你的保命的底牌，给我了？” 顾谨之：？？？ 第158章 钓鱼 见顾谨之被她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李薇心中有数，于是强硬道：“收回去！” 话毕，她闭上双目，心神沉入下丹田。 虚幻半开的下丹田内，暗金色的珠子正静静悬浮着，散发着与她自身功法格格不入的霸道气息。 她试着调动精神力，去推动它。 作为一位伪六阶，与顾谨之竭尽全力的模样截然不同，李薇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稍稍一引导，珠子便顺着她的气血脉络滚动起来。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 那滴费了顾谨之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血脉中剥离的武仙真血，就这么轻飘飘地，重新出现在了李薇的指尖。 她托着那枚小珠子，学着顾谨之刚才的样子，伸手往前一送。 顾谨之想要后退，却来不及了。 与李薇吸收它时，还要身体接触不同。 小珠子距离顾谨之还有半个身位呢，便“迫不及待”地脱离了李薇的指尖，化作一道金光，径直没入他的身体。 李薇甩了甩仍有些温热的手指，仿佛甩掉了什么烫手的山芋。 “看，这玩意儿明显更喜欢你呢，你就好好收着吧。” 顾谨之沉默了。 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堵住，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说，自己送出去的东西，是绝对不会收回来的。 他还想问李薇，为什么要拒绝自己的好意？ 可是，说了，问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换来的，只会是敷衍与新的谎言而已。 到底，还是他贪心了，胆怯了，天真了吗？ 想想也是，一段始于谎言的关系，若没有打破一切，重头再来的勇气...... 他有这样的勇气吗？应当是有的。 那......他配与她重头再来吗？ ...... 李薇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大概猜到，自己的举动，伤了他的心。 说实话，她也不太好受。 并非舍不得真血。 而是因为顾谨之的感情，太沉，太重。 她接不住，也不想接。 她替顾谨之去西疆，表面上看，是她以命相搏，换取了梁秋实给出的丰厚条件。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这趟浑水，她非蹚不可。 系统升级所需的庞大精粹，唯有在最惨烈的战场上才能快速获取。 所以，参军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与任何人无关，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梁秋实给出的条件，都是她白赚的。 她不想再占顾家任何便宜，更何况是这种无法用任何价值来衡量的保命底牌。 新房里，空气凝滞，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半晌，李薇见顾谨之还是一动不动，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开解下他。 可终究，还是放弃了。 半月之后，一别两宽，自己又不是他的谁谁谁。 轻轻褪去脚上的红绣鞋，露出两只白生生的脚丫。 李薇往床里挪了挪，直接躺到了最内侧。 盖上薄薄的红色锦被，她闷闷道：“别发呆了，睡吧。” 顾谨之仍旧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整个人坐在床边，如同雕塑。 李薇勾起小腿，伸脚过去，戳了戳他屁股。 依旧毫无反应...... 她心情莫名烦闷，懒得再管，翻了个身，将后脑勺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三天的喧嚣与折腾，终于在此刻化作了浓浓的倦意。 没过多久，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 次日清晨，李薇是被顾妍的敲门声唤醒的。 她睁开眼，看到身侧的床铺平整如新，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显然一夜都无人躺过。 李薇轻轻叹了口气，总觉得经此一事，两人的关系，或许回不到从前了。 至于顾谨之的去向？ 由他去了...... 起身下床，给顾妍开了门。 见她带着个女佣，一人拿衣服，一人端着个铜盆。 衣服是一件很喜庆的交领窄袖衫，配着大红马面裙，还有双很好看的软底绣花鞋。 李薇洗了脸，又换上新衣，才问：“今天还有什么活动吗？” 顾妍掩着嘴笑了起来，“原本是要给长辈敬茶的，可老太爷一早就把老爷和夫人都撵走了，说是心疼您昨天累着了，让您睡醒了，直接去后院，陪他钓钓鱼，说说话就成。” 老太爷？ 大宗师顾立同吗？ 昨天匆匆一瞥，人太多，太乱，印象并不深刻。 李薇心念微动，跟着顾妍，一道往后院行去。 婚礼上，司仪念古文祝词的时候，她也算听了一耳朵，这才知道顾家起名原来是有规矩的。 传家承祖训， 立世谨为先。 礼序兴仁德， 兰庭毓俊贤。 二十个字，便是二十代人。 顾家武仙叫顾训璋，训字辈。 之后是立字辈的顾立同，世字辈的顾世恒，以及谨字辈的顾谨之、顾谨仪、顾谨文。 她忍不住在心里琢磨，那下一代“为”字辈，该起个什么名？ 为国为民吗？ 这跟曾家人的名就有点像了啊。 想到有趣处，李薇不禁自顾自地乐了起来。 顾家老宅的占地极大，一路行来，亭台楼阁，曲径通幽。 只是四下里空空荡荡，虽说处处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却仍旧透着一股子荒凉萧索的气息。 等到了所谓的后花园，李薇更是眼界大开。 这哪是什么花园，分明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菜地，旁边挖了个不小的水池子。 池边栽着一棵歪脖子老树，树冠如盖，几根粗壮的老藤从枝干上垂下，懒洋洋地探入水中，倒是别有一番野趣。 李薇到的时候，池边已经坐着一个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头儿。 他坐在一张可折叠的帆布钓鱼椅上，身前摆着根锃光瓦亮的高级鱼竿。 旁边鱼篓、饵料盒等物件一应俱全。 李薇见到大宗师，也不怯场。 径直走过去，在旁边另一张同款钓鱼椅上坐下，脆生生喊了句：“爷爷好。” “哎，好好，孙媳妇好！” 老爷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朝着她努了努嘴，“会钓鱼不？” 李薇老实摇头，“不会。” 老爷子一下子来了精神，指着李薇面前那根颇为简陋的竹制鱼竿，兴致勃勃道：“试试，快试试，钓鱼好啊，修身养性，陶冶情操。” “你一个武者，想攀登高峰，不会钓鱼可不行。” 李薇从善如流地拿起鱼竿，在老爷子的指点下，打窝，挂饵，抛竿，一气呵成。 她刚端着鱼竿，等着鱼儿上钩，却听旁边老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小雪啊，无论你婆婆跟你说过什么，你都不要听？” 李薇：？？？ ============ 感谢秋鴜大佬的第二波礼物，但，真的没存稿，只能先欠着e(┬┬﹏┬┬)3。 第一部分的收尾阶段了，好多伏笔和线头要回收，好难写啊。 感觉三更都难维持了，昨天写到11点半左右才勉强完成第三章。 第159章 悲伤的涟漪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李薇拿着鱼竿的手都顿了一下。 她简直是佛了，梁秋实所谓的周密计划，怎么感觉人尽皆知的样子？ 这让她这个同伙很为难啊。 就好比她跟梁秋实合谋去干一件大事。 事儿还没影呢，所有人却在用怀疑的眼神打量梁秋实，连带着她都跟着暴露了......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帮忙遮掩一下，尽人事，听天命了。 想到这儿，李薇摆出一副懵懂无知的纯真模样，侧过头，与顾立同对视着。 “爷爷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顾立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转回了水面上的浮漂，“小雪啊，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罢......你只要把爷爷的话记在心上就行。” 【得，这口气，几乎是肯定句了啊......梁阿姨，您这风评，不太行啊。】 李薇正琢磨着，该用什么话来把事情圆过去，手中的鱼竿却蓦地一沉。 她连忙拉杆，哗啦一声，一条肥美的草鱼被甩上了岸。 李薇赶忙上手，解下鱼钩，把活蹦乱跳的大鱼扔进了鱼篓。 然后，重新上饵，抛竿。 做完这一切，她决定继续装傻充愣，道：“爷爷的话，我肯定记在心上。” 没想到，刚刚还貌似不想深究的顾立同，这会儿却不肯轻易揭过这个话题了。 他气哼哼地道：“还记在心上？我看，你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自己的命都能拿来儿戏！” “哈？” 李薇无语了，这又是哪一出？ “哈什么哈？”顾立同的表情变得郑重，语重心长，“小雪啊，我不知道你婆婆是怎么跟你说的，也不知道她跟你爸妈和你奶奶做了什么交易。” “但，我让人查过，顾家送给江家的彩礼，数目对不上。” “追溯源头，其中有一部分，是你婆婆从梁家拿过来，加进去的。” “我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儿，你自己信不信？” 顾立同说完，身上多了种找回场子的得意感。 李薇听得是一脸难绷，心里直嘀咕，梁阿姨，您还行不行了？ 这计划也太不严谨了吧！ 可别九月一到，去西疆的还是顾谨之，那她丢掉节操嫁这一回，岂不是嫁了个寂寞？ 她心里有点儿急，想赶紧去找梁秋实核实一下计划的进度。 可惜，大宗师当面，她只能强行收敛思绪，明澈心灵，尽量不露出一丝马脚。 顾立同盯着李薇看了会儿，没从她身上看出太多的情绪波动，心中有些惊异。 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的，养气的功夫倒是不差。 唉，算了算了，不为难这丫头了，她也是因为太爱谨之，才上了梁秋实的套。 有自己和世恒盯着，无论梁秋实有什么计划，怕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何况，谨之昨天还说，他请了曾家的宗师保护他半个月。 只要谨之自己不出事儿，梁秋实就是作到天上去，也是白搭。 他大概能猜出梁秋实想干什么。 无非是让谨之重伤，无力前往西疆。 再钻《动员法案》中关于配偶代服役的政策漏洞，把江雪这个蠢丫头送出去。 呵，她也真敢想，拿大圆满去换小圆满？ 人族大义何在？ 顾家的家风何在？ 顾家男儿的骨气何在？ 如今，有了宗师守护在侧，顾谨之又进了调查局精锐的应急处理部队实习。 就看她梁秋实有多高的手段，能在这种情况下得逞。 顾立同觉得，她只要没有丧心病狂到把“东岳剑君”请过来搞事儿，便没什么好担忧的。 至于她那位大宗师老爹会不会亲自出马，呵，大宗师入帝都哪有那么容易。 别说大宗师，就是宗师，都是要去武道联盟报备的。 李薇一直没等到顾立同后续的逼问，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手中鱼竿又是一沉。 她一拉杆，这回上来的是条大黑鱼，又肥又壮，扑扑腾腾，看得李薇直流口水。 【要不要提议中午吃烤鱼？】她想。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再次把鱼丢进鱼篓，李薇准备继续刚刚缓和气氛的计划。 可这次，顾立同又率先开了口，声音有点儿严厉，“你跟爷爷说实话，你和你婆婆，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李薇眨了眨眼，下意识地遮掩：“啥交易啊？啥交易也没有啊。” “爷爷您可别乱说，我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同时，她心说：【确实没交易啊，梁阿姨那哪是交易，那简直是定点扶贫......】 这回，轮到顾立同发呆了。 他虽然受了伤，无法动用上三阶的力量，可大宗师的境界还在。 李薇一个二阶，在他面前想藏住心事，可不容易。 虽然做不到读心，但基本的情绪变化，他是可以清晰捕捉到的。 刚刚，李薇说，她与梁秋实没交易的时候，顾立同竟发现，这丫头说的是实话！ 这怎么可能？ 难道自己真的冤枉梁秋实了？ 可，查出来的证据也做不得假啊。 蓦地，想到另一种可能，顾立同的眸子里，突然闪过一丝怜悯...... 难道，这傻丫头，被梁秋实和她父母一块儿给坑了？ 梁秋实根本没把自己的目的告诉她，而是笃定她一定愿意主动为谨之去死？？？ 顾立同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他的亡妻，已故的顾老夫人。 李薇婚礼时，所穿嫁衣的真正主人。 他凝望着李薇的侧脸，视线却仿佛穿透了时光，落在了几十年前，那个同样坐在池塘边，托着腮帮子，笑得比骄阳还灿烂的姑娘身上。 那个自己走到哪里，便跟到哪里。 连战场都要一起去的傻子...... 一股深切的悲伤，自大宗师的心湖内，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李薇正准备再挂鱼饵，动作却莫名地停住了。 她只觉得鼻头一阵发酸，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 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却又真实得让她心慌。 她下意识地放下了鱼竿，茫然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顾立同。 老头儿还是那副坐姿，背脊却塌了下去，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颓败。 顾立同缓缓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一滴浑浊的泪，顺着他深刻的皱纹，无声地滑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睁开眼，冲着李薇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厉害。 “小雪，你自己玩去吧。” 李薇的心弦被这股悲伤震得嗡嗡作响，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顾立同的话音刚落，她便猛地站起身，朝着老人微微躬了躬身子，仓促地道了声“爷爷再见”，便提着裙摆，小步跑离了池塘。 候在远处的顾妍见她过来，眼眶还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样，脸上不由得现出几分担忧。 “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老太爷他......” “没事。” 李薇摇摇头，脑子里乱糟糟的。 不知怎么的，又想起昨晚坐在床边，那个落寞的背影。 她脱口而出：“老顾呢？” 话一问完，她自己先愣住了。 随即，她用力甩了甩头。 “算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顾妍，一个人快步跑开了。 第160章 计划叕......算了，没计划了 帝都，某军用机场，y9停机位旁。 一辆军用吉普的后座上，张雁声与张鹏程父子并排而坐，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开车的安叔把着方向盘，身形纹丝不动，如一尊尽忠职守的石雕。 半晌，还是张鹏程先憋不住了。 他张了张嘴，结果不小心牵动了高高肿起的半边脸，疼得他“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张雁声看着儿子那颗肿得快认不出的脑袋，还有用绷带吊在胸前的胳膊，眼角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 华国武道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至少在各大势力之间，小辈们的争斗，只要不是恶意伤人，只要没闹出人命，长辈就不能随意插手。 毕竟，天骄们的成长之路本就顺遂，若是在同辈切磋里输了都要回家找家长，那养出来的岂不全是一群废物。 当然，何为“恶意伤人”，这里面的说法可就多了。 “爸，嘶——我跟你说，闵子墨和苏陌那俩缺德玩意儿，一定是故意的！”张鹏程含糊不清地抱怨。 “昨晚我在健身房练得好好的，他俩进来就挑衅我，说我在健身房练的都是死劲儿，不管用......” 张雁声听不下去了，低喝一声：“闭嘴！” 张鹏程被噎了一下，悻悻然闭上了嘴。 张雁声吐出一口浊气，压着火气道：“都是一代人，被打了，就自己加倍努力，以后亲手找回场子。” 张鹏程不服气了，“爷爷当年被云生打了那么多次，如今场子找回来了吗？” 张雁声：“......” 张鹏程又道：“还不是太爷爷跑去云家讨的说法？” 张雁声：“......” 张鹏程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结果又扯到了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算了，不指望您了，我想起来了，太爷爷当年去云家，好像又被云生的爹给揍了一顿。” 张雁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按下了心里那股想清理门户的冲动。 自己亲生的蠢儿子，除了忍着，还能怎么办？ 现在动手打他？ 他身上还带着伤呢。 张雁声咬着后槽牙，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还疼的话，就少说两句。” 张鹏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按下车窗，勉强侧过身子，朝跑道方向张望。 张雁声，刚刚辞去了武道联盟常务理事的职位，调任西疆防卫军，担任武者部队中将军团长。 他们现在，就是在等西疆防卫军的运输机。 至于说，为什么堂堂中将要在这儿干等着，那说起来就全是眼泪了。 反正，别院他们爷俩都不太敢呆了。 张鹏程总算消停了，张雁声也松了口气。 他趁着儿子扭头往外看的功夫，飞快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那地方，表面看着已经恢复如初，可丁破军下的黑手，哪有那么容易消除，现在还一阵阵地闷痛。 但，张鹏程显然不是个能安分多久的性子。 没两分钟，又忍不住发出了灵魂拷问：“爸，咱俩都回西疆，那你之前的计划怎么办？” 张雁声瞬间收敛了脸上那点不自在，神情一肃，沉声道：“既然‘那位’都说了，顾谨之一定会去西疆，咱们就回去，守株待兔。” “那计划呢？”张鹏程追问。 张鹏程满脸困惑：“你之前不是说？” “闭嘴！” 嘭！ “嗷~~~” ----------------- 顾园，密室。 梁秋实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优雅仪态荡然无存，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姐，你回东溟吧。” 她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难掩的疲惫。 梁春华吐纳的节奏被打乱，抬起头，清冷的凤眸里流露出一分讶异。 “你放弃了？” 梁秋实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清晨时分，与儿子在老宅回廊下偶遇的场景...... “呵呵......”梁秋实发出一声低低的，自嘲的笑声，“他自以为，眼神藏得很好，但，他是我养大的啊......” 梁春华蹙起了眉，沉声道：“我可以强行动手的。” “没用的。”梁秋实摇了摇头，睁开眼，“你还是不了解他。” “他既然察觉到了不对，就一定会防备我，甚至......他可能已经猜到你就在帝都。” “为了应对你这个‘宗师之下第一人’，你猜他会怎么做？” 梁秋实的声音很平静，“他一定会找宗师保护自己的。” “姐姐，我们没有机会了。” 梁春华彻底愣住了。 她实在无法理解，明明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开诚布公地讲？ 为什么非要弄到这个算计那个，那个防备这个的地步。 她叹了口气，又有些想不通，“谨之去哪里找宗师？顾家若还有宗师坐镇，又何须他上战场？” “曾家，付家，赵家......”梁秋实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哪一家不能借到？半个月而已......” 梁春华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许久，梁秋实像是认命一般，缓缓坐直了身子。 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姐姐，郑重地嘱咐道：“姐，你回去之后，尽快突破宗师吧。” “爸爸毕竟是打着给你护法的幌子回来的，你突破了，他便有个交代。” 梁春华沉重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担心外甥，“那谨之......就真的让他去西疆？” 梁秋实的身子微微一颤。 她缓缓地，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机关算尽，步步为营......” “却抵不过，天意弄人，呵呵......” ----------------- 腾骧武大，新生赛集训营宿舍。 路菲菲被一阵嘈杂吵醒。 睁开眼，正看到舍友们正围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大呼小叫。 “天呐，这也太浪漫了吧！” “新郎比照片还帅！” “新娘子才叫绝色！” “羡慕死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种排面......” 路菲菲听她们叽叽喳喳的，也很好奇。 索性胡乱套了件衣服下床，伸头挤进人群，去看屏幕。 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剪辑过的视频。 十六人抬的凤轿，神骏非凡的白马，还有那浩浩荡荡、锣鼓喧天的仪仗队。 简直满足了女孩子对婚礼的所有幻想。 “谁结婚啊这是？”路菲菲问。 “帝都顾家和房城江家的联姻啊，整个天机网都爆了，你居然不知道？”一个短发舍友回头，夸张地说道。 路菲菲“哦”了一声，有些憧憬，也跟着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视频的剪辑节奏很快，画面一转，切换成了一段路人拍摄的近景。 应该是新郎抱着新娘上轿前的一幕。 这一瞬，新娘微微侧着头，凤冠的珠帘流苏轻轻晃动，露出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路菲菲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脸上的困意和艳羡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和错愕。 她猛地扑上前，一把按住笔记本的暂停键。 画面，就此定格。 “李薇！”她愕然惊叫。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其他三个舍友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扭头看她。 “菲菲，你喊什么呢？” “谁是李薇？” 路菲菲的手指，死死地戳着屏幕上那张清晰的脸。 “她！李薇！我高中的同桌！” 短发舍友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菲菲，你是不是没睡醒啊？” “她叫江雪，是房城江家的大小姐。” “咱们在联盟大厅见过一次的，当时你可是说，不认识人家的。” “不可能！”路菲菲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都拔高了，“我跟她同桌三年，绝对不会认错！” 另一个长发舍友赶忙圆场：“会不会是长得像啊？世界上人有相似，很正常的。” 路菲菲脑子突突地疼，癫狂一般，非要争出对错。 短发舍友也不惯着她，寸步不让。 长发舍友两头劝，忙的不可开交。 她们谁都没注意到，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看着视频的那个舍友，悄悄地退到了一边。 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大小姐，有个情况要跟您说。】 第161章 逆流成河 大宗师情绪的涟漪，后劲儿实在太大。 李薇一路疾走，直到重新返回新房，才勉强将夺眶而出的泪意压了回去。 只是，那股沉甸甸的抑郁，如同附骨之疽，始终盘桓在心头，挥之不去。 她踢掉脚上的绣花鞋，径直躺回拔步床上。 扯过大红色的锦被，将脑袋蒙了进去，许久都没有动弹一下。 守在门外的顾妍，见她这副模样，虽不明所以，却还是贴心地替李薇掩上了房门。 自己则像个门神似的守在外面，等着随时听候吩咐。 期间，顾妍隔着门问她要不要去吃早餐，李薇选择装死。 直到日上三竿，临近中午，李薇才的心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但她不想再呆在这座老宅里了。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似乎都浸透了故事，藏着悲伤，不断地刺痛着她。 李薇催促着顾妍，婉拒了老宅管家的午餐挽留，直接返回了顾园。 等她上到二楼，才发现，她原本住的次卧已经被清空，所有的衣物用品，都被佣人们挪去了主卧。 而那间次卧，俨然成了一个大号的储藏室，堆满了江家送来的各种嫁妆和礼品。 见此情形，李薇也不矫情，直接钻进了原本属于顾谨之的房间。 在这间她只进过一回的地方转了一圈，她对风格和布置都极为满意。 有趣的是，她还在房间一角，看到一个半人高的实木圆柱陈列台。 上面罩着防尘的玻璃罩，还打着柔和的顶光。 至于展示的东西...... 竟然是她在颠倒域内，恰好捡到，又作怪般送给顾谨之的那个“橘子”...... 看到这东西，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想在心里吐槽一句，老顾这孩子，还真是孝顺。 可就在这一瞬间，先前被强行压下去的悲伤，再度如开闸的潮水般汹涌蔓延。 她蓦地捂住胸口，身子晃了晃，踉跄着后退两步，一下子跌坐在旁边的贵妃榻上。 卧室内，正帮李薇归置私人物品的顾妍见到这一幕，吓了一跳，赶忙跑了过来。 “少夫人，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要不要联系一下少爷？” 李薇强忍着几乎将她心脏撕裂的悲意，冲顾妍摆了摆手。 “没事，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顾妍担忧地看了她几眼，还是听话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卧室重新归于安静，连窗外的虫鸣鸟叫，似乎都跟着消失无踪。 可越是安静，李薇便越是难受。 上午在老宅强行忍住的眼泪，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顺着脸颊奔涌而出，怎么止都止不住。 恍惚间，顾谨之昨夜那个孤寂落寞的背影，不断在她脑海中闪现。 【我这是怎么了？】她反复问自己。 照见真我后，李薇首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想要强行压制...... 可越是压制，越是痛苦。 她索性放开心胸，任由那份悲伤逆肆意流淌。 但在心底最深处，她始终保持着一份清明。 如一个旁观者，审视着，分析着。 渐渐的，她有所明悟。 这种情绪，与她刚穿越那会儿，李诚重病垂危，求告无门时，有些相似。 只不过，程度更深，也更绝望。 仿佛不是即将失去，而是已经失去一般。 【可我认识的人，明明都活的好好的啊？我也没失去谁啊，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还是说，大宗师对我的影响，还没有结束？】 想起刚刚引起情绪的“橘子”，李薇的小脸皱作一团。 【难道说，我害怕失去顾谨之？】 【切，开什么玩笑......】 【nnd，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了，根本忍不了一点。】 她咬了咬牙。 【就这么自私的决定了，如果大家终有一死，我一定得走到所有人前头......】 【无论是李诚，还是江奶奶，还是......顾谨之......谁都别想死的比我快......】 十多分钟后，李薇终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强行控制住了悲伤的情绪。 ...... 没一会儿，房门再次被顾妍敲响，她询问李薇，要不要吃午餐。 李薇看了下时间，都下午两点了。 算起来，自己昨天晚上，今天早上，连着中午，三顿都没吃了，肚子确实空得厉害。 于是，她将所有杂念抛到脑后，起身去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颓丧，随即下楼吃饭去了。 ...... 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一连过了两天。 两天时间里，除了偶尔能在饭点见到梁秋实，其他的顾家人仿佛集体消失了一般。 反正李薇在小楼的主卧大床上滚了两晚上，连顾谨之的影子都没看到过。 偶尔在花园里溜达，也没见到过顾世恒和两小只。 这种没法去裂隙刷怪，自己修炼又没有动力的日子，实在是磨人。 到了第三天上午，李薇终于忍无可忍，让顾妍给她在卧室一角布置了一台顶配电脑，外加全套的游戏外设。 然后，她便开始了昏天黑地的网瘾生活。 平时除了下楼耍耍剑，活动一下筋骨，其他时间，不是在峡谷争锋，就是在绝地跳伞。 武者的精力实在太过旺盛，以至于李薇可以一天打十几个小时的游戏，依旧神采奕奕。 有时候来了兴致，通宵连轴转更是家常便饭。 或许是因为玩得太猛，到了第七天，李薇突然就电子阳痿了。 她呆呆地看着游戏库里琳琅满目的图标，竟是一个都提不起劲儿来。 恍恍惚惚地再一看时间，8月22号了。 距离顾谨之前往西疆，只剩下不到十天时间。 这一下，她心里有点儿急了。 梁阿姨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怎么到现在，计划还一点进展都没有？ 虽然观天镜说，她可以顺利前往西疆。 但，事情没有尘埃落定，谁知道会不会有变化？ 她尽量保持着耐心，捱到了23号的早晨。 今天一早，她直接去了主楼。 很巧，梁秋实恰好在餐厅里，姿态优雅地用着餐。 李薇一屁股坐在了她对面，也不理会佣人端上来的各色精致早点，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停地眨眼，疯狂地使着眼色。 梁秋实表面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眼底深处却恹恹的，仿佛什么都无所谓了的样子。 面对李薇的作怪，她苦笑一瞬，接着，低声对旁边的女佣吩咐了一句。 很快，餐厅内的佣人们便全部退了出去。 ============ 感谢秋鴜大佬、鲸鱼大佬和格克切岛的白父大佬，送的礼物，加更我记小本本上了。 没存稿太痛苦了...... 第162章 “家暴”提议 等餐厅里的人都走干净了，梁秋实才用餐巾轻轻擦拭嘴角，问道：“什么事儿，说吧。” 李薇警惕地向周围看了看，然后掀开桌布，整个人趴在地上瞅了两圈。 结果，除了梁秋实裙下一对儿被肉丝包裹着的大长腿外，啥可疑的东西都没找到。 梁秋实下意识地压了压裙摆，眼角控制不住地跳动起来。 李薇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还是一脸的不明所以，试探着问：“不是说，家里有那啥吗？” 以梁秋实的聪慧，硬是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李薇说的“那啥”到底是啥。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无奈解释道：“张家的势力已经退出帝都，我顺手拔了家里的钉子，现在，说什么都没关系了。” 李薇檀口微张，有些惊讶，“咋回事儿？” 梁秋实没好气地道：“难道，不该问问你自己吗？” “哈？跟我有关系？”李薇一愣，紧接着，似乎明白了什么，“梁阿姨，是不是跟救闵子墨那事儿有关？” 梁秋实对于李薇如今的敏锐有些诧异，却懒得深究。 聪明点好...... 聪明点，以后才能担得起顾家主母这个名号。 聪明点，一旦谨之有什么意外，她也不至于乱了阵脚。 想着想着，她眼圈微微红了。 不由得叹了口气，没回答李薇的问题，反而指正起她刚刚的称呼，“还叫阿姨？” 李薇眨了眨眼，试探着开口，“妈......妈？” 梁秋实点了点头，连日来抑郁的心情，莫名好了些许。 李薇却有点难绷了，她是来问计划进展的啊。 怎么发展着发展着，成了媳妇改口、婆婆赞许的家庭伦理剧了？ “我说，”李薇直言不讳，“梁......咳，妈呀，咱没必要入戏这么深吧......我和您儿子是怎么回事儿，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 “咱先别拉家常了，您赶紧说说，眼看着要到九月了，咱这计划开展到哪一步了啊？” “计划？”梁秋实自嘲般地苦笑着，“没有什么计划了。” 说完，她看着一脸震惊难绷神色的李薇，淡淡道：“我也没有入戏，你啊，从今往后，就安心当你的少夫人吧......” 李薇神情呆滞了好一会儿，才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梁阿姨，契约精神何在？！” “做人的诚信何在？！” “说好的事情，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 “我要告你们骗婚！！！” 梁秋实：？？？ 为了安抚情绪激动的李薇，梁秋实不得已，把自己的计划，以及一系列的变故和盘托出。 其实，她的计划没什么复杂的。 就是在顾谨之和李薇结婚后，瞅个合适的机会，让她姐姐梁春华出手，扮做邪教高手，将顾谨之打成重伤。 届时，李薇再主动请缨，代夫出征。 等一切都成了定局，哪怕所有人都猜疑是她们姐妹俩干的。 但只要没有实质性证据，又是顾家内部事务，别人也无法指摘什么。 计划很简答，很无脑。 但就是这种快刀斩乱麻的简单计划，往往最是有效。 但是，经历了环贸裂隙救援事件后，李薇和顾谨之受到了太多的关注，她计划的动手时间不得不一推再推。 结果推着推着，反被心思缜密的顾谨之提前察觉出端倪，有了防备。 再加上顾世恒和顾立同加强了对她的警惕，她的谋划，算是彻底的破产了。 李薇听完，有些震惊梁秋实的果决。 为了让顾谨之逃兵役，连亲自下手重伤儿子的招都能想出来。 她抿了抿唇，忍不住问：“梁阿姨，您就不怕一个不小心，真把老顾打死了？” 听到“老顾”这个称呼，梁秋实愣了一下，旋即苦笑道：“无妨，他有保命底牌，无论受多重的伤，都不会死。” 李薇猛然想到新婚夜的那滴血，瞬间了然。 心里暗道，幸好自己没接受。 就老顾这个招祸体质，如果没有保命底牌，说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给玩死了。 不过，既然清楚了梁秋实的计划，李薇顺势发散思维，想了想，忍不住问：“梁阿姨，您看，要不要这样。” “我邀请老顾切磋，然后......” 李薇伸出手掌，凌空下劈，做了个咔嚓的动作，“直接给他打成重伤。” “然后我就说，自己失手了，痛苦悔恨不已，决定替他出征西疆，用来偿还自己的罪责......” “您看，这样岂不是更加顺理成章？” 梁秋实的眼皮跳了又跳，看着李薇真诚的脸，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梁秋实被李薇这番话给说愣住了。 可等她定下心来，顺着李薇的思路往深处一想，却蓦地发现，这个看似荒唐的办法，或许......真的可行！ 顾谨之身边就算有宗师护着，可人家小夫妻在家里切磋武艺，增进感情，宗师总不能跳出来干预吧？ 以李薇的身法和剑术，真要心存歹意，在旁人反应过来之前重创谨之，似乎......真能办到。 刹那间，梁秋实的心不可抑制地动摇了。 可这份动摇仅仅持续了数秒，便被她强行掐灭。 她纠结地看着李薇，最终还是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疲惫地补充了一句：“你不要乱来。” 李薇秒变死鱼眼，看着梁秋实，仿佛在看一个猪队友。 梁秋实睨着她，也不示弱，仿佛要展现婆婆的威严一般，道：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也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最初，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扮演好江雪？” “为此，我还特地安排你去了英伦，跟江雪本人相处了七天。” “结果呢？你回来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如果你能老老实实地，完全按照我的计划来，安分守己，别整出那么多幺蛾子，事情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 李薇被这一连串的质问砸得缩了缩脖子。 她回想起自己前阵子的操作，竟然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是啊，我要是老老实实在顾家待着，老老实实办完婚礼，等老顾重伤了，再去刷怪升级......】 【尼玛，失智了啊，我这是亲手给自己调成地狱难度了啊.....】 【不行，不能想，想多了全是泪。】 可不知为何，当她想到，如果自己真的彻底抹去自我，扮演成一个虚假的“江雪”，从此和顾谨之形同陌路。 心里竟有些闷闷的，不太得劲。 啊，或许，这就是真挚的兄弟......啊不对，是父子之情吧！ 虽然不知道梁阿姨为什么拒绝了自己这么高明的计划，但现在想想，她拒绝了也好。 真让她亲手去重伤老顾，还真不一定下得去手。 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姑且相信观天镜的判断了。 如果到最后关头，事情还是没有转机...... 那她就只能死皮赖脸了。 就说自己爱顾谨之爱到死去活来，舍不得他，非要跟着一块儿去。 哼哼，今天就回去恶补肥皂剧，好好学习剧中女人们先进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技术。 她就不信，凭老顾新婚夜那副深陷情网的怂样，能抵住她李小薇的眼泪攻势？ 不过，想想那场面...... 呕~呕呕~ 照见真我，救我狗命...... 李薇自以为抓住了一根稻草，却忽略了一点。 她一个“大三天骄”，不钻代服役的空子，是没办法正常参军的。 第163章 电话 23号的白天，李薇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硬着头皮看了一整天的肥皂剧。 从霸道总裁的强制爱，到温润男二的默默守护...... 从小白花女主的坚强独立，到黑心莲女主的杀伐果断...... 她看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想撒娇耍赖，想一哭二闹三上吊，前提是，俩人感情得足够好才行。 不然，那就是纯纯的神经病。 晚饭后，她坐在床沿上，盯着手机屏幕，决定还是得给顾谨之打个电话。 不能再这么冷战下去了，必须趁着最后这几天，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可转念又想到，顾妍前几天提过，顾谨之正在调查局的应急处理部队实习，自己这通电话打过去，万一影响到他的正事怎么办？ 她捏着手机，纠结来，纠结去，还不等做出决断，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 李薇想都没想，直接按了挂断。 结果，铃声刚停没几秒，那个号码又一次执着地打了进来。 李薇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跟顾谨之破冰，哪有闲工夫应付这些。 她蹙了蹙眉，再次挂断，顺手将号码拖进了黑名单，动作一气呵成。 刚松了口气，手机却第三次响起。 这回，来电显示换成了另一个陌生号码。 【md，有完没完？】 【这人，太执着了吧？】 李薇无奈，只得按下了接通键，她倒要听听，究竟是谁这么锲而不舍。 结果，手机刚放到耳边，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声嘶力竭的哀嚎。 “我说姑奶奶！江雪小菩萨！眼看着都要开学了，您到底还来不来报到啊？” “不会是镇海或昆仑那两家的妖艳贱货，给您许诺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了吧？” “我跟您讲，咱们青云武大，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全国第一，底蕴深厚......” 男人像是生怕她挂电话，语速快得像开了二倍速，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 从光辉的校史讲到知名的校友，从完备的设施讲到顶尖的师资，又从海量的资源优势讲到为她量身定制的倾斜培养方案。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只要你“江雪”肯来，所有修炼资源，青云武大全包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说到最后，嗓子都快冒烟了，却迟迟没听到李薇的回应，整个人都快哭出来了。 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用一种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悲壮气势问道： “江同学，您就给个准话吧，明天到底能不能来报到！” 李薇有些无奈。 她很清楚，自己如果现在拒绝，后续的骚扰电话只会源源不绝。 甚至，他口中的“镇海”和“昆仑”若是听到风声，八成也会加入这场抢人大战，让她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最后这几天，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对不起老师，我最近事情多，忙忘了。”李薇开口道。 “您放心，我明天一早就过去办理入学。” 电话那头，呼吸声骤然加重，紧接着，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小声的欢呼。 过了好一会儿，那位招生负责人才用激动到颤抖的声音道：“江同学，一言为定啊！一言为定！！！” 李薇与他约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与地点，这才挂断电话。 被这个活宝一闹腾，她心里那点纠结也散了，不再犹豫，直接翻出通讯录，给顾谨之拨了过去。 嘟—— 嘟—— 嘟—— 听筒里的回铃音响了很久，一声又一声，在安静的卧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直到系统提示音响起，电话被自动挂断，那边也始终无人接听。 【这是跟我怄气呢？还是正在忙？】 李薇放下手机，心里有点泄气。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光线昏暗，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静静地坐在床沿，视线无意识地逡巡着。 无意间，又看见了墙角陈列台上，被玻璃罩精心保护着的“橘子”。 夜色中，“橘子”表面散发着淡淡的微光，暖暖的，仿佛能照进心里。 看着它，李薇先前泄了的气，不知怎的，又慢慢聚拢起来。 她抿了抿唇，又一次拨了过去。 结果，这次听筒中传来的却是占线的提示音。 【好家伙，有功夫接别人的电话，就是不接我的？】 【老顾，你好样的！】 【算了！洗澡！睡觉！爱谁谁！】 【真把爸爸惹急了，爸爸就把你打进icu，然后抢你的名额去西疆，哼哼！】 她一把将手机丢在柔软的被褥上，正准备起身去浴室，旁边却有嗡嗡的震动声传来，屏幕重新亮起。 李薇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来电显示上，赫然是“顾谨之”三个字。 嗯？ 她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难道说......刚刚他也在给我打电话？所以才占线？】 李薇重新坐回床沿，吐了口浊气，在心里飞快地措着辞，这才接起了电话。 可电话接通后，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肚子话都卡在喉咙里，舌头僵硬得仿佛不会打弯。 对面，同样是一片沉默。 除了极轻、极浅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李薇都要以为信号断了的时候，听筒中终于传来那个熟悉的、清冷的男声。 “什么事？” 李薇紧抿着樱唇，连着吸了好几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最近一直不回家，我，就是，想问问你......” 她本意是想表达关心，问问他实习是否顺利，工作上有没有遇到麻烦。 可话一出口，却变了味道，带着一股子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幽怨，仿佛是在指责顾谨之夜不归宿，冷落了她。 话音刚落，李薇就惊呆了。 【我这话怎么怪怪的？难道白天电视剧看多了，受影响了？？？】 但，说都说了，总不能当场咬掉舌头，回档重来吧。 她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想见见你！” 对面，呼吸明显加重，却没有立时回应。 李薇知道冷战没那么容易缓和，于是也给予了足够多的耐心，静静等待着。 或许两三分钟，或许五六分钟，顾谨之终于开口，“我也有事找你，你什么时候有空？” 李薇本想说，现在就有。 可看了眼窗外深沉的夜色，又想起明天报到的事情，她说：“明天我要去青云报到，这样，你看......后天行不行？” “好......”顾谨之答应的很干脆。 李薇的心跟着定了定，刚想闲话两句家常，暖暖场子。 听筒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忙音。 她把手机拿到面前，解锁屏幕，才发现，通话已经挂断了...... 【我nm！】 【这人怎么忽冷忽热的，态度转换有点快了吧？】 【不就是新婚那天没收他的保命底牌，他至于这么较真儿？】 【除了不想跟他牵扯太深，我也是为他好吧？】 【这家伙那么不惜命，又不像我有系统傍身......】 【等等！！！】 李薇突然想起早上，梁秋实说的那些话...... 尤其是最后一段，让她找找自己的原因那段儿。 当时她光想着怎么上战场了，懊恼于先前的骚操作把处境搞的无比尴尬。 结果，却忽略了这段话的深层含义。 【嘶——】 【梁阿姨的意思是，顾谨之怀疑我了？】 【那他现在这态度......】 【不，跟怀疑应该没关系。】 李薇揉着太阳穴，思索起来。 第164章 心塞的云汐 早已化为一片废墟的帝都老城区，在近两百年的风雨侵蚀下，断壁残垣间爬满了深绿的藤蔓，破碎的街道被疯长的野草重新填满。 废墟深处，一处由十多顶军用帐篷、临时护栏，以及大小军车组成的营地静静伫立，如同一座孤岛。 其中一顶帐篷内，顾谨之拿着手机，看着黑漆漆的屏幕，兀自出神。 帐篷帘布“唰”地一下掀开，闵子墨一手端着一个军绿色金属饭盒，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将饭盒放到折叠野餐桌上，又扯过两张牛津布野营椅，招呼道：“来，吃饭！” 顾谨之没什么反应，依旧愣着。 闵子墨觉得有些好笑，调侃道：“怎么，还没等到江小姐的电话？” “是顾夫人。”顾谨之纠正道。 闵子墨闻言，竟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豪放开怀，在小小的帐篷里回荡。 “你什么时候打赢了人家，我就叫她顾夫人。” 他促狭地眨了眨眼。 “来，江夫君，别发呆了，赶紧吃饭。” 顾谨之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平素的清冷。 他丢下手机，坐到矮小的野营椅上，端起饭盒便扒拉起来。 炊事员搞的大乱炖，味道实在古怪，他却吃得不见半分勉强，没有一点大少爷的架子。 闵子墨看他开吃，哈哈一笑，也跟着大口吞咽。 今天监测站侦测到这片区域出现异常能量波动，或许有临时裂隙即将生成。 结果一群人从清晨守到半夜，连个裂隙的影子都没见到。 中队长索性下令轮流值班，其他人吃饭休息。 他们两人负责守下半夜，因此才有机会返回营地，吃上这口热饭。 等吃完了饭，顾谨之正要去涮饭盒，却被闵子墨一把抢了过去。 “你继续等江小姐的电话吧。”他说着，便掀开帘布走了出去。 顾谨之心头划过一丝暖意。 跟闵子墨接触越多，越觉得这个人可以深交。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听说顾谨之进了调查局的应急部队实习，特意打了申请，从原部队临时调动过来，指名要跟顾谨之搭档。 这些天，闵子墨对他颇为照顾，还在战斗中，教了他不少实战技巧。 七天来，两人配合默契，已然颇为投缘。 没多久，闵子墨拿着涮好的饭盒返回。 进来时，顾谨之已经躺在行军床上，阖着眼，像是在假寐。 闵子墨把饭盒收好，也躺到自己的行军床上，望着灰绿色的帐篷顶，突然开口。 “男人嘛，不要这么小气，有时候，该主动一些。” “江小姐是个好姑娘，你要珍惜她。” 顾谨之的身子紧绷了几分，没出声，却忍不住再次拿起手机，指腹在漆黑的屏幕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脑子里乱糟糟的。 闵子墨也不管他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还有七八天，就要启程去西疆了吧？” “这些天，该见识的，你也差不多见识到了。” “野生渊怪，也就那么回事儿。” “晚上如果裂隙出现，打完后，你明天就回家吧。” “别去了西疆，又后悔没多陪陪人家了。” 顾谨之第一次发现，闵子墨那副军人冷硬的外表下，竟然藏着个话痨。 但，他的话，确实触动了顾谨之。 他再次拿起手机，解锁，正要翻出那个号码，屏幕却毫无征兆地亮起，嗡嗡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老婆。 他猛地坐起身，心头一跳，想立刻接起来，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却又有些慌乱，竟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 可他纠结着纠结着，电话竟因长时间没有接听，重新安静下来。 顾谨之一慌，赶忙回拨了过去。 结果，听筒里传来的是占线的提示音。 他按下红色的挂断键，几乎没有停顿，锲而不舍地继续拨打。 这一次，电话终于通了。 ----------------- 青云武大，训练中心，二层休息室。 云汐单手扶着光洁的落地窗，视线投向楼下的训练场，那张一向清冷自持的面容，正一点点变得僵硬。 训练场上，近百名学生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巨大的红色横幅被几个人合力拉开，上面用醒目的金色大字写着——“热烈欢迎‘小菩萨’江雪同学莅临交流赛代表队指导工作！” 另一边，有人在布置鲜花组成拱门，还有人将一张张从新闻报道里截下来的，放大到一人多高的照片立在最显眼的位置。 整个场面，与其说是欢迎同学和队友，不如说是在迎接某位大人物，处处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夸张与......谄媚。 云汐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身后沙发上，正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刷着手机的云澜。 “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她的声音里带着冰碴，像是在质问。 云澜闻声抬起头，脸上挂着茫然，“不是你安排的吗？” 云汐：？？？ 她强压下心头窜起的一股无名火，连续做了两次深呼吸，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做了？” 云澜撇了撇嘴，随手将手机丢到一旁。 他忽然坐直身体，掐起兰花指，捏着嗓子，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女声道： “‘要平和，要有礼貌，见面要笑，说话要好听。她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模仿完了，他才恢复正常的声调，懒洋洋地摊开手。 “怎么，大小姐，这不是您亲口下达的指示吗？” “既然都要当狗了，那干脆就一步到位，把姿态放低到尘埃里。” “俗话不是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我琢磨着，那位江小菩萨就算再怎么暴躁，也不至于对这些满怀热情崇拜她的同学动手吧？” 云汐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她沉默了片刻，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道：“撤了！” 她说得极冷，也极重。 云澜脸上的散漫瞬间褪去，他呆呆地看过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晚了......” 云汐：“什么晚了？” 云澜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我们这边的动静，被校长知道了。” “校长他老人家听说后，龙颜大悦，当场拍板，说一定要把欢迎仪式办得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要体现出我们青云对天骄的重视和诚意。” “要体现出青云学子的友爱和亲切，让江同学感受到回家一般的温暖。”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丝后怕，“校长还说了，欢迎仪式要是出了纰漏，就拿我这个学生会副主席是问......” 云汐：“......” 云澜的脑子如同浆糊，“姐，你现在又是个啥章程？怎么说变就变？” “不用讨好江雪了？” “那可是个能单刷c3裂隙的狠人，不跟她搞好关系，十月的交流赛还怎么打？” 云汐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那片喧嚣的红色。 一个冒名顶替的贱民而已，呵...... “你不用管了，”她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她，在青云待不长的。” 云澜：！！！ ============ 感谢大佬们的再次打赏，万分感谢！！！ 大佬们一定要理性消费哈，用爱发电就很开心了。 第165章 报到 次日清晨，天光正好。 因为是要去学校报到，顾妍特地为李薇挑选了一身行头。 浅米色的针织短袖衫，下装是条深灰色的过膝百褶裙，配上一双干净清爽的白色帆布鞋，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薇全程没发表任何意见，顾妍给她什么，她就穿什么。 直到坐进车里，她还在盘算着顾谨之的事情。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可她琢磨了一宿，发觉男人的心思，有时候也不遑多让。 凭她这个情感小白，想了一夜，想破了脑袋，也没理出头绪。 他态度的转变，到底是什么原因？ 有了梁秋实那番话做引子，李薇回想起许多从前被自己忽略掉的细节。 特别是在观天镜里的那三年，顾谨之似乎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她好几次......她太马大哈，都没意识到。 但，既然顾谨之并非刚刚发现自己的身份问题。 那么，转折点，就只能是新婚夜那晚了。 自己拒绝“赠血”的举动，到底触动了他哪根敏感的神经？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难，真难，我太难了......】 李薇仰头摊在豪华轿车宽大舒适的后座上，抬起手，用手背抵住额头，只觉得蛋蛋......哦不，是咪咪都有点疼了。 【算了，不想了！明天见了面，直接问他！】 她深吸一口气，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海，重新精神起来。 -----------------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抵达。 当那座气势磅礴、如同巨兽般盘踞的校门映入眼帘时，李薇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人也太多了吧...... 怎么形容呢？ 约莫就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的现实加强版。 她粗略扫了一眼，光是聚集在校门两侧，排着整齐队列，手里还举着手捧花的学生，怕是就不下一千人。 队伍最前头，还站着一大群身着正装或武道服，神情肃穆的男女领导，人数也不低于一百...... 因为人实在太多，数十米宽的学校大门被堵得严严实实。 车子显然是开不进去了，李薇没办法，只得推门下车。 她前脚刚踏上地面，人群中便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江学姐来了！！” “是小菩萨！！” 学生们热情地挥舞起手里的花束，满脸都是激动，也不知是真心，还是排演的好。 而那群校领导模样的人，则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嘘寒问暖，热情得让李薇有些招架不住。 她顶着一头黑线，被人群簇拥着往学校里走。 身边，一个自称是副校长的男人正亦步亦趋地跟着，口若悬河地介绍着学校的光辉历史和宏伟蓝图。 浩浩荡荡的队伍，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才抵达办公大楼。 楼前，又有另一群人在此等候，看样子都是学校的教职工。 昨天给她打电话那位招生负责人，赫然便在其中。 他的嗓音极具特点，一开口，李薇一听就听出来了。 至于入学报到这种小事，根本无需李薇亲自办理。 她被请进了宽敞明亮的会客厅，在主位的沙发上坐下，陪着几位校领导喝茶说话。 旁边，自有工作人员抱着个小巧的仪器，熟练地帮她录入身份信息、虹膜、指纹等数据。 看着一路来夸张的场面，李薇心里大致有了数。 自己单刷c3级裂隙的“丰功伟绩”，恐怕已经被校方通过某些特殊渠道打探清楚了。 否则，单凭一个93大圆满，恐怕还不至于引来这般阵仗。 李薇正随口跟副校长扯着闲篇，一位领导忽然一拍大腿，满脸愤愤不平地埋怨起来。 “镇海和昆仑那两家，太不讲武德了！” “自己没本事招揽到江雪同学这样的天骄，竟然就想了歪主意，说是江同学的实力太超标，要求教统会给予禁赛处理！” 此话一出，其他几位校领导也纷纷附和，义愤填膺地声讨起来。 要说，还是副校长有水平。 他抬手压了压，安抚众人道：“大家稍安勿躁，教统会又不是他们两家开的，哪能说禁赛就禁赛？不要自乱阵脚，影响团结的话，不要说。” 接着，话锋一转，脸上重新堆起亲切的笑容，看向李薇。 “江雪同学啊，你看，等开学后，学校想组织一次全体学生大会，不知道能不能请你上台去讲讲话，跟同学们分享一下修炼心得？” “特别是，给今年新入学的学弟学妹们，鼓鼓劲儿！做个榜样！” 李薇一听这话，脑袋顿时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态度无比坚决。 开玩笑，让她去讲话？ 先不说九月一号开学时，自己已经要去西疆了。 单说分享修炼心得，她能分享什么？ 难道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同学们好，想要像我一样成功，首先，你们得有个系统......” 这像话吗？ 校领导们怕不是要当场心肌梗塞。 见李薇拒绝得干脆，副校长也不好再强求，只得讪讪作罢。 又过了会儿，报到流程总算全部走完。 在场的所有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真诚起来。 李薇看事情办妥，正准备开溜，那位副校长却出言挽留。 “江雪同学，请留步。” 他笑呵呵地说：“经校委会研究决定，你已被任命为我校武大交流赛参赛代表队的副队长了。” “这会儿，代表队的队员们，都在训练中心等着呢。” “他们啊，还特地为你准备了欢迎仪式，你看，是不是现在过去，同将来的队友见个面，认识认识？” 李薇：“......” 【不是，我真不想跟你们过家家啊。】 【走个过场的事儿，你们还当真了？】 她想拒绝，但刚刚就拒了演讲的提议，此时再拒绝，多少有点太不给面子。 人家副校长堂堂宗师高手，都如此放低身段了，自己也不好不识好歹。 【人啊，到底是社会生物，再“照见真我”，也没法真的万事由心。】 李薇在心里暗忖着，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个客气的微笑。 “行，那就麻烦校长带路了。” 第166章 初见云汐 青云武大的训练中心，是一座通体纯白的巨大椭圆形建筑。 从远处看，便宛如一颗外星巨蛋，静静地卧在校园一隅，高度超过四十米，很有视觉震撼力。 李薇一行从校内摆渡车上下来的时候，场馆门口，已经有几十个人候着了。 入口两侧，摆满了由李薇个人照片，做成了一排排的易拉宝。 一道由鲜花和绿植精心编织的拱门横在入口处，上面还挂着横幅——“热烈欢迎‘小菩萨’江雪同学莅临校代表队指导工作！” 李薇用极强的意志力，才无视了“小菩萨”三个字。 而后挂上客套的微笑，与迎上来的校队成员们一一打了招呼。 大家总体上还是非常友好的，尤其是一个叫云澜的，据介绍，是校队的另一个副队长。 他见到李薇，那叫一个殷勤，简直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妈。 不但当先引路，还主动从副校长手里接过了介绍队友的工作。 听说他姓云，这个姓可不多。 李薇心里一动，随口问道：“帝都云家的？” 云澜腼腆地笑了笑，“是。” 李薇眯了眯眼，又问：“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云铮的？” 云澜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语气无比坚定：“不认识，不熟，没听说过！” 李薇了然地点头。 【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云澜这样的热心好人，跟云铮那种货色肯定尿不到一壶里去。】 只不过，认识队友这件事，也并非始终一派祥和。 等介绍到校队的十名正选队员时，李薇能很清晰的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敌意与不屑。 尤其是一个叫雷小雨的，留着利落短发的清秀女生。 她看李薇的眼神，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李薇大致能猜到他们的心态。 自己的空降，必然会挤掉他们中某一个人的正式名额。 当然，这只是他们杞人忧天。 李薇压根就没打算在学校里陪这些人玩过家家。 不是她自大，就十个正选这水平，别说十个，就是来上千八百个，她都有信心战而胜之。 蝼蚁的敌视？ 洒洒水啦，她根本懒得理会。 不过，云澜的表现，倒让李薇高看了一眼。 眼看雷小雨的敌意过火了，他第一个站了出来，不着痕迹地挡在两人中间，一句俏皮话，便把气氛缓和下来。 李薇觉得，这人是真不错，还知道维护队友。 说话行事也是四平八稳，没有这个年龄段小男生常有的轻佻。 初步认可了云澜，李薇的话也多了起来。 她忍不住好奇询问：“我是副队长，你也是副队长，那队长是谁？” 云澜的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硬着头皮说：“是，云汐，我堂姐......咳咳，听说，江同学跟她上过同一所武道初中，应当是认识的。” “哦~”李薇拉长了音调，恍然大悟。 是她啊，如雷贯耳。 江雪的黑心闺蜜榜榜首，在江大小姐口中，这位可是个面善心毒的终极反派，永远无法战胜的恐怖大魔王...... 但，自从听顾谨之说起，华国各大势力间的那个不成文规定后，李薇根本不带怵云汐的。 小辈之争，长辈不能随意插手么，嘿嘿。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江雪的敌人自己多少也想要搅一搅的心思。 李薇故作随意地问：“她很强吗？什么位阶？” 云澜哼哼唧唧了老半天，才小声说：“一阶巅峰......” 接着又急忙补充，“但她是小圆满巅峰突破的......” 可话说了一半，他自己却说不下去了。 眼前这位，可是大圆满根基，二阶实力，能单刷c3级裂隙的恐怖存在。 云汐拿什么跟她比？家室吗？ 面对着李薇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云澜磕磕巴巴地解释道：“队长这个位置吧......主要考验的，是管理和协调能力......” 说完，他便摆出了一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说的就是实话”的表情。 李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打算为难这个老好人。 她又没打算真在青云武大混，这队长，谁爱当谁当，就是换只狗上位她都没意见。 可她不计较了，不代表别人不计较。 一直跟在后面，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雷小雨终于爆发了。 “江雪，跟大小姐比，你算个什么......唔~唔唔~” 云澜眼疾手快，一个闪身就捂住了雷小雨的嘴巴。 李薇转过头，看着这个因为愤怒而双颊涨红的短发妹，出奇地没怎么生气。 对上她那双燃着火的眸子，李薇笑了笑，问：“怎么，不服气？” 雷小雨一把扯下云澜的手。 同为二阶，她是小圆满86，实力要强于云澜一些。 刚刚没有防备才被捂住嘴，此时认真起来，云澜可钳制不住她。 她瞪着李薇，冷声道：“别以为打赢了一群腾骧的废物，就当自己天下无敌了。” “哼，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她话音刚落，旁边几个校队正选也跟着附和起来。 “雷姐，你可别小看人，咱们也不带怕的。” “小雨，说得好！” ...... 李薇有点麻了，心说，【武大就是武大，看来，想安生，又得拿拳头说话了......】 【唉，我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四有青年，跟这群暴力狂呆在一起，为什么总是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本还指望着校领导们能出来制止一下。 李薇可以肯定，自己的情况，他们一定清楚个大概。 可，当她把期盼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 无奈发现，后边跟着的领导们，这会儿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唉，算了，正好学了新技能，试试手也好。】 于是...... 五分钟后...... 李薇拍着白嫩嫩的小手，一脸神清气爽地从训练中心走了出来。 旁边依然跟着副校长一行，只不过同学们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踪影。 坐摆渡车到了校门口，一众领导们亲切地与李薇挥手道别。 满口都是“江同学辛苦了”、“今天真是给江同学添麻烦了”之类的话。 仿佛刚刚放倒了整个校队，还倾情附送了“道心崩溃”大礼包的人，不是李薇一般。 搞定了入学的事情，李薇松了口气，八月的最后几天应该是消停了。 她一边往学校对面的停车场走，一边琢磨着自己的升级大业了。 但，还没等她过马路，面前突然多了一辆相当气派的六轮大越野。 李薇蹙了蹙眉，本以为是哪个二代没眼色过来搭讪的。 车窗落下来，露出的，却是一张清冷冷的少女面庞。 李薇定睛看了看，认出了来人，随即愕然道：“云汐？” 云汐坐在驾驶位上，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看不出喜怒，“l......江小姐，许久不见，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李薇抬起头，忽闪着亮晶晶的杏眼，诚心诚意地问：“谁掏钱？” 云汐：“......” 第167章 “及时雨” 帝都，某顶级商圈，“帝云”火锅，豪华包厢内。 李薇兴致勃勃地看着面前那锅翻腾不休的橙红色浓汤，食指大动。 据服务生介绍，这汤底儿是由澳洲龙虾头和虾壳精心熬制，还加入了老母鸡、猪骨和干贝等辅料提鲜，味道鲜美无比。 李薇听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趁着锅还没开，她把筷子头伸了进去，轻轻沾了点汤汁，放在嘴里吮了吮。 接着，她眸子亮了。 【鲜啊！】 当李薇把沾了口水的筷子，又一次伸进汤里时。 坐在她对面的云汐，表情管理出现了一丝裂痕。 而当李薇觉得用筷子沾不过瘾，直接抄起了桌上的汤勺，舀了一勺细细品味时。 云汐终于忍无可忍。 她盯着李薇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声音里透着冰碴子，“李薇！” 刚把一口汤含进嘴里的李薇...... 噗——！ 一口鲜甜醇厚，带有海鲜天然甘美和少女口水发酵后别样浓郁的汤汁，不偏不倚，全都喷在了云汐的脸上...... 云汐：“......” 几秒钟后，这位云公主，被网民戏称为华国最尊贵的少女，王朝长公主照进现实的体面人。 二十年来，第一次破防了。 “李薇，你这个贱民，我跟你拼了——！！！” 铮——！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场景...... 当一柄蝉翼软剑冰凉的剑锋，轻轻贴上脖颈时，体面人云大小姐瞬间冷静了下来。 这时候，李薇还不忘冲着四周大喊一声。 “小辈之争哈，云家的护道者别误会，我们这叫友情切磋，点到为止！” 云汐的脸更黑了，僵持了好半天，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能不能，把剑拿开，让我去收拾一下。” “哼！” 李薇冷笑着回剑入鞘，“怎么，公主殿下这是在向贱民服软吗？” 云汐渐渐恢复了冷静，她不想跟李薇在言语上争高低，而是起身就走。 她走了，李薇可就不客气了。 见锅开了，她迫不及待地开始往里下食材。 什么a5和牛啊，帝王蟹啊，蓝鳍金枪鱼啊，伊比利亚火腿啊，黑松露虾滑啊，反正什么贵就吃什么，吃完了再点。 云汐请客嘛，那不得敞开了吃？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想那么多干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这女人一会儿肯定会说，根本用不着她费脑细胞。 过了一个多小时，云汐才回到包间。 衣服和妆容全都换了新的，乍一看，又是个光鲜亮丽的体面人了。 而此时，先前的海鲜龙虾汤底儿，已经换成了红油滚滚的蜀香麻辣牛油锅。 李薇正端着第五盘和牛，往里头倒呢。 “阿嚏！” 被包厢中浓郁的辣味一刺激，云汐猛地打了个喷嚏，头顶刚弄好的精致发型有点儿歪。 “李薇——！” 她的火气一下子又冲了上来，但，当她看到李薇的小手不经意地拂向腰间时，她又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吗？” 李薇摇了摇头，一边从滚烫的红油里捞出牛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云汐噎了一下，颇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她咬了咬牙，眼见李薇又吃上了，赶忙问道：“你的同桌是不是路菲菲？你是不是灵泉五中的李薇？” 【原来是老同学泄密了啊......】 【无所谓了，反正顾谨之都怀疑了。】 李薇点了点头，没否认。 人家都查到母校了，狡辩还有什么用？ 云汐又噎了噎，相当的难受，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定了定神，又问：“你是梁秋实给顾谨之找的替死鬼吧？” 李薇继续点头，同时小小的纠正了一下，“你看你这么体面的人，说出来的话咋这么难听呢？” 云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那应该叫什么？” 李薇比划了个鬼鬼祟祟，极具偷感的动作，道：“掏包......咳咳，那叫‘代服役’，懂不懂？” 云汐揉了揉太阳穴，她觉得自己多跟李薇待一秒，都可能会心肌梗塞。 她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直截了当地说：“因为你的天赋出人意料，吸引了太多的关注......梁秋实的计划，大概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吧？” 李薇吃到一半的和牛挂在了嘴边，她吸溜一下，将肉片嘬进了口中，好奇问道：“你咋知道？” 云汐呵呵一笑，带着几分自傲，“在帝都，我想知道的事情，总能知道。” 李薇撇了撇嘴，“你继续。” “你......” 云汐暗暗咬牙，正想着怎么夺回谈话的主动权，对面人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李薇赶忙咽下嘴里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顾谨之”。 【她咋这时候来电话？】 李薇有些疑惑，按下接听键。 “你在哪？” 才一接通，对面便传来了男人熟悉的，如雪松般清冷的嗓音。 李薇看着对面倏然红了眼眶的云大小姐，咧嘴一笑，“跟云大小姐吃饭呢。” 顾谨之默然片刻，道：“在哪？” “‘帝云’火锅，你来不来，贼好吃我跟你说，关键是，云大小姐请客，咱们不用花钱！！！”李薇提议道。 顾谨之道：“别乱跑，我去接你。” 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李薇本想问他，不是说明天才见面吗。 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问不问也无所谓，大概是实习任务提前结束什么的。 李薇放下电话，看着对面情绪不太对的云汐，扯回刚刚的话题，“继续继续。” 云汐桌下的双手死死攥成了拳头，眼圈泛红，恶狠狠地嘟哝了一句：“粗鄙，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薇听见了，却懒得搭理。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云汐被她这一问，堵得心口发闷。 她感觉自己精心准备的所有气势和节奏，都被眼前这个女人的胡搅蛮缠给打乱了。 她想好的试探、压迫、恩威并施的手段，此时已然成了笑话。 再耗下去，等顾谨之来了，就晚了。 云汐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 “提条件吧。” “你怎么样，才肯去西疆，替顾谨之服役？” 【嗯？】 李薇正准备端盘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她的脑子飞速运转，很快便将事情捋了个七七八八。 云汐深爱顾谨之，她是知道的。 之前一直不冒头，李薇以为她放弃了呢。 毕竟，人家怎么说也是云家的公主殿下，再爱，也不至于插足别人的婚姻吧？ 没想到，小姑娘这是憋着大招呢。 一搞清楚自己的底细，瞬间就把梁秋实的谋划查了个八九不离十。 发觉梁秋实无力推行计划后，她这是心急了，怕自己这个替死鬼将错就错，鸠占鹊巢？ 那么，梁阿姨办不到的事情，云汐能不能办到？云家能不能办到？ 双方的能量，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想通了关节，李薇心里乐开了花。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但表面上，她没有表露分毫。 李薇放下筷子，看着云汐，问：“我要是说‘不’呢？” 第168章 人傻钱多 李薇的问题，让云汐尬住了。 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和张家类似的窘境，只不过方向截然相反。 张家想害顾谨之，而她想保顾谨之。 可无论哪一方，似乎都要面对李薇带来的麻烦。 李薇若替顾谨之去西疆，张家真的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而李薇若选择将错就错，在顾家当她的少夫人，云汐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环贸裂隙事件后，华国高层，但凡消息灵通的，谁还会把李薇的大圆满93当真？ 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共同捂盖子罢了。 他们害怕李薇的名声太过张扬，重蹈沈瑶池的覆辙，引来过多的针对和麻烦。 事实上，在李薇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的“三甲”天才待遇已经特批通过，签字拍板并催促落实的，就是云生！ 而在许多大人物的心里，她的重要性，已经不亚于沈瑶池。 云汐敢动沈瑶池吗？ 呵呵，她要敢动，第一个饶不了她的，就是她亲爷爷云生。 所以，她同样不敢动李薇，只能利诱加pua。 至于曝光李薇的真实身份？ 那更是笑话。 江家下一秒就敢对外宣称，李薇是江心月流落在外的亲孙女。 而顾家？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哪个世家会拒绝一位“沈瑶池”嫁进门？ 主动权，事实上从一开始就不在她手上。 这种失控感，让云汐感到陌生，更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无力。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的刺痛让她勉强镇定下来。 看着李薇那副云淡风轻，甚至有些欠揍的表情，云汐冷笑一声，“李薇，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李薇眉梢一挑，“怎么？想用他来威胁我？” “我还没那么蠢。”云汐摇了摇头，抛出了自己的筹码，“你看这样如何，你去西疆替谨之哥哥服役，我给你十万联盟贡献点。” “同时，我会让我爷爷收你弟弟为记名弟子。” “如果他剑道天赋尚可，将来升格为正式弟子，也不是不可能。” “有我云家倾力培养，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李薇费了老大力气，才勉强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 这些权贵，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客气。 梁阿姨是这样，云小姐也是这样，搞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也就是她没姐妹，否则肯定一个电话打过去，告诉姐妹们，“此地人傻钱多，速来”。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为难纠结的样子。 云汐有些烦躁地瞥了眼腕表，咬了咬牙继续加码。 “积分我可以给你加到三十万，无论你自己用，还是留给你弟弟，都是一笔巨款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 “李薇，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你不要太过分。” 【夺......夺少？】 李薇这回是真有点绷不住了。 【我的妈，这是狗大户啊！】 想当初，她拼死拼活刷......咳咳，救下闵子墨，调查局和武道联盟给的奖励加起来，不过三万积分。 算上闵子墨倾家荡产送的那点，总数也没到五万。 结果云汐一张嘴，就是三十万。 看似实际价值是45-60亿华国币，很多顶级富豪和世家都能拿出来。 但，这些积分，可不能用简单的金钱来衡量。 许多珍稀资源，比如她上次买的那枚“刹那芳华”。 在市面上，你就算拿出十倍的现金，也没人能卖给你。 李薇原来只知道，云家凌驾于众多世家之上，是华国真正的第一世家。 那时候还没什么概念，这会次算是见识到了。 她脸上的玩味渐渐收敛，神情严肃起来，带着几分纯粹的好奇，看着云汐，认真地问：“你图什么呢？” “我去了西疆，名义上，不还是顾家的少夫人？” “我没死在战场上，你嫁不进顾家。” “我死了，以顾谨之的性子，你觉得他能接受你吗？” 一连串的问题，却没让云汐动怒。 相反，她的脸上竟浮现出一种执拗到近乎疯狂的神采。 她死死地盯着李薇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管不了那么多！” “我爷爷不可能帮我，那我就自己想办法！” “我只要他活着！” 李薇怔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少女，许久，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顾谨之真的娶了个最不爱他的人......】 【等等......】 【不爱？】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李薇脑中的迷雾。 她好像抓到了什么。 七天以来，她一直觉得顾谨之对自己的态度转变有些莫名其妙。 现在，她似乎有点明白了。 【因为我当时果断的拒绝，以及，不想承他情的态度，再加上他对我身份的怀疑......让他察觉出......我不爱他吗？】 一下子，李薇心情莫名抑郁，也没了跟云汐继续纠缠的心思。 她看向偏执公主，“你准备怎么做？跟梁阿姨一样，找人重伤顾谨之吗？” 云汐见她态度似乎有所松动，紧绷的心弦舒缓少许，“这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答应，我自有办法让你替他去西疆。” “而我答应你的积分，会在你顺利参军后，通过不记名卡的形式交给你。” “至于你弟弟......” “他就算了！”李薇摇头，她可不放心把李诚交给这个疯子，“我只要积分。” “你答应了？”云汐清冷的眸子亮了起来。 李薇面无表情，“你既然这么爱顾谨之，希望......你布置计划的时候，悠着点儿。” 这话说的含糊，云汐却听懂了。 她讥笑着，兴味盎然，“怎么，处出些真感情了？放心，我比你更在乎他！” ----------------- 半小时后，地下停车场。 顾谨之坐在后座，隔着深色的车窗，视线始终定在电梯间的出口。 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浅米色针织衫衬勾勒着恰到好处的纤细，深灰色百褶裙随着她的转身荡起涟漪。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装扮，在她身上，却有一种洗尽铅华的清爽与干净。 她很快便发现了这辆车，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 顾谨之的心有一瞬的揪紧，接着，便是不可控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明明知道她并不爱自己，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谎言。 可他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看着她越走越近，明明还未上车，可顾谨之的鼻尖，似已能嗅到那股独属于她的清冽莲香。 那是，令他安心的味道。 在顾谨之隐约的期盼中，车门“咔哒”一声轻响，从外拉开。 李薇弯身，侧着坐了进来。 下一秒。 “阿嚏——！” 紧接着，前排驾驶座上的司机也...... “阿嚏！” ============ 先给秋鴜大佬加更，其他的加更还是得欠着。 第169章 财产 在麻辣牛油火锅的气味儿中，车子一路驶向顾园。 刚刚，顾谨之问她，云汐找她做什么？ 李薇随口敷衍，说云汐只是嫉妒她，表达不满，顺便离间两人关系。 她觉得，这么说可信度较高。 总不能实话实说，暴露刚刚的交易吧？ 果然，顾谨之没再多说什么，甚至没问李薇是如何应对的。 之后，两人便没再说话。 李薇支着下巴，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脑子有点儿乱。 【我不爱他吗？】 【那必然是不爱的......假结婚而已，谈什么爱情？】 可若说她对顾谨之全然没有半分真情实意，李薇扪心自问，又觉得也不尽然。 至少，当梁秋实说出那个以重伤顾谨之为代价的计划时，她在惊叹梁秋行事实果决的同时。 内心深处，是切切实实生出了些担忧和难受的。 至于后来，她提议由自己动手，或许，更多的是一种对梁秋实计划流产的发泄，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赌气。 当梁秋实否决了她的提议后，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懊恼过后，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那么，自己对他的这种感情，到底算什么呢？ 李薇有些迷茫。 与云汐达成交易后，李薇清楚，那个偏执的女人，十有八九也会对顾谨之出手。 毕竟，不让老顾躺进icu，她根本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替他服役。 一想到未来几天，顾谨之或许会因为她的决定而身受重伤，李薇便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愧疚。 幸好，她可以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在救他的命。 她李薇去西疆，张家就算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甚至，还会担心她真的死在前线，让他们平白无故背上黑锅。 她只需要专心面对渊怪，不断变强就好。 可如果去的是顾谨之，依照张家那股子不弄死他誓不罢休的执着。 以及两家之间那种人尽皆知、旁人不方便插手的恩怨。 他能活着回来的希望，实在渺茫得可怜。 【我不是要他重伤，我是在救他的性命。】 李薇在心里反复强调着。 然而，理智上的清醒是一回事，情感上的翻涌，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瞥了眼顾谨之冷峻的侧颜。 不知怎的，一股想要补偿他点什么的念头，就这么突兀地冒了出来。 李薇咬了咬牙，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一般，带着几分英勇就义的悲壮，慢慢伸出自己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悬到了顾谨之的大手旁。 顾谨之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了那只白皙纤细的手上，又缓缓抬起，看向李薇。 李薇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干巴巴地开口： “那个......给你手摸摸，别生气了行不？” 顾谨之的脸僵硬了一瞬，随即猛地扭过头，重新望向窗外，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似的。 李薇：“......” 【这家伙，还挺记仇！】 她就不信这个邪了！ 贝齿咬得更紧了些。 这回，她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能单纯用“英勇就义”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混合了悲壮、决绝，仿佛烈士流尽最后一滴血后，眸中残留的坚毅与无畏。 她悄无声息地褪去了右脚上的小白鞋，露出一只被肉色丝袜包裹着的小巧脚丫。 足弓的弧度优美，脚趾圆润可爱。 她先是自己掰起来，凑到鼻尖嗅了嗅。 嗯，香香的，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下一秒，李薇深吸一口气，腿一伸，将那只小巧玲珑的脚丫，轻轻地、试探性地，朝顾谨之的方向递了过去。 “老顾，给你iio摸摸......” 顾谨之：？？？ ----------------- 顾谨之的自持与定力，让李薇的补偿计划破产了。 一路无话，直到车子平稳地驶入顾园的地下车库。 顾谨之先从后排储物格中取出一个文件夹，这才推开车门。 “跟上。” 他丢下两个字，便径直上了楼。 李薇心里正发虚，此刻乖觉得不像话，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 进了卧室，顾谨之随手关上门。 咔哒...... 一声轻响，是门锁落下的声音。 李薇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向后挪了半步，脖子也跟着缩了缩。 【等等，这家伙锁门干什么？】 【他是觉得摸摸不过瘾，打算动真格的了？】 但顾谨之的下一步动作，却让她知道，自己完全想歪了。 他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向卧室另一侧。 推开通往露台的大门，他回过身，示意李薇过去。 李薇脸上有点发烫，暗暗啐了自己一口，连忙收敛心神，管理好表情，这才跟了过去。 夏日午后的风有些灼人，却影响不到身为武者的他们。 两人在露台的小圆桌旁坐下。 顾谨之顺势，将手中的文件夹推到李薇面前。 “你先看看。” 李薇怔了一下。 这场景，这口气...... 【里面装着的，该不会是离婚协议吧？】 【好你个顾谨之，算你狠！】 【一会儿打开如果真是那玩意儿，今天咱俩就演武场上见真章！】 她暗暗咬着后槽牙，一把抓过文件夹，猛地掀开。 里面厚厚一沓，码放的很整齐。 李薇飞快地翻了几页，发现全是些资产转让协议，股权、房产、地产、债券、信托基金等等...... 她提着的心落了地，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 “干，干啥？” 顾谨之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这里面，是我的全部资产。” “有世俗产业，也有武道产业，林林总总加起来，市值大概有六百多亿。” “你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明天我让律师过来见证，以后，它们就是你的了。” 李薇一双杏眸倏然睁大，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你疯了？” “我很冷静。”顾谨之答道。 李薇一把将文件拍在桌上，纸张散落一地。 “梁......妈妈已经转给我不少财产了，你的这些，我不需要。” 顾谨之弯下腰，将散乱的文件一张张捡起，重新整理好，又一次推到李薇面前。 “她给你的那些，绑定着‘顾家少夫人’这个身份，并不完全属于你。” “这些，才是给你个人的。” 李薇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 先前，顾立同的情绪涟漪，带给她的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次袭来。 她强忍着翻涌的泪意，颤声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回不来了？” 第170章 宣泄 顾谨之感受到了李薇的痛苦，原本死寂的心湖，蓦然荡起新的涟漪。 只是，未等他从悸动中缓过神来，未等他踌躇着如何安慰她。 对面的女孩，突然崩溃了。 “哇——” 她哭得像个孩子，毫无形象可言，上气不接下气。 一边哭，她还不忘一边挽尊，声音含糊，断断续续。 “老顾......我、我跟你说......呜......你可别误会......” “我不是......不是担心你才哭的......都怪你爷爷！” 她抽噎着，狠狠地用手背抹了把脸。 “结婚第二天......他非让我陪他钓鱼......嗝......结果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己就......就先流眼泪了......” “然后......然后我也跟着想哭......回家以后，好长时间都没缓过劲儿来......你看，这会儿又开始了，呜呜呜......” 她一边控诉，眼泪鼻涕一边不受控制地往外淌，哭得毫无章法，更谈不上半分美感。 顾谨之彻底乱了阵脚。 他想劝，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想给她递张纸巾，可这露台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想去卧室的卫生间拿，脚步却像是被钉在原地，根本不愿意离开她半步。 眼看李薇哭得越来越厉害，小脸涨得通红，几乎无法呼吸，顾谨之再也无法忍受。 他猛地起身，一脚踢开了隔在两人之间的碍事圆桌。 桌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翻倒在地。 他上前一步，在李薇面前半跪下来，张开双臂，不由分说地将她颤抖的身体揽入怀中。 李薇一边哭，一边下意识地去推他。 可却莫名其妙使不上力气，澎湃的气血仿佛消失，手劲儿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一抱，胸口那股撕裂般的痛苦，竟然真的缓解了许多。 虽然泪水依旧止不住地流，心头却奇异地安稳了下来。她索性放弃了挣扎，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任由情绪如洪水般不停宣泄。 过了会儿，李薇觉得脸上的鼻涕眼泪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她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一把，又觉得沾在手上更恶心。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又把满手的黏糊糊抹到了顾谨之的衣襟上。 顾谨之抱着她的手臂僵了一下，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最后却化为一个无可奈何的浅笑。 渐渐的，怀里的动静小了下去。 顾谨之以为她哭累了，正想松开手臂看看情况，怀里的人儿却身子一软，没了支撑，竟是要向一旁倒去。 他心里一紧，连忙捞住她。 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悠长，似乎是睡着了。 顾谨之将她打横抱起，本想将她放回卧室的大床上。 可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低头看着怀中的大花脸，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最终，他转身走回露台，坐回自己的椅子。 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李薇安稳地坐在自己腿上，脑袋枕着他的肩膀。 他就这样抱着她，静静地依偎着，坐了很久很久。 明明是炎炎盛夏，怀里人儿的身子却带着一丝清凉。 抱着她，非但感觉不到半点暑热，反而连带着他的心，都跟着宁静下来。 是他从懂事起，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宁静。 蓦地，他想起了她刚刚痛哭时说的话，神色沉了沉。 他轻轻晃了晃李薇，见她只是嘟囔了一声，全无醒来的迹象，知道她是真的睡沉了。 顾谨之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左手稳稳地托着李薇的身体，右手拨通了顾立同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话筒中传来顾立同中气十足的声音：“呦，你小子，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顾谨之生怕吵醒怀里的人，声音压得极低，“爷爷，您为什么要用情绪影响她？” 电话那头的顾立同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当时看到她，傻了吧唧的，一下子，就想起了你奶奶。” 顾谨之默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依旧很轻，“爷爷，这不是理由。” “我不信，您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顾立同干笑两声，“起初确实是没控制住，不过嘛，情绪外泄后，我又改了主意。” “为什么？”顾谨之低声问。 “你当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榆木脑袋！”顾立同的声音陡然拔高，气哼哼地道，“怎么，觉得人家不喜欢自己，就一个人在婚房里坐了一夜，跟个深闺怨妇似的？” “爷爷我要是不帮你一把，我看啊，你这辈子就打光棍儿得了！” “哼，怎么，是不是小姑娘找你发泄了？哭得伤心不？” “嘿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她跟你爷爷我共情了！” “共的什么情？是失去至亲的痛彻心扉！” “她为什么会共情？还用爷爷我说的再透点不，傻孙子？” 顾谨之的脸“轰”一下涨得通红，一时间哑口无言。 但他很快便在老头子的话里抓住了重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惊疑：“您怎么知道我在婚房坐了一夜？您用精神力偷窥？！” 顾立同当即不乐意了，嚷嚷起来：“什么叫偷窥？我那叫关心，不识好歹！要不是我留了一手，你们俩，还得僵到什么时候？” “你这榆木脑袋，也不想想，观天镜中相处三年，就是养条狗都养出感情了，何况是人？” “行啦，我还钓鱼呢，让你一个电话吵得，鱼都吓跑了，哼！” 啪......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顾谨之抿着唇，愣了半晌，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缓缓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他将手机丢到一旁，右手环住李薇纤细的腰肢，将熟睡的女孩搂地更紧了些。 现在，他终于知道李薇为什么睡的这么沉了。 被大宗师的情绪所影响，又没有得到及时的宣泄。 压在心里这么多天，对精神的负担，是普通下三阶武者根本无法承受的。 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扛过来的？ 顾谨之轻轻捋着李薇柔顺的发丝，喃喃道：“你说你倔不倔，难受了就哭啊，闹啊，去打架啊，干嘛要自己忍着？” 李薇如果清醒着，一定会反驳他。 我也是打了的，打峡谷难道就不算打吗？ 第171章 昨日重现 李薇在主卧大床上醒来时，窗外已然天光大亮。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在睁开眼的一瞬间便恢复清醒，脑子反而有些浑浑噩噩，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 她下意识伸手，想去床头柜上摸索自己的手机，却摸了个空。 这时，纷乱的记忆才如同潮水般，陆陆续续涌上心头。 与云汐的交易，顾谨之的财产转让，然后......她好像......在顾谨之面前哭得一塌糊涂？ 最后，似乎还在他怀里睡着了？ 【我艹，社死了啊！】 李薇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羞耻感如海潮蔓延。 她猛地用被子蒙住头，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滚起来，试图用物理方式驱散这要命的尴尬。 咚...... 她滚到一半，脑袋撞上了一个温热结实的障碍物。 李薇动作一僵，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一股熟悉的白檀冷香钻入鼻腔。 是顾谨之身上的味道。 这会儿，属于武者的敏锐感知才缓缓回归。 李薇猛地放下手，一双杏眸瞪得溜圆。 旁边，顾谨之正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个平板，脸上挂着一抹她从未见过的、带着些许促狭的笑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低头检视自己的衣着。 好吧，死心了。 身上穿的是一件触感丝滑的真丝睡裙，并非昨天那身针织衫加百褶裙。 她又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腿，得，连丝袜都给脱了。 李薇有点咬牙切齿，很想给旁边这家伙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顾谨之看着她的反应，觉得十分有趣，被爷爷点醒后，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松弛下来，不再轻易被李薇某些疏远的举动所影响。 他说：“是顾妍给你换的衣服。”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当时不在房间里。” 李薇听完，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原地。 紧接着，她又想起，因为自己新婚夜的操作，导致顾谨之似乎颇为受伤。 那......她刚刚这一系列防贼似的反应，会不会又刺激到他？ 她正琢磨着该如何补救，没想到，顾谨之却再次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不用强迫自己，顺其自然便好。”他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和。 李薇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下一秒，仿佛床垫子上长了针，她“噌”地一下弹了起来，逃也似的直奔卫生间。 “我先去洗澡了！” 顾谨之看着她仓皇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低下头，继续操作着手中的平板，屏幕上光影变幻，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浴室内，李薇把花洒开到最大，任由温热的水流劈头盖脸地冲刷着自己，试图让发热的脑子冷静下来。 通过卫生间里的智能触控屏，她知道了现在的时间，二十五号，早上六点十分。 自己竟然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了今天早上，中间连一点知觉都没有。 不过，盘踞在心头多日的那种沉甸甸的压抑感，倒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会是因为见到老顾的缘故吧？】 【难道我真的弯了？】 想到某种惊悚的可能性，李薇忍不住甩着脑袋，对着光滑的墙壁撞了起来。 咚、咚、咚...... 正撞着，敲门声响了起来。 李薇一个激灵，赶忙停下动作，不太自然地问：“啥，啥事儿？” 门外传来顾谨之的声音：“奶奶刚刚来电话，让你今天回一趟江家，她说，你知道是什么事。” 回江家？ 李薇脑中灵光一闪，“四时剑阵”！ 这是，莲子成熟了？ 这一下，什么社死，什么尴尬，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李薇感觉，她又活过来了！ “你跟奶奶说，我吃完饭就去！”她一边飞速地往身上打着沐浴泡沫，一边高声回应。 “好。”顾谨之的回答很轻快，并非他惯常的清冷。 李薇飞速地完成了洗澡、洗漱、梳头等一系列流程，裹着浴巾，脚下踩着“寒潭沉璧”的步法，如一道幻影般冲入了衣帽间。 没了顾妍的帮助，面对整整两面墙的各色衣物，她有些眼花缭乱。 随便试了几件，都觉得别扭，不是颜色不搭，就是款式不搭。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件挂在角落的浅蓝色连衣裙上。 跟她回国时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这身还是当初斯特林夫人亲自为她挑选的，她非常满意。 李薇不再犹豫，直接换上，当然，过膝的安全裤也不能忘。 鞋子也选了那天穿过的水晶细带凉鞋。 在巨大的穿衣镜前，李薇甩了甩腰间飘逸的系带，竟有种昨日重现的恍惚感。 等她从衣帽间出来时，正好遇到从卫生间里出来的顾谨之。 两人四目相对。 顾谨之的视线落在她的装扮上，清冷的眸子里泛起几分柔和的回忆。 “怎么想起穿这身？”他问。 李薇总不能说自己不会穿搭，只好含糊地敷衍：“很喜欢这身。” 没想到，这句随口的话，似乎拨动了顾谨之的心弦，他微微垂下眼帘，白皙的脸颊竟有些红晕。 李薇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她一边在房间里翻找着自己的手机，一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记得这条裙子，上次跟你切磋的时候，不是已经坏了吗？” 顾谨之的脸更红了，讷讷道：“或许，是妈妈又给你买的。” 李薇一想，也是。 梁阿姨或许也觉得这身很好看？ 在床头另一侧的矮柜上，她找到了手机，打开一看，时间是六点三十。 离固定的开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李薇瞥了眼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窗边的顾谨之，忍不住开口：“你今天还要去实习？” “今天去办离职。”顾谨之回答得干脆利落。 李薇眨了眨眼，“那之后呢？” “之后就待在家里。” 顾谨之一边说，一边迈步走向了露台。 他扶着冰凉的栏杆，站在露台边缘，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 李薇也跟着走了过去，她的个子没顾谨之高，只能将双臂交叠，平放在栏杆上，下巴搁在手臂上，像只慵懒的猫。 清晨的风带着微凉的湿意，拂过脸颊，吹起她几缕散落的发丝。 两人并肩，站了许久，谁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安宁。 李薇抬眼望去，正看到顾谨之那辆熟悉的拼色轿车缓缓开到了小楼前。 小楼正门，立即有佣人抱着些大包小包走出去，在司机的帮助下，往后备箱中塞东西。 李薇侧过头，满脸好奇。 顾谨之笑着说，“承蒙队友们照顾，要离职了，总该送些小礼物的。” “确实。”李薇觉得很有道理。 话音刚落，一只温热的手掌忽然伸了过来。 在李薇愕然的注视中，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发顶，还顺势揉了一下。 【卧槽？！】 不等李薇炸毛，顾谨之已经收回手，转身就走，声音里带着笑意，“早餐我就不吃了，你别忘了回江家。” 李薇摸着被揉乱的头发，有点恼，又有点说不出的无奈。 这家伙，冷热切换有点快啊...... 眼见顾谨之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口，李薇却没有离开露台，依旧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顾谨之就从楼里出来了。 他穿过修剪整齐的花园，径直走向那辆已经发动了的车子。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在上车前，仰头朝二楼露台望了过来。 一阵微风拂过，拨弄着李薇的裙摆与系带。 她下意识地按住裙摆，回望了顾谨之一眼。 第172章 祖孙 江家，江心月小院地下，四时剑阵阵基。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清甜与湿润交织的奇异香气。 柔和的光芒从莲池中透出，映照着洞壁，也映照着白玉台上盘膝相对的祖孙二人。 江心月瞅着李薇，那张妖娆妩媚的脸上，满是得计的笑意。 “乖孙女儿，《映月九剑》学得如何了？” 不等李薇回答，她又像是炫耀一般，补充道：“是不是尝试过，用手机把平板上的内容翻拍下来，回去慢慢看？” “哈哈......失败了吧？那个平板可是加了料的，防盗拍哦~” 李薇听得一头黑线，这奶奶，胜负欲也太强了吧。 可惜，她这回的期待，怕是要落空了。 李薇没有说话，只是唇角弯起一抹坏坏的弧度，随即素手抚上腰间，蝉翼软剑倏然出鞘。 铮！ 李薇手腕一抖，一剑向着右侧空处挥去。 刹那间，玉台之上剑影层叠，竟分不清哪一道是真，哪一道是幻。 剑过，悄然无声，连风都未曾带起一丝。 正是映月九剑第二式，峨眉·素魄分光。 紧接着，不等漫天剑影散去，李薇拧身回剑，朝着另一侧的空处悍然刺出！ 这一剑，没了先前的幻梦，只剩下纯粹到极致的锋锐与决绝。 刹那，凝练的剑光倾斜而出，带着天河倒悬般的气势，仿佛能洞穿世间万物。 第三式，上弦·太阴敕令！ 江心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顾盼生辉的凤眸瞪得溜圆，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这才几天？ 她这就练成了？ 而且看火候，境界分明已臻至大成，比自己中三阶时都要纯熟许多！ 然而，这还不算完。 李薇收剑归鞘，看着陷入石化的江心月，坏笑着开口。 “奶奶，中三式我也看会了。” “只是境界不够，暂时还用不出来。” 江心月彻底麻木了。 她感觉自己像个小丑，挫败感满满。 过了许久，她才清了清嗓子，强行恢复了“世外高人”的模样。 “咳......不错，快赶上我当年的水平了。” “咱们说说‘四时剑阵’的事儿。” “阵基所孕育的莲子，已经成熟了。” “但在交给你之前，有些话，我要先与你讲清楚。” 李薇见她神色郑重，也跟着收敛了心神，坐直身子。 “奶奶您说。” 江心月对她的态度颇为满意，一贯的不正经也收了起来，认真道： “培养‘莲子’，耗时耗力，你要量力而行，永远记住，自身实力才是第一位的，外物永远是外物，不可太过依仗。” 李薇认真地点了点头。 【耗时耗力？只要能用‘点数’解决的问题，那就不算事儿。】 【希望，这个啥“莲子”，可以用精粹加点吧。】 江心月见她似乎听进去了，于是接着道： “‘四时剑阵’没有等阶的限制，只要莲子长成莲剑，便可催动布阵。” “但......剑阵本身对气血的消耗极大，你若不想被抽成人干，最好六阶后再拿出去显摆。” 李薇闻言，不禁噎了一下。 【我在奶奶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我拿出去用，那也是用来杀敌的好不好？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显摆了？】 不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何况还是又吃又拿，面对奶奶的“谆谆教导”，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受着。 【不过，什么级别都能用，倒是意外之喜。】 【这不就多了个底牌么......】 【至于消耗大......我最不怕的就是消耗大了，小蓝瓶走起有没有！】 啪！ 一道无形的气劲精准地弹在李薇光洁的额头上，将她从美滋滋的幻想中惊醒。 她赶忙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完全领会了“会议”精神，绝不乱来。 江心月哼了哼，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无比郑重。 “李薇，除了《映月九剑》的最后三剑，你已得了我江家全部的传承。” “我相信，以你的天资，将来定能走到武道的巅峰。” “到了那时，我不求你对江家如何照拂......但你若是有那个能力......还请你......救救我的母亲。” 话音落下，江心月竟缓缓站起身，对着依旧盘坐在蒲团上的李薇，深深地躬身一拜！ 这一拜，如同巨石投湖，在李薇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她整个人都吓了一跳，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没有躲闪，也没有去扶。 而是起身，似乳燕投怀般抱住江心月，双臂环住她的腰肢，脑袋埋入她的肩窝。 “奶奶！” 这一声呼唤，再没有了往日的调侃与玩闹，只剩下孺慕与诚挚。 听到这声与往日里截然不同的“奶奶”，江心月的眼眶倏然泛红，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反手将李薇抱住，感应着彼此的心跳，暖意融融。 过了会儿，她们轻轻分开，相视一笑，重新坐好，一切尽在不言中。 “奶奶，太奶奶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薇轻声问道。 提起母亲，江心月的神情既有追忆，也有一丝黯然。 “我母亲江晚棠，并非世家出身，毕业后，她进了裂隙调查局，成了一名最普通的调查员。” “二十五岁时，她不知怎的，在一次任务中，被‘深渊’给吞了进去。”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可她却因祸得福，掉入了一处古遗迹里，获得了《映月九剑》、《太阴玉莲宝箓》和‘四时剑阵’的完整传承。” “从那以后，母亲实力越来越强，事业也愈发顺遂，不到十年，就把江家发展了起来。” 李薇听得入了神，这简直就是标准的主角模板。 “可......”江心月话锋一转，神色低落下来，“就在我武大毕业那年，母亲刚晋升大宗师，便像是着了魔一般，非要去寻找当年那处遗迹，谁劝都不听。”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连我父亲战死，她都没再现身.....” 李薇心中一紧，忍不住问：“奶奶，您怎么确定，太奶奶她......还活着？” 江心月轻轻拍了拍身下温润的玉台，声音里透着一丝坚定。 “因为，这‘四时剑阵’，至今仍是有主之物。” 第173章 生变 李薇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下的玉台，只觉得浑身别扭，好似一屁股坐在了某位长辈的身上。 江心月看出了她的窘迫，不禁失笑：“别慌，玉台只是玉台。” 说着，她伸出纤长的手指，遥遥点了点环绕在四周莲池中的四色莲花，“喏，那些，才是剑阵的阵基。” 李薇松了口气，有些埋怨道：“您不早说......” 可接着，又想起，自己可是光着身子，在红莲里躺过好几天...... 江心月见她瞅着红莲，也想到了先前的事，不禁莞尔。 她伸了个懒腰，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懒洋洋道：“没事儿，你脸皮厚。” 李薇：“......” 看着李薇吃瘪的模样，江心月忍不住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回荡不休。 李薇算是服了，这位奶奶，究竟是有多无聊？ 眼见江心月笑个没完，李薇赶忙问起正事儿，“奶奶，剑阵既然是太奶奶的，咱们能用吗？” 江心月的笑声渐渐停歇，凤眸中闪过一丝追忆，默然片刻，才道：“你就理解成，奶奶我啊，拥有它的‘管理员权限’就行。” “那我呢？”李薇又问。 江心月道：“只要你将莲子培育成莲剑，自然会获得‘权限’。” 李薇杏眸一亮，赶忙催促，“奶奶，那咱们开始吧！” 江心月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她素手一招，整片莲池的水面刹那间泛起层层涟漪。 无论是那株枯萎的黑色莲杆，还是三株完整的莲花，一齐伴着水波，轻轻摇曳起来。 下一刻，四色莲蓬中，各自飞出了一枚璀璨的光点。 红、白、金、黑四道流光，如流星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最终汇聚于江心月的掌心之上。 江心月托住它们，对着李薇的方向轻轻一推。 刷！ 四枚光点瞬间跨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径直没入了李薇的眉心。 一阵轻微的鼓胀感伴随着隐隐的刺痛，从眉心处传来。 李薇立刻盘膝凝神，内视识海。 只见，四枚“莲子”从无穷高处坠下，精准地落入被两片花瓣包裹着的，小小的，虚幻的莲蓬中。 又过了会儿，眉心的鼓胀与刺痛感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神饱满与充实之感。 李薇的意识回归现实，第一时间唤出了系统面板。 其他内容没有变化，只是物品一栏里，多了四个新的条目。 【物品：莲子-未命名1（孕育期0/10000）；莲子-未命名2（孕育期0/10000）；莲子-未命名3（孕育期0/10000）；莲子-未命名4（孕育期0/10000）】 看着四个“未命名”，李薇摩挲着下巴。 既然江家的剑阵叫“四时剑阵”，想来应当与四季轮转有关。 那么，自己要不要干脆以春夏秋冬，来给这四枚莲子命名？ 哪知，她念头才一动，物品一栏的信息便是一阵模糊，继而刷新。 【物品：春莲子；夏莲子；秋莲子；冬莲子】 李薇一愣。 这就改了？ 她不信邪地又动了动念头，试图把“春莲子”改成更霸气的“诛仙莲子”，“夏莲子”改成“无敌莲子”...... 可惜，她的脑子都快想抽筋了，面板上的字样也没再变过。 李薇有点懵。 【咋地，命名机会只有一次吗？】 【有点坑啊系统，我就是随便一想，这名字起的有点草率啊......】 她有些颓然，感觉自己跟“潇洒帅气”这四个字天生犯冲。 武者称号那么抽象，现在连未来法宝的名字都起得如此朴实无华。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她安心了。 莲子是可以用深渊精粹来加点培养的。 只是，这孕育期就要一万点，后面还不知道要烧掉多少。 再加上功法、剑技，全都是吃经验的大户。 西疆啊，她是非去不可了，谁都别想拦着。 否则，光靠自己零零散散地进裂隙刷怪，累死她，成长的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 ...... 过了大概四五分钟，或许江心月觉得，李薇研究得差不多了。 她屈指一弹，又是一道无形气劲，不轻不重地打在李薇脑门上，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惊醒。 “好了，上去吧。” 还不等李薇反应过来，命运的后脖颈再次被一把攥住。 她眼前一花，人已经出了溶洞，轻飘飘地落在了熟悉的石榴树下。 紧接着，李薇只觉得屁股上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 一晃神，已经跌落在院门外的石板路上。 而后，她的手包也被丢了出来，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脑门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咣！ 院门被重重地关上。 江心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赶紧滚蛋，看见你就烦。” 李薇：“......” 【不是，奶奶，咱刚刚不是还上演了一出祖孙情深吗？】 【您这爱，消失的也太快了吧？】 她嘴角抽了抽，从地上一跃而起，拍了拍裙子上的灰，顺手提起包包。 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她暗自松了口气。 李薇又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11:33...... 摸了摸有些空瘪的肚皮，感觉有些饿了。 现在回顾园，算上堵车的时间，怎么也得下午两点后才能吃上饭。 李薇眼珠一转，决定带着顾妍在江家蹭一顿。 想来，便宜爹妈应该不会反对吧？ 至于莲子的培养，她打算放一放。 手头现有的精粹，还得先提升位阶。 等以后去了前线，赚得多了，有了富余，再拿来培养这四个小东西也不迟。 ----------------- 小院内，重归寂静。 江心月走回石榴树下，一屁股陷进那张熟悉的躺椅里。 她懒洋洋地朝堂屋方向勾了勾手指。 屋里，冰箱门应声弹开，一瓶冰可乐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她手中。 “噗呲——” 白色的气泡升腾。 江心月仰起头，吨吨吨地一口气灌了下去。 喝完，她舒畅地打了个长长的嗝。 感知中，李薇渐渐走远了。 她脸上的那份玩世不恭，慢慢地，一点点地淡去。 方才还顾盼生辉的凤眸，倏地就红了。 “走了好，走了好......”她低声嘟囔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沙哑，“再多待一会儿，老身怕是真舍不得了......” 她抬手，随意地抹了下眼角，像是在驱赶着什么。 就在这时，搁在旁边小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江心月随手捞过，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她好看的眉头，缓缓蹙起。 划开接通，她没有先开口，只是把手机放在耳边，静静地听着。 最初，她脸上的神情还带着几分不耐。 可渐渐地，那份不耐变成了凝重。 她的身子不自觉地坐直了，原本慵懒地搭在扶手上的手，也收了回来，指节微微收紧。 听到后面，她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我知道了。” ...... 三分钟后，小院之中，一道红芒冲天而起，眨眼便消失于天际。 第174章 咖啡馆 车子返回顾园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 李薇兴冲冲地往二楼跑，本想给顾谨之显摆显摆自己刚得的宝贝。 在车上时，她已经试过了。 那四枚莲子虽未成熟，却已能受她心意驱使，在外显化。 李薇控制着红白金黑四个小光球，在脑门上转圈圈，或在背后转圈圈。 一会儿cos六道仙人，一会儿cos凯尔萨斯，自我感觉很有意思。 只是，她在楼上转了一圈，也没见到顾谨之的影子。 问过佣人，才知他根本没回来。 【办个离职要这么久？】 她心里莫名空落落的，但只当是没能炫耀新玩具的失落，并未往深处想。 没人逗闷子，李薇有些无所事事。 她打开电脑，本想打几局游戏，可鼠标握在手里，却怎么也点不开那个熟悉的图标。 转而去看些短视频，也只是无意识地划动着屏幕，视频里的内容根本进不了脑子。 最后，她晃荡到露台，将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趴在栏杆上发呆。 就这么过了一个小时，到了下午四点多，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看来电显示——云汐。 【她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李薇有些纳闷，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有事？” “出来见个面吧，星苑咖啡馆。”云汐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很重要，”云汐顿了顿，“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 半小时后，星苑咖啡馆。 李薇推门而入，发现大厅里，别说客人，连一个店员的影子都看不到。 只有一楼临窗的位置上，云汐孤零零地坐着。 今天的云汐，穿着一身优雅的黑色长裙，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女士腕表，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红玫瑰。 她单手托腮，正有些忧郁地望着窗外，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画着圈。 李薇蹙了蹙眉，觉得这女人今天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她径直走过去，拉开椅子，在云汐对面坐下。 “你找我什么事儿？”李薇不想跟她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问。 云汐却没回答她，只是朝空无一人的吧台方向招了招手。 下一秒，一个穿着得体西装、身形挺拔的英俊小伙子，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 他恭恭敬敬地走到桌边，柔声询问李薇想喝点什么。 “可乐，要拉花的。”李薇毫不犹豫地回答。 小伙子：“......” 云汐：“......” ...... 小伙子愣了一下，又恭敬地鞠躬退下，李薇好奇地问云汐：“他真能在可乐上拉花？” 云汐揉了揉太阳穴，身上那股子忧郁沉凝的气势散得一干二净。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梁秋实还是沉不住气。” 李薇满头都是问号，不明白云汐为何蹦出这么一句。 云汐看着她那一脸茫然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凉凉地问道：“燕山深处的变故，江心月有跟你讲吗？” “哈？啥变故？”李薇依旧茫然。 上午她还跟奶奶待在一块儿呢，她啥也没提啊。 云汐唇角勾起一抹讥笑，本想讽刺几句，说假的就是假的，勉强挤进这个圈子，也终究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边缘人。 可话到嘴边，她又想起了这女人那妖孽般的天资，心头一阵憋闷，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云汐明白，江心月但凡脑子没问题，就不可能把李薇这种天骄往外推。 人家自己就是豪门，自己就是圈子，哪里需要别人接纳。 这种认知，让她这位从小到大处处顶配，唯独天资未能达到大圆满的云公主，很是意难平。 她又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节奏：“今天上午，燕山深处监测到了a级强度的空间震荡。” “这会儿，房城估计已经开始疏散民众了。” “啊？”李薇愣住了。 她中午在江家吃饭的时候，不还一片风平浪静吗？ a级强度的空间震荡意味着什么，她是知道的。 那是深渊与现实世界发生交汇的征兆，一旦出现，大概率会形成极不稳定的深渊通道，足以让七级以上的渊怪降临。 那是真正的天灾。 李薇心头一紧，立刻掏出手机，想给江心月打个电话。 可拨出去，听筒中传来的却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云汐呵了一声，道：“不用白费功夫了，身处帝都，以及燕山附近几个城市的宗师和大宗师，只要不是镇守关键要地的，这会儿应该全被召集过去了。” “空间震荡的区域，所有电子设备都会失灵的。” 李薇抬眼看着云汐，等待着她的下文。 云汐讲了这么多，话题再次绕回了最初那句话。 “所以我说，梁秋实沉不住气。” 她端起精致的咖啡杯，优雅地抿了一口。 这时，那位英俊的店员也把可乐送了过来。 深褐色的液体表面，竟真用液体自身的气泡，拉了个歪歪扭扭的心形。 可惜，李薇此时已经没心思欣赏这独具匠心的作品了。 她下意识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眼睛却始终盯着云汐。 “保护顾谨之的那位曾家宗师，也在被召集之列。” 云汐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梁秋实但凡能再多等几天，她的姐姐梁春华，便有了出手重伤顾谨之的机会。” 听到这里，李薇眯了眯眼，心口有些沉，有些闷，还火烧火燎的。 想立即给顾谨之打电话，可又不知道拨通后，该说些什么。 【他重伤后，我不就能去西疆了吗？】 【为什么我会这么烦？】 她发泄般地举起杯子，猛灌了一大口可乐。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怪异的火苗。 不得已她又灌了一大口，还未来得及咽下，就听云汐悠悠然道：“啧啧，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放过呢？” “所以，李薇啊......做好前往西疆的准备吧......” “我的行动，已经开始了呢。” 噗——！ 一口混合着少女津液和碳酸气泡的褐色液体，精准地糊在了云汐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 云汐：“......” ============ 感谢柔风舞集长虹大佬的“礼物之王”，现在没存稿，加更还是只能欠着~~o(＞_＜)o~~ 啊，看了下小本本，欠了好多啊。 另外，非常感谢大大们在起名方面的踊跃互动??ヽ(°▽°)ノ? 第175章 杀意 轿车后座，顾谨之正把玩着一个丝绒质地的深蓝色首饰盒。 指腹摩挲着盒子细腻的表面，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漾开一抹暖意。 虽已过去一整天，但顾谨之恍惚间，觉得怀中柔软微凉的触感，鼻尖萦绕的莲香，仍旧如此清晰。 他忍不住抬起左手，覆住口鼻，掌心间，早已没了熟悉的味道。 可记忆却鲜活的，仿佛刚刚发生。 回过神来，他连忙把手放下，有些羞耻，有些惭愧，又有些迫不及待。 看着车外繁华的街景，顾谨之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立刻回到小楼。 蓦地，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顺着脊椎蔓延到后脑。 他的后背瞬间紧绷，心中警铃大作。 有杀意！ 而且......肆无忌惮！ 他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只将手中的礼盒放回身侧的中置储物格。 然后状似不经意地，借着车窗玻璃和后视镜的反光，飞快地观察着周围。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可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却像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顾谨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保护他的曾家宗师，今天中午才因燕山的变故离开...... 宗师一走，立刻就有人要对自己下手。 会是谁？ 母亲吗？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顾谨之否决了。 母亲如今的一言一行，都在爷爷和父亲的注视之下。 而且曾义查到，母亲的倚仗，自己的大姨梁春华在不久前已经离京。 没有情报和武力的支持，母亲不可能这么精准的卡点埋伏自己。 那又会是谁？ 张家？也不可能......爷爷说过，“那位”存在不允许张家对自己搞暗杀。 张家还没这个胆子挑衅人类的第一强者。 等等，会不会是？ 昨天，云汐邀她见面...... 她想......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先解决眼下的问题。 顾谨之一边深呼吸平复情绪，一边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打算联系曾义。 然而，当他点亮屏幕，却发现手机右上角的信号格，是空的。 旁边，还有一个红“x”。 他眸光微凝，接着探身对前面的司机说：“方哥，手机借我用一下。” “好的少爷。” 司机方哥没有多问，立刻将自己的手机反手递了过来。 顾谨之接过，只看了一眼屏幕，右上角同样没有信号。 他轻吐一口浊气，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手机还了回去。 “先不用了，谢谢。” “少爷客气。”方哥也未追问，自然地接过手机放好。 顾谨之再度将视线投向窗外，这一次，他观察得更加仔细。 很快，他便发现街边有几个行人正举着手机，脸上带着困惑的表情，似乎也在奇怪为何突然没了信号。 大范围的信号屏蔽...... 他的心沉了下去。 此时，车子正缓速经过一座大型购物中心，他忽然开口。 “方哥，停车。” “我想起来，还有件东西要买给少夫人，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逛一逛。” 司机依言，平稳地将车靠向路边。 等车停稳，顾谨之推门之前，伸手过去，十分自然地拍了拍司机的肩膀。 “回去后，记得给我爸打个电话。” 他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任何异常。 “就说，我忽然想问问他，当年他是怎么‘追求’我妈的。” “追求”两个字，他咬的极重。 方哥的背脊，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点头，声音沉稳：“好的少爷。” 顾谨之见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这才从座位底下取出刀包，提行李般拎在手里，利落地推门下车。 看着车子驶离，他才微微松了口气，举步穿过马路，走向街对面的购物中心。 街上的路人很多，武道时代，也不乏随身携带兵器的。 可顾谨之却觉得，自己仿佛孤身行走于聚光灯下。 从下车的那一刻起，那种被窥伺、被打量的感觉便愈发清晰，如芒在背。 他强迫自己不去四下张望，不去暴露自己的警惕，如同一个普通的年轻人。 他打算混进商场，借着人流与地形脱身，然后找机会用固话求助。 他没有冲动的，想要靠着自己来解决。 敢在帝都搞信号屏蔽，还不怕暴露自身杀意的人......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解决掉他。 现在，就是不知，这人的目的，是他的性命，还是...... 想到某种可能，顾谨之的眸子愈发深沉，纷乱的想法次第呈现，焦躁的心绪难以抑制。 他绝不允许，那样的结果发生！ 然后，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踏入商场大门的那一刻。 一道深沉醇厚的男声，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 “你是想一个人安静地死掉，还是想拉着这里成百上千的无辜者，一起陪葬？” 顾谨之的脚步，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他抬起头，看着商场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 有挽着手，笑得甜蜜的情侣。 有牵着孩子，满脸幸福的一家三口。 还有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正好奇地看着他，见他望过来，还羞涩地对他笑了笑，然后躲进了母亲的身后。 顾谨之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他收回了脚，决然转身。 他没有再看商场一眼，而是沿着街道，一步步朝着人流稀疏的僻静方向行去。 他提着刀包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神情冷厉如冰。 ----------------- 帝都，某私人会所，顶层包厢。 顾谨之的十几个好兄弟，此刻正东倒西歪的，瘫在沙发或地毯上。 一个个面色苍白，浑身无力。 为首的红色鸡冠头勉强撑着桌沿，死死盯着包厢正中央，那个正在玩手指的青年男子。 “澈哥......” 曾义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几分虚弱。 “兄弟们，没得罪过你们云家吧？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云澈闻声，抬眼看向他，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 “不用担心。” “就是请大家来坐坐，等明天早上，大家伙儿就可以离开了。” 曾义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 云家这位，不显山不露水，从不像他妹妹云汐那般高调。 却是帝都二代圈里公认的头号人物，手腕和城府深不可测。 曾义清楚，以云澈的性格，绝不会无缘无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药翻帝都半数的世家子弟。 他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为了给他那个宝贝妹妹打掩护。 至于云汐想做什么...... 用屁股想都能猜到，一定和顾谨之有关。 曾义的脑子飞速转动，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中午，保护顾谨之的宗师刚刚离开。 下午，云澈就阴了他们...... 不知道，顾园和老宅那边，云家有没有安排。 只希望，自己太爷爷这会儿别打盹儿，眼珠子放亮点吧。 第176章 无人接听 见云汐气冲冲地想要离开。 李薇一脚踢飞桌子，咖啡杯与花瓶在半空中翻滚，“哐啷”一声摔得粉碎。 在云汐愕然僵立的一瞬，李薇已跨前一步，伸出手，揪住了她的衣领子，沉声道：“说清楚再走！” 云汐抹了把几乎淌进眼窝的可乐，冷然一笑，“李薇，怎么，以为我的护道者不在，你就能放肆了？” 李薇攥住她裙领的手紧了紧，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别废话，你说的行动，到底是什么？” 云汐勾唇，并未搭李薇的话，反倒讥嘲道：“李薇，你真以为，自己同辈无敌了？” “今天，我便教你一个道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也让你知道，什么叫，世家底蕴！” “云铖！拿下她！” 她话音刚落，吧台方向，忽有流水潺潺之声由远及近。 如鱼儿摆尾潜游，恣意潇洒，却带着一股无形的杀机。 李薇全身的汗毛倏然倒竖，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让她心头狂跳。 一瞬间，她炸毛了！ 随手将云汐甩到地上，右手闪电般拂过腰间环扣，蝉翼软剑无声出鞘！ 紧接着，她的身形化作一道浅蓝色的流光，瞬间消失于原地。 几乎同时，一条青鱼状的虚影扑了个空，在李薇原先站立的地方化作一片氤氲烟霞。 烟霞刹那散去，现出一位手持八面汉剑的英俊男子，正是方才的服务生。 此刻，他脸上早已没了先前的恭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傲然与冷酷，仿佛漠视一切。 只是这种神情，在一剑落空的刹那，转变为不解与愕然...... 然后......他僵住了...... 一道极快、极细、极静的剑光毫无预兆的，在他右侧一闪而逝。 紧接着，他的右臂，蓦地齐肩而断。 连同那柄长剑，滚落在地。 鲜血如喷泉般涌出，云铖却好似完全没反应过来。 蓝影一闪，李薇重新现身，收剑回鞘。 她提起瘫软在地的云汐，冷冷发问：“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云汐的脖子却瑟缩了一下，没敢吭声。 她有些凌乱了，特意从家族带出来的秘密武器，《云渊剑经》的大成者...... 沈瑶池三阶时，胜他也要百招开外吧？ 何况李薇好像只有二阶...... 云汐只觉得一阵恍惚，一阵无力，一阵挫败。 说实话，她现在有些怀念江雪本尊了。 她忏悔，初中时，不该因江顾两家婚约，总是欺负江雪的。 如果江雪不出国，这个姓李的是不是就不会出现？ ...... 她想了很多，时间其实只过了四五秒。 而直到这时，云铖才找回了自己的痛觉。 他的脸色倏地惨白，左手捂住血流如注的右肩，扯着嗓子，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啊——！” 李薇被他吵得心烦，干脆左腿向后一撩，脚后跟与他的裤裆来了个亲密接触。 云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白一翻，悄无声息地晕了过去。 “聒噪。“ 低骂了一句，李薇晃了晃云汐的脖领子，“世家底蕴？就这？” 云汐的脸黑得像锅底，暗暗咬着后槽牙，色厉内荏地喊：“你想做什么？别忘了，咱们可是合作者！” “我呸！” 李薇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继续猛晃云汐，“还合作者？行，既然是合作者，那你说说，你的行动到底是什么！” 云汐死死攥着拳，想要反抗，可对上李薇那双泛着猩红，明显快要失去理智的眸子，她还是选择了从心。 “我本打算，让我的护道者牵制住曾家宗师，然后由我手下的一位门客出手，重伤顾谨之。” “那现在呢？”李薇沉声问。 云汐道：“宗师都去了燕山，趁着这个机会，自然要赶紧动手。” 李薇定了定神，一把将云汐丢回椅子上。 她自己也坐了下来，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挣扎。 【顾谨之重伤，我就能顺利去西疆了。】 【可他要是伤得太重......我心里这股难受劲儿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观天镜中相处三年，我与他的父子之情便如此深厚了？】 这种左右为难的感觉，让她烦躁不已。 趁着李薇神游，云汐缓了口气，渐渐冷静下来。 她一边发消息，一边观察李薇阴晴不定的脸色。 很快，正门冲进来一群人，抬着担架，七手八脚地把云铖带走了。 整个过程，李薇没往那边看一眼，依旧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沉默大概两三分钟，李薇忽然抬头。 云汐身子一抖，有些紧张。 李薇定定看着她，问：“你打算让老......顾谨之伤到什么程度？真的没生命危险吗？” 云汐讷讷道：“为了保证他没法上战场，自然是要下死手的。” 察觉到李薇那冷飕飕的眼刀子又刺了过来，她赶忙补充，“但你不用担心，顾谨之有保命底牌的！” 经云汐这么一提醒，李薇才想起新婚夜时，导致两人冷战了七天的那滴“血液”。 她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生出一丝庆幸。 幸好，幸好自己足够坚定，没有收下那滴血。 否则，云汐还按照过期情报来制定计划的话，顾谨之就真的危险了。 李薇现在是愈发佩服梁秋实和云汐这种人了。 明明都爱着顾谨之，可就是能毫不犹豫地让人出手伤他。 【是啊，用伤换命，多划算的买卖？】 想想自己，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纠纠结结。 也难怪，人家是做大事的人，而自己就是个升斗小民...... “呼——！” 升斗小民李薇长嘘了一口气，她承认，自己无法欺骗本心。 于是，她瞪着云汐，又问：“你的人，在哪动手，我想去看看。” “你要做什么？你后悔了吗？”云汐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 李薇抿了抿唇，摇头，“没后悔，只是，不放心你的人，想去看看。” 【老顾，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 【除了想去升级，我也是真心不想让你去西疆送死。】 【将来你要是知道了真相，别怪我......】 主意一定，李薇就这么瞪着云汐，三年皇后的气势都用出来了。 云汐在她的逼视下，咬咬牙，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在等待对面接听的间隙，她解释道：“动手的门客身上带着信号屏蔽器，没法联系。” “但我在附近安排了一队支援人员，由他们负责观察和抢救。” “你放心，他们是专业团队，各种医疗物资也......” 她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电话始终没人接听。 她蹙着眉，又拨了一次，结果依然如故。 李薇的神情冷了下来，看向云汐，眼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云汐抖了抖，手忙脚乱地翻动通讯录，找到团队中另一个人的号码拨了出去。 ...... 还是没人接。 她的额上，渐渐冒出一层薄汗，手指都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李薇沉沉地问。 云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续拨了七八个号码，全都无人接听。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后援团队里可是有六阶的......” 这会儿，云汐的眼眶已经有些发红了，看上去，情绪的波动，竟比李薇还大。 见此一幕，李薇的内心，突然冒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她也试着给顾谨之打了个电话...... 同样，无法接通。 第177章 怪人 玉恒购物广场西南，八百米，一间废弃的物流仓库内。 顾谨之持刀竖劈！ 刀意喷薄间，如煌煌大日临空，炽热的气息让周遭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惊鸿”刀携着无匹的气势，瞬间劈断了身前一根粗壮的钢铁梁柱。 切口处，金属熔融为橙红的铁水，似岩浆般流淌。 可惜，这一刀，落空了...... 顾谨之心头一沉，不及多想，手腕猛然翻转，因高温而变得炽橙的刀刃闪电般回撩，在身体右侧划出一道凌厉的半圆。 锵啷——！ 一声金属交击的尖锐鸣响在空旷的仓库中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 顾谨之只觉得虎口剧痛，一股沛然巨力顺着刀身传来。 胸口如遭重锤，喉间一甜，整个人便如炮弹般倒飞出去，长刀险些握持不住。 嘭！嘭！嘭！ 他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一排高耸的货架上。 早已空置的铁架承受不住这股巨力，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接连不断地倾倒，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顾谨之挣扎着，用沾满黏腻鲜血的左手撑地，勉强支起上半身。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脸上的血色尽褪，变得一片煞白。 此刻他浑身上下已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切割伤，伤口都不算深，却密密麻麻，没有一处要害，仿佛对手的刻意玩弄。 那身调查局的深灰色实习制服，早已变成了一根根布条，凌乱挂着，被鲜血浸透。 “呸！” 顾谨之吐掉口中残留的血沫子，一双墨眸死死盯着十米开外的那道身影。 那是一个中年女武者，武器是包裹在双手上的狰狞爪套。 她就那么松松垮垮地站着，姿态随意，仿佛处处都是破绽，可周身散发的气势却深沉如岳，压得人喘不过气。 最诡异的是，这人的神情极为呆滞、木讷。 五官像是被工匠焊死在了脸上，只是摆设，不见丝毫动弹。 “你是谁？”顾谨之再次沉凝发问。 本以为，会和前几次一般，只得到沉默的回应。 没成想，这一次，她竟然开口了。 不，并非开口。 因为，当回答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那个女人的嘴巴，依然是紧紧闭合的！ 而且，她明明是个女子，仓库中回荡的，却是一个醇厚的、温和的，又带着几分戏谑与癫狂的男声。 “我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 她，或者说，他，发出一阵低音共振般的狂笑。 整个仓库，所有的金属货架，甚至连空气，都跟着嗡嗡震荡起来。 顾谨之死死咬着牙，试图用双手去封堵耳朵。 他尝试了，但没有任何意义。 那声音仿佛无孔不入的魔音，直接在他脑海中炸响。 很快，他的鼻腔流出汩汩鲜血，意识变得昏沉，后脑勺如同被一根烧红的钢锥狠狠穿颅。 数十秒后，笑声似乎终于尽兴，渐渐安静下来。 怪人的眼睛明明正呆滞地平视着一片空旷，可顾谨之却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 “怎么，想拖延时间？” 他的声音恢复了温和，如同一个正在授课的渊博学者，“放心，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再来救你的。” 听到他话中的那个“再”字，顾谨之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移向仓库门口。 在那里，倒着一具尸体。 那是一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容貌秀丽的女武者。 此刻，她仰躺在地，双目圆睁，脸上残留着极致的惊恐与不敢置信。 顾谨之认得她，或者说，见过她。 一位很多年前便投入云家的高手，靠着云家的资源，一路晋升到了六阶。 是云汐身边，最信任的手下之一。 在这个怪人出手，并不断对顾谨之施虐后不久，这位六阶高手便赶到了。 她当时的神情似乎很愤怒。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救下顾谨之，而是带着质问的表情看向了怪人。 接着，就在她与那个怪人对视的一瞬间，她就死了。 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一个实打实的六阶高手，被一个五阶，一眼“看”死了。 回忆起那一幕，顾谨之仍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不过，随着脑袋的痛感与昏沉渐渐缓解，他的思维能力稍稍恢复了些。 他以长刀为支撑，全身一起发力，艰难地重新站了起来。 他盯着那个怪人，沉声问道：“你，也是云汐的人？” 回想着死去女人的神情，带着愤怒，带着质问，带着凌厉，可唯独，没有杀意。 那是上级看向不遵命令的、下属的姿态。 这一点，顾谨之很确信。 “聪明，不过，那是从前了。” 怪人语带笑意，声音再次直入顾谨之的脑海。 而他的嘴巴，依旧没有张开。 血液不断从顾谨之周身的伤口中流出，洇湿了他脚下的一小片地面。 但他仿佛无所觉般，长刀由拄改握，向前跨出一步。 脚步有些踉跄，却最终稳住了。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刀意重新凝聚，炽热再度从刀刃上升腾。 “真是的，干嘛非要反抗呢？” 怪人如吟唱诗篇般发出一声叹息，随即抬手一挥，五道森然的爪影嘶啸着掠空而来。 顾谨之不闪不避，一刀斜斩，背后一轮大日虚影若隐若现。 他感觉自己有所感悟，刀法再度精进。 可惜...... 真想与“江雪”再印证一番...... 下一瞬！ 长刀与爪影交击，“嘶啦”一声裂空爆响，他的身体再一次倒飞出去。 爪影余波扫荡，给他的胸腹手臂上，又添了十余处细小的伤口。 这一次，顾谨之挣扎了几下，想再站起来，却失败了。 蓦地，他面前光线一暗，多出了一道身影。 紧接着，脖子一紧，整个人被硬生生提了起来。 怪人合金爪套上的尖刺嵌入顾谨之脖颈，摩擦间勾出道道血肉，剧痛钻心。 顾谨之强忍着窒息与疼痛，不闪不避地，盯着怪人那双毫无感情的、木讷的、缺乏灵动的眼睛。 他的脑中，醇厚的男声再度响起： “顾先生，如果，你能告诉我，观天镜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不再平稳，带上了浓重的讥嘲与癫狂。 “我或许会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第178章 濒死 观天镜？ 这三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顾谨之因失血过多而浑噩的意识。 他虚着涣散的眼瞳，强行聚焦，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木讷的，女人的脸。 他嗫嚅一下，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你是......大梦......教......的人？” “不傻。” 醇厚男声再度平和，紧接着，语调陡然一转，变得飘忽不定，犹如梦呓。 “你知道吗？你们害得我好惨，害得我没了肉身，只能在人傀的身体里苟延残喘......” “但......但没关系，只要......只要......只要搞清楚，镜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菩萨就会，就会重新看重我......” 他的声音倏地尖利，刻薄得像刀子刮在玻璃上。 “快！快说！镜子里发生了什么？是谁破坏了菩萨的计划！是谁！！！” 顾谨之心头一片清明，一切的困惑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 大梦教的寄生！ 操控这具身体的，是一位大梦教的高阶强者！ 怪不得，云家那位六阶高手，看向这怪人时，神情是愤怒与质问。 怪不得，这怪人能一眼“看”死六阶，且不在死者身上留下任何物理伤痕。 怪不得，他自称五阶，可发挥出来的实力，最多只有四阶的程度。 怪不得，他一直对自己施虐，却迟迟不下杀手。 因为他寄生的人，原本就是云家那位六阶的下属。 因为大梦教的高阶，最擅长的便是神魂攻击。 因为他在寄生状态下，本就无法发挥出宿主的全部实力。 因为......杀自己不是他的目的，他想知道的，是观天镜中的来龙去脉...... 若是让他搞清，是“江雪”破坏了大梦菩萨的谋划，那“江雪”...... 想到这里，顾谨之紧紧抿起双唇，再不肯张口说半个字。 “哦？不说？” 男声重又带起温和的笑意。 “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吞’掉你的神魂了呢。” “虽然这样做，得到的记忆会有残缺，不够完整，但，我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如果，在你这里得不到想要的，那我再去找其他人好了......” “比如，你老婆，她也进了观天镜，不是吗？” “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癫狂的笑声，一股股浓郁的紫色雾气，从女人的眼、耳、口、鼻中喷涌而出，如一条条毒蛇，向着顾谨之的五官钻去！ 顾谨之神色骇然，拼命挣扎。 可他实在太过虚弱，脖颈被狰狞的爪套死死攥住，每一次扭动，爪套上的倒刺都会勾下更多的血肉，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顾谨之绝望了，甚至想过自杀，以此守住秘密。 可，此时于他而言，竟连自杀都成了奢望。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绝望，涌动的紫雾表面，无数张脸孔浮现出来。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一同张开大嘴，齐声呢喃： “挣扎吧，反抗吧，恐惧吧，绝望吧......” 层层叠叠的魔音刺破他的耳蜗，钻入脑海，疯狂撕扯着他的神魂。 就在顾谨之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一瞬间！ 嗡——！ 一圈璀璨的暗金色光华，自顾谨之体内轰然迸发！ 刚刚涌入他身体的紫色雾气，仿佛遇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克星，尖啸着倒卷而回！ 一些退得慢的雾气，尾部甚至燃烧起来，很快便被暗金色的炽焰所吞噬，发出“滋滋”的声响。 “啊啊啊啊——！” 怪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猛地丢下顾谨之，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 丝丝缕缕的白色火苗，从他的口鼻中喷出。 他疼得在地上疯狂打滚，头发和脸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烧得开裂扭曲，散发出焦臭的气味。 转眼间，整张脸几乎成了焦炭。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怪人的挣扎才渐渐停止。 他缓缓坐起身，抬起手，在焦糊开裂的脸部缝隙上猛地一撕。 “刺啦——！” 一大块焦黑的皮肤被扯下，露出下面血红的肌肉组织。 他仿佛不觉得疼，继续撕扯。 很快，他的脑袋，便只剩下一片鲜血淋漓的肌肉和筋膜，再看不出人形。 他站起身，看向已处于弥留之际，周身却被璀璨金光包裹住的顾谨之。 那双深陷在肌肉里的、焦黑如碳球般的眼珠子，第一次动了动。 醇厚的声音在仓库中回荡，无悲无喜。 “武仙真血，也是，毕竟，他姓顾。” “唉，若不是顾家宗师昏迷，真血失了灵性......刚刚那下，我就要灰飞烟灭了呢。” “但......这样的话，就有点麻烦了，我可没时间等到防护结束。”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血肉模糊的下巴。 突地，他想起什么，于是抬手，向着仓库一个角落招了招。 那里，一台屏幕开裂，背板破损的手机，晃晃悠悠地飞到了他的手中。 通过外形勉强辨认，正是顾谨之的手机！ 接着，狰狞的头颅再度转向顾谨之，醇厚的、饶有兴味的声音传入顾谨之耳中。 “你说，我给你老婆打个电话，她会不会过来救你呢？” 金光之中，顾谨之原本一动不动的身躯，突然有了点反应。 他睁开眼，死死盯着怪人。 似乎想要挣扎，想要起身，想要开口。 可，他的血液几乎流尽，神魂又受了重创，哪里还能动弹分毫？ 怪人一步一步，好整以暇地踱到金光的边缘，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仪器。 那是官方打造的，依靠“存在物质”的特殊波动，来屏蔽电磁信号的特殊仪器。 巴掌大一点，干扰半径就能达到三百米，昂贵却高效。 怪人将仪器在顾谨之面前晃了晃，也不管他看没看到，蓦地攥拳。 “喀啦”一声，仪器被捏得粉碎。 接着，他拿着顾谨之的手机，对着金光中的脸，按下了侧面按键。 顾谨之意识到什么，立即闭眼，却来不及了。 怪人看着已经解锁的手机，试了试，没坏，还能操作。 他打开通讯录，找到置顶的“老婆”二字，怪人布满血污的手指，轻轻一按。 电话，拨了出去。 ============ 为柔风舞集长虹大佬的“礼物之王”加更，谢谢大佬的认可！ 还欠鲸鱼和白父大佬的两章。 第179章 三阶！ 云汐始终联系不到手下，她渐渐失了方寸。 李薇却在此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思索片刻，见云汐没头苍蝇般还想再拨号，她冷声打断，“别乱打了，换个思路。” “比如，市区哪里出现了信号屏蔽？” “有没有街头监控拍到他的去向。” 李薇想了想，再次补充：“重点看看调查局回顾园的这条路。” “对，你说的对......”云汐喃喃回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紧接着，她连续拨了好几个号码。 其中包括了帝都网络数据监控部门，治安局，路政部门等。 等待回复的这段时间，李薇不断的深呼吸着，勉强静坐。 云汐则来回踱步，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彻底没了云公主的体面与气度。 李薇见她这副模样，心中莫名感叹。 【爱情啊，真是可怕，连这位云端上的人，都被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神游间，云汐的手机响了。 她几乎是秒接。 “喂，你说......好......好......我知道了！” 啪！ 云汐挂断通话，看向李薇，紧张道：“从道路监控上，看到顾谨之在玉恒购物广场东门下了车，然后往西南方向去了！” “那边经历过渊怪入侵，建筑都被废弃，街道监控还没来得及安，他具体去了哪里，不能确定。” 李薇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我先过去，你继续想办法定位，有了确切位置就发给我！” “另外，赶紧召集你能召集的高手，过来支援。” “好！”云汐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赶忙拉住李薇，“你等等，我给你个东西。” 接着，她小跑向吧台，拿出一个女士包包，翻了几下，抓出一个小玉瓶。 她松了口气般，又跑回李薇身边，将玉瓶塞入李薇手中，道：“拿着，如果顾谨之出事儿了，这个能救他一命。” 李薇郑重点头。 随即，她从自己的包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战术包，把手机和玉瓶都放了进去，接着，又把战术包绑在了作为软剑剑鞘的腰带上。 见到李薇的操作，云汐忍不住提醒，“这里面的丹药，极为珍贵，云家也只有一颗。” “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要让顾谨之吃掉，知道吗？” “没受伤也吃？”李薇有些奇怪她的反应。 云汐咬了咬唇，坚定点头，“没伤也吃......” 她纠结一瞬，还是决定实言相告，“这枚丹药，能重塑根基......我本想，等他重伤后，亲自送给他吃的。” “哈？” 李薇真的惊了...... 一个人的根基，不是只要突破成为武者，就不能改变了吗？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什么东西能重塑根基的。 【云公主，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拿去送给外人吃，你家老爷子知道吗？恋爱脑要不得啊喂！】 李薇有点无语，但此时没时间想东想西了。 她下意识地捂了捂腰包，应了句，“好。” 紧接着，蓝影一闪，哗啦一声，咖啡店的落地玻璃轰然爆碎。 云汐一个晃神，已不见了李薇的踪影。 ----------------- 李薇如一道浅蓝色的流光，在鳞次栉比的楼宇顶端不断穿梭，向着八九公里外的玉恒广场急速推进。 她一边腾跃飞奔，一边调出系统面板，此时，已顾不得藏拙。 为了提升自身速度，为了应对接下来未知的麻烦，她准备继续加点。 【心法：《太阴玉莲宝箓》一瓣莲10000/10000；两瓣莲15000/30000（+）】 【气血：2500/2500】 【深渊精粹：63488】 随着她的意念，精粹值疯狂消耗。 面板上的数字飞速变化。 【心法：《太阴玉莲宝箓》两瓣莲30000/30000；三瓣莲0/60000（+）】 ...... 【心法：《太阴玉莲宝箓》三瓣莲60000/60000；下丹田50000/100000（+）】 【气血：2500/2500】→【气血：2500/10000】 【深渊精粹：63488→18488】 加点结束的一刹那，李薇的识海之中，原本的两片莲瓣旁，又有新的莲瓣缓缓舒展、生长出来，清冷高洁。 她的眉心处，那原本如同天使羽翼般的一对儿莲瓣印记，悄然变为了三瓣。 与此同时，她半开的下丹田处，那枚虚幻的藕节骤然凝实了许多，一节节的，晶莹剔透，宛如最上好的美玉。 紧接着...... 一股澎湃的能量自她体内炸开，周身圣洁白光大放，清冽的莲香弥漫开来。 令下方街道上的行人茫然抬头，一阵迷醉。 她的速度倏然加快，周身气血沸腾，随着她用精粹将升级后的气血补满，肉身仿佛得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每一个细胞都欢畅起来。 李薇生出一种莫名的直觉，自己的肉身，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有种无缺无漏，圆满无垢的意蕴。 但她此时没心思深入研究肉身的变化，甚至对于升级的结果有些失望。 第三瓣莲满级后，她并没有顺理成章地进入中三阶，而是需要先开丹田。 虽然初始进度仍有50%，但，精粹却不够了。 《太阴玉莲宝箓》修行到三瓣莲境界，冥冥中，一些感悟和知识传递过来。 她因此有所明悟。 与其他功法直接开丹田、入四阶，然后慢慢积累元精、反馈己身不同。 《太阴玉莲宝箓》早已将下丹田化为虚幻莲藕。 只有等莲藕化虚为实，才能进入四阶。 而一旦进入，就是四阶巅峰。 李薇本以为，自己积攒的精粹，能让她直入中三阶，没想到，摊上那么个不靠谱的功法....... 【这就是升级没瓶颈的代价么......】 【也不知现在的实力，能不能应对接下来的威胁。】 【只希望，打不通电话只是意外，我过去的时候，老顾已经上救护车了......】 她正这么想着，绑在腰间的战术包里，手机倏地震动起来。 李薇下意识以为，是云汐找到了顾谨之的位置。 在从一侧街道的建筑顶端跃向另一侧的过程中，她把手机掏出，看都没看来电人，直接接通。 “喂，他在哪？” 可电话那头，却没有立即回话，仿佛愣住。 李薇再度跃起，一座座屋顶在脚下飞速后退，呜呜的风声令她以为自己说的话对方没有听清。 不得已，她减慢了速度，又问，“云汐，听得见吗？” 这回，听筒中终于传来声音，是个醇厚温和的男声。 “想救你丈夫，就一个人过来，地点我用灵讯发给你。” “记得，要一个人来哦，否则，我可不保证顾谨之的生死。” “他的保命底牌，可护不住他。” 话音一落，电话猛地挂断。 李薇这才从懵逼中反应过来，看了眼通话记录，来电的是——顾谨之！ 【真出事儿了？！】 【保命底牌没起效？到底什么情况？】 她的一颗心直往下沉，唇瓣几乎被咬出了血。 这时，灵讯有新的消息到来。 她打开一看，是个定位。 李薇深吸一口气，设置导航后，继续腾跃奔行！ 同时，她又把电话打给云汐。 “别找人了，定位我发给你！” “对，老顾应该暂时还没事儿。” “你赶紧叫高手来支援，不过先别靠近，等我信号！” “什么信号？你告诉他们，只要听到我嗷嚎一声，就赶紧来捞人！” “另外，帮我解决下麻烦，有好几个治安局的武者在追我——！” 第180章 Buff全开！ 怪人将手机丢在地上，抬脚，重重踩下。 咔嚓！ 屏幕与机身在巨力下，瞬间化作一堆破碎的零件。 他站在原地，缓缓张开双臂，姿态虔诚。 他仰起头，仿佛在迎接某种神圣的降临，又像是在进行一场例行的祈祷。 两三分钟后，他放下手臂，低垂头颅，重新“看”向顾谨之，“看”向那团暗金色的、不断涌动的光晕。 蓦地，兴致盎然的醇厚男声在仓库中幽幽回荡。 “我还骗她说，你的底牌保不住你。” “但听风声，她好像正在赶过来呢......真是多此一举了，嘿嘿......” “有趣，太有趣了。” “你们的感情真好，我喜欢这样的感情。”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陡然变得狰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因为......美好的事物，毁灭起来，才有趣，不是吗？” 金光中，顾谨之的身躯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一滴泪水自他眼角溢出...... 却在滑落的瞬间，被炽烈的金光蒸发殆尽。 怪人仿佛看到了那转瞬即逝的泪痕。 他像是发现了极有趣的事情，他举起手臂，指向顾谨之的眼角，身体颤抖着，声音亢奋得无以复加。 “你是流泪了吗？对，对，就是这样！” “你还有知觉，对不对？” “不要晕哦，一会儿，我可是要在你面前，好好疼爱你老婆呢......” 话音未落！ 哐——！ 嘎吱——！！！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紧跟着是金属被强行撕裂扭曲的尖锐噪音。 仓库的金属夹心顶棚，轰然爆开一个大洞！ 无数碎片与粉尘簌簌落下。 一道冰冷的女声携着无尽杀意，从破洞处压下。 “我疼你m个头！” 声音未歇，一道璀璨至极、如天河倒悬的剑光，已无声无息地穿过尘埃，直刺怪人眉心！ 上弦·太阴敕令！ 怪人愕然般抬头，随即，下意识抬起左手，狰狞爪套横在身前。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爆开！ 怪人腾腾腾地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精神力感应下，左手合金爪套上，赫然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剑痕！ 这可是“存在物质”比例超过20%的，专为中阶武者打造的高端兵器！ “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纯粹的愕然与不解。 只是，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也没人回答他的疑问。 刹那间，重重剑影在他身周绽放，从四面八方袭来，或刺，或劈，或点，或削，将他完全笼罩。 一轮清冷的银月在李薇身后悄然浮现，森然的寒意附着于每一道剑光之上，地面浮上白霜，空气仿佛凝结。 一朵圣洁的白莲在李薇头顶翩然摇曳，明澈的光洒在怪人身上，令他的神魂感到不适，气血运转滞涩。 一股浩瀚的气息以李薇为中心荡漾开来，令她的剑势愈发凌冽飘忽，令怪人感觉自己仿佛在对抗整个天地。 剑意+本命白莲显化+天人合一...... 继颠倒域大战章鱼怪后，李薇再次buff全开，以三阶之力，逆伐五阶！ 怪人有些麻了，俨然成了一副沙包的样子。 相比于真正的五阶武者，这具傀儡的身体不够灵活，感知不够敏锐，反应不够迅捷。 除了气血和肉身强度，很多方面，甚至不如四阶。 面对铺天盖地的剑影，他只能凭借自己还是宗师时的战斗经验狼狈抵挡。 可李薇的剑招虚实变幻，妙到毫巅。 看似凝实的剑影，他挡上去，爪套却挥了个空。 看似虚幻的残像，他若无视，锋锐的剑刃便会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几个呼吸的功夫，怪人身上已多了数十道剑伤，异于常人的、黑紫色的血液汩汩流出。 此时的他，乍看上去，竟比地上躺着的顾谨之还要凄惨几分。 若非他仗着五阶的护体气血，卸去了剑锋的大部分力道，恐怕此刻已被切割成了一地碎肉。 他试着挥出撕裂空气的爪影，进行大范围攻击。 可李薇的身法实在太快，飘忽不定，剑招更是迅捷无声。 无法定位，无法预判，连杀机都无法捕捉。 几次挥爪，除了浪费气血，毛都没碰到一根。 他想要摆脱无尽的剑影，却无能为力。 他想要发动神魂攻击，却没有时间积蓄力量。 怪人越打越是憋闷，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他意识到，继续下去，自己或许会死。 “啊啊啊——！” 轰隆——！ 一股狂暴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他体表的毛孔猛然开合，海量的猩红色气血喷薄而出，在他头顶汇聚成一道十余米高的气血狼烟！ 这些气血肆虐开来，化作风暴，将仓库内所有残存的货架、杂物尽数吹飞撕碎。 就连仓库巨大的穹顶都被这股力量彻底掀飞，四周的墙壁接连倒塌！ 李薇身形一晃，借着气浪的推力，瞬间退至顾谨之身旁。 她本想带着顾谨之躲避，却愕然发现，狂暴的气流一靠近那圈暗金光晕，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抚平。 她一愣，当即半蹲下来，一是将那圈金光当做掩体，二是想查看顾谨之的状况。 只一眼，李薇的心就沉了下去。 他浑身浴血，衣衫褴褛，身上遍布着细密的爪痕，脖颈处更是血肉模糊，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老顾？！” 她扯着嗓子呼喊。 可声音瞬间却被狂风的呼啸所淹没，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她咬紧了牙，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层金光。 滋——！ 才一触碰到光晕的边缘，一股灼烧般的剧痛传来，疼得她猛然缩回了手。 【靠，连我都防？】 李薇深吸一口气，看到顾谨之还在微微起伏的胸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就是那滴血的作用吧，呵，这傻x还骗我说，老顾的底牌没有用。】 【真要没有用，他为啥不直接打破金光？】 【不愧是武仙家族的底蕴。】 【啧啧，既然老顾的安全有保障，那么......】 眼看着气血风暴渐渐平息。 李薇撇了撇嘴，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 然后，她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嘹亮悠长，但因为用力过猛而略微破了音的尖啸。 “嗷嚎——！” 声音穿透风声，在废墟间回荡，传出很远很远。 喊完之后，李薇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接着，她摆出了一个自认为足够帅气的持剑姿势，准备迎接援兵从天而降的场面。 一秒，两秒，三秒...... 废墟内，除了顾谨之周身金光的嗡鸣，再无其他声响。 别说援兵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废墟中央，怪人的肉身已经干瘪，仿佛骨架。 可见，为了打断李薇的攻势，他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但是，面对着李薇，他竟然毫无畏惧，气质也变得平和，不复癫狂。 听到李薇的怪叫，他那颗血肉模糊的头颅，人性化地歪了歪，醇厚的男声里带上了一丝困惑。 “你在，做什么？” 【妈的，云汐，你给我等着！】 李薇在心中暗骂一句，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把长剑一甩，剑尖斜指地面，神情肃穆，声音冷冽如冰：“个人习惯，怎么，有意见？” 怪人听完，竟认同般点了点头，醇厚的男声悠然响起。 “本想在一位丈夫面前，虐杀他的妻子，看看这位丈夫，会不会后悔选择了苟活。” “可惜，真是低估了你呢，还因此废掉了这具傀儡，啧啧......” 他话锋一转，那双焦炭般的眼球锁定了李薇。 “那么，小姑娘，我只能把你‘吞’掉了。” “想来，你这么漂亮，神魂一定非常美味吧？” 听到他的话，李薇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吞”了她？什么意思？ 就是这一个愣神的工夫，她看到了两道深邃的紫色旋涡。 眼前猛地一黑，当视线再度清晰时。 天地已然大变...... 第181章 梦的世界 这是哪儿？ 李薇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此刻竟站在一座光秃秃的低矮丘陵上。 目力所及，是扭曲怪异的丛林，是缓缓流淌的血红河水，是远处连绵起伏的漆黑群峰。 更高处，铅灰色的云层如墨，自中天垂落，形成一道翻滚的云墙。 像一只倒扣的巨碗，圈住了这片诡异的山河。 “咕咚。” 咽了口唾沫，李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想查探一番，可刚一挪动，便觉得下脚黏软，伴有濡湿的滑腻。 她低头，看到脚下菌毯般的地面，紫得发黑、红得妖冶。 几乎同时，一股怪香自鼻腔蔓延进精神。 这香，既像寺庙里清幽的檀香，又似女人身上的脂粉香。 宛如把香烛碾碎后与胭脂混合，出尘和媚俗搅合在一处，让人本能地感到不适。 李薇蹙眉，下意识握紧右手。 可一用力，却握了个空。 她这才意识到，蝉翼软剑不见了，连带着作为剑鞘的腰带和装着玉瓶的腰包也一同消失。 她再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只剩那条浅蓝色的连衣裙...... 什么情况？ 她身子僵住，一时没敢再乱动。 蓦地...... 轰隆隆！ 云幕之中炸开一道沉闷的雷霆，紫黑色的电光闪烁明灭，宏伟的云墙上，恍惚间投映出一道道庞大的影子。 那些影子一闪而逝，像是无数棵环绕着这片天地的、枝杈稀疏的参天巨树。 李薇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心中暗暗戒备。 【我这是被传送了？那人眼里的紫色旋涡是空间通道？】 【不，不对，这里多半不是现实世界。】 【他要有操控空间的本事，哪还会拿顾谨之没辙？直接把人挪到这里，等金光消失不就行了？】 【所以，这里，很可能是个精神空间之类的地方......】 【还有这紫黑紫黑的颜色，怎么那么像大梦菩萨的调调？】 【难道，这人是大梦菩萨派来报复我们的人？老顾也太倒霉了，五选一，先选到他？】 她正思索着，正前方十余米外，紫红色的菌毯上，缓缓凸起一个“脓包”。 脓包越长越高，越长越大，顶部的胞衣终于撕裂、脱落，从中走出一个身形健硕、体毛旺盛的男人，他身上只穿着一套粗布短打的僧衣。 他的脸被一团紫黑色的迷雾遮挡，只露出一个锃亮的光头，和长满了络腮胡子的下颚。 “小姑娘，欢迎，欢迎光临。” 他用一种醇厚好听的声音对李薇说。 李薇吓得后退了半步，心底的戒备提到了最高。 “你是谁？” 僧衣光头双手合十，口诵一声佛号。 “南无大梦菩萨。” 随后才对李薇开口：“你可以称呼我为，‘黑魇尊者’，当然，‘黑魇’先生也可以。” “你就是刚刚那个没脸皮的？”李薇再问。 【妈的，果然是大梦教的人，这下麻烦了。】 黑魇脸上的紫雾凝滞了一瞬，随即笑意不减地回答：“没错。” 李薇趁着说话的空隙，悄悄调动气血，还好，一切正常。 她又唤出系统面板，也还在。 李薇心神稍定，看向光头，又问：“你说你要‘吞’了我，怎么吞？” 黑魇平举起双臂，仰头望天。 倏地！ 一股磅礴无匹的气势自他体内轰然爆发，搅动得天际铅云翻滚。 比刚刚仓库中还要暴烈的风呼啸着，翻卷着，肆虐着！ 以黑魇为中心，大地上的菌毯被剥开，丘陵下的扭曲丛林纷纷倒伏。 “啊！” 李薇惊呼一声，被这股气势压得连连后退，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地，满手都是滑腻的触感。 她想爬起来，可那股沉重的压迫感让她再次滑倒。 【我靠，这气势，是宗师？还是大宗师？】 【反正不是中三阶！】 【尼玛这怎么打？】 李薇在观天镜中可是成就过武仙的，一眼就看出，这人绝不是中三阶！ 至少，在这个世界中，他不是中三阶，而是高阶武者。 她忽然有种哔了狗的感觉，自获得系统以来，心底第一次生出了些许惧意。 “对，对，就是这样。” 黑魇的声音里满是愉悦，兴奋到身体都在战栗，“恐惧，永远都是那么美味。” 他感叹完，倏地向前踏出一步。 李薇头皮一麻，手脚并用地向后蛄蛹了好几米。 “前辈，前辈呀！都是误会，误会啊！” 黑魇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 “你这小姑娘，倒是能屈能伸。” 李薇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讷讷道：“前辈，真是误会，咱们无冤无仇，何苦喊打喊杀啊！” 她嘴上服软，脑子却在疯狂运转，希望能找到破局的法子。 可惜，以她如今的实力底蕴，无论怎么想，也不可能在一位高阶武者手下保住性命。 【悲剧，还真叫我一语成谶了，这回，怕不是要死在所有人前头了。】 她暗暗咬牙，强压着对死亡的恐惧，自我解嘲般想着：【希望我拖延的这些时间，救兵能把老顾带走吧......】 可她刚升起这个念头，黑魇却像是能洞穿人心，温文尔雅地开口： “不要自我感动哦，小姑娘......” “在这里，无论停留多久，外界，都只是一瞬。” 李薇愕然，继而悚然。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这是梦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瞒不过梦的信徒。”黑魇又一次好心地解答。 “前辈......”李薇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开口，“能和解不？” 黑魇放声狂笑，仿佛在纾解积压已久的郁气。 半分多钟后，他才止住笑声，恢复平静。 “和解？晚了。” “从进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咱们俩，注定只有一人能够出去。” 他歪了下脑袋，“不过，我不喜欢猎物轻易认命，我......可以允许你挣扎一下。” 李薇打起精神，手肘撑着黏腻的地面，半坐起身，盯着僧衣男人脸上的紫雾。 “前辈，您说，怎......怎么挣扎？” 她表面乖怂，背地里，却收敛了所有思绪，只留一点念头集中在面板上，集中在物品一栏内。 她打算，先培养一把莲剑出来，再来寻找偷袭的机会。 黑魇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李薇的反应。 他甚至安静的欣赏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这里，是梦的世界，也是神魂的角斗场。” “这里，允许你动用” 黑魇似乎很享受李薇这副恐惧无助的模样。 他甚至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这才迈开步子，在这片紫红色的菌毯上缓缓踱步。 “这里，是梦的世界，也是神魂的角斗场。” 他的声音醇厚温和，像是在介绍自己的庭院。 “胜者，得到一切。” “败者，失去所有。” 他停下脚步，转向李薇，脸上那团紫雾微微涌动。 “我可以告诉你这里的规则，你也可以试着利用规则挣扎挣扎......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前辈，您说......”李薇咽了口吐沫，加点的小手暗暗预备。 “啧啧，在这里，你可以动用自己曾拥有过的任何力量，当然......那份力量，必须是真实存在过的。” 黑魇摊开双臂，语气中充满了施舍般的宽宏。 “怎么样，小姑娘，我是不是很仁慈？”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被我‘吞’掉的猎物，都有这种......嘎？” 蓦地，他的嗓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瞬间失语。 他看到，那个刚刚还跌坐在地，满脸写着“误会”与“求饶”的少女，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 她身上黏腻的污秽消失不见，浅蓝色的连衣裙洁净如初。 她脸上的惊恐与慌乱褪去，只剩下一种俯瞰众生的平静，周身的气势倏然沉凝，深不见底。 他看到少女冷冷瞥了他一眼，那感觉，就像是在看一只路边的蝼蚁。 他看到...... 少女的身躯缓缓漂浮起来，升至半空。 在她的脚下，一片、两片、三片......足足九片晶莹剔透、圣洁无瑕的巨大莲瓣，凭空勾勒、绽放，托住了她的身体。 然后，他看到了光。 无穷无尽的，净化一切的，纯粹的白光！ 那光芒自少女体内迸发，撕裂了铅灰色的云幕，融化了扭曲的丛林，蒸发了血红的河水！ 整个诡异、阴暗的世界，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土崩瓦解！ “什么前辈，我呸！” 少女清冷的声音在崩塌的天地间回响，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蝼蚁！” 下一刻，她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桀桀桀桀桀！” ...... 【深渊精粹：+4320】 第182章 我裤子都...... 帝都，武道联盟附属总医院，icu病房外。 李薇、顾世恒、梁秋实，以及刚刚脱困的曾义等人，将副院长杨建强围在中央，听他讲述顾谨之的伤情。 “......外伤方面，全身四十余撕裂伤，颈部伤势最重，颈动脉险些被完全切断，失血量超过了正常武者的耐受极限。” “内腑多处衰竭，气血透支严重，乐观估计，想恢复基本的行动能力，也要三个月以上。” “最麻烦的，是神魂创伤......” 杨建强扶了扶眼镜，面色凝重，“病人的神魂受到了剧烈冲击，目前处于一种自我保护式的休眠状态。” 顾世恒紧紧抓着妻子梁秋实的手，强行压下心头的忧虑，声音还算平稳：“杨院长，谨之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杨建强摇了摇头，“神魂领域太过复杂，我也给不出具体时间，只能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和......” 他指了指天上，“运气，或天意。” 听着这些话，李薇心里沉甸甸的。 她悄悄后退了一步，避开众人，掏出手机，在灵讯上给云汐发了个消息。 孤舟独钓：云公主，我说，你给的那个药，到底行不行啊？ 孤舟独钓：我明明给老顾塞进去了，为啥一点用都没有？ 对面几乎是秒回。 汐汐大魔王：涅槃造化丹就是这样的。 汐汐大魔王：药力会优先保住性命，然后重塑根基，最后才是恢复伤势，这个过程大概要持续两三个月。 孤舟独钓：神魂伤势能恢复吗？ 汐汐大魔王：当然......你别操心他的伤了，你准备准备，该去西疆了。 孤舟独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tnnd，说好的支援呢？ ...... 汐汐大魔王：看在你救了顾谨之的份上，我再给你加十万。 孤舟独钓：把卡准备好...... 她正低头发着消息，感觉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耳畔传来曾义无精打采的声音。 “嫂子，阿姨看着你呢。” 李薇赶忙收起手机，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正好撞上梁秋实那双红彤彤的眸子。 梁秋实的嘴唇嗫嚅了一下，用一种很低的声音说：“谢谢你，救了谨之。” 话音未落，她忽然上前一步，猛地将李薇搂进怀里，纤瘦的身躯抑制不住地一阵阵颤抖。 李薇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反手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慰。 等梁秋实的情绪渐渐平复，松开李薇后，一旁的顾世恒也走了过来，语气无比诚恳：“阿雪，谨之能娶到你，是他的福分。” 说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神情中流露出一丝疲惫与沉重，“可惜，如今的顾家......” 他似有话说，却张不开口，神情倏然变得沉凝。 “恒哥，我来说吧。” 梁秋实拍了拍丈夫的手臂，这才转向李薇，“跟我去外面走走。” 说完，她便当先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李薇赶忙跟上，心里却是一阵按捺不住的激动。 【终于要让我去西疆了吗？】 【哎呀，顾叔叔就是太客气，这有啥不好意思说的？】 【卧槽，好激动啊！】 ...... 夜深人静，病房楼下的小花园，早已空无一人。 梁秋实挑了处仍有灯光笼罩的凉亭，走了进去，并示意李薇跟上。 待两人在石桌边坐定，梁秋实缓缓开口。 “你爸爸的意思是，让你和谨之离婚......” “啥？？？” 李薇“腾”地一下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我裤子都......咳咳，不是说好了，我替顾谨之去西疆吗？怎么又成离婚了？” “不是，您之前摆烂也就罢了，怎么现在您还在摆啊？您这是摆烂摆上瘾了吗？” 梁秋实：？？？ 这位自诩养气功夫了得，家教修养处处完美的贵妇人，此时有点破防。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好处都给你了，还不用你去拼命，怎么反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她梁秋实这是给儿子找了个什么大聪明？ 怎么她和李薇的脑回路就一点儿都对不上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两口气，三口气......到底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李薇！” 嘭！ 她猛地一拍石桌，发出一声闷响。 “你爸爸也是为你好！怎么，战场是什么好地方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出了意外，你弟弟怎么办？干妈会不会伤心？谨......谨之呢，他要如何自处？” 梁秋实一连串的质问，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李薇身上，让她瞬间沉默了下来。 说出这些话后，梁秋实也渐渐冷静下来，看着呆愣愣站在那里的李薇，心头又有些不忍。 “你的天资，不该被浪费在战场上，先前，是我执迷了......对不起......李薇......” “你弟弟的病，我会继续让人医治，不过恢复你身份的事情，就要交给我干妈了。” “你回江家后，她会帮你安排好一切。” 李薇抿了抿唇，重新看向梁秋实的眼睛，问：“那你们呢？顾谨之如果不去参军，又没人替他，顾家会怎么样？” 梁秋实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也不会怎么样。” 李薇就那么盯着她，不依不饶，“不会怎么样的话，为什么要让我们离婚？您当我傻？” 梁秋实噎住了。 她沉默了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如实说：“无非是失去武道联盟的资源倾斜，失去联盟创始家族的身份，都是些外物和虚名，无妨。” “真这么简单，您用得着让我回江家避难？”李薇毫不犹豫地揭穿了她的遮掩。 梁秋实没想到李薇能猜到，离婚是为了让她避难...... 她闭了闭凤眸，伸出手，抓住李薇微凉的小手。 “这些事情，你不用管。” “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变强，变强，再变强！” “知道吗？” 李薇没吭声，因为大概猜到了顾世恒的打算。 俗话说，一鲸落，而万物生。 顾家若因违背《动员法案》，失去了武道联盟的庇护。 那么，不知会有多少闻到血腥味儿的势力，扑上来分食这块肥肉。 至于顾谨之情况特殊，联盟能否通融？ 呵呵，怎么可能？ 若是通融了顾家，那要不要通融别家？ 什么叫情况特殊？重伤特殊的话，生病算不算特殊？ 生病算的话，心理疾病算不算？ 法案一旦不能被严格执行，很快就会沦为彻头彻尾的笑柄。 所以，顾世恒才想将她从顾家这艘即将倾覆的破船里摘出去。 【他难道不知道，有我这个大圆满在，顾家能避免很多麻烦吗？】 【这是，不想拖累我？】 【顾家男人怎么都这么拧巴？】 想通这些，李薇有些感慨，有些沉重，有些感动，也有些意志更加坚定。 【想变强？还有什么地方，比西疆战场更快？】 【要是错过顾家这个村儿，我去哪再找下个店？】 【难道再找个跳板嫁一次？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江雪的深情人设，可只在顾谨之这一棵树上生效......】 梁秋实见李薇神情变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手上力道不禁加重了几分。 她想着icu中，身上几乎没一块好肉，躺在那里宛如一具破烂尸体的儿子。 想着顾家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即将面对的事情。 在伤心悲痛的同时，在忐忑忧虑的同时...... 她的心底深处，竟升起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样......或许也挺好。 谁都不用为谁去上战场，两个孩子，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将来若有一天，顾家解决了一切麻烦，且他们仍旧有情，便让谨之再娶一次。 到那时，娶的便是李薇，而非江雪...... 第183章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李薇坚定拒绝了关于离婚的提议，但没再张口闭口的说自己要替顾谨之去西疆。 因为她发现，梁阿姨跳反后，貌似，整个顾家，已经成了她参军路上最大的阻力。 看来这事儿，还得找云汐。 那姑娘主意正，行动力强，够狠，比优柔寡断的梁秋实靠谱多了。 顾家这边，只能先演着。 装深情，死活不离，能蒙混一时是一时。 至于梁秋实会不会掀她的老底儿，李薇觉得，应该不至于。 她来劝自己离婚，多半有顾世恒和顾立同的压力在里面。 在这件事里，她大概是个中立派。 再不济，也是个暂时站在顾世恒和顾立同那边的骑墙派。 想到这里，李薇垂下眼帘，直接装死。 梁秋实看着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没再劝。 ......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icu病房外。 梁秋实走到丈夫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顾世恒看向李薇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里面有感动，有愧疚，有期盼，有忧虑...... 李薇察觉到，便宜公公几次想走过来，说些什么。 一见这种情况，她立即摆出了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根本不给顾世恒开口的机会。 等到午夜，梁秋实让众人先回去休息，她留下守夜。 李薇本想一起，却被众人轮番劝说，只得从善如流，返回顾园。 躺在小楼那张熟悉的大床上，嗅着身旁残留的白檀清香，李薇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本以为，参军在即，自己该是兴奋的。 可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顾谨之浑身是血，濒死昏迷的惨状。 一股子强烈的负罪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不是说照见真我，就不会被外物动摇吗？】 【我这真我，是批发市场淘换来的吗？怎么感觉了掺水？】 难受的狠了，她便在心里反复念叨。 【我是在救他、我是在救他、我是在救他......】 如此自我麻痹后，总算在天亮前，勉强睡了一会儿。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后，李薇本想再去医院看看。 却见长居在老宅的顾立同，竟带着顾谨文和顾谨仪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本该在医院守着儿子的梁秋实。 当李薇被叫到主楼客厅，看到顾家老中青三代人齐聚一堂时，她心里咯噔一下，顿感不妙。 果然。 顾立同呷了口茶，慢悠悠地开了口，说的还是那件事。 “丫头，和谨之离婚吧。”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一股无形的气势笼罩了整个客厅，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顾世恒也在一旁帮腔，“阿雪，这是为了你好，顾家不能拖累你。” 梁秋实与顾谨文，则像两尊雕塑，面无表情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只有顾谨仪，大眼睛里水汽氤氲，小嘴瘪着，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李薇心里“我艹”了一声。 参军的事，只剩临门一脚了。 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同意离婚？ 她对经验......咳咳，她对顾谨之的“爱”是如此的深沉！ 让她离婚？ 没门儿！ 李薇坐在那儿，眼一闭，脖子一梗。 无论顾立同和顾世恒怎么说，她就是两个字。 “不离！” 再逼急了，她前两天看肥皂剧的经验便派上了用场。 只见她鼻子一吸，眼眶一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死样子。 如此僵持了半个多小时，顾家两位大家长终于败下阵来。 顾立同重重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谨之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啊......” 老爷子话音刚落。 一直紧绷着身体的顾谨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像只投怀的乳燕，猛地扑进李薇怀里，把头埋在她胸口，一边抽噎，一边拿小脸蹭来蹭去。 李薇被她蹭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一阵手忙脚乱的安抚后，客厅里的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顾立同清了清嗓子，宣布道： “等谨之病情稳定后，咱们就搬去东溟，不在帝都讨人嫌了。” 接着，便是一系列的安排与布置。 看着老爷子指挥若定的样子，似乎心中早有定计。 李薇震惊于顾立同的壮士断腕，看样子，顾家是想去东溟，跟梁家抱团取暖了...... 想想也是，此举，或许顾家是当下最好的出路。 当然，前提是，没有李薇这个变数的话。 腻在李薇身边的顾谨仪对长辈们的讨论没有兴趣，她扯了扯李薇的衣角，悄悄喊了声，“嫂子......” 见李薇的注意力转过来，她赶忙掏出自己粉嘟嘟的可爱手机，点开相册递给李薇看。 照片上，是一栋沐浴在晨光下的海滨别墅，白墙蓝顶，静静伫立在金色的沙滩与蔚蓝的大海之间。 美得如同幻梦。 顾谨仪继续划动屏幕，一张张翻动着照片，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精致得宛如画作。 “嫂子，这是我外公送我的生日礼物，等我们去了东溟，我就把它送给你和大哥！” “你们住在这里，肯定会很开心的！” 小姑娘的声音又软又甜，仿佛裹着蜜糖。 她描绘的未来，让李薇都不禁有些向往。 是啊，谁又不喜欢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呢？ 可惜，这样的生活，李薇也只能想想而已。 西疆战场上，海量的经验值在向她招手。 李薇要是不去刷，能难受死她。 就像以前玩魔兽，连等级都没练满，搞什么钓鱼考古，谈什么成就幻化？ ...... 这场家庭会议结束后，整个顾家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梁秋实负责清点整合家族产业，顾世恒负责联络人脉，合纵连横，为搬迁争取时间。 顾立同则返回老宅，守着昏迷不醒的顾训璋，并为挪动这位武仙做准备。 医院那边，由李薇带着顾谨文和顾谨仪轮流照看。 ...... 二十七日下午，燕山深处的空间震荡渐渐平息，事后证明是虚惊一场。 高阶强者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李薇也接到了江心月的电话，心里一块石头落下。 至于自己的打算，李薇如实说了，并希望她暂时对顾家保密。 江心月似乎并不意外。 “路是自己走的，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她如是说。 ...... 到了二十八日上午，云汐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代服役最重要的证明，顾谨之的伤情鉴定书和医院的证明书，终于办好了。 而且，这两份文件，是云汐动用关系，偷偷办出来的，根本没有惊动顾家。 李薇立刻把曾义抓来当壮丁，替自己守着医院。 她则迅速赶往两人之前见面的那家咖啡馆。 拿到厚厚一沓纸质文件和一个数据储存卡后，看着一脸热切的云汐，李薇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连涅槃造化丹都敢给个外人，之前为什么不动用云家的力量，直接保下老顾？” 云汐露出一丝无奈，“我爷爷......可以容忍我动用自己的人脉，但绝不允许云家的势力，直接干涉这件事。” 【哈？有区别吗？】 【云剑仙这是什么神仙脑回路？】 李薇听得一头雾水，但也懒得深究。 反正，东西到手了，她就要跟帝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拜拜了。 告别云汐后，她偷偷返回顾园。 为了保密，这次出行，她甚至没让顾妍接送，全程跑路加网约车。 在小楼主卧里，李薇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两人的结婚证。 然后，她把所有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一个大号挎包，装作回来拿东西的样子，低调的离开顾园。 ----------------- 二十八日，下午两点。 李薇独自一人，来到了武道联盟帝都分部。 ============ 感谢鲸鱼大佬的“大神之证”！！！ 另外，今天只有两章了，作者菌的腱鞘炎犯了，左手疼的没法动。 昨天试了试语音输入，可这种方法一点灵感都没有，所以这两章是一指禅打出来的。 作者菌很想标榜，手腕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连续爆更累出来的。 咳咳，其实吧，是写书前那些年，疯狂打游戏搞的，哈哈哈哈。 估计得等手腕恢复才能三更了。 最后，帝都篇马上结束，按照作者菌做的章纲，大概在187章前后完结，之后进入西疆部分。 第184章 最高难度 武道联盟帝都分部，军事协调办，主任办公室。 李薇与黄磊大眼瞪小眼，已经快十分钟了。 至于这间办公室原本的主人？ 此刻正缩在饮水机旁，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随时等候着镇守使大人的召唤。 终于，害怕夜长梦多的李薇先坐不住了。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神情肃穆。 “您就说，批不批吧！” 黄磊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认真的？” 李薇重重点头，那副神态，宛如即将奔赴刑场的英烈。 “当然是认真的！” “我......” 黄磊有一肚子脏话想骂出口，可话到嘴边，又因顾及身份，给憋了回去。 但他越想越是来气，气到宗师级强者的肉身都有些顶不住了。 他捂着胸口，急促地喘了几口粗气，试图劝说。 “上战场可不是儿戏，你再怎么爱那个顾家小子，也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吧？” 李薇回忆着云汐的某些神态举止，依靠武者对身体的精准掌控力，惟妙惟肖地模仿了出来。 “我不希望，谨之哥哥醒来后，却发现，自己的家没了......” 话音落下，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一股癫癫的感觉。 黄磊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满脸都是问号。 嘶——！ 这还是他印象里那个爱笑爱装、没个正形的江雪吗？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等等，她额头上......上次见面时，不是只有一瓣莲花印记吗？ 怎么现在又多了两瓣？ 这是......又进阶了？ 黄磊死死盯着李薇光洁饱满的额头，又感应了一番她身上的气血波动，表情有点精彩。 “你这莲花，怎么回事儿？” 李薇暗道一声不妙，来之前，怎么就忘了去理发店剪个长刘海呢？ 她呵呵干笑两声，试图蒙混过关。 “我这不是感觉一瓣莲花不够帅气，所以特地去定做了两瓣一模一样的小粘贴，嘿嘿......” 嘭！ 黄磊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怒气上涌。 “你当我感觉不到你的气血波动吗？你说谎话都不打草稿的吗？” 嘭！ 李薇也学着他的样子，猛地一拍桌子，心一横，声音比黄磊还要响亮。 “黄镇守，废话少说，您就说，我准备的这些材料，符不符合《动员法案》关于代服役部分的规定吧？” “如果符合，您就赶紧签字，如果哪里有问题，您指出来，我立即去改” 黄磊被她这一通抢白给噎住了。 他忍不住低下头，看向桌上被整齐排成一溜的各种文件。 原服役人员的《伤情鉴定报告》，一式两份，外加一个存有电子版的数据储存卡。 所在医院院长、分管副院长、主治医师三人共同签字的《医疗状况证明书》。 代服役人员与原服役人员的《结婚证》复印件及原件。 李薇刚刚填写的《申请人基础身份及背景调查授权书》。 代服役人员的《医疗检查报告》。 代服役人员的《心理状态评估报告》。 等等等等...... 材料齐全，手续规范，流程正当，挑不出半点毛病。 可正因为挑不出毛病，黄磊才觉得头大如斗。 李薇这种级别的天骄，如果按照正常流程申请入伍，申请报告百分之百会被驳回。 沈瑶池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西疆死亡防线是什么地方？ 高阶互相威慑牵制，中、低阶的厮杀惨烈如同血肉磨坊。 李薇跑去凑什么热闹？ 好好修炼不香吗？ 这姑娘从一阶升三阶用了多久？ 一个月？或许更短...... 反正黄磊都有些麻了，要是现在有人告诉他，李薇是“近道之体”，他觉得自己都能平静接受。 至于大圆满93，谁还信，谁就是哈皮。 就她这坐火箭一样的进阶速度，安安稳稳地待在帝都，老老实实地学习修炼，它不香吗？ 爱情，真的能让人盲目到这种地步？ 如此不珍惜自己的天赋，大局观何在？ 理性的思维何在？ 脑子何在啊？！ 黄磊胸口又是一阵发闷，他发掘出这么一个顶级天骄容易吗？ 这才高兴了不到一个月，就给他整了这么一出...... 偏偏，《动员法案》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头顶，武道联盟自己制定的规则，总不能自己带头去破坏吧。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那就是......把锅甩出去。 他瞥了一眼对面抓耳挠腮，没一点正形的李薇，冷笑着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五六秒后，电话接通。 李薇当即精神一振，悄悄竖起了耳朵。 黄磊瞧见她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干脆按下了免提键。 “黄磊，什么事？” 一个古井无波的青年男声自听筒中传来。 黄磊微微躬身，态度恭敬。 “有件棘手的事情，需要理事长您来决断。” 【理事长？剑仙？云汐的爷爷？】 李薇顿时愣住，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明白，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到了。 云生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说。” 黄磊当即将李薇想要代替顾谨之，前往西疆防卫军服役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最后补充道： “理事长，她的情况，您是清楚的。” “我的意见是，不予批准......但......” “法案的权威性与公信力，大于个人的好恶。”云生直接打断了黄磊的话。 接着，他似乎斟酌了片刻，才继续开口。 “给她安排最高难度的问心测试，若能通过，就让她去。” “若是通不过......就让她老老实实去青云上学。” “可......” 黄磊还想再争取一下，手机里却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看向正在偷笑的李薇，没好气地开口。 “笑，还笑，真上了战场，有你哭的时候！” “还有，别高兴得太早，懂不懂‘最高难度’这四个字的含金量啊？” “《动员法案》出台后的这三十年，申请代服役的人里，就没几个能通过的！” 李薇闻言，心头不禁一紧。 代服役有问心这个流程，她是知道的。 主要是为了防止权贵们强迫他人，替自家子弟送死。 可没听说过问心测试还有难易之分啊...... 刚刚云生说什么“最高难度”，她光顾着乐了，没往心里去。 此时被黄磊一强调，她有点挠头。 也不知道这“最高难度”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都胜利在望了，别搞啊喂......】 第185章 问心与玉牌 全封闭的房间内，只有一面幽暗的单向玻璃，看上去像是一间审讯室。 李薇在正中间的凳子上，已经枯坐了一个小时，手心微微冒汗。 她倒不是怕别的，就怕这所谓的“问心测试”，会出现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比如，“你是不是真的爱慕顾谨之”之类的。 这样的问题，她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浑身汗毛忽然耸立，一股强烈的，“被注视感”袭来。 紧接着，空旷的房间内响起一道悦耳的女声。 “江小姐，测试即将开始，您准备好了吗？” 李薇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 “准备好了。”她的表情尽量自然。 “好的。”女声收起了刚才的轻快，变得低沉严肃，“对于接下来的问题，您只需要回答是或者否，不要进行任何多余的解释或赘述，听明白了吗？” 李薇无声地点了下头，她相信自己的动作能被看到。 ...... 安静持续了数秒。 这次响起的，是一个低沉、威严，还夹杂着莫名烦躁的男音。 “江雪，你是否完全理解代服役行为意味着什么？” “是。” 李薇沉静回答，听到第一个问题后，紧绷的心弦略微松弛。 【还好，不是什么爱不爱的问题，万幸万幸。】 大概过了两三秒，那个男音继续发问。 “江雪，你申请代替顾谨之服役，是否完全出于你的自由意志？” 这一次，他在“顾谨之”三个字上，咬得特别重，似有怨气。 李薇没有多想，干脆地答道：“是。” 第二个问题结束，沉默持续了近十秒，第三个问题才姗姗来迟。 男音好像变得更加焦虑，语速却刻意压得很慢。 “是否有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包括但不限于武力、绑架、伤害、毁谤、揭露隐私、威胁亲友等，强迫或逼迫你提出代服役申请？” 李薇缓慢摇头。 “否。” 她心里不禁感叹，这流程还真够严谨的。 【怪不得之前问云汐，是不是要拿李诚威胁我时，她说自己没那么蠢......】 【有这套问心流程在，强迫的手段根本行不通。】 她的情绪更加放松，甚至开始发散思维，考虑起了代服役人员的权益保障问题。 就在这时，男音问出了第四个问题。 “江雪，你是否因为感受到来自任何个人、组织、机构或环境的巨大压力，如道德绑架、舆论压力、家族期望等，而觉得自己‘不得不’申请代服役？” 【依旧与“爱情”无关，还好......】 “否。”李薇暗自庆幸，回答干脆。 这个问题结束后，沉默的时间变得更长了。 过了约莫两三分钟，先前那道悦耳的女声再度传来。 “江小姐，按照正常流程，问心测试到此就结束了。” “但，依照理事长的要求，您还需要再回答两个问题。” “请问，您是否有异议？” “我要是说有呢？”李薇忍不住皮了一下。 女音安静了几秒，用公事公办的腔调回应：“那就只能遗憾地宣布，您没能通过本次测试了。” 李薇耸了耸肩，“那你还问我有没有异议？行了行了，赶紧问吧。” 十秒钟后，那个烦躁的男音再次响起，第五个问题到来。 “江雪，是否有人承诺或已经给予你任何物质利益，如金钱、房产、资源、稀有物品、提升力量的药物或功法等，作为你申请代役的交换条件？” 李薇听到这个问题，头皮猛地一麻，大脑飞速运转。 【我艹，这问题可太要命了！】 【99%的代服役，不都是利益交换吗？怪不得黄镇守说最高难度没几个人能通过......】 【nnd，我这也是利益交换啊，梁阿姨和云汐都给了东西......】 【唉？等等，不对。】 【我怎么会是利益交换？我本来就想去西疆刷经验，她们给的东西，充其量算是赞助和补贴，又不是我去西疆的前提条件！】 想通了这一点，李薇的腰杆瞬间挺直，安然回答：“否！” 这次，房间内安静了很久。 但她没敢动，因为，身上那种被打量，被审视的感觉始终存在。 她甚至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敏感位置，以抵御那种，仿佛被完全看穿的不适感。 无所适从之下，李薇在心里默默数秒，分散注意力。 当低沉男音再度响起时，时间已过了六七分钟。 “江雪......” 最后一个问题，男音变得干涩，还带着浓浓的不甘心。 但他终究问了出来。 “是否有人承诺或已经给予你任何非物质利益或特殊机会，如地位、名誉、加入特定组织、解决个人恩怨、免除债务或惩罚、未来关照等，作为你申请代服役的交换条件？” 李薇的回答迅速，且轻松。 “否。” ----------------- 半小时后，黄磊顶着一张便秘脸，将带着口罩，衣着低调，肩上还扛着个大号挎包的李薇送到了大楼偏门。 他眯着眼，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你说你，唉——！” “进了顾家这个火坑，有什么好的？爱情就那么重要？” “还不如嫁给我儿子......” 李薇赶紧做出一个捂耳朵的动作。 “行啦行啦，黄镇守，您就别叨叨了，这都第几遍了？” “我去西疆那是干大事的，又不是去送死！” 接着，她话锋一转，八卦兮兮地问： “刚刚向我提问的是谁啊？怎么感觉他说话的时候，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还有，你们怎么确定我话里的真假？是那单向玻璃后面藏着测谎仪吗？” 黄磊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向你提问的，是一位大宗师，他就坐在单向玻璃的另一边。” “也不需要什么测谎仪，你话里的真假，大宗师自然可以分辨。” “至于为什么气急败坏？呵呵，因为啊，这位大宗师，是青云武大的校长。” “自家好不容易挖到个顶级天骄，还没入学呢，就要替一个毕了业的臭小子上战场。” “换你，你会不会气急败坏啊？” 李薇咽了口唾沫，往四周看了一圈，忍不住问：“人走了没？” 她还真怕校长大人不讲武德，直接给她抓回去。 “别担心，已经走了，”黄磊莫名好笑，还不忘叮嘱，“你的申请，军方复核大概要两天，然后，九月一日就得出发，挺紧的......” 他沉默片刻，接着道：“回去好好陪陪家人吧。” 李薇点了点头，挥挥手，准备离开。 “等等！”黄磊蓦地叫住了他，纠结了一下，才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到李薇手心。 李薇摊手一看，竟是块硬币大小的扇形玉牌。 它的造型古朴，玉质莹润，不像现代工业的产物。 再细看，其两侧的截断面上，竟还有着细细的卡槽。 仿佛，它只是某个完整玉器的一部分。 “这是？”李薇问。 黄磊意味深长道：“你就当是个护身符，算我送给你的心意吧，别丢了，很灵。” 李薇抿唇，郑重点了点头，“黄镇守，谢谢！” 第186章 却道海棠依旧 8月29日下午，李薇回了趟江家，看望江心月，同时道别。 这一次，江心月的话很少。 李薇展示了自己的三瓣莲花，还侃了些未来畅想。 她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江心月也只是偶尔应付一句，大多数时候都沉默着。 说着说着，李薇也说不下去了。 两人各自发呆，很久很久。 直到西边的太阳染红了天际，最后一丝余晖也即将隐没，李薇才站起身。 “天晚了，我该走了。” 她准备告辞。 “过来。” 江心月忽然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向李薇招了招手。 李薇连忙凑了过去，半蹲在她身前。 一只温热的手掌覆过来，轻轻的，缓缓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江心月的声音有些飘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初见你时，也是在这里，那时只觉得你闹腾，就想着，赶紧把你打发走，我也能清净些......” “可怎地才见了那么几次，却感觉，你就像是，从小长在我身边似得？” 话音未落，李薇便被一股力量拉了过去，紧紧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肩膀处，很快传来一阵湿热。 李薇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也慢慢放松下来，她反手抱住江心月，脸颊贴着她的肩头。 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宁，包裹了她。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如果时间能停在这里，似乎也挺好。 ----------------- 8月30日上午，李薇接到了华国军方的电话。 要求她下午两点，带好个人证件，前往帝都军事联络处(兴国路33号)办理入伍手续并领取军服等物品。 李薇再次把曾义拉了壮丁，让他在icu外守着，有情况打电话。 她则戴好口罩和墨镜，随便找了个箱包店，买了个拉杆箱，匆匆赶往联络处。 入伍的流程比想象中的要复杂。 拍照、录入指纹、填写各种表格，还有各种体测，问询等等。 还好有位赵姓女军官全程引导，一路走下来，还算顺利。 唯一令李薇感到别扭的是，围观的人实在是有些多。 显然都是听说，李薇要来“代夫从军”，纷纷惊叹，这世界还是有真爱的。 江雪与顾谨之的“爱情故事”，在天机网上一直很有热度，没人怀疑李薇的动机，只感动于她的“真情”。 其中有几个女兵，看向李薇的表情特别复杂，眼眶都红了。 实战考核的时候，联络处工作人员，除了关键岗位的，其他人几乎全聚到了训练场。 这一幕，搞得负责考核的三阶考官非常无奈，总感觉自己像是只猴。 还好，他的猴不需要当太久。 “开始”的广播尾音未消，一把训练剑已经拍在了他的颈侧。 考官白眼一翻，倒头就“睡”。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 训练场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联络处的总负责人，一位张姓中校转头就跑，脸上夹杂着兴奋与忧虑，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办完了所有手续，李薇拖着拉杆箱离开。 此时，里面已经多了四套军常服，对应的肩章，军官证等物品。 真正的作战服、甲具、武器、药品物资等，则要到了西疆再行领取。 ----------------- 傍晚时分，她来到熟悉的咖啡馆。 云汐已经在老位置等着了，看到李薇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怎么样？” 李薇掏出军官证，在桌上轻轻一拍。 云汐拿起证件翻看了几眼，点了点头，从包里取出一张灰黑色的卡片，推到李薇面前。 李薇接过卡片，拿回军官证。 “合作愉快。” 她拖起箱子，转身就走。 “李薇！”云汐忽然叫住了她。 李薇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再回来，还是江雪吗？”云汐问。 “谁知道......”李薇嘟哝一句，推门而去。 夕阳西下，长街如昔。 她很快消失于人群，只留给云汐一个潇洒的背影。 ----------------- 顾家在医院里提前预定了一间特需病房，带套间的那种。 守在医院的人，平时就在里面休息。 顾谨之如果从icu中转出来，则可以直接入住。 李薇便把拉杆箱放到了病房的衣柜里，整个人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大脑有些放空。 无数的人，无数的事儿，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掠过。 点点滴滴的，似乎印象很深刻，却又带着些虚幻迷蒙。 仿佛，这些记忆，只是一场电影，一段梦境。 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只知道，窗外的昏黄变得漆黑...... 漆黑又泛起鱼白。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纷繁的思绪渐渐沉淀，整个人透着一股雨后初晴般的宁静。 ...... 曾义推门进来时，恰好看见端坐在外间的李薇。 他有些晃神，定定地看着。 总感觉这位嫂子，有哪里不一样了。 可细细思索，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挠了挠大红鸡冠头，见李薇看过来，连忙抛去杂念。 “嫂子，大之哥出icu了。”李薇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站起身。 “醒了吗？” 曾义把病房门推开，身体让开通道，这才有些低落地说：“没呢......不过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病床滚轮声由远及近。 很快，一张病床，被几个医生和护士合力推了进来。 顾谨之就躺在上面，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各种监护仪器仍旧连在他身体各处，偶尔发出“滴滴”的电子音。 顾谨文和顾谨仪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眼圈发红。 在后面，还有两个眼熟的、神色凝重的男青年，与曾义一样，都是顾谨之的好朋友。 医护们直接将顾谨之推入里间病房，李薇迈步跟了进去。 经过一番严谨有序的交接和叮嘱，医护人员退了出去。 李薇搬了个圆凳，坐在病床边。 看着顾谨之稍稍塌陷的脸颊，看着他手背上扎着的针管，看着他苍白的面容。 她仿佛神游，一言不发。 曾义瞧见这副景象，悄悄在两个好兄弟的屁股上分别踹了一脚，用眼神把人赶了出去。 接着，他又一手一个，搂住顾家两小只的肩膀，半拖半拽地出了里间，顺手关上了门。 咔嚓一声轻响。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李薇仍旧没有动，静静地坐在那里。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 她闭上眼，复又睁开。 她把凳子往床头挪了挪，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你知道吗？” 她的声音很低，很缓，像是怕被人听到，又像是怕把人吵醒。 “前几天，我都有点动摇了。” “想着，要不干脆不去西疆了，就这么跟着顾家，跟着......你，搬去东溟。” “毕竟，海滨别墅呢，我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住过......” “安河武大那边，我还能以李薇的身份去报到。” “平时就混混日子，到了关键时刻，我带着这个垃圾武大，包揽新生赛和交流赛双冠，惊爆一地眼球，收获漫天赞誉......你说，这多有意思？” “而且，以我的本事，学校的课也不用去上，大部分时间，都可以住在那么漂亮的海滨别墅里......” 她像是想到什么，声音变得舒缓，带着畅想。 “对了，还要把李诚那小子接过去，每天都可以打弟弟玩儿......” “而且，我们的武者等级都不高，用不着承担太多责任，甚至可以学你爸妈那样，慢慢修炼到中阶，活得久一点，就好了。” “然后......” 说到这里，李薇的视线变得朦胧，声音微微哽咽。 “我可以试试，看看时间长了，能不能......真的喜欢上你......” “至于救世什么的，我攒了四十多万贡献点，全拿来培养李诚，让他去好了......反正这小孩臭屁臭屁的，一看就像个主角......” “......至少，比我像......”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那张灰黑色的卡片，塞进顾谨之没有输液的那只手里。 可他的手冰凉，指节无力，根本握不住。 她想了想，还是把卡片拿了回来。 “不行，还是给你妈吧，里面还有李诚的一半呢，不能都给你......” 她把卡片重新揣回兜里，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自顾自地继续。 “结婚那天，我唱的那首歌，太阴间了。” “要不，我再给你唱一首吧，就当......就当是告别了。” 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房间里只有监护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你不吭声，我就当你同意了哈。” 第187章 我要去世界的尽头 十多分钟前，外间。 顾谨文、顾谨仪、外加曾义三人，或坐或站，没一个人有心思说话，气氛沉闷得能拧出水来。 直到，外间房门被推开，梁秋实拖着一个拉杆箱走了进来。 曾义见到来人，赶忙迎过去，接过了箱子。 “阿姨，这是？” 梁秋实脸上带着倦色，“昨天听医生说，谨之今天差不多就能转出icu，我提前给他准备了些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 她环视一圈，目光落在紧闭的里间房门上，压低了声音。 “怎么都在外面？里面......是谨之和阿雪？” 曾义闷闷地点了下头，转身拉开外间衣柜的门，准备把箱子放进去。 可柜门一开，他却愣住了。 里面已经安安静靜地躺着另一个拉杆箱。 他这几天一直在这边休息，从没见过这个箱子，忍不住“咦”了一声。 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顾谨仪好奇地问：“这是谁的箱子？” 没人能回答。 顾谨文猜测：“会不会是嫂子的？” “嫂子往这儿放箱子做什么？”顾谨仪随口反驳。 这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曾义。 他忽然想起这几天李薇频频叫他来顶班的异常举动。 又想起不久前，顾谨之跟他提过的，关于李薇身份的怀疑，以及...... 他看了眼梁秋实，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脸色一变，猛地伸手就要去开那个陌生的箱子。 “曾大哥！” 顾谨仪一把拦住了他。 “如果箱子真是嫂子的，你不能随便打开！” 梁秋实看着这一幕，再联想到李薇先前那决绝的态度，也想到了某种可能。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伸手拦下女儿，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 “小义，打开它。” 曾义不再犹豫，将箱子拖出来，放到了外间的茶几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拨开了卡扣。 箱盖弹开。 刹那间，里面的东西，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叠放整齐的军服，崭新的肩章，还有一本深红色的军官证。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梁秋实捂住胸口，身子晃了晃，好半天才稳住。 她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那本军官证。 指尖抚过硬质的封面，缓缓打开。 照片上的，是李薇...... 她颤抖的指尖在“江雪”两个字上摩挲，又缓缓滑到下面的发证日期。 新纪元216年8月30日...... 就是昨天。 其他人看到这些东西，哪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李薇，竟然瞒着所有人，代替顾谨之去参军了。 她用这种最惨烈的方式，保全了顾家。 “说好，说好一起......去东溟的......” 顾谨仪嘴一瘪，再也忍不住，就要大哭着冲向里间。 顾谨文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妹妹的嘴，死死将她抱在怀里。 曾义双拳紧攥，指节发白，猛地拿头撞向墙壁，却又拼命压抑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里，夹杂着他压抑不住的呜咽。 “大之哥要是醒了......我怎么跟他交代......他得多难受......” 另外两个青年同样呆立原地，面色茫然，像是被抽走了魂。 就在这时，一道低缓的，带着些许沙哑的歌声，从里间的门缝中隐约传来。 这歌声仿佛带着奇特的魔力，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下意识地，一步步向着那扇门靠近。 ...... “～我知道没有下次再见吧～” “～归途的风一直刮～” ...... 顾谨仪扒拉开顾谨文的手，哽咽低呼：“呜......是......嫂子在......唱歌？” “嘘！” 顾谨文将食指压在唇上，示意她安静。 ...... “～世间有多少细小如麻～” “～像一场大梦无他～” ...... 梁秋实猛地捂住嘴，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 她想起了沐兰别院的初见，想起了那个谎言的开端。 如今想来，何尝不是大梦一场。 这一刻，她真的，后悔了...... ...... “～我也想能陪你一起走啊～” “～直到这世界崩塌～” ...... 曾义听到这一句，再也撑不住，靠着墙缓缓滑坐到地上，泪流满面。 他像是在梦呓，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 “～可是啊走过长夜的你～” “～不再需要被牵挂～” ...... 里间。 李薇哼着这首前世听过的歌，起初确实有些伤感。 可唱着唱着，她忽然想起了卧室里那个“橘子”，想到了这首歌的出处，以及歌曲背后的故事。 她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就明朗起来，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得意。 这种心态的转变，直接反映在了接下来的副歌部分。 她的声音不再沙哑，不再沉郁。 ...... “～我要去世界的尽头～” “～留下你向梦的出口～” “～别回头尽管往前走～” “～就算终点没有人为你等候～” ...... 她一边唱，一边还用手指轻轻拍着顾谨之的手背，心里更是得意洋洋。 【老顾啊，听见没，爸爸就是你的南河，你就是爸爸的参宿啊】 【将来爸爸成了武仙，一定回头提携你小子。】 ...... “～我会在另一个时空～” “～化作自由的清风～” “～也请你要忘记我～” “～就当是昨夜的梦～” ...... 【咳，老顾，歌词儿是这么写的，我姑且这么一唱，你可别真把我忘了。】 【一定要记住，娘娘的恩情，还不完啊！】 还不等李薇唱到第二段...... 嘭！ 一声巨响，里间的房门被猛地撞开。 一群哭成了大花脸的人冲了进来。 顾谨仪跑在最前头，一头扑进李薇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哭喊着： “我不要......大哥忘了嫂子......呜呜~我要大哥跟~呜~嗝~嫂子......永远在一起！” “我也不要......嫂子......呜呜呜......去另一个~嗝~世界！我要嫂子......好好活着！嫂子你答应我......嗝~好不好！” 李薇有点懵。 她看着这群人，连一向端庄自持的梁秋实都满面泪痕，顿时有些尴尬。 她能说，她真没想死，就是去西疆升个级，大家不用这么激动吗？ 不过，既然大家都误会了，李薇也不介意他们多感动感动。 毕竟，自己确实是捞了老顾一把，受他们感激，也是应该的。 只是，总有人喜欢在这种时候破坏气氛。 曾义一抽一抽地挪了过来，顶着两个红肿的核桃眼，满脸都是感动与不解。 “嫂子，我是挺感动哈，但......为啥，我觉得，你这歌儿，像是唱给儿子的？” 李薇：“......” 该说不说，这个人，知道的太多了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李薇身上，谁也没有察觉到...... 病床上的顾谨之，眼角不知何时，悄然滑过了一道极淡的泪痕。 ...... 第188章 “骨气” 西疆防线，南部要塞群，磐石要塞，指挥中心。 西疆防卫军总司令，大宗师，“苍狼”厉怀远上将，静默肃立在巨大的全息沙盘前。 他身形高大，肩宽背厚，哪怕穿着一身笔挺的将官常服，也掩不住那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气。 他的皮肤近乎古铜，脸部线条深刻，一道狰狞的撕裂疤，从左侧太阳穴一直蔓延到颧骨，令本就冷肃的容貌气质，更添了几分凶悍。 此刻，他那双如狼一般警惕敏锐的眸子，正死死盯着全息沙盘东南区域，那片不断蔓延的红斑。 那片代表渊怪的红色，已经完全吞没了东南方外围的迟滞区。 它像是一滩肮脏的血，正缓慢而坚定的，向着迟滞区后方的堑壕网络渗透着。 沉吟了几个呼吸，厉怀远倏地转身，大步走回指挥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输入一串编码，随后抓起了通讯器。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的质感。 “张雁声，我是厉怀远。” 通讯器那头很快传来一个沉稳的回应：“司令。”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组织你的人，给我打一次反冲锋。” 厉怀远的手指飞速在指挥台的电子屏幕上画了条线，并实时同步给了张雁声的指挥终端。 “把渊怪遏制在这条线之外！” “我会命令三十二集（集团军）的‘山魈’机甲为你们提供伴随火力支援！” 通讯那头沉默了两三秒。 张雁声的声音带着一丝为难，道：“司令，第三军团已经连续作战两天，三千人的编制，减员接近三分之一。” “剩下的人，也几乎个个带伤，很难再组织一次反冲锋了......” “我只要结果，不听困难！” 厉怀远的声音陡然拔高，那道刀疤也跟着抽动了一下。 “别以为你是张家人，我就不敢办你！记住，我把你的第三军派过去，是让你发挥作用的，不是让你跟我讨价还价！执行命令！” “......是！” 张雁声无奈领命。 厉怀远掐断通讯，没有丝毫停顿，立刻输入了第二组编码。 “五十二集团军，立即结束休整，全速增援东南防区。” “司令！” 五十二集团军的主官声音里满是为难。 “我们军才撤下了一周多，140山魈重装师的装备还没完成整备，两个轻型师的兵员也才补充了一半。” “最关键的是，随军的武者严重不足，平均每个连队，分不到三个人。” “连标准员额的十分之三都不到......” “那就克服困难！” 厉怀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重装师的机甲前线有的是，你把人带过来就行！” “武者的话......你在沿途的兵站、集结点、机场派些人，就近招募一些。” “找不到也无所谓，东南防区现在有司令部直属的第三武者军团，加上你们五十二集剩下的武者，够用了！” “我命令你，现在，立刻出发！” 挂断通讯，他又接连联系了后方的几个机场和远程火力打击群。 命令他们将火力配置向东南区前沿倾斜，优先处理该区域的火力支援请求。 一连串命令下达完毕，厉怀远正想喘口气。 一个挂着少校军衔的机要参谋快步跑了过来，神色古怪地递上一个巴掌大小的专用通讯器。 “司令，武道联盟帝都分部，黄镇守的通讯。” 厉怀远蹙眉接过，神色不虞。 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黄磊难道没在前线打过仗？ 这时候发通讯过来，是存心添乱，还是真有什么大事儿？ 按级别，厉怀远的地位在黄磊之上，权力更远超一地镇守。 但，帝都镇守，跟其他镇守是不同的。 而且，黄磊这个人，与理事长关系密切，不好得罪。 他咬了咬，把通讯器放到耳边，想听听黄大镇守到底想说什么。 结果，听着听着，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眉宇间写满了不耐。 最后，他极其敷衍的说了句“好，我知道了”，便直接掐断了通讯。 嘭！ 他把通讯器往桌上一拍，胸膛剧烈起伏，气得在原地来回踱步。 “他黄磊真是了不起哦，很了不起啊！” “走后门，居然走到我这流血牺牲的战场上来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冲着那名机要参谋低吼。 “好啊，江雪是吧？还保证安全？呵！等她来了，直接给我扔到迟滞区的碉堡里去！我要让她第一个面对渊怪！” 机要参谋缩了缩脖子，赶忙掏出平板，记录安排。 就在这时，桌上的通讯器又响了起来。 厉怀远低骂一句，本不想再理会。 但能通过这个东西联系到他的，没有一个是普通角色。 他很没形象地啐了口唾沫，再次接通。 “谁......” 他才很没礼貌的说了一个字...... 对面传来的一句话，就让他瞬间站直了身体。 脸上的怒气和不耐烦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凝重的神情。 “云理事长！” “什么？” “哦，原来是这样。” “我真没怪黄镇守，是他听错了。” “主要是战事紧急，火气有些大，并不是针对谁。” “好，好，我明白了。” 挂断通讯，厉怀远的脸色变幻不定，像是开了染坊。 他沉默了半晌，看向那名还站在原地的机要参谋。 “咳......我刚刚说的，是气话。” 他的语气生硬地转了个弯。 “你跟在机场负责登记分配的部门打个招呼，那个......江雪来了，直接把人送到指挥部来，先......先在我身边干个机要参谋。” 参谋还没来得及应声，那该死的通讯器，又响了。 厉怀远眼角一抽，接了起来。 “喂......咳咳，曾老？” “好好，我知道了，一定不会有事儿，我保证！” 挂断通讯，厉怀远有点懵，和机要参谋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 终于，厉怀远还是开口了，“还是放在堡垒群的后边比较保险......” 结果，通讯器又响了。 厉怀远麻木地接起，麻木地应答。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这个小小的通讯器，仿佛成了全华国最炙手可热的设备。 六个武仙，十七个大宗师。 一个个在华国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约好了一般，先后打来通讯。 厉怀远对“江雪”的安排，也是一退再退。 从填线宝宝，到指挥部机要参谋。 从机要参谋，到要塞后方的文职。 从要塞文职，到二线兵站协调员。 当挂断最后一个大宗师的通讯后，厉怀远无力地摆了摆手，对机要参谋道： “去......去通知后勤部。” “给江雪在明石镇（距前线约1000公里）后勤转运点......安排个......仓库管理员的职位。” “妈的......” 第189章 捷径 9月1日下午3点，西疆空域。 y54“擎天”四发重型运输机货舱内。 李薇一身灰绿色女款陆军常服，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机舱侧壁的折叠座椅上。 一个鼓鼓囊囊的同色大号双肩包，被牢牢固定在旁边的网兜里。 她想着昨晚，被顾立同罚去跪祠堂的顾世恒和梁秋实，就忍不住替他们默哀一秒钟。 特别是梁阿姨，被老头子训得跟个孙子似的。 那场面，要多残暴有多残暴。 再想想灵泉那次初见，她就忍不住想笑。 这俩梁阿姨，确定是一个人？ 这还是顾立同不知道，她李薇连“江雪”这个身份都是假的。 要是让他知晓了梁阿姨这一连串的骚操作......啧啧...... 她决定再替梁阿姨额外默哀一秒钟。 不过，不得不说......顾家的家风是真的正。 顾立同知道她代替顾谨之参军后，说什么都不同意，还要去军部大闹一场。 若不是李薇再次发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先进经验，演了一出与顾谨之鹣鲽情深，宁死也不愿夫家就此败落的苦情戏。 恐怕这参军的事儿，还得生出变故。 现在目的达成，除了还有些挂念李诚和病床上的老顾，她心里满是即将放飞自我的畅快。 李薇旁边的折叠座椅上，还坐着一个包得严严实实，戴着氧气面罩的技术军士。 他负责押送此行的重要物资。 两人上飞机时打过招呼，此刻目的地将近，他时不时地偷看李薇两眼。 见她一个人坐在那，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 军士忍不住凑过来，隔着氧气罩，发出闷闷的大吼：“上尉，你不紧张？！” 军用运输机的货舱，可不是民航客舱，巨大的引擎轰鸣声，让近在咫尺的吼声听着也不甚清晰。 李薇只好凑过去，同样用吼的。 “你说啥？！” 技术军士又把音量拔高了几分。 “我问，你紧不紧张？！” 李薇这回听清了，她随意地摆了摆手。 “紧张个屁！” 技术军士的脸色有点精彩。 这么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军官，怎么一张口，就这么粗俗呢。 不过，对于李薇的胆量，他还是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 ......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一股失重感传来，四台引擎的咆哮从高频嘶吼转为低频闷雷。 飞机开始下降了...... 期间偶尔剧烈地颠簸一下，而后又归于平稳。 当飞机进入平稳滑行阶段后，舱内的噪音终于降了下来。 李薇解下安全带，起身，把背包从网兜里解出来。 目的地到了，可她又茫然了。 一会儿下了飞机，要去哪？ 按照《动员法案》，今年的武大毕业生，在六月底七月初，会统一接受军事训练，统一接受委派和管理。 可，顾立同发动关系，留了顾谨之两个月。 这就导致，代替顾谨之过来的李薇，此时也处于无人管的放养状态。 没接受过军事训练，来的时候，也没人跟她说过来做什么。 琢磨了一会儿，看着摘下氧气罩，露出一张娃娃脸的年轻技术军士，李薇想了想，大声问： “哎，你知道武者要去哪儿报到吗？” 技术军士一边整理自己的行李，一边有些腼腆地回答。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您可以去机场的调度中心看看，或者问问地勤。” 说话间，他蓦地想起李薇的身份，连忙站直了身体，啪地一下敬了个军礼。 “报告上尉，回答完毕！” 李薇嘴角抽了抽。 她此刻就是个套着军装的普通人，哪懂军队里的这些规矩。 见技术军士一脸郑重，她也只好歪歪扭扭地回了个礼，并示意他不用这么严肃。 之后几分钟，两人各自沉默。 直到飞机彻底停稳，后方的舱门缓缓打开，稍显昏暗的阳光和喧嚣的热浪瞬间涌了进来。 李薇背上双肩包，把与军服同色的卷檐帽往脑袋上一扣，撒欢似的冲了出去。 可她才刚出舱门，整个人就愣住了。 眼前是一座望不到边际的巨大军用机场。 无数的运输机和轰炸机，如同整齐排列在停机坪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天空上，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 阳光所剩无几，周围的一切都被镀了一层灰白。 时不时有各类军机编队飞过，或由北向南，或由南向北，留下连绵不绝的，低沉轰鸣。 地面上，无数职责不同的军人，驾驶着各种军车，在通道、货堆与停机坪间穿梭，忙碌得像是蚁群。 空气中弥漫着航空燃油和硝烟混合的刺鼻味道。 更远处，一枚枚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从地平线的某个角落腾空而起，密密麻麻，直刺苍穹，飞向遥远的北方。 大地微微震颤，空气仿佛燃烧...... 李薇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这就是......西疆死亡防线？ “让开让开！” 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不耐烦的催促。 李薇这才发觉自己挡住了运输机的卸货通道，赶忙向旁边躲开。 一辆大型装卸车呼啸着从她身边擦过，直接开进了机舱。 她下意识地远离了运输机，跑到停机坪边缘，想找个地勤人员问问路。 可放眼望去，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步履不停，她左右张望，竟找不到一个可以搭话的人。 无奈之下，李薇只好踮起脚尖，左顾右盼。 很快，在机身的缝隙间，她看到了一座塔台，以及附属的几栋高大建筑。 【那就是调度中心吧？】 李薇一边想，一边往那个方向小跑起来。 为了不影响机场内部的各种作业，她没有选择横穿。 而是沿着外围的防护栏，绕行过去。 可是，她还没走多远，便听到侧后方有人在喊。 “上尉小姐！上尉小姐！” 起初她没反应过来，还在往前跑。 可那声音一直叫，且越来越近，并伴有低沉的引擎轰鸣。 她这才意识到，是在喊自己。 李薇转过头，看到铁丝网围栏外的荒地上，不知何时开来一辆破破烂烂的灰绿迷彩吉普。 吉普车隔着围栏与她并行，车窗里探出一个士兵的脑袋，正冲她使劲挥手。 见她停下，那士兵也立刻刹车，打开车门跳下来，小跑到围栏边，隔着铁丝网冲李薇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上尉，我是陆军第五十二集团军141师三营一连中士王强！” 李薇继续别扭地回礼。 “我是江雪，上尉。” 她现在还没报到，没有归属部队，自我介绍时也只能报出军衔和名字。 王强中士却根本不在乎这些，他扫了眼李薇的肩章，急切确认：“上尉，您是武者吧？” 李薇没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自己肩章末端，双剑交叉的金色图案。 那意思很明显：我是不是武者，你不会自己看？ 王强脸上立刻露出喜色，语气里却带上了一股惨兮兮的味道。 “江上尉，我们五十二集马上要上前线了，可连里一个武者都没有了......您......您能不能临时成为我们连的随军武者？” 李薇闻言，有些犹豫。 她还没报到呢，各种装备也没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来西疆是为了干什么的？ 不就是为了刷经验升级吗？ 既然要刷，去哪儿刷不是刷？ 要是按照正规流程报到，再等着分配，天晓得要耽误多长时间。 如今有捷径摆在眼前，那自然是要赶紧抓住。 也就三五秒钟的功夫，李薇便下定了决心。 干！ 黑色哑光小皮鞋在地上一踏，她的身影化作一道灰绿色流光，刹那越过了三米多高的围栏。 在王强中士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一把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哦，对了，”李薇又伸出脑袋，“你们那里有武者装备吗？”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军常服，“穿这身可没法战斗。” “啥装备都有，就是没人。”王强惨兮兮道。 李薇小手一挥，豪气干云道：“别愣着，赶紧出发！” 第190章 1连 王强开着车，又绕着机场外围转了整整一圈。 半小时后，因脑袋一直伸在外面，脖子都快伸断掉的中士终于放弃了。 他一扭方向盘，油门一脚到底，破破烂烂的军用吉普发出一阵不甘的哀鸣，猛地冲进了茫茫荒原。 一路躲避着大块儿的碎石和时不时出现的凹坑，七扭八拐的又开了二十分钟。 吉普车一个加速，引擎轰鸣中，猛地冲上一道有十几米落差的碎石坡。 车身腾空一瞬，又重重砸落。 李薇的身子跟着颠了一下，紧接着，眼前豁然开朗。 视野之中，一支前后望不到尽头的行军队列突兀浮现。 钢铁的洪流在灰白色的旷野上滚滚向前。 数以万计的士兵，数不清的军车、步战车、自行火炮，汇成了一条奔向北方的灰色长河。 队伍中，一尊尊四足收起，以轮式巡航模式开进的“山魈”重型机甲，像是一座座移动的小山，沉默而压抑。 烟尘漫天飞扬，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王强驾着吉普，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驶入行军队列的侧翼，沿着队伍前进的方向一路疾驰。 李薇靠在车窗边，看着近处的景象。 一辆辆军卡上，坐满了身穿“龙鳞甲”动力外骨骼的士兵。 其中大部分，已靠着车厢，沉沉睡去。 少部分还有精神的，注意到这辆狂飙的吉普，纷纷探出头来。 起初经过的军车，里面的士兵还只是好奇的看看，有注意到李薇的，难免因她的容貌而惊叹。 可开着开着，似乎到了王强相熟的部队。 不少人认出了他，纷纷大声调侃起来。 “王强，你们连长让你去找随军武者，你怎么找了个小娘们儿回来？” “王强，一会儿你连长抽你的时候，你可得跑快点儿！” “小王，你是不是迷了路，把车开到文工团去了？” “哈哈哈哈——！” 周围的卡车上传来一片哄笑声。 王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但他没有理会，只一味的猛踩油门。 李薇倒是风轻云淡，对这些调侃毫不在意。 只要看不到“小菩萨”仨字儿，这点言语上的小风小浪，算得了什么。 吉普沿着队列又飞驰了五六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由集装箱和帐篷构成的临时兵站。 不少军车停在兵站外，旁边四个用油漆临时刷出来的停机坪上，两架“玄蛟”双旋翼重型运输直升机正在卸货。 巨大的桨叶仍在旋转，搅起漫天的沙土，导致李薇根本看不到兵站的全貌。 到了兵站门口，王强拧动方向盘，配合手刹，又是一个甩尾。 吉普瞬间180度转身，干净利落地停在了一辆八轮步战车旁边。 他跳下车，向李薇招手。 “江上尉，走，我带你去见连长，领装备！” 李薇背上自己的双肩包，跟了上去。 两人小跑着来到兵站后方一片空地。 三辆军卡、六辆轮式步战车，还有一辆顶部天线林立的六轮越野指挥车，正静静地停在这里。 一溜军车正前方的空地上，七八十名穿着外骨骼的士兵席地而坐，或吃着东西，或默默发呆。 一个在空地上来回踱步，急得满头大汗的矮个子黑脸上尉，看到王强，立刻迎了上来。 他张口就是一股浓郁的川味。 “你咋个去喽啷个久嘛？等得我毛焦火辣的！” 说着，他的视线越过王强，落在了后面的李薇身上。 刹那间，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两三秒后，他一巴掌拍在王强的后脑勺上，破口大骂。 “勒个就是你给我找嘞武者？” “你是跑切找武者嘞，还是赶场切喽？” “看你娃精灵，才把勒个活路交给你，结果你给我整个幺妹儿回来？” “咱们是切打仗，不是切选婆娘！” 他这一串话说得又急又快，李薇一个字都没听懂，但直觉告诉她，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王强跟自家连长处得久了，秒懂他的意思，当即一脸委屈。 “连长，怎么不是武者？您看人家军衔，跟您一样，上尉！三阶武者！我围着图龙机场开了好几圈，才请到这一个。” 1连长刘建杰被他一提醒，这才注意到李薇肩章上的军衔和武者标识。 他满脸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李薇。 “你硬是三阶的嗦？” 李薇眨了眨漂亮的杏眼，“啥？” 王强赶忙在旁边翻译：“江上尉，我们连长问您，是不是三阶武者。” 李薇这才恍然，她往前一步，挺起胸膛，很是豪迈地拍了拍。 “那必然啊，如假包换，一个能打一百......一千个同阶的那种！” 她临时把100改成了1000，因为，她觉得在军队里，说话还是要严谨一些。 刘建杰听着这不着边际的大话，脸皮狠狠抽了抽，心里越发觉得这女娃不靠谱。 他们连因为没有随军武者，团长特许他们在这里休整两个小时，尽量找一找，看能不能拉几个“壮丁”。 现在，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王强找来的这个女娃，他就算再不信任，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刘建杰掐着腰，咬了咬牙，硬邦邦地吼道： “王强！搞快带这个妹娃儿切兵站领家伙！还有二十分钟，时间一到马上给老子动身，听到没得！” “是！” 王强立正敬礼，随即招呼李薇往兵站的物资仓库走去。 ...... 十五分钟后，当李薇重新出现在1连的队伍中时，所有人都看呆了。 她套着一身紧贴身形的轻型合金甲具，六边形的哑光甲片覆盖住胸腹要害。 内里是耐磨的灰绿色作战服，脚蹬内衬了加强合金的战靴。 原本及腰的长发被剪成了利落地齐耳短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雪白的脖颈。 除了那柄蝉翼软剑，她的腰间还多了一把制式的合金长剑。 此刻的她，英姿飒爽中，又不失女性的柔美与清丽。 1连这群老兵，在西疆打了大半年，早就到了看见母蚊子都觉得眉清目秀的地步，哪想到连里还能来这么个顶级美人？ 一个个的，要不是军纪压着，怕是口哨声已经响成一片了。 只有已经坐进指挥车的刘建杰，在片刻的恍惚后，心里五味杂陈。 他看着李薇那张仍显稚嫩的脸庞，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自己那个才十五六岁的女儿的模样。 他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低声骂道。 “日他娘的渊怪！” 第191章 战争 1连重新启程。 李薇被刘建杰叫上了那辆六轮越野指挥车。 两人面对面坐在指挥舱里一张固定的小桌旁。 李薇那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没地方放，她干脆解下来，直接塞到了桌子底下。 刘建杰的视线落在包上，忍不住开口。 “你勒个包里头，都装的啥子鬼东西嘛？” 李薇的脸颊微不可察地热了一下。 包里面，除了她的军官证、报到材料、以及两冬一夏三套军常服。 剩下的，全是顾谨仪在她出发前硬塞进去的零食。 她不想拂了小姑娘的好意，就没拒绝，路上也没顾得吃。 本以为报到后，这些东西会被教官全部没收。 结果阴差阳错，竟然一路带到了这里。 李薇想了想，干脆弯腰把背包从桌子底下又提溜了出来。 拉开拉链，哗啦啦一阵乱响，薯片、肉干、巧克力棒、各种饮料的瓶瓶罐罐，全被她倒在了桌面上。 “吃不吃？”李薇拿起一包牛肉干，递了过去。 刘建杰的眼角一抽一抽的，没接。 “勒些东西，你娃是咋个带进来的嘛？！” 李薇就把自己还没来得及报到，在机场被王强半路截胡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刘建杰的脸色越听越黑。 好家伙。 这个女娃娃不止看着娇气，还是个没受过任何正规军事训练的三无产品。 他禁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扭头冲着副驾驶的位置吼了一嗓子。 “陈帆，给老子滚到后头来！” “哎，来了！” 一个应声，副驾驶上的人影赶忙手脚并用地从主副驾中间爬了过来。 幸好他还没穿外骨骼，不然这的宽度，根本钻不过来。 “老刘，啥事儿？” 来人叫陈帆，是1连的连副，瘦高个儿，看着有些单薄，但胳膊上的肌肉却是实打实的。 他一屁股坐在刘建杰旁边，好奇地问。 可刚问完话，他的视线就落在了那堆零食上，表情瞬间变得很是诧异。 刘建杰对着李薇抬了抬下巴。 “一个新兵娃儿，训练都没搞过，你去给她讲下咋个打仗。”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 “老子说话她听着费劲！” “啊？”陈帆明显有点懵。 紧接着，李薇就看到，刘建杰和陈帆用极快的蜀川方言交流了起来。 陈帆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精彩。 半分钟后，他转过头，把桌上的零食扒拉到一角，胳膊肘撑住桌面，很严肃地盯着李薇。 “江上尉，很复杂的战术知识，单靠讲，已经来不及了。” “等上了前线，打个一两天，你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不过有一点，你要牢牢记住。” “作为随军武者，千万不要擅自脱离阵地！” “你的任务，是击杀那些突破了火力网的，渗透进来的渊怪。” “我们的战士只是普通人，即使有外骨骼的加持，也很难在近距离对抗渊怪，哪怕是最低阶的那种。” “明白吗？” 李薇郑重地点头，把这些话默默记在心里。 这时，她听到旁边的刘建杰极轻地叨叨了一句什么。 声音太低，语速太快，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陈帆似乎听懂了，嘴巴微张，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愕然无比的眼神看向自家连长。 刘建杰哼了一声，再次重复了一遍。 只是这一次，他的语速变慢，吐字尽量清晰。 “你个女娃儿，保护好个人都要得咯！” 说完，他又转向陈帆，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等哈跟老子嘞兵说，好生把勒个新兵蛋子护到起！” 陈帆揉了揉太阳穴，自家连长这老妈子的性格又犯了，他有些头疼。 可看看面前这个女孩，确实太年轻，也太漂亮。 连他这个大老粗，都有些不忍心，她因为被1连拉了“壮丁”，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战场上。 深吸了一口气，他对着李薇摆了摆手，“刚刚的话，你当我放屁。” “江上尉，记住，如果情况不对，你先撤，不用管我们！” 李薇柳眉一横。 这是看不起谁呢。 她抿了抿唇，郑重承诺。 “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们阵地的！” 刘建杰噗嗤笑出来声，骂了句什么，随即从兜里摸索半天，掏出个瘪瘪的烟盒子。 刚要享受一把，指挥车内壁上的通讯器却响了。 他随手把烟盒丢在桌子上，接起通讯器。 ...... “是！” ...... “是！” 挂掉通讯后，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忧虑。 见李薇和陈帆都看过来，他舔了下干裂的嘴唇，闷声道： “团长刚发话喽！隧道遭虫子（死亡蠕虫）钻垮球了！喊我们搞快点过去集合，部队嘞重装备全部甩球，个人爬山路过去！” “我尼玛！”陈帆一拳砸在桌子上，骂道。 刘建杰瞪了陈帆一眼，让他冷静，接着指了指李薇。 “你给她普及点儿基本常识！莫得上了战场跟个憨包儿一样，啥子都不晓得！” 陈帆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重新开口。 接下来的路程，指挥车成了陈连副的小课堂。 他向李薇详细讲述了整条防线的大体情况。 从最靠近深渊通道的预警观测体系，到阵地前沿的混合障碍区，再到他们负责扼守的主防御带的布局。 接着，他还讲述了渊怪的主要类型，以及他们的攻击习惯和自身弱点。 最后，又配合指挥车内的大屏幕，向李薇展示了包括“龙鳞甲”动力外骨骼、07式12.7毫米混合推进（火药+电磁）步枪、“山魈”重型支援机甲等等装备的基本讯息。 希望李薇大体能有个概念。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李薇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突然意识到，怪不得刘建杰他们不信任自己。 一个对战场规则一无所知的门外汉，就这么直接上前线，不止帮不上忙，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麻烦。 她暗暗下定决心，到了阵地，一定苟住不要浪。 在把这条防线上上下下的各种道道都搞明白之前，先认真清理那些渗透进阵地的漏网之鱼就好。 至于刷经验升级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就在一个讲一个学，一个拿蜀川方言偶尔插嘴的当口。 1连跟随着钢铁洪流，终于从颠簸的戈壁土路，转上了一条平坦宽阔的双向四车道战备公路。 车速猛地提了起来。 透过指挥车的前窗玻璃，李薇已经能看到，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连绵不绝的、锯齿般的黑色山脉轮廓。 头顶上，低沉的轰鸣声从未断绝。 一队又一队的“长弓”轰炸机编队，撕开低垂的云层，义无反顾地奔赴向前。 而在道路两边，陆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建筑群。 有临时或永备的兵站。 有堆满了各种损坏装备的维修基地。 有不断喷吐着怒焰，“闷雷”声连绵不绝的重炮阵地。 有巨大的、现代化的战地医院......等等等等。 李薇望着这一切，心神渐渐恍惚。 这，就是战争吗？ 第192章 欢迎来到地狱 磐石要塞，指挥中心。 厉怀远举着通讯器，脸色铁青。 通讯器那头，张雁声的声音嘶哑而疲惫。 “司令，反冲锋失败了。” “第三军团......又折了三百多人，还是没能把堑壕区夺回来。” “部队已经到了极限了，士气......” “总之，要不是高阶武者不能随便出手，我都恨不得自己上了！” “司令啊，看在我父亲的份上，给我们张家，留点种子吧！” “哪怕换防几个小时，让我们喘口气也好。” “留种子？换防？”厉怀远看着控制台上的实时战线，几个小时前，他画下的那条阻击线，仍旧被淹没在一片红斑之中。 他的声音冷的像冰，“现在全线都在顶着压力，我上哪儿给你找一支部队换防？” “张雁声，堑壕区是怎么丢的？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不想追究！” “但是，你们张家自己捅的篓子，自己给我顶住！” 他顿了顿，想了想，觉得终究不能完全不给张武仙面子。 于是，他语气冷硬的再度开口，“现在，五十二集团军正在和三十二集团军换防，你们第三军团的任务，就是在这个空窗期，给老子把防区看住了！” “等五十二集团军顶上来，我允许你们撤下去休整四个小时！听明白了吗？！” 张雁声沉默了几秒，吐出一个字。 “是！” 厉怀远掐断通讯，手指在控制台上重重一划，接通了五十二集团军的指挥部。 “我是厉怀远，你们到哪儿了？” 通讯器那边风声呼啸，炮声隆隆。 “报告司令！军指和142师已经翻过东南-02隧道上方的山口，目前正在接手32集团军遗留的重装备和部分防区。” “141师才刚开始登山，140重装师还在后头！” “太慢了！”厉怀远吼道。 “让141师加快速度！告诉他们，第三武者军快顶不住了！” “我要141和142两个轻装师以最快速度进入东南堑壕区，再慢，他们也不用去了！” “是！”通讯器对面下意识的接受了命令，可接着又反应了过来，讷讷解释。 “司令，隧道塌方，部队的重装备都丢在外头了。” “兄弟部队遗留的，也大多损坏。” “最关键的是，我们的随军武者数量不够，有的连队，连一个武者都没有。” “仅靠轻步兵，在堑壕内近战......” 厉怀远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那就用人命填！” “我不要听伤亡数字，我只要防线！” ...... 挂断通讯，他毫不停留的再次切换频道，联系上了后方的工程兵指挥部。 “塌方的隧道还要多久才能修通？” “报告司令，初步勘探，结构损毁严重，最快......最快也要七个小时。” “七个小时？地下铁路运力已到了极限！我等不了七小时！”厉怀远骂了一句，“找宗师出手帮忙打通塌方点，我只给你们两个小时！” ...... “命令陆航，东南防区的补给，其中一部分，改由‘玄蛟’直升机吊运！” “不要在乎那些会飞的杂种，我帮你们想办法！” ...... “通知前线防空部队，不计代价，必须保证东南方向运输航线的安全！” ...... 一个一个的通讯拨出，一条一条的命令下达。 整条防线仍在有条不紊的运作着，吞噬着渊怪，也吞噬着人类。 就在这时，之前送通讯器的机要参谋又一次快步跑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比上次还要古怪。 “司令......” “又是哪里出了问题？”厉怀远没好气地问。 “不是，司令......”机要参谋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汇报，“是......是图龙机场那边的报告。” “有屁快放！” “司令，您之前特别关照，让我们留意的那个人......没，没找到......” 厉怀远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 机要参谋赶忙补充：“江雪，您安排去明石镇管仓库的那个......江雪。” “她乘坐的运输机降落好一阵子了，但......但是机场方面一直找不到人。” “监控呢？！”他咬着牙问。 “监控显示，她最后是往停机坪外围的防护栏方向去了，然后......然后就消失在了一个监控死角。” 机要参谋的声音越来越小。 指挥中心里依旧人来人往，数据流在屏幕上疯狂跳动，堡垒外的炮声隐约可闻。 厉怀远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起了那十几个大人物的电话，想起了自己那一退再退的安排，想起了最后那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的“仓库管理员”职位。 现在，这位被全华国顶层大佬挂念，被他小心翼翼安排到一千公里外的“宝贝疙瘩”...... 在一个戒备森严的军用机场里。 丢了？ 过了许久，厉怀远发出了尖锐爆鸣。 “继续找——————！” ----------------- 李薇扛着三根从步战车上拆下来的35毫米机关炮炮管，跟着众人往上爬。 她的身前与身后，从山脚到山梁。 成千上万的士兵，身着外骨骼，背负着各式各样的装备，沉默地汇成一股灰绿色的洪流，沿着山体向上蠕动。 而在大队人马右侧，一条狭窄的应急盘山公路蜿蜒而上。 一辆辆满载伤员的军用卡车，正从山口的方向缓缓驶出，盘旋向下。 车斗里，躺满了呻吟的、昏迷的、或是已经失去声息的士兵。 李薇以及身边的1连战士们，时不时把目光投过去。 偶尔与他们对视，各自沉闷无言。 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又向上爬了二十来分钟。 蓦地，李薇的视线豁然开朗。 无数的碉堡、堑壕和各种她没见过的防御设施，铺满了大地，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死一样的灰黑色，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腐朽。 而在这片人类战争造物的边缘，无穷无尽，如海潮般的黑色，扭曲着，翻滚着，蔓延着...... 呜——呜——呜—— 晃神间，一阵火车通过隧道般的嘶鸣掠过头顶。 李薇下意识抬头，以她的目力，瞬间便捕捉到，三四十枚大口径炮弹呼啸着划破天穹，落向大地。 几个呼吸的功夫，一片漆黑扭曲的区域，便被连绵不绝的爆炸焰光所覆盖。 又过了会儿。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爆炸声终于传荡过来，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就在这时，李薇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她回过头，恰好对上陈帆的视线。 这位连副盯着李薇，苦涩一笑，道： “江上尉，欢迎来到地狱。” ============ 昨天试着用一指禅打三章，结果干到11点40，才打了两章半，今早起来又写了40多分钟才搞完三章。 大夫说左手得养一个月，好蛋疼啊。 哦，还要感谢昨天许多大佬打赏的大神之证、爆更撒花，太感谢了！ 第193章 钟离 西疆死亡防线，并非一条横向的，线型的，传统意义的防线。 而是一道环绕着深渊通道的，类圆形的，总周长接近三百公里的堡垒要塞群。 华国和北极联盟，又把这个“圆”，划分成了八个等份。 其中，正西、西北、正北三个扇面由北极联盟负责防御。 东北、正东、东南、正南、西南五个扇面，由华国负责防御。 息风山口东西两个出入口狭窄，南北两翼被山脉环抱，内部地势低矮平坦，乍看上去像个群山中的小盆地。 裂隙沦陷前，两国就用永固工事堵死了东西出口。 后来还觉得不保险，于是又依托南北两翼的半弧形山体，修建了大量的要塞。 这些要塞，在裂隙失守后的最初阶段，帮两国抵御住了渊怪的冲击。 三十年时间，人类又不断通过工事向“盆地”中心的深渊通道推进。 由此形成了如今李薇看到的防线格局。 这些常识，都是刚刚一路上，1连的战士们七嘴八舌讲给李薇听的。 如今，他们对李薇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 毕竟，哪怕知道李薇是武者，可一个姑娘家，扛着三根三十五毫米机关炮的炮管，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军用背包。 全程没用外骨骼辅助，就那么跟着队伍翻山越岭，面不改色。 这种违背直觉的，直观的震撼，实在太过强烈。 军队是崇拜强者的地方，大家再面对李薇，已收起了有色眼镜，并愿意同她打成一片。 李薇若是知道他们的想法，怕是会撇撇嘴。 这才哪到哪？ 别说三根炮管，她要是全力以赴，再来三十根都不是问题。 只可惜，登山前分配负重的时候，刘建杰把李薇排在了最后。 轮到她的时候，就剩这三根粗又硬了。 ...... 此刻，李薇正蹲在一辆颠簸前行的八轮步战车顶部。 她的身形稳固，仿佛脚下生了根。 她手上的动作更是熟练，左手利落的拆下固定螺栓，将打的有点微微变形的旧炮管抽了下来，随手丢到车下。 紧接着，她抓起自己背过来的最后一根炮管，精准地对上炮座接口，稍一用力，便将其严丝合缝地塞了进去，再飞快地拧上螺栓。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同样坐在车顶的六个1连士兵，看得目瞪口呆，想帮忙都插不上手。 毕竟，这已经是李薇换的第三根了。 力量大，熟练度高。 她一个人，就能完成其他战士两三个人的工作。 ...... 安装结束后，看着再度焕发生机的35毫米车载高平两用机炮，李薇站起身，叉着腰，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车队正好从三座巨大的碉堡旁经过。 说巨大，是因为，这种碉堡的高度超过十五米，直径怕是有五六十米，外形像个梯形圆柱。 平坦的顶部是个重火力平台，倾斜的表面则规律地布置着上中下三圈火力窗口。 三个碉堡成钝角三角形排列，最长的那个“边”直面来敌方向。 两个碉堡居前，一个碉堡居后，三个一组，中间还有相互连接的堑壕通道及小型火力点填充。 从高处看，这样的一个火力单元，形似平原之上的一颗颗牙齿。 因此，战士们也管它们叫“龙牙堡”。 它们正不断喷吐着致命的火力......向前方，向天空，一刻也不停息。 偶尔，有漆黑的，扭曲的残躯从天空坠落，掉在车队附近。 接着便是一道黑光闪过，给李薇带来一点点收获。 【深渊精粹+29】 【深渊精粹+103】 ...... 至于偶尔在地面上看到的，似乎死去多时的渊怪残骸，却并没有黑光浮现。 也不知是死的太久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但，至少经过这短短半小时的摸索，李薇差不多搞清了三阶后的精粹吸收距离。 【100米吗......还是有点短啊......】 她不太满意，却也没有办法，总不能钻进系统里改数据吧？ 毕竟，她又没开挂，不是吗？ ...... 车队很快越过龙牙堡一线，天色也愈发昏暗。 时近黄昏，加上铅云遮蔽，战场几如黑夜。 只有远方不断升空的照明弹，和爆炸产生的密集火光，能短暂照亮前路。 在连绵不绝的炮火声中，李薇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江上尉！” “江上尉，这里！” 她顺着声音看去，前方不远处，车队的前锋已经停下。 两辆吉普和一辆侧面装甲被撕开，露出内部管线的“山魈”机甲偎在一起。 机甲旁边围着一群人，中间隐约还有张折叠桌。 二营长钟离，还有刘建杰等几个连长，以及七八个随军武者，都围在那里，借着“山魈”侧面的探照灯光，看着什么。 而刚刚喊她的人，则是端着把07式混合推进步枪，站在人群外围，貌似正在放哨的陈帆。 李薇脚尖在车顶轻轻一点，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瞬息间跨过十多米距离，轻巧地落在陈帆面前。 陈帆略略一惊，但很快压下。 他不是武者，看不懂李薇的身法，震惊的感觉便少了些。 见李薇用询问的眼神看他，陈帆没有废话，朝折叠桌的方向一指。 “你跑哪儿去了，都等着你呢，赶紧过去！” “换炮管！”李薇丢了这么一句，紧了紧背包，快步跑了过去。 她刚凑到人群边上，就见二营长钟离的视线扫了过来，随即又落回地图上。 接着，他用一种与战场格格不入的平缓语速开口。 “我们二营总共三百多人，武者不到十个，硬抗肯定要吃大亏，所以要打得聪明一些。” 又是这种口气。 从山脚下分配车辆时第一次见面，李薇就对这个营长印象深刻。 他叫钟离，姓钟，名离。 皮肤比大多数人都白皙，气质斯文，鼻梁上还架着副金丝边眼镜。 要不是身上那套外骨骼，真会让人以为他是哪个大学的年轻教授。 此时，听他用讲课似的语调安排战术，李薇反倒觉得有些新奇，便也支起耳朵认真听着。 “你们看，”钟离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我们的防区宽度超过八百米，一个连要负责两百多米的正面，火力密度严重不足。” “而且，上级命令我们必须守住第七道和第八道堑壕，同时还要接应即将后撤的第三武者军团。”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如果，我是说如果，第三军没能成功摆脱渊怪的追击......那我们就会直接陷入与渊怪的近身缠斗。” 他的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渊怪衔尾追杀，难道还能连着友军一起用炮火覆盖不成？ 三个连长里，刘建杰最先沉不住气，咋呼起来。 “营长！你开腔嘛，啷个整？弟兄们都听你的！” 钟离横了他一眼，手指忽然点在了地图上第五道和第六道堑壕之间的区域，语气清冷。 “在这里埋设高爆炸药。” “等第三军的人一过，立刻引爆。” “这样既能迟滞渊怪，也能防止它们利用壕沟摸到我们身边来。” 第194章 进入阵地 钟离又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手指在地图上连续点出几个位置。 “一连负责中间的两百米防线，二连居左，三连在右。” “第五道和第六道堑壕之间的这几个暗堡，”他的手指划过几个标记点，“一定要多埋炸药，少了炸不塌。” “还有，”他又标记了新的位置，“这三个支撑点也要重点关照，爆破后能形成连环塌陷。” 刘建杰听得直点头，嘴里嘟囔着：“营长，里头那些尸体咋个整嘛？” “把外骨骼上的电池拆下来，弹药也拿走，”钟离的声音不带任何起伏，“剩下的，一块儿炸了！” 说着，他又指向地图边缘。 “另外，让战士在第八道堑壕的后方挖坑！把咱们抢来的轮战全埋进去，露个炮塔就行。” “35毫米高平两用机炮，防空为主，对地为辅，按这个间距交错布置。” 三个连长围拢过来，仔细观察钟离标注的位置，并暗暗记在心里。 “还有，140师的重迫击炮营已经在山外面就位了，280口径，炮弹管够。” “战区火力喊不来的时候，直接呼叫自家炮兵。” 钟离合上地图。 “散了，抓紧时间，动起来。” 三个连长敬礼后各自散去。 接着，钟离的视线扫过剩下的九名武者，眸光沉了沉，最终落在李薇身上。 “三阶？”他状似无意般问。 李薇学着别人的样子，脚跟并拢挺胸抬头。 “是，营长！” 她这不伦不类的军姿逗笑了不少人。 钟离却神情不变。 他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道：“你是三阶，本该让你带几个人作战。” “但......” “报告营长！”李薇插嘴，“我擅长单打独斗，别人跟不上我的速度！” 听到如此大言不惭的话，不少随军武者面露异样。 钟离却点了点头，仿佛信了李薇一般。 “那你的任务，就是守好1连阵地。” “有余力的话，就支援下两翼的2连3连。” 下了命令，他又忍不住看了眼李薇的脸。 美丽、稚嫩，一对儿水汪汪的杏眼中，还带着点清澈的愚蠢。 哪怕穿着军装，套着轻铠，也看不出多少军人的气质，反而像是漫展上的coser。 他忍不住骂了声蜀川方言。 “龟儿上头咋个想的嘛？勒种嫩闪闪嘞三阶都敢往西疆甩？” 李薇听得懵圈，左右张望想找人翻译。 可惜，其他人都是一副或神游物外，或垂眸深思的样子，根本不搭理她。 她撇了撇嘴，刚想直接问钟离，就看他转向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用平等的，不带命令味道的口气说： “野哥，你带带她，给她讲讲随军武者的道道。” 被称作“野哥”的人，五官普通，轮廓深刻，皮肤黝黑，背着一柄制式关刀。 先前2营集合抢装备时，陈帆介绍过。 二营随军武者中队的中队长，三阶巅峰的实力，积累军功晋升的少校（正常武者少校为4阶）。 在几个月前的一次战斗中，他断了一条左臂，实力退步不少。 后来虽然安了个能够接驳神经，自由控制的机械臂。 可他的伤口也因此时常出现剧烈的幻痛。 郑野的脾气逐渐变得暴躁，还染上了大量吸烟的习惯。 不过据陈帆所言，总体来说，他是个很可靠的战友。 郑野听到钟离的话，沉闷地点了点头，神色恹恹地走向堑壕区，同时示意李薇跟上。 李薇神色一正，紧随其后。 这种战场老兵的知识传授，她还是蛮期待的。 走了几十步，远离了那台“山魈”。 两人先后停步，并肩站在一处土坎上。 前方就是堑壕区，黑暗中，战士们依靠临时布设的照明设备，不断加固着阵地。 有人将堑壕内壁上脱落的钢板重新扶起固定；有人在各个重要位置拉设通讯线路；还有人正将一台25毫米机关炮推进一处布置在制高点上的暗堡...... 照明灯投下的光影中，每个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郑野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口，粗声粗气道： “旁的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有一条，事不可为，武者先撤......好好记着！” 李薇有点懵，忍不住质疑：“难道不该咱们断后，让普通士兵先撤？毕竟咱们的实力......” “呵......” 郑野吐了口烟圈，声音平淡如常，不带任何情绪。 “培养一个武者要多少成本？你不会算数？” 李薇沉默了，看着阵地上蚂蚁般忙碌的战士们，心里有些堵。 郑野垂眸，嘴角挤出一个弧度，粗粝似西北风沙的嗓音在李薇耳畔回响。 “我看到你的身法速度了......你只要记住这一条，想死都难。” 说完，他又狠狠地，发泄般猛吸了一口烟，低低骂了句什么。 可这一瞬，恰好有炮弹呼啸着划过天际，将郑野的低语尽数淹没。 李薇见他转身想走，忍不住拉了他左臂一下。 触手坚硬冰凉。 李薇这才意识到他的手臂有问题，连忙缩手。 “对不起，我......” 郑野鹰隼般的眸子瞪着李薇，略带疑惑和烦躁。 李薇讪讪开口：“野......野哥......” “叫叔！” 郑野纠正。 李薇盯着他那张颇为沧桑的脸，从善如流改口，“野叔，我有个问题......” 郑野叼着烟，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快说。 “咳咳，”李薇清了清嗓子，“咱们营总共只有九个武者，就咱俩是三阶，剩下的都是一二阶......” 她伸出左手，做了个“九”的手势，然后右手一巴掌拍过去，将整个左手覆盖。 “如果一会儿进攻的渊怪里，中阶数量太多的话，阵地不是一下子就要完蛋？” 郑野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神情打量着她，半晌才问： “你真没参加过正规训练？” 李薇理直气壮地点头。 郑野以手扶额，刚想说话，却龇牙咧嘴起来。 他不得不伸出右手，捂住肩膀，神情痛苦。 缓了十来秒，他才向一脸关切神情的李薇解释： “渊怪越强，体型越大。” “到了四阶，渊怪体型会暴增到十米上下，五阶六阶，更是如同小山。” “它们在地面上，就是一个个活靶子。” 说着，他翘起大拇指，对着来路方向，几公里外连绵的山脉指了指。 “后方山体要塞里的''雷神锤''重型电磁炮阵列，就是给它们准备的。” “因此，中三阶的战斗，一般都在地下工事中进行。” “跟地面战斗相互影响，但也相互独立。” 李薇忍不住追问：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中高阶武者出手，大量杀伤地面的低阶渊怪？” 郑野又指了指天空。 “具体情形我不清楚，只知道，与高阶间的相互牵制有关。” 李薇抬头望天。 除了密集阵拉出的火鞭，不断空爆的防空炮弹，还有隐约可见的铅云轮廓，什么都没看到。 【nnd，管他什么原因......不过，没有中阶啊......】 【那岂不是......不能想不能想，想多了会笑，太破坏战前气氛......】 【忍住，千万要忍住！】 【李薇，你可以的！】 她的神情无比郑重，嘴角却是一抽一抽的...... 哔——哔——哔—— 蓦地，一阵此起彼伏的哨声响起。 李薇愣神间，肩膀被郑野推了一下。 “进入阵地，准备迎敌！” 李薇点了点头，恰好看到陈帆几人的背影，于是身法一闪，跟了上去。 第195章 接敌 李薇跟着陈帆几人，沿着复杂的堑壕体系一路向前穿行。 脚下的钢板被踩得嘎吱作响，头顶不时有炮弹呼啸而过。 经过一处标着红十字的医疗点时，李薇觉得背上的双肩包实在碍事儿，干脆脱下来，拜托卫生兵小哥代为保管。 临脱手时，她想了想，又打开背包，从内袋里掏出军官证和黄磊给她的那枚“护身符”，塞进自己的战术腰包里。 至于其他的东西，丢了也不心疼。 她甚至掏出几包零食，丢给小哥。 “随便吃，别客气。” 小哥接过零食，有些无措，有些脸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 等她从医疗点出来的时候，陈帆几个已经跑没影了。 李薇也不在乎，反正1连的防守区域就那么大，她直接往前摸就行了。 三分钟后，她沿着纵向的交通壕，一路来到了第七道战壕的最前沿。 这里有个观察哨突出战壕，里面半蹲着个年轻士官，在那探头探脑的。 李薇记得他，好像叫周岱，之前安装第一根炮管时，就是他在旁指导的。 见其中空间还不小，李薇干脆也钻了进去，一边顺着周岱的视线往外看，一边问：“你在这儿干啥呢？” 周岱被突然出现的李薇吓了一跳，赶忙敬礼。 “报告上尉，我负责引爆炸药！” 说着，他伸出手，指了指一百多米外的，隐于黑暗中的第六道战壕。 又扬起右手，展示了手中仿佛绿色“大哥大”一般的引爆器。 李薇点点头，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接着，她左右看了看，发现就这个位置最靠前，属于战线上的一个小突出部。 于是李薇故作老成地拍了拍周岱的肩膀，学着以前看过的战争片里的首长语气。 “小鬼，我在这儿保护你。” 周岱被李薇的小手一拍，又近距离遭受美颜暴击，瞬间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了。 李薇则对自己的魅力毫无自觉，找到了呆在前哨的理由，当即占住位置不走了。 她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前方黑暗，盯着五六道战壕所处的空旷区域，盯着更远方，前四道战壕处不断炸出的火光，眼眸深处满是期待。 ...... 观察哨中的沉寂持续了两三分钟。 终于，阵地前沿的黑暗中，开始有人影陆续出现。 李薇听到枪栓拉动的声音，听到后方战斗壕中倏然粗重的呼吸，听到基层军官沉稳的口令。 但，没有人开火，因为敌我识别系统告诉他们，这些人影是自己人。 又过了几秒，他们靠的近了。 李薇看清了黑暗中出现的武者们。 他们有些相互搀扶着，有些则背负着昏迷的同袍，距离防线越来越近。 渐渐地，李薇看的更清楚了。 这群人，几乎人人带伤。 或断了手臂，或断了腿脚，甚至有人只剩下上半边的身体。 他们一个个铠甲破碎，露出的伤口血肉模糊。 他们脸上满是焦黑与血污，眼神空洞而麻木。 他们疲惫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 但，他们没有倒，而是坚定的越过战壕，向着后方蹒跚撤退。 三两个，十几个，然后是几十个。 人越来越多，但周围除了脚步声，和喘息声，再无其他动静。 李薇其实很想严肃的，很想共情的，但...... 【深渊精粹+97】 【深渊精粹+211】 ...... 他们每个人，在靠近李薇100米后，都会留下一道黑光。 等人走完了，李薇看着系统面板...... 【深渊精粹：23470→41951】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让波动的心绪重新沉静。 【培养莲剑的精粹够了啊......】 【nnd，啥也没干，精粹翻倍。】 【不得不说，老顾，你伤的好啊......】 正感叹间，蓦地...... 嘭！ 李薇听到耳畔动静，转头看去，发现旁边的周岱神色郁郁，左手捶在观察哨内壁的合金板上，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没说什么，这种心情，能够理解。 毕竟，得了这么多精粹，她也没有多开心不是？ 没有管周岱的小情绪，李薇再度看向面板。 但她没有盲目加点。 升4阶的精粹仍然差点，而且，听了郑野的话，她有点不想立即升中三阶了。 如果到了中三阶，就得到地下去打“高端局”，她觉得得不偿失。 毕竟，能虐菜割草，干嘛要去费那功夫。 至于莲剑，她也没急着培养。 一会儿的战斗不知道强度如何，她打算先留一留“蓝瓶”，观察下情况再说。 嗖——！嗖——！嗖——！ 正思索间，无数光点携着刺耳的尖啸划过李薇头顶。 那是己方的火力遮断射击，无数炮弹在数百米外的黑暗中接连落地，炸出漫天火光。 借着火力的掩护，数十秒后，最后一群身披各型合金铠甲，满身是伤，狼狈不堪的武者从黑暗中冲出。 他们头也不回地越过1连防线，向后方狂奔。 同时，系统面板，【深渊精粹：41951→52040】...... 【这些人，大概是断后的.......】 李薇无视了精粹的增加，琢磨着。 有了如此判断，她的精神提了起来，甚至有些亢奋。 透过观察口，她死死盯着前方黑暗，以及那道不断向着远方延伸的火力之墙。 她知道，渊怪，要过来了。 ......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远处的爆炸声越来越近。 两分多钟后，李薇眸子一凝。 她看到了百米开外，第六道战壕中，猛然钻出一道扭曲的黑影！ 这道黑影大概两三米高，由无数根不断变换着粗细的尖刺状触须支撑。 外形有些像环贸裂隙中的章鱼怪，但是核心没有眼睛，触须更细更多，体型更小更瘦。 它们翻滚着，如一个个大号“海胆”，以每小时八九十公里的速度，飞速“滚”了过来。 几秒钟后，第二个，第三个“海胆”跟着冒头。 只一眨眼的功夫，李薇的视野中，就出现了二三十个这种东西。 李薇忍不住拍了拍周岱的肩膀。 “喂，咋还不爆破？” 周岱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低声道：“营长还没下命令。” 不待李薇再说话，身后战壕内，忽然吹响了开火指令哨。 哔！哔！哔！ 三声短促的哨音后，整片阵地似炒豆子般热闹起来。 咚咚咚——砰砰砰—— 机关炮的怒吼声中，夹杂着07式步枪特有的沉闷爆响。 刚刚冒头的“海胆”们，瞬间被打的四分五裂，黑色的残肢和血液喷溅一地。 这波渊怪的前锋还没来得及靠近，就变成了李薇的精粹...... ============ 感谢大大们昨天的建议，不少都是很有效的，哈哈。 昨天的三更写到了凌晨一点，关键是生物钟让我睡了四个小时就醒了，人有点蚌埠住了，最近有能量就3，没能量就2。 还有，特别要感谢大佬们的打赏，最近书架都不到5000了，互动收入竟然快赶上阅读收入了，作者菌感激到不行，所以一指禅也搞了个3更。 哈哈哈哈~ 第196章 秒杀 【深渊精粹+13】 【深渊精粹+9】 【深渊精粹+32】 【深渊精粹+11】 ...... 李薇眯着眼，享受着这一刻的感觉。 是的，没错，这就是她无数次幻想过的，在战场挂机的场面。 啥都不用做，不劳而获，蹲在碉堡成武仙，简直美滋滋。 只可惜，她的吸收范围只能覆盖阵地前方半径一百米的一片半圆区域，绝大部分渊怪都被浪费了。 【可惜没能开挂......】李薇不由得再次感叹，【否则，怎么着，也得把吸收距离给调一下......】 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精粹就涨了300多点。 【人要知道满足......】她安慰着自己。 ...... 正神游间，李薇蓦地看到，周岱按住头盔一侧，似在倾听什么。 接着，他的神色一凝，右臂跟着绷紧，拇指放在了起爆按钮上。 李薇连忙屏息，双手捂住耳朵。 可下一瞬，她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等等，第五和第六道战壕，距离我都超过100米了。】 【这要是一炸，死掉的渊怪我根本没法吸取精粹啊！】 【夭寿了，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但，她能阻止周岱爆破吗？ 显然不可能，她李薇还没那么自私。 惆怅间，只见周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按下起爆键。 瞬间，天地失声。 李薇看见一道强烈的白光从前方升起，紧接着，大地连着空气一同震动。 哪怕身为三阶武者，她的五脏六腑都在跟着颤抖。 随后，冲击波携带着无数土石碎片呼啸而过，观察哨顶部的钢板被砸得砰砰作响。 她眯起眼睛，看着这毁天灭地般的景象，心中只有一个感觉—— 震撼！ 【这种威力......中三阶也扛不住吧......】 她舔了舔唇瓣，透过观察窗，看着前方漫天的烟尘。 大概过了一分多钟，烟尘渐渐变淡，视线稍稍恢复。 原本的第五道和第六道战壕，已经完全消失了。 从他们这边，连接过去的四五道交通壕也被彻底抹平。 前方的大地不再规整，变得高低起伏，坑坑洼洼。 虽然仍能为前冲的渊怪提供一定的掩护。 可相比于原先，渊怪可以借着堑壕网络直接摸过来的窘境，已然好了太多。 这时，她的肩膀被拍了下。 李薇转回头，见周岱大声对她说：“上尉，任务完成了，咱们撤吧，这里太靠前了！” 李薇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走。 开玩笑，本来就只有100米的吸收距离，再往后撤，她怎么挂机升级？ 见周岱还想劝她，李薇当即正色道：“我要第一时间发现漏网的渊怪，不能撤！” 没想到周岱却指了指李薇的嘴巴，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大声喊：“我听不见，您说什么？” 李薇以手扶额，接着一抬腿，用巧劲儿将他踹出了观察哨。 【切，啰嗦。】 李薇撇撇嘴，再度将注意力转移向前方。 她期待着渊怪的下一波进攻，毕竟刚才那一炸，虽然壮观，但对她的精粹积累没有任何帮助。 靠着武者远超常人的视力，她看到黑夜和烟尘中，似乎又有动静。 李薇眼睛一亮，兴奋地搓了搓手。 【来了来了，经验值们又来了！】 砰！砰！砰！ 蓦地，后方隐约传来一阵闷响。 下一刻，数十发照明弹在空中炸开，白色的镁光将阵地前沿数百米的距离照得亮如白昼。 在这片强光下，李薇清楚地看到—— 密密麻麻的“海胆”正从更远的地方汹涌而来，数量比刚才多了好几倍！ 她抿着唇，眸光变得锐利。 锵啷！ 蝉翼软剑和制式长剑同时出鞘，双手双持，杀意凛然。 【小宝贝儿们，快来，看爸爸如何疼爱你们。】 只可惜，李薇一颗“慈父”的拳拳之心，又一次被辜负了。 随着“海胆”们的再次突进，更多的火力加入了进来。 阵地后方1.2公里处，三座龙牙堡率先开火，三十多门大口径火炮和数不清的机关炮交织出一片死亡的弹幕。 十几秒后，140重装师的280毫米重迫击炮炮弹呼啸而来。 它们一发接一发的，在渊怪群中炸开，落点处的地面猛地向上拱起，大地为之震颤。 还有些迫击炮弹，似乎设置为了空爆模式。 它们在四五十米的半空炸开，如天女散花般洒下毁灭的火雨。 漫天的烟尘和不断腾起的火光中，李薇也看不出这样的攻击到底产生了怎样的效果。 总之，场面很壮观，很热血，很震撼。 可是，蹲在观察哨里的李薇，表情却愈发僵硬起来。 【不对啊，剧本不该是这样的啊，为啥，渊怪都被阻挡在三五百米外了啊？】 【而且，貌似，一只都过不来......甚至越来越远了......】 【你们这么搞，我如何升级啊？】 【摸到前面去吸？怕不是一发流弹就把我送走了。】 李薇左手捶着硬梆梆的胸甲，右手向着远处不断消逝的“海胆”们伸出了“尔康手”。 ...... 如此高密度的火力投送大概持续了十多分钟，这期间，阵地之上，寂静一片。 1连的战士们，都在等待着，忍耐着，用最后的时间加固着阵地，搜集着弹药。 渐渐的，龙牙堡的死亡弹幕开始分化，转向，延伸...... 渊怪的前锋，终于开始重新推进了。 待它们靠近到两百米左右...... 哔！哔！哔！ 三声急促的开火哨响了起来！ 砰砰砰砰——！ 阵地上的单兵火力开始发言，07式的枪声密密麻麻汇聚成一片。 咚咚咚咚咚——！ 更加沉闷的，是各个明暗火力点内的大口径机关炮。 它们吐出长长的火舌，将一发发炽热的弹丸倾泻入那片扭曲与漆黑。 只是，相比于三座龙牙堡拉出的死亡弹幕，二营的火力，实在是太过贫弱了。 哪怕有着军属280迫击炮的支援，所谓的“漏网之鱼”，依旧出现了。 那是一只体型接近4米，极度灵活，极度聪明的“海胆”。 它借着几个高低起伏的土坡为掩护，在硬扛了几发12.7mm步枪弹后，竟奇迹般的穿过火网，迫近了战壕。 “该背时！” 临近一线的某个碉堡中，刘建杰看到这一幕，急得满头大汗。 他抓起通讯器想提醒附近战士，可提醒了，又有什么用？ 至于喊随军武者支援？ 呵，那个菜鸟...... 眼看“海胆”挤进战壕，刘建杰双目圆瞪，眼白瞬间爬满血丝。 一个多星期前，就是这样体型的一只怪物，冲入阵地后，瞬杀了两名一阶武者。 在随军三阶赶来前的二三十秒，又连续杀死了1连十四名士兵。 他痛苦的攥紧拳头，正要下令引爆那段战壕内的预埋炸点。 蓦地...... 嗖——！ 一道暗绿色的流光一闪而逝。 下一瞬，刚刚还在疯狂挥舞触须的“海胆”，竟然从中间整齐地一分为二！ 漆黑的血液喷溅而出，触须瘫软枯萎，两半身躯交错着跌入战壕。 刘建杰眨了眨眼...... 啪！ 他又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 可脑子还是有点发木。 憋了半天，他就憋出俩字儿。 “秒，杀？” 第197章 撒欢 有这么一句话，叫当你发现家里有一只蟑螂的时候，说明暗处已经有一窝了。 这句话，用在此时的战场上，也很适用。 那就是，当第一只渊怪突破了火力网后，说明火力已出现不足，后续只会越来越多。 如果是一支拥有着120名士兵，10-12名随军武者的满编连队。 偶尔漏过来几只渊怪，只要武者应对得当，外加士兵在旁补充伤害。 这种强度的战斗，应对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 但，现在的1连，士兵只有不到80，随军武者只有李薇一人...... 哦，那应对起来就更加的“游刃有余”了...... 李薇的平均奔行速度可以达到40米每秒，短距离腾挪和冲刺的速度，更是达到了恐怖的100米每秒。 1连这两百来米的战线，她几秒钟就能打个来回。 三阶的渊怪，在她手底下，更是脆弱的如同纸糊。 李薇已经“游刃有余”到，想要逆向冲锋大杀特杀了。 幸好，时不时从天上掉下来的280毫米“煤气罐”让她躁动的心冷静了下来。 不过，纵向既然无法突破，那不是还有横向嘛。 比如，两翼2连和3连的场子。 ----------------- 左翼，2连一线战壕。 郑野将关刀刀柄拆除，让其变成了一把厚背短手刀。 狭窄的战壕中，长兵器反而是累赘，这样的改装更适合近身搏杀。 正前方四五米处，一头刚刚突入战壕的“海胆”蓦地收缩浑身尖刺。 下一刻！ 嗖嗖嗖——！ 刹那间，密集如暴雨梨花针般的尖刺被“海胆”的核心弹射出来。 攒射向郑野的上半身！ 这位战场老兵赶忙一个矮身，借着一排弹药箱为掩护，躲过了这波突袭。 “杀！” 紧接着，他暴吼一声，欺身而上。 不再给“海胆”再度发起远程攻击的机会。 “海胆”见状，核心之上新生出的尖刺触须不闪不避，如无数根长矛，直刺郑野胸腹。 郑野冲势不减，上身却诡异弯折，一个闪身躲过攻击，接着挥刀横扫。 噗噗噗——！ 十余根触须应声而断，黑色的血液溅了他一身。 “嘶——” “海胆”发出刺耳的嘶鸣，极速向后一“滚”，恰好躲过郑野后续的斩击。 郑野得势不饶人，脚步一错，贴着战壕内壁滑行，短刀划出一道弧光，仍旧砍向“海胆”核心。 可，就在这短兵相接的关键时刻，他的左肩处忽地传来一阵剧痛。 刀势因此而迟滞了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海胆”抓住机会，数十根触须再度穿刺而来。 郑野神色一凝，不得不以刀身格挡最前方的几根触须。 “铛！”的一声金铁交鸣，他借着力道向后飞退，惊险躲开了其余触手。 他喘着粗气，利用一个战壕拐角，闪过紧随而至的尖刺射击。 耳畔通讯器中，恰好传来钟离的声音：“野哥，不行就让战士来。” 郑野知道钟离说的“让战士来”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让普通士兵抱着炸药，与渊怪同归于尽。 这种战术，他见过太多次了。 但见的次数越多，他越不想再面对。 郑野紧咬牙关，强忍着左肩的剧痛，右手攥紧刀柄，“不用，我还没死呢！” 可他话音刚落，又一只断了近三分之一触须、核心边缘也有些残缺的“海胆”滚进了战壕。 看体型，还是三阶！ 刚刚与他交手那只，也在此时追了过来。 两只“海胆”，已对郑野形成了夹攻之势。 郑野心中发苦，这一瞬，眼前闪过许多画面。 离家征战十余年，从一个小伙熬成了大叔，女儿十六年的人生，自己几乎缺席。 女儿的脸，妻子的脸，父母的脸，他试图回忆，可是，竟有些模糊了。 无论如何拼凑，都不甚清晰...... 他的眼眶倏地有些湿润起来。 他想，也不知上天能否眷顾，让他死后可以魂归故里，再看一眼父母妻女。 念及此处，郑野深吸一口气，开始调动体内的气血。 他的身体内，全部三百六十个窍穴，在这一刻隐隐沸腾起来。 华国军方秘术，燃窍......嘎？ 唰！ 冷月光华一闪而逝，两只渊怪刹那僵直，随即两分为四。 空气中，一道熟悉的、好听的、轻快的女声传荡开来，“野叔，谢谢你帮忙引怪，哈哈哈~” 刚刚做好心理建设，连走马灯都走完了的郑野：“......” ----------------- 接下来的战斗，彻底变成了李薇的个人秀。 她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在二营八百米宽的阵地上来回撒欢。 一开始，她还要等到“海胆”进了战壕，才冲过去一剑了账。 后来，她渐渐摸清了火力规律。 这下，就连靠近战壕二三十米内的“海胆”们也遭了殃。 更诡异的是，面对其他武者时，反应无比迅捷，仿佛浑身上下都长了眼睛的“海胆”。 在面对李薇时，就跟喝醉了一般，晕乎乎的，毫无抵抗的，就交代了。 二营的各级指战员们，茫然地看着一道绿光...... 唰一下！ 又唰一下！ 双唰一下！ 叒唰一下！ 叕唰一下！ 满战壕的乱窜。 刚刚人还在左翼，一眨眼的功夫，又去了右翼。 上一秒还在战壕里狂飙乱砍，下一秒就蹦到了半空，给俯冲下来想搞偷袭的飞行渊怪开了菊花。 有时候，某个防御段的战士因为被“绿光”惊到，导致一大波渊怪漏了过来。 按说，这样的失误，即使部队齐装满员，也难以应对。 甚至一个不小心，还会由点带面，导致防线整体崩溃。 可如今，面对这种巨大危机。 那道绿光就跟中了大奖似的，嗷嗷怪叫着冲了过去。 “哈哈哈，又是我的了！” 唰唰唰唰！ 一阵剑光闪烁。 甭管漏过来多少只，全都能瞬间杀绝。 ----------------- 营指挥部所在的碉堡内。 钟离正在猛擦夜视望远镜的镜头。 擦完后，又举起来看。 看了会儿，又擦镜头。 然后又看。 最后干脆擦了擦眼镜片，再看。 看了老半天，他放弃了。 忍了又忍，他还是没忍住，把通讯拨到了1连的指挥所。 “刘建杰！你是不是跟老子说嘞，勒个江上尉是个‘菜青虫’？！” 钟离的声音有点难绷。 刘建杰：“......” 钟离又问：“勒种‘菜青虫’，你从哪个咔咔角角挖出来的？再给老子批发一打行不？！” 刘建杰嗫嚅了片刻，涩声道：“勒个......真嘞莫得喽！” 钟离正色道：“勒个可以有！” 刘建杰：“......” 通讯器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半晌，刘建杰才小声说道：“营长，我也搞不懂嘛......她之前真嘞像个菜鸟一样的......” “你这个瓜皮！” 啪！ 钟离挂断通讯，推了推眼镜，看着阵地前沿那道绿光。 “算了，不管她是从哪里来的，反正现在是我们的人。” “传令下去，各连配合江上尉作战，不要误伤了她。” 第198章 “天剑”云横 铅云之上，星汉灿烂。 一位身着月白长衫、风姿卓越的青年慵懒地盘坐在云头。 翻涌的铅云在他坐下完全抚平，犹如一张承载着他的云床。 他有着一张男子中少见的小圆脸，气质柔和文静，甚至可以说，有些男生女相。 此时，他正微微垂眸，潋滟的桃花眼饶有兴味地看着下方，仿佛视线能够穿过云层，看到下方的战场。 过了好一会儿，他蓦地抬头，看向左手百十米开外，一位负手而立，浮于虚空的粗犷巨汉。 “小鹿鹿，这小姑娘，好像是顾家的新媳妇吧？” 张鹿野听到“小鹿鹿”这个外号，眼角抽了抽，原本便十分黝黑的面庞，这会儿更黑了。 但，这位问话，他不敢不答，只得硬着头皮回应。 “云横前辈......” 还不待他把话说完，圆脸青年...... 或者说，华国武仙榜第九，云家上代家主，“剑仙”云生的亲爹，“天剑”云横...... 他开口纠正道： “叫叔，我跟你爹是一代人，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张鹿野一个趔趄，险些跌下云头。 听着云横的话，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眉毛拧成了川字，嘴角不住地抽搐着，仿佛吞了只苍蝇一般。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华国十九位武仙，只有他和云生是一代人。 剩下的，不是他上学时的老师，就是调查局、军方这种要害部门的大领导。 他见了这些人，要么得喊老师，要么得喊领导。 再不济，也得喊个叔叔、阿姨...... 最关键的是，他和云生还不一样。 云生太强，强到“那位”不出，无人能敌。 所以，武仙们没人会在云生面前摆长辈的架子...... 至于自己......纯纯武仙圈儿的最底层。 云横见张鹿野迟迟不说话，蹙了蹙秀气的眉头，用一种略带些调侃，外加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语气，把刚刚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所以，她到底是不是顾家的新媳妇？” 张鹿野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是。” 云横立马换上一副夸张的表情，指着下方。 “听说你们张家，把顾家得罪得死死的。” “要说不说，论勇气，还得看你们张家......西疆大汉，恐怖如斯。” “换我们云家，可不敢得罪这种''规格外''的天骄。” “不，说天骄都不准确，应该是......怪物？” 张鹿野憋闷，烦躁，还有点后悔。 李薇的战斗，他也看得清清楚楚，起初以为华国又出了妖孽，还有些欣慰。 结果认出了《映月九剑》，他整个人就不太好了。 他哪能不知道，就李薇这天赋，过些年，妥妥又是一个云生。 偏生双方还结了仇，听说女人报复起来...... 嘶——！ 光是想想，头皮都炸了。 至于提前扼杀？ 他张鹿野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现在暗地里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女人，当他不知道？ 别说有没有机会出手，就算有，他也不想拉着整个张家陪葬。 张鹿野选择装死，云横却不打算放过他，而是专门逮着他的肺管子猛捅。 “听说你们张家费尽心机，就为了弄死人家老公......啧啧......小鹿鹿啊，你就不怕人家成了武仙，第一个拿你开刀？” 张鹿野：“......” 云横继续道：“哦对，听说张家想搞顾家小子，是因为你证道武仙后做了个梦？” 张鹿野：？？？ 不是，这么隐秘的事情，你云横是如何知道的？ 张鹿野感觉自己快裂开了。 因为事涉隐秘，他也就跟儿子、孙子、几个家老、几个老兄弟、老婆、四个情人，和两个酒友说过吧？ 自己行事如此隐秘，为何...... 嘶——！ 云家恐怖如斯！ 云横才不管他怎么想，而是以一种分析猜测的口吻说道。 “小鹿啊，你听我给你盘盘这个逻辑......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梦，就是‘大梦菩萨’那种存在给你写的剧本？” “哎呦，越想越有可能......” 他笃定道：“小鹿啊，这是有人在pua你啊~心思太坏了！” 听到这里，张鹿野终于蚌埠住了，一张黑脸憋得通红，沉声反驳： “云前......咳......云叔，我以‘霸道’得证武仙，意志最是坚定不过，哪怕大梦菩萨亲至，也动摇不了我的。” “您别瞎猜。” 云横摩挲着下巴，竟赞同地点了点头。 “也对，大梦要是进了蓝星，顶天也就曾建国的水平，确实干扰不了你。” 可他话锋一转，又跳到了另一个维度。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们张家的没落，就是因为你做了这个梦。” “因为这个梦，你们去针对顾家，针对顾小子。” “然后，间接得罪了顾小子的媳妇。” “再然后......” 张鹿野瞬间一梗，想反驳，却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他本想把云横的话当耳旁风，毕竟武道界谁不知道云横这张嘴的威力？ 比他强的懒得废话，直接动手；比他弱的，都学会了自我屏蔽。 甚至连深渊那边，他都有些名声。 可，关系到张家兴衰，张鹿野不得不细想。 然后，就细思极恐了。 云叔......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 坏了，这可咋整？ ...... 云横见张鹿野这个大老粗开始钻牛角尖，嘴角勾起一抹和善的笑意，继续补刀。 “让你儿子最近注意点。” “啊？” 张鹿野还沉浸在梦的因果关系中，闻言一愣，没反应过来。 云横“好心”提醒道：“叔给你透个底，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李归堂（武仙榜第四，调查局总局长）指点过厉怀远一段时间，厉怀远因此对他敬若生父......” “李归堂唯一的弟子，叫丁破军......” “丁破军唯一的徒弟，叫闵子墨......” “江雪又救过闵子墨的性命，所以，你懂的......” “也就是厉怀远还没把这里头的弯弯绕搞清楚，不然，有你儿子受的。” “叔叔我啊，也是看在当年抱过你的份儿上，这才好心提醒你的。” 张鹿野：“......” 云横瞅着在自己不擅长的思考领域里越走越远的张鹿野，倏地生出些许无敌的寂寞。 ...... 就在这时，一道交叠的，仿佛无数人在一同说话的声音，突兀回荡于铅云之上，令虚空为之震颤。 “云横，你们坏了规矩......过分了！” 那声音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数个声线重叠共鸣，带着一种让人汗毛倒竖的诡异感。 云横却撇了撇嘴，伸出手，隔着云层，虚指向下。 “哪过分了？” “鬼母，你就说，那小姑娘是不是三阶吧。” “你们定的规矩唉~” “低阶的归低阶，中阶的归中阶，高阶不随意出手。” “怎么？想反悔？” 鬼母：“......” 第199章 鬼母 鬼母半晌没再出声，可祂的主动冒头，却勾起了云横的兴致。 圆脸青年灿烂一笑，眸光穿破层云，仿佛能望到“盆地”中央。 那处幽暗的、深不见底的、喷薄出无尽铅云的深渊裂口。 仿佛能透过裂口，透过迷雾，透过扭曲，看到隐于其中的鬼母本尊。 他欢快地开口，腔调熟稔得像是多年老友。 “鬼母，今天只有你一个？” 回答他的，只有高天之上烈烈的风声。 云横并不气馁，又问：“怎么，对这个小姑娘，你很介意？” “她的力量，超出了低阶的范畴。”鬼母终于不再沉默。 那声音层叠浩瀚，裹挟着阴翳诡谲的神威，如怒潮般碾压过来。 云横随意摆了摆手，翻涌的层云随之激荡，只一刹那，那阴森的威压便倏然平息。 他呵呵一笑：“鬼母，想动手？” “别忘了，你连一个张鹿野都打不过。” “至于你主子......也就打两个张鹿野的水平。” 旁边一直没插上嘴的张鹿野满脸的问号。 怎么，老子成了计量单位了？ 尴尬的沉默维持了十几秒，鬼母的声音重新传来，虽仍有不满，却平和了许多。 祂又一次重复：“云横，她的力量，超出了低阶的范畴。” 云横不理，仍旧强调：“你就说她是不是三阶吧！” 鬼母冷哼：“云横，你知道本座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云横直接装傻，一脸呆萌天真。 云横直接装傻，一脸呆萌天真，配上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活脱脱人畜无害。 可不等鬼母回答，云横神情一变，天真散去，化作深沉内敛。 他以右拳抵住下巴，俯瞰着深渊裂口的方向，幽幽开口： “鬼母，渊怪虽然受你们驱使，但实际上，你们并不在乎它们的死活，对吧？” “既然不在乎，又何必演这一出？” 他说的明明是疑问句，口气却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张鹿野瞪大了眼睛，看向云横，一副“你在说梦话吗”的神情。 云横睨了他一眼，带着点警告，意思很明显——你别吭气。 随后，云横好整以暇地等了一会儿，嘴角的弧度愈发舒朗。 见鬼母一直不搭话，他继续没话找话。 “要不这样，咱们各退一步。” 云横轻飘飘地说着，手指在空中轻点：“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把这小姑娘调去守仓库。” “怎么样？我可是吃亏的那一方......” 深渊裂口之中，鬼母陷入了纠结。 云横这张嘴，在此处裂口活动的深渊存在，谁没领教过？ 这家伙就是个人形话痨，话里有话，话中有套，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把活人说死。 更要命的是，很多存在，明明知道对方在挖坑，却总是不自觉地往里跳。 比如，此时正在天人交战的祂。 云横并未给鬼母过多的思考时间，“鬼母前辈，‘您’存在了无数岁月，我一个二百来岁的小孩子，还能骗得了‘您’？” 鬼母心里暗骂云横不要脸，可仔细琢磨了一番，也是这么个道理。 自己何许存在？岂能被一个小辈轻易蒙蔽？ “你问。”祂自信地应下。 云横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光芒，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渊怪到底是什么？对你们来说，它们的存在，有没有意义？” ...... 高天之上，再度寂静。 ...... 云横嗤笑一声，自顾自分析起来：“渊怪于你们而言......不，这个说法不准确。” 他斟酌片刻，接着道：“我猜，于你们的计划或目标而言，渊怪的存在，应该是无关紧要的，甚至是......累赘。” 云横似乎打开了思路，越琢磨越上头。 “那么，人类又算什么呢？” “你们，似乎对入侵蓝星，也不是很积极的样子。” “甚至......” 他指了指云层，指了指战场：“连小姑娘这样的天骄，你都不怎么在乎。” “本座......” 鬼母想说话，却被云横打断。 “别急着反驳，刚刚你只是想将她驱离，却没有出手扼杀的意思，你承认不承认？” 深渊之内，裂口附近，那团无边无际的黑雾剧烈颤抖、扭曲。 只是，这本该诡异的变化，此刻竟莫名透出几分滑稽，几分委屈。 鬼母在心里头哀嚎：【是本座不想出手灭杀吗？】 【是本座没那个能力好不好！】 【虽然你云横有些话确实歪打正着，但人类的天才，我们但凡顺手，该杀还是会杀的！】 可惜，云横的叨叨不会因祂的坏心情而停止。 “其实，我一直有个推测。” 他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羽扇，轻轻摇着，颇有些潇洒不羁的气度：“渊怪之于人类，之于蓝星，是扭曲的，无序的。” “可‘有形’的它们，之于深渊，却是相对有序的，不那么扭曲的......” “鬼母，你说，是不是我们杀的渊怪越多，深渊就越......” “够了——！” 一道尖利的、沉稳的、癫狂的、理性的，层层叠叠的嘶吼响彻天穹，打断了云横后面的话。 也把听得一阵愕然的张鹿野惊醒过来。 他一脸的惊疑不定，不断打量着不远处的圆脸青年。 他一脸惊疑不定，不断打量着不远处的圆脸青年，猜测着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是不是纯为套话而胡说八道。 云横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竟真的没再继续纠缠。 他换了个新的话题。 “喏，既然这个问题你不想回答，咱们换个问题好不好？” “我刚才的提议依然作数，只要你能答上来，我就把小姑娘送走。” 鬼母有些无力，声音中竟带了些委屈：“你问......” 云横眯了眯眼，语不惊人死不休道：“‘那位’前辈，是人类吗？” 鬼母：？？？ 张鹿野：？？？！！！ 一直窝在云层深处，这会儿才被炸出来的某个铁罐头：！！！？？？ ...... ...... ...... 鬼母这一次，彻彻底底的匿了。 过了很久很久，张鹿野才艰涩开口，声音沙哑：“云叔，您不怕‘那位’一巴掌拍死您？” 云横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儿，他说过，随便我怎么查，他都不管。” 接着，云横看向那缓缓现身的全甲骑士，笑道：“阿尔谢尼，我以为你要一直躲着不出来呢。” 骑士的声音透过头盔，闷闷传来：“我是怕被你连累，跟着你一块儿被拍死。” 九阶“冰川骑士”，阿尔谢尼·列昂尼多维奇·别利亚踏空而来，厚重的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寒光，“云横，你悠着点儿。” 云横呵呵一笑，收起羽扇，神情倏地郑重。 “该摇人了，我感觉，西疆要乱了。” “啊？”张鹿野继续懵逼，“为啥？” 云横垂眸，低语。 “你猜。” 第200章 ？？？ 铅云的缝隙间，终于透出几缕微光。 漫长的黑夜悄然过去，天......亮了。 李薇站在阵地前沿，全身几乎被漆黑血液覆盖，只有一双杏眸依旧亮晶晶的。 她的脚下，一只被切成两半的“海胆”仍在微微抽搐。 它的触手尖端挣扎着卷曲，试图发起最后的攻击，可蠕动几下，终是彻底失去了生机，缓缓瘫软、枯萎。 李薇静静环视，目之所及，再无一只活物。 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平复着凌乱的喘息，随手将卷了刃的制式长剑丢进战壕，又把蝉翼软剑收回腰带。 做完这些，她下意识抬头，望向铅云密布的天空，望向云隙里漏出的惨白光芒。 头顶的灰云，像是某种恐怖巨兽盘曲的肠道，被风推着，缓缓蠕动。 但这一次，李薇心中再无压抑。 她甚至想冲着这片天空，这片土地，甩个飞吻。 因为...... 【深渊精粹：143380】 看着系统面板上的数字，李薇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 勉强不笑出声，不蹦蹦跳跳，不撒欢狂奔，已是她自控能力的极限。 待欣喜的感觉稍稍平复，她立刻开始盘算起来。 自己升4阶，要50000点精粹。 假设中三阶的升级经验需求是下三阶的十倍。 那么，她在自带50%初始进度的情况下，用精粹砸到六阶巅峰，需要...... 50000+150000+300000=500000...... 而她一晚上的功夫，就刷了十一二万经验，那再给她五天时间，岂不是...... 李薇忍着兴奋和冲动，继续推演。 如果宗师到武仙这三阶，升级经验再乘以10。 即便不确定高三阶是否也有初始进度，即使按没有计算，也不过需要1000万经验...... 如果以后每天都有这样的刷怪效率，那三个月后？ 【嘶，打住，不能太乐观。】 快飘起来的李薇给自己浇了盆冷水。 昨晚的精粹，有一部分是吸收的第三武者军的残留，纯靠自己也就五六万，其中蹭的经验还是大头。 而且，这种规模的战斗，频率如何还是个未知数。 这一点，她打算找机会打听打听。 包括之前郑野提到的，下三阶与中三阶在这条防线上的职责分配，也要搞清楚。 由此才好判断怎样才能升级速度最大化，把系统的功能发挥到极致。 还有就是，通过这一晚上的战斗，李薇总算搞清楚了关于深渊精粹的绝大部分机制。 首先，是渊怪尸体上残留的精粹，自己不吸收的话，大概可以保存一个小时左右。 这是她多次尝试突出阵地，吸收远处渊怪尸体时得出的结论。 其次，是人类身上沾染的。 别人不像李薇，隔着老远就能把精粹吸过来。 她发现，普通人想沾染精粹，必须近距离击杀渊怪才行。 而且，留存时间也是一小时左右。 这是她去隔壁3营阵地上混经验时得出的结论。 距离和时间的双重限制，简直是李薇升级路上的两座大山！ 【我怎么就没开个挂，改改数据什么......】李薇第三次哀叹自己命苦。 就在这时，周围有脚步声传来，在她的感知中，似乎有不少人靠了过来。 李薇把视线从铅（mian）云（ban）之上收回，一低头，正好对上郑野有些不好意思的大黑脸。 “哟，野叔！” 李薇挥挥手，向他打招呼。 郑野老脸一囧，嘿嘿道：“叫什么叔，多生分，叫哥。” 李薇：“......” 随着他出现，越来越多的二营战士、随军武者，甚至一些重新顶上来的第三武者军的人，也陆陆续续围了过来。 他们没有靠得太近，在四五米外站定，一层围着一层。 李薇也不怯场，她掐着腰，视线缓缓扫过一张又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 特别是1连的战士们。 她一边看，一边在心里默数，嗯，好像还是七八十个的样子。 这时，她看到了人群前排的刘建杰。 李薇倏地咧嘴，露出一排好看的贝齿。 “连长，我说过的，一个可以打一千个，你现在信不信。” 没想到，这话一出，不知触动了刘建杰哪根神经。 这位满嘴蜀川方言的硬汉，竟蓦地淌起泪来。 他越哭越大声，旁边有战士想劝，被他一把扒拉开。 他一边哭，一边又笑着回答：“信喽信喽！咋个会不信嘛~” 或许想到昨天对李薇的轻视，他又忍不住害臊：“你娃儿，专挑老子嘞痛脚踩！” 李薇被他的口音和语气逗乐，突地哈哈大笑起来。 周围的人也受到感染，跟着哄笑。 不少战士笑着笑着，竟如刘建杰一般，转笑为哭，泪水鼻涕糊了一脸，却不在意。 没一会儿，哭声，笑声，调侃声，乱糟糟地响成一片。 最后，所有的声音汇聚成了欢呼。 不知是谁起了头，大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李薇抬了起来。 “万岁！” “万岁！” “万岁！” 他们反复把李薇抛向高空，接住，再抛起，如此往复。 每一次抛起，都伴随着震天的呐喊。 李薇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渐渐地，竟有些醉了。 看着一张张笑脸，听着一声声欢呼，她隐隐觉得，除了刷经验升级，似乎......自己还可以做到更多。 ...... 庆祝了两三分钟，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欢呼声也低了下来。 李薇双脚重新落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人群边缘，不少战士忽然收敛了笑容，挺直了身板。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严肃起来，立正站好。 李薇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不知何时，人群旁边，竟多了四个人。 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军人。 他个子不高，却极为精神，微微泛白的鬓角给方正的脸孔添了几分沧桑。 此刻，他的眼眸里含着笑，看着李薇，亲切中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惋惜。 李薇看到他肩膀上的一颗金星，心中一跳。 这是一位少将！ 而在这位少将身后，还跟着三位校级军官。 其中就包括钟离，站在最后，犹如喽啰。 “敬礼！”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齐刷刷立正敬礼。 李薇也赶忙跟着抬手。 少将朝大家压压手，“都轻松些，刚打完仗，别这么拘束。”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笑意。 众人这才稍稍放松，但依然保持着军姿。 少将和煦的笑着，径直来到李薇身边，“你就是江雪上尉？” “报告将军，是！” 李薇挺胸抬头，声音响亮。 少将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好姑娘，我是第五十二集团军军长，周定国。” 李薇再次敬礼，只是姿势依旧不怎么标准，“军长好！” 周定国失笑，“你这孩子。” “你先前的战斗，我在军指看到了。” “一个人守住八百米防线，部队伤亡不到十人，了不起！” 李薇腼腆的笑了笑，想着，怎么接话，才能让这位军长帮帮忙，别让自己再走什么报到的流程。 她现在尝到了甜头，就想继续混在前线。 可，还不等她准备好说辞，就听周定国惋惜道：“本想留你在我的部队里，当个少校、中校的......可惜......” 李薇瞳孔一缩，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周定国叹了口气。 “但是啊，上头的意思是，让你去后方负责后勤方面的工作......” 他再次拍了拍李薇的肩膀，语重心长。 “好姑娘，来接你的直升机已经到了，赶紧去趟磐石要塞吧，别让总司令久等。” 李薇：？？？ 第201章 都是好人 洗过澡，重新换上军常服的李薇，抱着自己的大背包，缩着脖子，坐在磐石要塞的总司令办公室内。 她与厉怀远大眼瞪小眼，已经快十分钟了。 【为什么这一幕，既视感如此强烈？】 李薇有点走神，奇怪的想法纷乱呈现。 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被叫到办公室训话的场景。 只不过，现在的“老师”，换成了这位满脸沧桑、太阳穴带疤的大宗师。 厉怀远凌厉的眸子微微眯起。 一句“战争的残酷，是不是远超你的想象”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这女人不能用常理揣度，昨晚死在她剑下的渊怪都有话说...... 于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变成了：“第一次上战场，感觉怎么样？” 这样的问题比较中性，无论李薇如何回答，都方便他后续引导话题。 他本可以粗暴的，直接的，在不经李薇同意的情况下，把她打发到后方去，眼不见为净。 可，凌晨时分，他接到了老师李归堂的通讯，才知道眼前女孩，跟自己这一脉的渊源。 幸好，在发动了半个西疆一起找人的情况下，他已搞清了李薇的去向。 否则，要是把人丢了，自己如何向老师、师弟与师侄交代。 也因李薇成了“自己人”，事情处理起来，就要讲究些技巧了。 要有理有据，要让李薇心甘情愿，心服口服。 毕竟，天骄都是有傲气的，厉怀远可不想明明办了好事儿，却得罪了人。 得罪其他人，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眼皮都不带掀一下的。 可李薇......他回忆着昨晚看到的战斗画面，仍觉得牙疼。 这种小怪物，是哪个大聪明送到西疆来的？ 哦，走的《动员法案》的口子？ 那就不能修改《动员法案》吗？ 官僚主义害死人啊！ 厉怀远问完了话，就这么一边捋着整件事儿，一边等着李薇的回答。 李薇听他口气没那么强硬，心底也松了口气，弯唇一笑，道： “要说感觉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 “上了战场，就跟回家了一样！不，比在家里爽多了！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她越说越兴奋，两眼放光。 “尤其是渊怪冲上来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人都high起来了，有种要起飞的感觉！” 厉怀远脸一黑，有点心梗。 他现在就想找人来给他翻译翻译，什么叫“上了战场就跟回家一样”？ 什么叫“比家里面好多了”？ 什么叫“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为什么看到渊怪，她能high起来？？？ ...... 这下，厉怀远总算搞明白了，李薇哪是什么“为爱从军”？ 这女孩，纯纯一战斗狂魔，不打架不舒服斯基。 他不是没见过这种人，军队里甚至还不少。 可，这种战斗成瘾者，你让她去搞后勤，她能乖乖听话？ 厉怀远惆怅的揉了揉太阳穴，准备给李薇摆事实讲道理。 他思索片刻，问：“你很得意？” 李薇眨了眨杏眼，然后......竟然点了点头。 厉怀远的脸皮一抽，太阳穴附近的疤痕都跟着跳了一下。 隔了好半晌，他才重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作用很大？” 李薇继续点头，真诚反问：“不大吗？我守护的阵地，几乎没死人唉。” 确实不能说不大，李薇这种人，丢在地表战场，简直就是大杀器。 但，心里这么想无所谓，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厉怀远干咳一声，严肃道：“你一个三阶，作用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你待的那片阵地，确实伤亡很小，但......” 他话锋一转，问道：“你知道，五十二军的整体情况吗？” 李薇茫然摇头。 厉怀远沉声道：“昨天一晚上，五十二军总共伤亡一万五千余人，其中，阵亡超过六千，剩下的伤员，也以重伤居多。” “江雪，你只是个三阶，能保得住一个营，那能保得住一个军，一整条战线吗？” 李薇听到这个伤亡数字，心直往下沉，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刚刚见到周军长的时候，他还笑呵呵的......” 越说，她的声音越低，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厉怀远冷笑：“怎么，他一个军长，去见你，还要哭丧着脸不成？” “他要是就这点心理素质，我第一个撤了他！” 李薇默然，眉宇间已没了刚刚飞扬的神采。 厉怀远赶忙趁热打铁道：“你再想想，你若是成了中三阶，甚至高阶强者，是不是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你昨天战斗了一夜，杀死的渊怪，也不过四五百......” 用“也不过”来形容这个数字的时候，厉怀远暗暗嘬了嘬牙花子。 nnd，谁家正经三阶，是她这么杀渊怪的？ 可他不能露怯，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劝：“但你要是成了宗师......” “司令，等下哈......”李薇闷闷的打断了厉怀远的话，没精打采的提出疑问，“西疆战场上，宗师不是不能随便出手吗？” 厉怀远：“......” 办公室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尴尬。 ...... 他正咬着后槽牙，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下军令把这烫手山芋丢走。 一道慵懒的，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突兀响起。 “哟，这是大司令在为难小上尉？办公室......咳咳~” 厉怀远猛地站起身，警惕地环视四周。 李薇也本能地绷紧了肌肉，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剑柄。 下一秒，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办公室中央，仿佛从虚无中走出。 “云前辈！” 厉怀远瞬间收敛了刚才的威严，神色变得恭敬起来。 【云横？】 【也是云家人吗？】 【看厉司令的态度......他是云家的另一位武仙？】 李薇一边起身肃立，一边猜测着。 云横摆了摆手，视线在李薇身上停留了片刻，眸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厉司令啊，你这样为难一个小姑娘，可不太好吧？” 厉怀远苦笑道：“前辈，您有所不知，这......” “我知道。”云横打断了他的话，“不就是那些老家伙的意思嘛。” 说着，他偏头看向李薇，“小姑娘，你真的想留在前线？” 李薇赶忙点头，“想。” “那就留下呗。”云横很痛快的应了下来。 厉怀远脸色一变：“前辈，这......” “这什么这？”云横回头看向他，“坐镇西疆的是我，这件事，我说了算。” 厉怀远张了张嘴，讷讷没敢再吭声。 云横似乎知道他的为难，开解道：“给你施压的那些人，我会挨个帮你解释的。” 厉怀远却没有因为云横的保证而欣喜。 亲眼见到李薇的天资与实力后，他也打心眼里，不希望这姑娘在前线冒险。 但，武仙的意思，哪怕他身为西疆防卫军总司令，也无法轻易违抗。 何况...... 他看了眼一脸如释重负的李薇，感觉自己白白做了回恶人。 厉怀远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朝云横低头：“既然前辈发话了，我没有意见。” “但，我恳请前辈，务必看顾好她。” “她，是华国的希望，是人类的希望！” 云横摆了摆手，模棱两可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听到这里，李薇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 【云家除了云八斤，都是好人啊！】 第202章 照片 云横似有什么急事儿，来得快，去得也快。 临走前，这位武仙人，还眨着那对儿含情桃花眼，对着李薇“嫣然”一笑。 直看得李薇浑身一阵恶寒。 如此，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厉怀远和李薇两个人。 不过这一回，李薇不再忐忑。 虽然五十二军的伤亡数字，给她的好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可是，能继续留在前线升级，总归是值得开心的，不是吗？ 厉怀远用手指敲击着桌案，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他长叹一声，怅然问道：“想去哪支部队？” 李薇抿了抿唇，反问：“都有什么部队？” “你有两个选择，”厉怀远的声音有点发飘，“要么当随军武者，要么加入武者军团......你自己看着办吧。” 闻言，李薇的大脑迅速转动起来。 她留在前线的目的是升级。 那么，一切的选择，唯一的考量标准，就是如何保障并提升自己的升级效率。 随军武者的话，她算是体验过了。 跟着1连打的这一仗，她的角色，就是一位随军武者。 这种武者，主要职责，就是跟随普通军队作战，负责补充普通士兵在近战方面的短板。 虽然这一晚，李薇刷经验刷到飞起，但她很清楚，随军武者并非她的最优选。 因为，由普通人组成的军队，是有轮换机制的。 他们也需要补给，也需要休整。 或者说，补给和休整的时间，才是大头。 如五十二集团军这样，一夜苦战，人员损失近半。 没有漫长的整训和休息，不可能再恢复战斗力。 李薇如果成为随军武者，档案和关系就会归入所在部队，与该部队一同行动。 除非遇到特殊情况的借调。 难道他们休息了，李薇就不刷怪了？ 那她不是白来西疆了吗？ 至于武者军团，李薇不太了解。 不过，从昨天与第三武者军的几次接触，和配合作战中，她有所猜测。 这种由全武者组成的部队，大概率，是当做预备队和精锐底牌来使用的。 如此定位，注定了他们不会长时间出现在战场第一线。 武者有多金贵，想想昨晚战前，郑野跟她说过的话，就知道。 ...... 琢磨来琢磨去，这两条路，李薇哪条都不想选。 攥了攥小粉拳，想着既然有云家武仙背书，自己干脆直来直去得了。 “司令，有没有那种，能一直呆前线的部队，最好天天有小怪兽可以打......” 厉怀远：“......” 他的太阳穴抽动了一下，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女孩，就是个战斗狂、武疯子。 但，有了云横插手安排，他也懒得再跟李薇纠结。 反正以这家伙的实力，只要不自己作死去拿脸接炸弹，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你喜欢打架是吧，还打“小怪兽”，你咋不上天呢？ 行，你这小姑娘脾气挺大。 老子的好意你不领，就别怪老子给你上强度！ 厉怀远冷笑着，大笔一挥，定了李薇的去处。 第十九军武者军团！ “这支部队，完全符合你不下火线的要求。”他皮笑肉不笑道。 “咦？”李薇眸子一亮，正想问问具体情况。 结果...... 嘭！哐！ 李薇抱着自己的背包，以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背身飞出了总司令办公室。 接着，厚重的大门轰然关闭，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幕，看得门口等着她的年轻女参谋忍不住掩嘴偷笑。 李薇没想到糗态被人看到，干笑着起身，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那个，你是？” “我是来带您去部队报到的，”女参谋容貌清秀，气质却极为干练，“顺便把您的装备还给您。” 说着，她递给李薇一个手提箱，里面装着已经清洗过的轻型战斗铠甲。 因为没有损坏，所以无需更换。 ...... 一路上，李薇尝试询问第十九军团到底是个什么部队。 女参谋有点一言难尽。 因为，第十九军是个完全由代服役人员组成的部队。 正常来讲，一个武者军团，应有3000-4000人的编制。 可19军团，如今还不到2000人。 而且，正常的兵力增补，是不会涵盖19军的。 只有每年新的代服役人员到来时，才能补充一次。 整个军团，甚至连完善的指挥体系都没有，又常被派去最危险的地段作战。 活脱脱一炮灰部队，纯纯的消耗品。 “第十九军是个......比较特殊的部队。” 她尽量委婉地措辞：“他们，时常冲在第一线......他们，都是英雄啊。” 女参谋说着说着，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实在搞不懂，上头为什么要把李薇这种天才，调去这样的部队。 要知道，李薇疯狂屠戮渊怪的战斗画面，她昨晚也是看到了的。 或许，司令有司令的考量？ 李薇则没太听明白，趁着一路无事，不断的追问。 女参谋无法，只好说了实话。 李薇一听，乐了。 这种部队好啊，没人管，自由，还常年战斗在第一线。 如果说，西疆死亡防线是她李薇的家，那这个十九军团，不就是她的被窝么？ 而且，她李薇就是个代服役人员啊，进十九军，那简直是名正言顺！ ...... 直升飞机从磐石要塞起飞，沿着山脉的边缘一路向北。 大约十几分钟后，目的地到达。 十九军的驻地位于整条环形方向的东北扇区，山体要塞的正后方，距离山脉脊线大概两三公里。 营房的构建和布局倒还算规整，一排排灰色的预制板房整齐排列，中间是宽阔的训练场和食堂澡堂仓库之类的公共设施。 可从门口往里看，却没什么人，连岗亭都空空如也，很是萧索。 李薇跟着女参谋一路往里走。 偶尔遇到个活人，也是军装松垮，懒懒洋洋的模样。 等到了军团行政楼，负责报到的女军官更是头都不抬一下，很敷衍的走着流程，根本不在乎少校女参谋的逼视。 “江雪，女，三阶武者，代服役......代服役怎么现在才来报到？真是的......” “算了，爱咋滴咋滴。” “我给你分配到第4大队，第2中队，第7小队行不行？” “切，问你干嘛，我真是晕了头。” “好了，宿舍在c区17号，自己去找吧。” ...... 事情办完，李薇与一脸苦笑的女参谋道了别，随后对着平面图，找起了宿舍。 大概十分钟后，她一把推开了c17营房的房门。 这一瞬，映入眼帘的景象，令她有些呆滞。 营房内有六张上下床，其中只有靠近房门的四个上铺堆着被褥。 至于下铺和地面......简直是垃圾遍地，不忍直视。 用过的餐盒、空饮料瓶、废纸团随意丢弃。 床褥也没有军营该有的整洁，被子团成一团，有的床上还散落着各种女性私人衣物。 颜色各异的发圈和发夹，还有床头挂着的内衣内裤...... 大夏天的，营房的窗户却关的死死的。 热烘烘的恶臭扑了李薇一脸。 恶心的她差点呕吐出来。 忍了好几忍，李薇终是咬了咬牙，捏着鼻子走了进去。 可一进去，她又愣住了。 因为，她倏地看到，在营房的尽头，有一处很整洁的角落...... 那面墙上，二三十张巴掌大小的照片贴成了一个心形。 每个照片上，都有一位穿着军装，笑得灿烂的年轻女孩。 照片下方的墙根上，还摆着张折叠桌。 桌上有个用铁饭盒做的香炉，里面盛满了燃尽的香灰。 “香炉”前，是饭盒的盒盖，上面放了些膨化食品和压缩饼干。 附近还有些唇膏、耳环、戒指之类的琐碎物品。 看到这些，李薇的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默然站立了良久。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沙哑成熟的女声。 “咦？新人？” 第203章 秦岚 李薇闻声回头，看到门口站着个作训服松松垮垮的寸头女青年。 她的头发很短，乍看还以为是个光头。 容貌只是普通，属于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 她的左手捏着根即将燃尽的烟头，右手抱着个军绿色的大饭盒 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迟缓与懒散。 可当她看到李薇肩膀上的军衔时，脸色立马变了。 “上尉！？” 她的神情愕然，下意识立正站好。 似乎想要敬礼，却发现左手端着饭盒。 想把饭盒换去右手，又发现右手夹着烟。 不得已，她一咬牙，僵硬而又窘迫的并拢脚跟，挺胸抬头，“报告......” 开了腔，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上去有些窘迫。 李薇赶忙摆摆手，“别紧张，我也是第七小队的，今天刚刚报到。” “啊？”女青年愣了愣，“还真是新人？” “对，”李薇指了指自己，“我叫江雪。” 女青年明显松了口气，整个人重新松垮下来，还把烟把叼回了嘴里。 “我还以为哪个领导来视察呢......”说着，她走近李薇，伸出手，“我叫秦岚，第七小队的......卧槽！” 秦岚的话没说完，就被李薇的长相惊到了。 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口气，她忍不住问：“你这样的，怎么会来19军？” 李薇无所谓道：“因为我也是代服役人员啊。” “啥？”秦岚的烟差点掉地上。 她再一次上下打量李薇，随后，有些口不择言道：“你这长相，用得着卖命？往床上一躺，要什么没有？” 【我尼玛？】 李薇脸有点黑，拳头有点硬。 但身为一个伪六阶，上丹田识海半开，她隐约能感知到，秦岚其实是没啥恶意的。 这一认知，反而令她更难受。 毕竟，动手的话，有点不好意思。 而秦岚这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来这里的，哪个没有自己的苦衷？哪个不是走投无路？ 自己实在是混蛋，口无遮拦，太伤人了...... “那个，我没别的意思......”秦岚挠了挠自己的圆寸。 这时，她才注意到营房中的卫生状况，赶忙将烟头吐进门口的垃圾桶，又把饭盒丢到旁边的矮柜上。 “你等一下啊，我马上收拾好。” 说着，她也不嫌脏，直接下手呼拉床板上的各种垃圾。 李薇看着她慌张的样子，噗嗤一笑，心里那点不愉快也跟着消散。 她看到墙角有扫帚和簸箕，便也放下背包和手提箱，拿了工具，帮忙打扫起来。 两人一块儿出手，很快就把营房内的垃圾归拢成了一座“小山”。 秦岚又从门口矮柜里掏出个超大号的垃圾袋，在李薇的配合下，把所有的垃圾都装了进去。 等她装好，李薇想接手去丢，却被秦岚拦住。 “你不认路，我去就行。” 说完提溜起垃圾袋就走，根本不给李薇开口的机会。 李薇无奈，想着，干脆趁这会儿工夫拖拖地。 可在营房内转了一圈，却没找到拖把。 索性作罢，只把窗户全部打开。 随着这里特有的，带着些沙土气息与硝烟味儿的风灌进来，那股难闻的异味儿终于渐渐消散了。 看着重新变得整洁的营房，李薇的心情好了些。 但，当她看到光秃秃的床板时，又有些犯难了。 刚刚报到时，19军啥生活用品都没给她发，也不知被褥这些东西，要去哪里领。 秦岚返回时，见李薇对着床板发呆，了然开口：“咱们军的军需处早没人了，你要是想领东西，得去隔壁11军......” 说着，她又指了指门口的铁皮橱柜：“不过，袁晓丽有一套新的，包括脸盆毛巾牙刷这些，还没来得及用。” “你要是不嫌弃，可以用她的。” 李薇有些意动，毕竟，去别的部队领东西，想想都觉得麻烦。 可直接拿别人的东西用，她又不太好意思。 李薇挠了挠头，“不太好吧，万一别人不同意......” 她是打算住在防线上的，并没打算在宿舍多待。 即便如此，她也不想一来就得罪室友。 上辈子，她可是听说过女生宿舍宫心计的恐怖的。 李薇就想升级，不想沾这些麻烦事儿。 没想到，秦岚却说了句令李薇摸找不着头脑的话，“你可以问问她，我想她不会反对的。” “问她？”李薇有点懵，接着四下张望，“她人呢？” 秦岚懒散散的指了指墙上的照片，声音恹恹的，“右上角，丸子头，小眼睛的那个。” 李薇下意识转头，视线锁定在秦岚说的那张照片上。 照片里的女孩梳着丸子头，眼睛确实不大，但笑得很甜。 那种发自内心的纯真笑容，让人很舒服。 李薇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不知何时，秦岚走到李薇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解释道：“她刚报到，我们小队就接到了作战任务......” “......东西都是全新的......” “你要是不嫌弃，跟她打个招呼，用就行。” 李薇抿了抿唇，认真问：“她多大？” 秦岚虽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回答了她。 “二十三。” 李薇点了点头，竟当真上前一步，看着袁晓丽的照片，声音很轻。 “袁姐，你的东西给我用用，行不行？” 她的话音落下，营房内一片沉寂。 大概过了十来秒，李薇冲着照片竖起大拇指，故作轻快，嗓音却有点闷：“袁姐大气！” 夸完了袁晓丽，她转过头，看向秦岚：“东西呢？给我吧。” “还有，袁姐的柜子是哪个？也归我了。” 秦岚也笑了，发自内心的那种：“我以为你会嫌弃，会忌讳呢。” 李薇撇嘴，重新收拾好心情，暗自吐槽：【我连“xx后就结婚”这样的g都敢立，早就百无禁忌了。】 秦岚从一个插着钥匙的橱柜里抱出被褥，在李薇自己选的，靠窗的位置，帮忙铺了床。 接着，她把柜子钥匙也递给了李薇。 做完这些，她才返回门口的矮柜，把饭盒拿到床边，打开盖子扒拉起来。 李薇闻到饭香，也有些饿了。 从昨天下飞机，到现在，她就啃了几口压缩饼干。 见秦岚吃的香，李薇忍不住问：“秦姐，你的饭从哪打的？” “昨晚吃剩下的，刚才找了个地方热了热。”秦岚道。 李薇有点傻眼，“你咋不去食堂吃？” 秦岚理所当然道：“起晚了，食堂没饭了啊......” 李薇闻言，下意识看了眼营房内的挂钟——9:53...... 军武者也是军人啊，这个点起床的吗？ 秦岚仿佛能读心一般，头都没抬的解释道：“别惊讶，这里睡懒觉没人管的，只要不耽误作战任务。” 回想着进入军营后的所见所闻，李薇竟然觉得......很合理...... 如今看来，中午前，只能先吃背包里的零食垫垫了。 不得不说，顾谨仪这小姑娘简直是歪打正着..... 要不是她坚持给自己包里塞零食，李薇这会儿恐怕得饿肚子。 第204章 春、秋、冬以及...... 李薇从背包里掏出两袋薯片、几条肉脯，分了一半给秦岚。 秦岚茫然接过，看向李薇的背包，有些愕然。 19军的管理是松懈，可也没松懈到能把这些东西随便弄进军营的程度吧？ 这位新成员，有点神通广大了吧？ 李薇看她神情，知道她误会了。 但她没有解释，而是借着零食拉近的关系，向秦岚打探起了消息。 秦岚收到李薇的零食，本想回赠些饭菜给她。 可看到自己饭盒中坨成一团的“猪食”，终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此时，见李薇有疑问，她也不藏着掖着，但凡知道的，都会讲给李薇听。 李薇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与她升级息息相关的，渊怪的数量和战斗的强度。 她问秦岚：“昨天这种强度的战斗，多不多？” 秦岚撕开薯片包装袋，声音低哑，“也不算多，三五个月一次吧。” 【哈？三五个月？】 李薇有些失望，忍不住又问：“那平时呢，战斗多不多？” 秦岚把薯片含在嘴里，眯着眼，含糊道：“小仗天天打，这地儿就没消停的时候。” “呼——” 李薇长出了口气，心下稍安，“那规模呢？” “只要打起来，渊怪就是铺天盖地的往阵地上冲......但平时，它们不会全线进攻，一般只会冲击单一的方向。” 秦岚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薯片渣，似在回味着什么，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轻飘飘的。 说完，她还看了看手中的包装袋，微微愕然，“我以前听说过这个品牌，是不是，得好几百一包？” “啊？这么贵的吗？”李薇不懂这些，吃了几片，也只是觉得好吃。 秦岚这么说，她忍不住拿起包装袋看了看。 上头有一行醒目的洋文——truffenoire” 其他的，李薇啥也没看出来。 但，薯片的价值无关紧要，她只关心如何高效升级。 “咱们19军的战斗任务多不多？”李薇又问。 秦岚耸耸肩，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薇，“来这里的，都是炮灰......炮灰哪有闲下来的时候......” 接着，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道：“或许是上头嫌代服役的碍眼，又不能明着处理，所以......” 有些话，无须说透。 李薇其实也能理解高层的决定。 代服役人员，人生大多困苦，否则也不会选择卖命这条路。 你不能指望这些人，有多强的战斗力。 能把气血养到60，勉强突破成为武者，差不多已是他们的极限。 这样的兵员，放在哪支部队，都会成为短板。 还不如让他们单独成军，自生自灭。 对于19军的境遇，李薇很是同情。 但，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嘛！ 她就是要去当炮灰，就是要待在第一线。 真要按照天骄的规格把她框起来，那她李薇还怎么升级？ 搞清楚了与渊怪与战斗相关的事情，李薇又想起了昨晚进入阵地前，郑野说过的，中阶武者在地下作战的事情。 她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问秦岚，“秦姐，我听说中阶的战斗都在地下，他们面对的渊怪多不多？” 秦岚有点懵，这位新成员的问题，怎么总围绕着，“多不多”这件事？ 而且，每当自己说出“多”的时候，她反而松了口气的样子。 怎么？渊怪多了，战斗多了，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吗？ 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秦岚吃着李薇的进口薯片，总不好敷衍她的问题。 想了想，秦岚捡着自己知道的，大概讲了讲。 李薇总结了一下，无非就两点。 一、平时，中阶渊怪的进攻多以零星的渗透为主，相比于地面的大场面，中三阶武者们进行的，更像是精英战，特种战。 二、华国和北极联盟一旦想要前推防线，压缩渊怪的活动空间，地下的战斗就会激烈起来，每次都要牺牲很多中阶强者。 因实力只有一阶，秦岚虽在西疆摸爬滚打了一年多，却不清楚内情，只能告诉李薇一些大面上的消息。 不过，搞清楚了这两点，李薇心中大致有了数。 看来，她压着经验，没升中三阶，是个明智的决定。 一个多月前，在房城，死亡蠕虫这种六阶渊怪，带给她的精粹也没超过3000点。 系统虽然没有说明书，但李薇刷了这么久的怪，心中大致有数。 1阶渊怪的精粹在10点上下浮动，2阶30点，3阶100点，4阶300点，5阶1000点，6阶3000点。 具体给的多少，与这只渊怪被她杀死时的具体状态有关。 那些在同阶个体中，比较强的，爆的精粹会比基数多一点，反之就少一点。 一只六阶，3000点精粹，看似比三阶多了三十倍，但，也要考虑其种群数量的问题。 昨晚战斗的时候，李薇心算了一番。 三阶虽只占进攻渊怪总数的十分之一不到，可抵不住分母的基数大啊。 而且，能够靠近到百米，甚至冲到阵地前沿的，也以三阶渊怪居多。 这些，可都是有效经验。 毕竟，距离远的，她吸不到的，哪怕是个纠结，于李薇而言也是没有意义的。 不过，除了压级，李薇还有另外一个思路。 那就是，如果自己提升到中三阶，吸收精粹的距离继续增加。 那么，她能不能在地下战斗时，同时吸收到地面的精粹。 毕竟，她的吸收范围是个三维的球体，而非二维的圆。 但从今早到现在，她纠结了老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 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自己一旦尝试，一旦突破到四阶。 效果若是没有达到预期，系统可不会提供等阶倒退服务。 【看来，我注定要当个十里坡剑神了......】 【先攒够直升六阶的经验再说。】 【不过，在这之前......】 李薇把包装袋丢进垃圾桶，跟秦岚打了个招呼，随即假装困倦，躺回床上。 秦岚也恹恹的爬回自己的铺位，一副还没有睡够的样子。 营房重新安静下来，李薇则闭上眼，意识沉入系统面板。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大成）2781/10000（+）；蛾眉·素魄分光（大成）335/10000（+）；上弦·太阴敕令（大成）72/10000（+）；中三剑（略）】 【在战法可以靠战斗增长熟练度的情况下，对我而言，如今最具性价比的升级，就是莲子了......】 【如果我拥有了“四时剑阵”，刷怪的效率岂不是要起飞？】 李薇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将四万精粹分别投入到四枚莲子中。 【物品：春莲子（孕育期0/10000）；夏莲子（孕育期0/10000）；秋莲子（孕育期0/10000）；冬莲子（孕育期0/10000）】 → 【物品：春剑（幼生期0/10w）；夏剑（幼生期0/10w）；秋剑（幼生期0/10w）；冬剑（幼生期0/10w）】 【深渊精粹：143380→103380】 霎时间，一股庞大的知识洪流涌入李薇的脑海。 剑阵的奥义，运转的精妙，在她的脑海中缤纷呈现。 更神奇的是，李薇隐约感知到，自己似与一种恢弘浩大、森然肃杀的“东西”建立起了紧密的联系。 仿佛自己只要想，就可以将它召唤到身边。 只是，还不待李薇细细品味其中奥秘。 她的识海中央，三瓣白莲包围着的所在，倏地射出四道异光。 春的白光，生机盎然；夏的金光，堂堂皇皇；秋的红光，肃杀萧瑟；冬的黑光，冷寂幽暗。 四色光芒映照识海，四时意蕴交替轮转。 演绎着无穷奥妙，推演着无尽变化。 ...... 得到这一切，李薇本该高兴的，但是...... 春剑、秋剑、冬剑她都能忍...... 这个“夏剑”是什么鬼？？？ ============ 大大们，又熬夜三更啦，求“用爱发电”资瓷一下！ 第205章 四时剑阵研究报告 李薇现在懊恼啊，懊恼到恨不得拔光自己的头发。 前阵子，刚得到四枚莲子的时候，自己不过转了个念头，系统就草率的给莲子定了名字。 可现在，李薇恨不得穿越回过去，给当时的自己一个大逼斗。 【nnd，曾经的李薇，你能不能长点心！】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小脸皱成了包子。 一会儿用胳膊捂着脸，一会儿攥紧被子，一会儿又蜷起脚趾...... 过了好半天，李薇才长长叹了口气，安慰自己。 【算了算了，四把莲剑又没贴标签，只要我使用时别主动说，别人怎么会知道？】 【无非名字挂在系统面板上恶心恶心我，还好还好。】 她靠着阿q精神，慢慢把自己安慰好了。 深吸一口气，李薇将正在识海中撒欢的四剑重新收回白莲花心。 四色剑光与四时异象缓缓消散，识海重新归于平静。 李薇闭着眼睛，细心感悟加点后的变化。 首先是面板，莲子变成了莲剑，但这不是结束。 状态从“孕育期”变成了“幼生期”，证明它们后续还可以继续加点变强。 她想召唤莲剑出来耍耍，再试试四时剑阵的威能。 但看了眼旁边上铺的秦岚，还是忍住了。 并不是为了隐藏什么，李薇主要是怕吓到她。 克制住想要布阵的冲动，李薇继续琢磨。 【我感受到的，那个与我紧密相连的“东西”，应该就是剑阵的阵基......】 【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啊，而且，虽然隔着几千公里，但它仿佛就在我身边。】 【好像，只要我想要召唤，就可以随时召唤的样子。】 【这管理员权限，太他么神奇了！】 【给我的感觉，不像是管理员，反而有点像主人。】 【切，想多了，怎么可能，太奶奶还活着呢，或许......管理员权限都是这样的？】 【也可能，因为我有江家人的本命莲花，所以天然被剑阵亲近？】 李薇在心里碎碎念着，时不时傻笑。 因为，她真的有种，自己成了“四时剑阵”主人的赶脚。 【错觉错觉......就跟，我能反杀，她喜欢我一样......都是错觉......】 【不能因为得到力量而膨胀啊李薇！】 她攥起小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发出砰砰的闷响。 这动静，引得同样在床上躺尸的秦岚看过来，神情有些怪异。 李薇咧嘴，回以一个傻傻的笑。 这个表情，“吓”得圆寸女青年赶忙躺了回去。 “咳咳。” 李薇轻轻咳了咳，掩饰尴尬，继续琢磨起剑阵的用法。 具体威力什么的，不用出来试试，仅靠莲子成剑后获得的感悟，她是无法精确把握的。 但，剑阵的各种奥妙，她现在门清。 【有低配版和完整版两种模式吗？有点意思啊......】 【低配版不需要召唤阵基，只用四把莲剑就可以布置。】 【但，低配版无法使用四时轮转的枯荣之力，也没有四时分割的阵眼加持，无法对同阶构成太大的威胁，只能靠剑阵内的剑气清理杂兵......】 【还好，这里的同阶指的并非位阶上的同阶，而是实力相近的对手。】 【否则，我的剑阵没法杀三阶渊怪的话，那几乎就废了一大半了。】 【至于完整版......】 李薇自忖，以她如今的10000点气血，即使有“蓝瓶”可以不断回复气血，也满足不了最基础的消耗。 就像一个可以无限回蓝的法师，想要释放禁咒级别的法术，但自己的魔力上限只够释放火球术一样。 有一首诗可以很精准的概括李薇此时的心情。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咳咳..... ...... 虽然用不出来，但不妨碍李薇去进行深层次的感悟。 随着她起心动念，更多的剑阵奥妙次第浮现。 【行啦，也不用纠结消耗了，幼生期的莲剑根本就用不出完整版......】 【不过，这个完整版有些牛掰啊，阵基上的四朵莲花，会化为四个阵眼，想要破阵，就必须集齐四个能抗住剑阵内部枯荣之力和剑气绞杀的强者，同时击破四朵莲花。】 【必须是同时击破，有间隔的话，枯荣之力转一圈，之前击破的莲花就恢复了......】 【非四个同阶一并出手不可破？好强的既视感......】 【nnd，这不诛仙剑阵吗？】 李薇有点咋舌，同时，她更后悔自己草率的命名了。 要是早知道“四时剑阵”的特性，她一定给四枚莲子命名为“诛仙”、“绝仙”、“陷仙”、“戮仙”。 等将来成了武仙，四剑齐出，剑阵一摆，她李小薇说这就是“诛仙剑阵”，谁赞成，谁反对啊？ 结果呢，将来御使剑阵，四剑一出，春夏秋冬...... 知道的，明白这是她的四把神剑。 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们是李薇在观天镜里的凤仪宫四大婢女呢...... 她们叫啥来着？哦，春棠、夏蝉、秋蘅、冬霁...... 越想，李薇越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难道这辈子，我就跟装逼无缘了？】 【还有那什么“小菩萨”......】 【好想重新穿越一次，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本本分分做人，坚决不搞抽象~】 李薇在心底哀嚎了一会儿，突然神情一厉，粉拳一握，决定化悲愤为动力，吃完饭就去升级！ 如今，只有经验值，能够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看了眼挂钟，已经11点多了。 李薇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下床。 合金床架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差点把隔壁上铺的秦岚吓得心肌梗塞。 秦岚看着斗志满满的李薇，忍不住询问：“你干啥？” 李薇竖起大拇指，呲牙，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 “吃饭，然后去战斗！” 秦岚满头的黑线，先前那种，觉得李薇很怪异的感觉又出现了。 不过，她还是好心提醒李薇：“我建议你，还是等1点左右，食堂快关门的时候再吧。” “那时候，不就只能吃剩菜了？” 李薇疑惑。 秦岚解释：“19军的军纪不太行，正点过去，你这长相......会惹麻烦的。” “这里的男兵，很讨厌......被他们盯上的女人，基本没有好下场。” 说到这儿，她纠结了一瞬，也翻身跳下床，“算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打饭吧......” 李薇下意识捂住屁股，浑身一阵恶寒。 接着，她炸毛了，森森然问：“有中三阶吗？” “啊？” 秦岚没反应过来。 李薇又问了一遍，“我说，有中三阶吗？” 秦岚赶忙摇头，“中三阶的高级军官从不在军营里呆着，只有派咱们送死的时候才露一下头......” 李薇收回捂住屁股的手，双臂环胸，脑袋昂起，“肘，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独断万古’！” 却在这时...... 嘀——嘀嘀——嘟——！ 一阵嘹亮的小号声，从喇叭里响了起来。 第206章 临时大队长 李薇称霸19军的计划终究没能顺利实施，更悲催的是，中午饭也告吹了。 当集合号在整个19军营区响起来的时候，李薇敏锐注意到，秦岚的神色变得僵硬，身躯轻微颤抖。 她原本懒散的面容瞬间绷紧，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可紧接着，她的神情又有了细微的变化。 嘴角微微上扬，眉宇间的紧张弱了几分，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欣慰的事情。 李薇看着她连续变脸，有些不明所以。 同时，作为一个没参加过军事训练的三无产品，她也只能猜测，应该出了什么事儿。 但号声具体意味着什么，她搞不明白。 还好，秦岚很快回神，看李薇还在发愣，赶忙催促：“快，穿战甲，有作战任务了！” 言罢，她跑到门口，打开柜子，扒拉出随意堆在一起的战甲部件和作战服，迅速穿戴起来。 【这么快又能刷怪了？不愧是19军啊，厉司令真是会疼人！】 李薇精神一振，也从床底下拖出女参谋给她的那个手提箱。 打开后，正是她之前穿的那身轻型甲，以及全新的作战服和军靴。 ...... 等李薇半生不熟的穿戴完毕，时间已过去了五分钟。 无论是通过军旅片，还是口耳相传，她上辈子听过不少军队上的事情。 集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李薇担心迟到，担心连累秦岚被罚，当即就要往外跑。 可她刚一抬脚，就被秦岚挡住。 李薇看向圆寸女青年。 此时，她也穿着一身与李薇同款的轻型甲，只不过胸腹部位的甲片上，多了些划痕，肩膀处，也有缺损。 秦岚甩了甩手里的拍立得，对李薇说：“临出发前，拍一张照吧，这是第七小队的传统。” “迟到了怎么办？”李薇问。 秦岚无所谓道：“半小时内过去就行，上头知道我们慢，都是提前放集合号的......” 李薇愣了愣，随即点头。 接着，她找了个角度，冲着秦岚甜甜一笑，双臂曲起，做了个健身运动员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 秦岚想捂脸：“你正常点......” 李薇想了想，当即学着照片上袁晓丽的动作，也比了个一模一样的剪刀手。 秦岚愣怔一瞬，苦笑着按下了拍摄按钮。 等待出片的时候，她又对李薇说：“有什么话想留给家里人的，可以写到照片背面。” 李薇旋即摇头，正色道：“放心，我死不了，你也死不了，跟着哥，哥带你看遍人世间的繁华。” 秦岚被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给逗笑了，可这笑容，却越来越苦。 像是想到什么，她在身上摸索一阵，然后又爬到床上翻找。 很快，她捏着一枚徽章，塞进李薇手中。 李薇低头看了看这枚黄铜色泽，表面雕刻着双剑交叉守护国徽图样的徽章。 又抬起头，用疑惑的眼神凝着秦岚。 秦岚把只显现出模糊轮廓的照片从拍立得上抽出来，也不知从哪掏出只记号笔，一并塞给李薇，同时解释： “这是小队长的徽章，之前，我是第七小队的临时队长，所以一直是我在保管......” 她指向照片背面：“写名字。” 李薇歪歪扭扭的签上“江雪”的大名，然后，笔和照片被秦岚一并拿走，收入一个小盒子。 她跟了过去，捏着徽章：“我没啥指挥经验啊，要不还是你来？” 秦岚失笑，边拽着李薇出门，边说：“我也没有，而且，你是上尉，还是三阶，按规矩，就该你当队长！” 李薇想了想，没再推辞，徽章也被她随手塞进战术腰包。 【指挥不够，力量来凑嘛......】 【跟着我混，还能吃亏不成？】 李薇这么一想，便坦然了。 不过，既然当了队长，李薇自然问起了小队的现状。 秦岚说，除了她以外，小队还有三个一阶武者，分别是唐豆、苏梦和林婉柔。 但在前天的战斗中，她们仨都受了伤，现在正在战地医院里养伤呢。 说到这里，李薇明显看到，秦岚的脸上，多了一丝庆幸的神色。 回想起刚刚集合号响起时，她的神情变化，李薇大概理解她的心情了。 这是，在替队友暂时逃过炮灰的命运而高兴？ 看来，她的内心，是个温柔的人呢。 李薇忍不住再次对她说：“放心，有我在，咱们小队，谁也死不了！” 【哼哼，有了四时剑阵，有了四把莲剑，我的领域内，还能死队友？】 【开什么国际玩笑！】 【三阶的“海胆”，那叫威胁？】 ----------------- 19军的一千来号人慢悠悠的在操场上集结完毕。 战前也没人训话，一群冷着脸的军官把桌子往操场上一摆，就开始让小队长们排队，领取作战任务了。 第七小队所属的第四大队，员额本该有120人。 可实际上，只有38个歪瓜裂枣。 没有大队长，没有中队长，小队长也不齐。 李薇作为唯一的上尉，在两个中尉和三十五个少尉中，就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了。 负责分配任务的少校一看这种情况，干脆把李薇任命为了第四大队临时大队长，并将整个大队的任务简报交给了她。 接着，三十七个混子外加一个“花瓶”就被塞上了一架“玄蛟”双旋翼重型运输直升机。 直升机起飞后，李薇站在驾驶舱门口，掐着腰，看着塞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机舱。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却察觉到前排几个男武者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 李薇脸一黑，也不废话，直接将右手置于眉心。 接着...... 铮——！ 一把通体银白，散发着煊赫剑意，虚幻到近乎透明的长剑被她从白莲印记中“拔”了出来。 李薇一松手，“春剑”浮空，璀璨剑光映射整个机舱。 ...... 霎时间，直升机舱内一片死寂。 三十七个第四大队成员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下巴都快砸到脚面了。 有人揉眼睛，有人掐大腿，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卧槽......” “这是啥手段？” “是六阶的识海神兵吗？” 秦岚更是直接愣住了，眼中满是恍惚与惊诧。 她看着那把悬浮的银白长剑，再看看面前这个刚刚还在跟自己说要“看遍人世繁华”的女孩，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第七小队这个新成员，新队长，到底什么成份？ 李薇再看那几个男武者，这会儿全都低着头，缩着脖子，哆哆嗦嗦的。 她满意点头，也不收“春剑”，就那么开始了她的第一次战前训话： “大兵团作战，军纪要......咳咳，这次的任务，是防守东北扇区，堑壕网络，东北1-02段！” 李薇威严扫视：“我对你们的要求是！” 三十七人齐齐凛然。 李薇满意颔首道：“喊‘666’的时候，声音要大！” “表达崇拜的时候，感情要饱满！” 第四大队众人：？？？ 直升机也猛然歪了一下，随即改平...... 第207章 吉祥三宝 西疆防线，东部扇区，要塞群后方五公里，第三武者军驻地。 行政楼，军团长办公室。 安叔一身管家打扮，为隔着茶几对坐的两位添上茶，又燃了香，这才躬身退去，关好大门。 茶几两侧，张鹿野与张雁声相对而坐，久久无言。 直到，笃笃笃！ 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 张雁声沉然开口。 咔哒，大门推开。 浑身裹着绷带，还拄着根拐杖的张鹏程一步一顿地挪了进来。 恰好坐在斜对门口位置的张鹿野见到孙子伤成这样，终于憋不住了，怒道：“我乖孙还在上学，你为什么要让他上战场！” 张雁声眼皮都没抬一下，等张鹏程艰难坐好，这才道：“您问他自己。” 张鹿野旋即将视线转向张鹏程，虎目含威，却又带着些关切。 张鹏程缩了缩脖子，道：“为了报效祖国！” 张鹿野周身气势森然，双目如电，死死盯着孙子。 来自武仙的威压，瞬间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凝滞了。 张鹏程讷讷，不敢开口。 “为了报效祖国？” 张雁声呵呵一笑，拆台道：“他是听说，我想让江雪进第三军，所以在家里撒泼打滚，还偷偷办了一个月的休学，非要跟来的。” 张鹿野闻言，秒变地铁老人手机表情包..... 张鹏程则对父亲怒目而视。 张雁声端起茶抿了一口，笑得畅快：“怎么？敢做不敢当？” “爸！你说话能不能积点德！” 张鹏程脸色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鹿野这才回过神来，猛拍大腿，连连哀叹家门不幸。 你说你追女孩也就罢了，还追个有夫之妇？ 华国顶级武道世家的圈子就这么大，要是这事儿传扬出去，他张鹿野还怎么见人？ 张鹿野那个气啊，若不是孙子浑身是伤，这会儿已经上手动家法了。 但手不能动，嘴却可以动。 几分钟的功夫，乖孙已经变成了“败家子”、“废物”、“孽畜”、“小兔崽子”等等...... 张雁声拆完儿子的台，又看了会儿好戏，这才开口给张鹏程解了围。 他问张鹿野：“您一来就坐在这儿不吭声，到底想说啥事儿？” 张鹿野一摆手，道：“我的事儿一会儿再说，你跟我说说，什么叫，你想让江雪进第三军？” 张鹏程一听爷爷质问父亲，也来了气儿，嗷嗷道：“对啊爸，你不是说江雪一定能进第三军吗？怎么又跑19军去了？” 张雁声嘬了嘬牙花子，总有种跟这对儿祖孙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吸了几口气，用哄小孩儿似的口气道：“针对顾谨之的计划，已经破产了，对不对？” 说起这个，张鹿野就来气。 他让儿子谋划了这么久，怎么到头来，全成了无用功？ 顾谨之没来西疆也就罢了，关键是，替他来的这个，他们张家还不能出手报复。 别说报复了，这位大小姐但凡在战场上擦破点油皮儿，也不用顾谨之出手让张家没落了，光是给厉怀远施压的那群大佬，一起动动手指头，张家都得脱层皮。 想着这些糟心事儿，张鹿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对！” 张雁声接着道：“之前，咱们家一系列操作，是不是得罪了顾家？” 张鹿野深吸气：“是！” 张雁声悠然品茗：“得罪了顾家，是不是等于得罪了江雪？” 张鹿野长舒气：“是！” 张雁声放下茶盏，后仰靠到椅背：“江雪如果顺利成长，成就武仙......您老，打得过她吗？” 问完，他又补了一句：“根据我的线报，江雪，大概率是''近道''哦~” 张鹿野的脸皮抽了抽：“你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一些！” 张鹏程也在一旁帮腔：“对啊爸，别打哑谜，有话直说！” 张雁声噎了噎。 不是，我的话说得还不够直白吗？ 大家都是体面人，能不能用体面人的方式愉快地沟通啊？ 面对爷孙俩清澈的视线，张雁声妥协了，摆烂道：“我离开帝都的时候，安排了在联络处工作的张家旁支，让他紧盯顾家的情况。” “只要发现，江雪代替顾谨之服役，就立即报告给我。” “我还在西疆各个机场都打了招呼，让他们一定要把江雪分到咱们的第三军。” “这样，我既可以保护她，又可以找机会，缓和一下跟她的关系，改善改善张家在她心目中的印象。” “省得她将来一旦成了武仙......”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张鹿野一眼，接着道：“就先拿您这个第十九开刀......” 张鹿野和张鹏程齐齐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张鹏程先于自家爷爷大呼道：“哦~怪不得前两天您说，让我见到她，要礼貌，要恭敬，要笑，说话要好听......” “爸，还是你聪明！” 张鹿野跟着颔首，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不错，不错，稳妥，太稳妥了。” 只是，张鹏程却突然反应过来，反问：“那她最后咋去了19军？” 张鹿野也回了神，怒目圆瞪：“对啊，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张雁声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心梗：“爸，别提这个事儿了，您赶紧说说，您这次来，到底为了啥吧？” 张鹿野依旧气哼哼的，但儿子都问第二遍了，他也确实想找儿子解惑。 于是，便把云横与鬼母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给张雁声听。 末了，他挠着脑袋上钢针般的短发，问道：“他最后说，西疆要乱了，我这心里毛毛的。” “咱老张家的家伙什儿，可都在西疆这一亩三分地......” 听了这些辛秘，张鹏程的大脑已经烧了，瞬间处于宕机状态。 张雁声的眸色则变得深沉，他左手环胸，右手抵住下巴，陷入沉思。 过了好长时间，他蓦地发问：“江雪的战斗，您‘看’了吗？” 张鹿野不明白话题为什么又回到了江雪身上，不情不愿地闷声道：“看了。” 张雁声道：“我也在后方的龙牙堡内一直关注着......” “爸，变数来了，先把家里人，还有贵重的东西，往东边迁吧。” “就当......以防万一......” 张鹿野依然摸不到头脑，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听儿子的准没错。 “行！我马上安排你妈，带人撤离！” 张雁声抿着唇，声音沉沉的，“走的安静点，别搞得大张旗鼓的。” “这事儿，你别让我妈办，她那咋咋呼呼的性子，一动就是天下皆知。” “那让谁办？”张鹿野问。 张雁声眯了眯眼，道：“我媳妇。” 张鹏程质疑：“我妈就有脑子了？” 张雁声睨了他一眼，“你妈装傻逗你玩，你还真信了？” 张鹏程：？？？ 第208章 突出部 李薇领着一群歪瓜裂枣，在陆军第九集团军设在二道战壕的野战食堂混了顿饭。 随后又领了些装备补给，这才返回属于他们的东北1-02段。 所谓东北1-02，东北代表防线的东北扇区，1代表堑壕网络的最前沿，02就是具体的壕段。 这段防区原本宽度近七百米，现在却只剩下不到三百米。 西边的一大半，连同更西面的1-01段，都已被工兵用炸药夷为平地。 第九集团军的工程部队动作极快，依托原有的纵向交通壕，迅速构筑了一条直面北边毛子防区的侧翼防御带。 这么一来，东北扇区的一线战壕，就在1-02段的半截腰上，拐了个生硬的弯。 而这个新形成的突出部，现在就归第四大队，以及第九集团军的一个加强营协同防御。 【把这群歪瓜安排在这儿，也不怕他们一触即溃，把友军也给带崩了？】 李薇一边腹诽，一边掐着腰，站上刚用钢筋混凝土预制件拼好的碉堡顶部。 这里是整个突出部的顶点，外凸弧形的正中央，视野绝佳。 两三百米外，一座高耸的灰雾之墙拔地而起，其顶部与高天之上的铅云相连，天地一色，再无分明界限。 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铅云垂落到了地上，还是灰雾升腾成了云幕。 雾墙表面时而凝固如山，时而翻涌如潮，其间影影绰绰，偶有东西一闪而过。 而这些灰雾，便是深渊侵蚀现实的具象与表征。 从李薇的位置向东望去，弧形的堑壕网络顺着山势绵延，看不到尽头。 灰雾之墙也“服帖”地沿着堑壕边缘蔓延，虽偶有起伏，却始终保持着一段泾渭分明的距离。 可到了突出部这里，雾墙也跟着拐了个弯，将北极联盟位于北部扇区的堑壕网络整个吞没，还向正北方向蔓延数公里，覆盖了至少两组、六座北极联盟的龙牙堡。 李薇不知道，灰雾之墙，或者说，深渊的侵蚀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不过，当她回望位于堑壕区后方，属于华国的，以标准间距排列着的龙牙堡时。 心中多少有些猜测。 【难道龙牙堡除了作为防线火力支撑点，还有什么其他的说法？】 【比如，压制深渊侵蚀？】 但这些事，眼下还轮不到她来操心。 抵达一线后她就被告知，今天下午两点，北极联盟将在北部扇区发起全面反攻。 届时，渊怪一定会疯狂涌向交战区。 东北扇区的华国防线或将受到波及。 19军第四大队的任务，就是配合第九集团军的加强营，守住这段折角突出部。 ...... 观察完地形，李薇再次召出虚幻的莲剑，运足气力，猛地向前一甩。 铮！ 一道白光破空飞出六十余米，随即凭空消失，重归识海。 【最远控制距离六十多米，低配版四时剑阵的覆盖范围，是个直径一百二十米出头的圆形。】 虽然无法完全匹配经验吸收的距离，但罩住第四大队的防区，绰绰有余。 做完最后的测试，李薇足尖轻点，飘然跳回战壕。 看着排成两列，静候指令的第四大队成员，李薇清了清嗓子。 “咱们的防区，是以这个碉堡为核心，两翼各延伸五十米的突出部弧顶。” “秦岚跟着我，剩下的三十六人，十二人为一组，分守左、中、右三段。” “你们自己分组，熟悉的，有过配合的优先，最后没组的，让秦岚给你们调配！” “待会打起来，一旦渊怪侵入战壕，以牵制为主，别上头，别拼命！” “我会第一时间支援你们的。” “听明白了吗！？” 三十六个歪瓜自从在飞机上见识到李薇脑门拔剑后，全都老实无比，士气也是出奇的高。 听完训话，他们整齐且嘶声的吼道：“听明白了！” 李薇撇撇嘴，有点遗憾。 【这帮人要是声音小点儿多好，咱也能复现一下森下的名场面......】 然而，这斗志昂扬的一幕，却把旁边协同防御的第九集团军官兵和随军武者们给惊到了。 19武者军的大名，谁人不知？ 士气萎靡，战力低下，甚至还有“捞女军”、“赘婿军”这种诨号流传。 可眼前这个第四大队，这精气神儿，怎么跟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 还有他们那个漂亮得过分，也年轻得过分的大队长。 先前大家还当她是个花瓶，这会儿再看，倒觉得这姑娘有几分真本事。 李薇可不知道自家队伍因为一声吼，形象就有了改善，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她甚至觉得，等会儿四时剑阵一开，这帮人或许都能躺平等着战斗结束。 不过，李薇并未把话说满。 用幼生期的莲剑布置四时剑阵，效果是否能够达到预期？ 四时剑阵击杀渊怪获得的精粹，是否能够弥补气血的亏损，继而产生正收益？ 这些事情，李薇都没搞明白，自然不会盲目自大、大包大揽。 后续的分组工作，她甩给了秦岚，自己则再度跃上碉堡顶部，面朝北极联盟的防线盘膝而坐。 时间已是下午一点四十分，距离预定的反攻时间，只剩二十分钟。 李薇闭上眼，感受着空气中愈发凝重的肃杀之气。 身处铅云与灰雾的交汇点，整个世界都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是在这种氛围中，她的气息却愈发沉静，双手自然搭在膝上，脊背挺直如松。 随着时间的流逝，身后的堑壕里，战士们的交谈声渐渐减少。 有人在擦拭武器，有人在检查弹夹，有人在低声念叨着什么。 ...... 两点整。 北方群山之后，天空中的铅云被成片地照亮，那是庞大的炮群在怒吼。 紧接着，无数黑点贴着铅云下沿，铺天盖地而来。 起初，世界一片死寂。 几十秒后，沉闷如雷的炮声与撕裂空气的引擎轰鸣才汇聚成一股毁灭的浪涛，席卷而至。 北极联盟，在这一刻，爆发出了他们的最强音。 ...... 当第一枚炮弹砸落的刹那，原本平静的灰雾之墙猛然涌动，好似沉睡的巨兽被彻底惊醒。 李薇豁然睁眼，瞬间跳下碉堡。 她扒着战壕边缘，探出半个脑袋，视线在两三百米外的灰雾边缘急速扫视。 蓦地，一道黑影自雾墙边缘一闪而过！ 【小宝贝！】 李薇压抑着兴奋，蝉翼软剑悄然出鞘，四把莲剑蓄势待发！ ============ 给爱吃荞面煎饼的米帝的“礼物之王”加更...... 昨天写到第三章的时候都10点多了，结果无意看了眼打赏，才发现多了个礼物之王。 一激动，就又加班写了一章。 结果今天一早起晚了...... 第209章 剑阵，开！ 那只刚刚从灰雾中被挤出的“海胆”，一个翻滚，又没入了混沌之中。 它仿佛从未出现过。 战场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唯有北方天际连绵的闷雷，令大地微微震颤。 秦岚靠着战壕壁，悄悄挪到李薇身边，压低嗓音：“不对劲，很不对劲。” 她指了指后方，“第九集团军还在往这边调人，我看到了另外两个师的番号，而且，堑壕区和龙牙堡中间的空地上，还有新的部队在集结。” 接着，她望着前方的灰雾，双手比了个大大的圆：“我猜，这回，咱们摊上大事儿了。” 【大事儿？】 【难道说，怪物很多？】 李薇不惊反喜。 更多的敌人，意味着更多的精粹。 昨天没刷爽利，今天这是要加倍补偿给她？ 她拍了拍秦岚的肩膀，笃定道：“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跟紧我就行。” 秦岚看着李薇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又想起在飞机上见过的，那把被她从额心白莲印记中抽出的虚幻长剑...... 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19军，进入她们的小队？ 秦岚有些茫然，可心里的紧张感却莫名消散许多。 等待了十几分钟，北极联盟方向的火力愈发狂暴，李薇甚至看到了弹道导弹划破苍穹的轨迹。 就在这时，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无数漆黑的“海胆”如开闸的洪水，从突出部左前方的灰雾中奔涌而出。 但它们并未冲向华国阵地，而是汇成一条扭曲、漆黑的“河流”，斜斜掠过弧顶前沿，向着北方滚滚而去。 “嘶——” 秦岚，以及周围的战士，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也算老兵，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渊怪们挤压着、重叠着，相互踩踏着。 它们一层拥着一层，一浪推着一浪，汇成了一条臃肿的死亡长河。 没有人，在这样的景象面前，还能保持平静。 当然，李薇除外。 她舔了舔嘴唇，竟有点馋了。 这场景让她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部丧尸电影，那无穷无尽的，叠在一起甚至可以翻越城墙的尸潮。 确实挺唬人的，可，数量再多，那不也是经验值嘛...... 她感觉，自己的面前，哪是怪物？ 分明是一条流淌着的、闪闪发光的经验之河！ ...... 渐渐地，“海胆”之河越流越宽，其边缘距离突出部的弧顶已不足百米。 哔！哔！哔！ 急促的开火哨音响彻阵地！ 第九集团军的防线瞬间化作钢铁暴雨的源头，后方的龙牙堡与山体要塞群也同时发威。 无数炮弹化作炽热的流光，狠狠抽在这条漆黑长河的侧翼。 爆炸的火光刹那间充斥了整片视野！ 几乎同时，系统的信息如同瀑布般刷新起来。 【深渊精粹+13】 【深渊精粹+9】 【深渊精粹+32】 ...... 信息流密集连成一片，李薇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包裹了自己，爽得她差点当场起飞。 ...... 【深渊精粹+89】 【深渊精粹+27】 ...... 随着华国军队开火，一部分“海胆”瞬间脱离了主“河道”，尖啸着转向，仿佛决堤的洪水找到了新的宣泄口。 这下，它们距离突出部更近了一点...... 李薇眯着眼，望着系统面板，享受着，欣喜着。 她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只掉进米缸的老鼠，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虽然百分之九十九的经验，李薇都吸不到。 但，单是百米内吸到的这些，几分钟的功夫，就给她贡献了两万多点精粹。 ......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已不止是突出部前沿。 东北1-03、1-04、1-05的正面，也有“海胆”冲出灰雾，意图直接越过华国防区，向着老毛子的阵地涌去。 面对渊怪群越来越宽的进攻面，支援火力开始分化。 虽然突出部保持了一定的火力投送密度，可相比于刚刚，渊怪的前锋已越来越近了。 相应的，随着更多的怪物进入“经验区”，李薇的获取精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十多分钟后，她的精粹突破20w大关。 她压了压唇角，心想，今天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让四把莲剑再进化一次。 ...... 又过了三分钟，“海胆”们已经逼近到六十米内。 下一瞬，前排的“海胆”猛然收缩，接着，暴雨般的尖刺便覆盖了整片阵地。 叮叮当当的脆响不绝于耳，那是尖刺撞击在碉堡和掩体上的声音。 战士们被迫压低身形，依托工事还击，火力持续为之一滞。 借着这一瞬的空隙，“海胆”的浪潮再度逼近二三十米！ 李薇听到，周围的呼吸声刹那凝滞；听到身侧秦岚筋骨紧绷；听到霰弹枪上膛的脆响连成一片；听到各式兵器锵啷出鞘。 下一秒，加强营的武者中队长运足气血，大吼：“全员准备近战！” 【近战就免了......】 李薇深吸一口气，她知道，纯粹的挂机时间结束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由扭曲与漆黑组成的翻滚“高墙”，她勾唇一笑，轻声自语：“四时剑阵.....” 李薇倏地抬头，额心白莲印记光芒大作。 铮！ 铮！ 铮！ 铮！ 四声清越的剑鸣，自李薇识海深处荡开，仿佛能够洗涤灵魂。 旋即，四把形制古朴，虚幻透明的长剑自她额心飞出。 继而化为白、金、红、黑四色剑光，急射向四方。 叮叮叮叮！ 在突出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四色剑光钉住了四方虚空。 李薇杏眸微凝，轻声呢喃。 “开！” 下一刻，一个直径超过一百二十米的环形领域瞬间成型，将整个突出部弧顶和围拢上来的笼罩其中。 领域之内，四色剑气缤纷呈现，四季道韵隐约流转。 春之剑气轻柔锋利。 夏之剑气堂皇炽烈。 秋之剑气萧瑟肃杀。 冬之剑气冷冽彻骨。 随着李薇念头一动，数不清的四色剑气来回穿梭。 铮铮铮铮铮铮铮铮——！ 范围之内，“海胆”无论强弱，均在一刹那间化为飞灰。 【深渊精粹：124020→142651】 ...... 秦岚仰起头，张着嘴，望着这神迹般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啊？” 李薇却没工夫搭理秦岚。 此时，她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四时剑阵每秒消耗气血5000多，补充就要54-56点气血。】 【不停冲入剑阵范围的渊怪，每秒平均......大概有个八九百的收益。】 【扣去补充，有得赚啊！】 李薇放心了。 作为一个战场永动机，她决定了，只要肝不死，就往死里肝！ 第210章 搅屎棍 铅云之上，凭空浮现一座精致的八角亭。 亭子通体由雪白的云雾铸就，檐角飞扬，云气缭绕，浑然天成。 亭中设有一张云桌，四只云凳。 云横依然是那副慵懒的姿态，斜签着身子坐着。 他的右手边，是一位身形中等，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 这人生了张国字脸，剑眉斜飞，双唇紧抿，浑身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之气。 他，正是应云横之邀，刚刚赶到西疆的华国调查局总局长，武仙榜第四，“杀神枪”李归堂。 而云横的左手边，雄壮如山的肌肉巨汉张鹿野，这会儿却坐如喽啰。 他东挪一下，西挪一下，屁股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很不自在的样子。 见众人坐定，云横手腕一翻，掌中多了一把白云凝成的小巧茶壶。 他再一挥手，云桌上又凭空“长”出四只温润如玉的云杯。 他慢悠悠地给四只杯子斟茶，姿态闲适，清冽的茶香瞬间溢满整座云亭。 乳白色的茶汤落在杯中，时而凝成游鱼，时而化作潜龙，煞是奇异。 “来，尝尝，我家秘制的云雾茶，等闲人可喝不到。”云横笑盈盈地抬手示意。 “哼！” 李归堂神色不虞地冷哼一声。 面前的茶杯连同其中的茶汤，瞬间湮灭于无形。 见此，坐在对面的张鹿野心疼得直嘬牙花子。 云家的云雾茶啊，往日里求都求不到的好东西，你不喝我喝啊！ 云横的面色却没半分变化。 他手指轻弹，一只崭新的云杯又在李归堂面前凝聚成形，新的茶汤再度斟满。 张鹿野见李归堂似乎又要发作，赶忙伸出蒲扇般的大手。 “李叔，李叔啊，您不喝给我。” 说着，他还不忘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脖子一仰，一口闷了下去。 牛嚼牡丹的模样，看得云横一脸嫌弃。 李归堂听到那声“李叔”，先是一怔，随即脸色沉了下去。 “叫什么叔，叫前辈，或者叫局长，我跟你很熟吗？” 张鹿野脖子一缩，下意识地朝云横看去。 却发现那小圆脸青年正仰头研究着亭子顶上的白云梁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好了！别搞这些有的没的！” 李归堂不再理会面前的茶杯，直视云横，毫不客气地发问：“云横，为什么要让江雪上一线？” 云横干笑两声。 “我只是满足了小姑娘自己的愿望，这有错吗？”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小姑娘，你真的想留在前线？” 云横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清亮坚定的女声回答：“想！” 录音结束，云横摊开手，一脸天真无辜。 “局长，你看，我没骗你吧？” 李归堂的脸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小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 “你知不知道，江雪的天赋，代表着什么？” “云横，立即把人调走，别逼我抽你。” 云横脸上的笑容倏地敛去，他盯住李归堂的双眸，用一种极为罕有的正经口吻发问。 “李大局长，云生有没有跟你聊过，他关于渊怪的猜测？” 李归堂闻言，身上那股锋锐迫人的气势微微一滞，目光也收敛了些许，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张鹿野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自己跟这两人不在一个世界。 为什么，很多事情好像大家都清楚，就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他雄壮的身躯忍不住朝云横那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 “云前辈......” “叫叔，我抱过你的。”云横头也不回地纠正。 张鹿野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了，呼哧呼哧喘了好几口粗气，才瓮声瓮气地问：“云叔，昨晚上您跟鬼母拌嘴的......” 啪！ 一个清脆的脑瓜崩弹在张鹿野的脑门上。 云横凉飕飕的声音传来：“是套取情报。” 张鹿野快哭了。 但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忍着。 他紧抿着嘴，瞪着一双虎目，用一种近乎悲愤的语气继续问：“云叔，昨晚您套取情报的时候，说，渊怪杀的越多......” 啪！ 又是一个脑瓜崩。 “社会上的事儿，少打听。” 云横收回手，用一种长辈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告诫。 张鹿野彻底自闭了...... 这时，李归堂似乎结束了思考。 他端起面前的白云茶杯，口气缓和了许多，带着几分不确定问道：“你想，夺回深渊通道？” 云横含笑点头，轻抿一口香茶。 “我虽然不知道深渊中的那些存在到底想做什么......但，祂们想做的，我们拼命阻止，一定没错。” 李归堂深吸一口气，神情无比凝重。 “靠江雪？” 云横摇头失笑。 “她只是个变数而已。”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单指望一个小姑娘？” “她再强，也不过三阶无敌。” 见李归堂面露疑惑，云横耐心解释起来。 “西疆僵持了三十年，如今已经成了一潭死水。” “渊怪出不来，我们打不进去。” “小姑娘的出现，让我看到了机会。” “她啊，就像个搅屎棍子......” “我想让她搅一搅，看看，能不能搅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能行？”李归堂又问。 云横笑得欢畅。 “行不行的，试试不就好了，战斗马上就开始了，咱们正好一块儿看看。” “有危险怎么办？”李归堂仍不放心。 铅云与灰雾可以阻隔旁人，却挡不住武仙的探查。 他看得分明，数之不尽的渊怪正从深渊通道涌出，汇成一股庞大的浪潮，压向北极联盟昨晚丢掉的阵地。 怪物浪潮绵延近五十公里，声势骇人。 与之相比，江雪所在的那个突出部，渺小得仿佛随时都会被这道漆黑的浪头拍碎。 云横看出了他的担忧，出言安抚。 “放心，厉怀远就在最近的龙牙堡内待命，只要出现危险，他会立刻出手捞人的。” “而且，不还有咱仨在吗？到时候，正好把小姑娘提溜上来喝喝茶，联络联络感情。” “我跟你说老李，做好事儿不能藏着掖着，云生跟我不亲，就是因为我当年总是做好事不留名......” 张鹿野看了看左手边那只空空如也的云凳，以及那个位置上，依然升腾着热气的云雾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哦~这位置是你给江雪留的啊！” 他话音才落，蓦地，一道扭曲的、漆黑的、粘稠宛如沥青的“人形”黑影倏然浮现在空位上。 刹那间，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念，混杂着绝望、哀恸、憎恨、死寂...... 接着，一道混杂着悲悯与残忍，交织着哀伤与欢快的声音，在亭中响起。 “云横，高阶不可出手，这是双方定下的铁律......” “怎么？你邀小僧来，就是想让小僧看看，你是如何破坏规矩的吗？” 漆黑的身躯微微前倾，“你......承担的起后果吗？” 第211章 噗——！ 亭中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李归堂的眉毛拧得更紧，周身那股凛冽的气息愈发锐利，仿佛一杆即将出鞘的绝世神枪，蓄势待发。 张鹿野则把本就雄壮的身躯缩得更小，恨不得将自己嵌进云凳里，从亭中彻底消失。 云横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他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 “悲苦大师说笑了，我这人，最是守规矩不过。” 他伸出手指，在棉花糖似的桌面上敲了敲。 “咱们两边的规矩是怎么定的？” “嗯，我想想......对了，是不是‘高阶不战，且不可以任何形式向对方的中低阶出手’？” “自然。” 悲苦那漆黑扭曲的手臂抬起，合于胸前。 啪！ 云横双掌一拍，朗声笑道：“您看，这不就结了吗？” “我保证，待会儿捞人的时候，绝不伤到一只‘小海胆’，请您务必把心放到肚子里！” 悲苦大师：“......” 一直暗暗戒备的李归堂：“......” 正在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张鹿野：“......” ...... “云横，不愧是你。” 悲苦默然半晌，祂“头”部裂开的口子倏地弯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声音之中竟带了些许笑意。 “有趣，当真有趣。” “行，你们想救人就救人，这事儿，小僧做主，便不与你们计较了。” 云横当即竖起大拇指，不要钱的马屁流水般奉上。 “大师为人，当真似高山不言自巍峨，如江海不争自浩瀚。” “心似秋月，照破山河万朵；行如春风，拂去众生烦忧。” “大师处事......” “好了！” 悲苦浑身的“沥青”抖了抖，打断了云横的吟诵。 “漂亮话就莫再说了，你邀小僧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悲苦出现时，便说自己是云横邀来的。 此时再提，李归堂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云横是胆子太大，还是另有谋算？ 为何要把悲苦邀来？ 这位主儿，在深渊之中，那也是一方巨擘。 祂若进入蓝星，哪怕实力遭到大幅削弱，在场之人，也只有自己能与其一战。 而若是身处深渊，哪怕云生亲至，也不一定是祂的对手。 祂若铁了心要对江雪出手，今天的事，恐怕就不好善了了。 云横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主动跑去撩拨祂？ 想着这些，李归堂下意识地瞪了眼云横。 没想到，那张小圆脸这会儿竟露出一副苦相。 他看着对坐的悲苦，满脸委屈：“大师您误会了，我邀请的是鬼母的主子，鬼君。” “我这种小人物，哪敢劳您大驾啊？” 悲苦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笑声震荡虚空，令整座八角云亭都跟着颤抖起来。 笑完，祂反问：“怎么，小僧就不是鬼母的主子吗？” 云横打了个响指，趋于溃散的云亭重新稳固。 随即，他换上一副呆萌茫然的表情，好奇地问：“您不是鬼君的主子吗？” “您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 深渊通道的另一端。 鬼母本体，那团不定型的漆黑浓雾疯狂颤抖。 雾气之上，无数张痛苦扭曲的脸庞，正朝着旁边一团大了祂无数倍的，粘稠漆黑的漩涡不断投去哀求与忠诚的意念。 一道冰冷的意志降临，安抚了祂的躁动。 【不必理会，雕虫小技，迷惑不了本座。】 鬼母心下稍安。 可，祂总感觉，主人的主人，似乎距离自己稍稍远了那么一点点？ 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吧？ 祂整个神都有些不好了...... ----------------- 铅云之上，云亭之中。 “云横，这等浅薄的离间之计，你就不要拿来献丑了。” 悲苦的声音里隐有些不耐。 “你想对鬼君说什么，现在也可以跟我说。” 祂又补充了一句。 “鬼君的主，我还是可以做的。” 云横讪讪一笑，心下暗道，鬼君空有力量没有脑子。 但你可不一样，我拿来忽悠祂的话，可忽悠不到你。 悲苦见云横光笑不吭声，携带着万千情绪的声音倏然收束，转为单纯的笑意。 “是不是云生又偷偷进了深渊，听到了什么风声？” 云横的身形微微一滞，随即顾左右而言他。 “哎呦，下头的战斗开始了呢~” “悲苦大师来一趟不容易，不如一同见识见识我人类的新晋天骄？” 悲苦没有继续为难云横，竟顺着他的话微微垂“首”，仿佛真的在用“眼”看一般。 李归堂和张鹿野同样收敛情绪，注意力转向战场，转向东北扇区，转向李薇所在的突出部。 可看着看着，三位武仙的神色就有些怪异了。 李归堂的嘴角一抽一抽的。 张鹿野不着痕迹地捂了捂脸。 云横那张小圆脸也泛起点点红晕。 “噗嗤！” 悲苦率先嗤笑出声，兴味盎然。 “人家都在专心对敌，为何这小丫头，却是一脸享受的模样？” “就好像......就好像......” 祂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琢磨了半天，恍然道：“就好像你们人类繁衍交配时的样子。” ...... 李归堂暗暗决定，回去一定要找江心月谈谈。 培养后辈，不能只关注武道实力。 大家都是体面人，尤其还是个女孩子，该有的仪态气质也要抓一抓。 云横觉得，自己曾孙女儿的那点盼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就江雪这么个神金，想来，顾家小子，也不一定能看得上吧？ 张鹿野的想法没那么复杂，他就觉得丢人，堂堂一人类天骄，竟把脸给丢到深渊里去了。 亭中无人搭理悲苦，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悲苦却不以为忤，声音中反而透出些欣赏。 “不得不说，她的心态是真的不错。” “如此大的压力，竟还能笑得出来。” “啧，若是实力能支撑得起这份自信，没让小僧失望的话......” 如同看到一场很感兴趣的戏剧的开场，产生了某种期待，悲苦抬起“头”，“环视”三位武仙。 “小僧便承诺，我这一脉，十年内，绝不对她出手，如何？” 李归堂没什么反应。 邪神的话也能信？ 张鹿野则有些震惊。 只有云横，露出一副惊喜交加的神情。 “当真？” 悲苦的声音无悲无喜。 “出家人不打诳语。” 云横猛地举起茶杯。 “大师当真大气，云某先干为敬！” 他仰头，将杯中云雾茶一饮而尽。 但下一瞬...... 战场之上异变陡生，他们“看”到，四道璀璨剑光钉住虚空，无形剑气刹那清场。 噗——！ 云横一口浓茶，喷了悲苦一“脸”。 关键是，这一刻，祂“脸”上的那张“嘴”，还是咧着的...... 第212章 小小的永动机震撼 亭中死一般的寂静。 那口被云横喷出的云雾茶，落在悲苦漆黑粘稠的“脸”上，发出“滋啦”的轻响，冒起几缕微不可见的青烟。 几息之后，张鹿野粗着嗓子，打破了这片凝固的氛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猛地站起身。 “三阶武者，怎么可能用出四时剑阵！” 亭内，无人理会他的咆哮。 李归堂的身形没有丝毫变化，可他搭在膝上的右手，五指已微微张开，周身那股凛冽的气机，将悲苦大师逸散出的恶念牢牢锁定。 云横则僵在原地，他不止担心李薇，还担心，自己刚刚那口茶，会不会让眼前这位深渊巨擘当场发飙。 又是几息过去。 悲苦“脸”部那道裂口重新涌动，竟似吧唧了一下嘴。 接着，祂用一种颇为失落的，仿佛没能欣赏到后续精彩剧目的语气开了口。 “可惜，可惜了。” “本以为是块璞玉，不想，却是个急于求成的。” “才一开战便交出底牌，实为不智。” 这话，也正是云横和李归堂所担心的。 他们都是武仙，自然看得出，四时剑阵消耗之巨大，绝非下三阶武者所能驾驭。 李薇此刻看似大杀四方，威风八面，可或许下一瞬，就会气血耗尽，任人宰割。 当张鹿野还在惊诧于李薇能够使用四时剑阵这件事本身时。 他们俩已经压下了心头的翻江倒海，开始盘算如何善后。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一旦李薇有危险，就由实力最强的李归堂出手，拦住悲苦。 云横则负责捞人。 至于鬼母......到时候一脚把张鹿野踹到深渊通道旁边，就结了。 悲苦似乎看懂了两人的眼神交流，祂那扭曲的“身躯”微微摆动。 “二位居士不必如此紧张。” “小僧说了不会阻止你们救人，就一定不会阻止。” 祂又重复了一遍。 “出家人不打诳语。” 云横闻言，又是一箩筐不要钱的奉承送上。 “大师慈悲为怀，胸怀如海纳百川，小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话间，他从怀中抽出一把平平无奇的木剑，随手置于云桌之上。 这木剑剑身朴素，无甚特点，就好似街边孩童的玩具。 李归堂瞬间认出此物，心下稍定。 ...... 悲苦看到木剑，浑身的沥青凝固一瞬，继而发出低沉的笑声。 “云横啊云横，你是一点亏也不愿吃啊。” 云横摊开手，摆出一副茫然又天真的神态。 “大师说什么，晚辈听不懂呢。” ...... 悲苦和云横你来我往时，张鹿野的神情却愈发骇然。 “不是，诸位，她布下剑阵，快一分钟了吧？” 他这一句话，点醒了正在打机锋的云横与悲苦，也点醒了一直意念锁定悲苦化身的李归堂。 是啊，一个三阶，御使这等规模的剑阵。 按说，几秒钟的时间，就该被抽空气血了。 若是强行继续催动，怕是会在三五秒内被抽成人干。 可，这小丫头，怎么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等等，她从兜里掏出了个啥？ 难道是补充气血的药物？ “难道你们人类，搞出了什么瞬时补充气血的神药？”悲苦好奇地问道。 云横正想顺着祂的话头，放几颗烟雾弹。 就见李薇撕开一个牛皮纸包装袋，抓了把瓜子在手里，一边嗑，还不忘往旁边已经呆傻了的秦岚手里塞。 ...... 八角云亭，再度陷入死寂。 又过了两三分钟。 四时剑阵依旧剑气纵横，肆意穿梭，不断收割着涌入其中的渊怪，没有丝毫衰弱的迹象。 前线指挥部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原本主要集中在突出部的远程火力，开始向左侧压力更大的战壕段转移。 随着更多兵力到位，以及至少三个精锐武者军团陆续加入前线。 华国位于东北扇区的这条折角防线，终于稳固下来。 张鹿野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 李归堂的戒备姿态也险些维持不住。 前阵子，听说这小丫头一人一剑杀穿了颠倒域，救下闵子墨时，他就震惊过一次。 可那时的震惊，连此刻的万分之一都没有。 他自己就是养血97的绝世天骄。 他觉得，自己三阶时，杀穿颠倒域这种事，努努力也不是做不到。 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三阶，布下剑阵，于亿万怪物奔涌的大战场上，硬生生顶住了冲击，岿然不动。 你别说三阶，换个六阶在那里，也不一定顶得住。 毕竟，武者也是人，气血不是无限的。 至于云横，已经有点呆滞了。 他是想让“江雪”搅一搅西疆这潭死水，看看能不能搅出点什么浪花来。 可你这丫头，你这是搅屎棍吗？ 你这是把化粪池给炸了啊！ 你只是个三阶啊，三阶再强，也得讲点基本法吧？ “看”着不断消融于剑阵之内的渊怪...... 云横蓦地想起了前几天在天上用手机打峡谷时，无意中看到队友发过的一行字——外圈刮内圈烫，黑切面具减双抗；日炎反甲兰德里，打我等于打自己。 当时己方那个上单，带起线来，就跟突出部如今的场面差不多...... ...... “哈哈哈哈哈哈——” 悲苦大师那混杂着万千情绪的笑声猛然炸开，震荡虚空。 整座八角云亭，连同其中的云桌云凳，瞬间湮灭于无形。 云横三人各自退开数百米，隐隐将悲苦那扭曲的化身围在中央。笑声止歇，悲苦不断感叹。 “有趣，有趣！当真有趣！” 祂的声音中带着某种兴奋。 “小僧要给这小丫头加点料。” 话落，更多的渊怪从灰雾中涌出，黑压压地冲向突出部。 “小僧要看看，这小丫头的极限在哪里。” “若是小丫头的表演令小僧满意，小僧便答应罢战十天，给你们人类喘一口气。” 云横又想奉上马屁，却被悲苦呵止。 “莫要多言，且看戏便是。” 五分钟后，悲苦漆黑粘稠的躯体渐渐凝固。 十分钟后，悲苦漆黑粘稠的躯体开始沸腾。 二十分钟后，悲苦化身一“拳”击向虚空。 轰——！ 铅云炸开一个数十公里直径的巨大坑洞，一身骑士全甲的阿列谢尼被打了出来，在空中翻滚数圈才勉强稳住身形。 悲苦对“冰川骑士“留下一句话。 “让你们的人停手吧，你们的反攻不可能成功。” “咱们，十天后再战。” 说罢，祂的躯体瞬息间融化消散。 ----------------- 东北扇区，东北1-02壕段后方龙牙堡顶部平台。 厉怀远抬头，望了望西疆久违的太阳与蓝天，又望了望正飞速退去的渊怪潮...... 以及突出部弧顶，那刚刚消散的璀璨剑阵。 他收回视线，对着身旁同样目瞪口呆的张雁声，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你们张家，真勇！” ============ 为风灵靖大佬的“礼物之王”加更......o(╥﹏╥)o 还有感谢喜欢火蜥蜴的天依、任命为、千夜长生等大佬的“大神之证”和“大保健”等。 请大佬们不要再刷了......作者菌的左手还没好，周末三更已经拼尽全力了...... 但是，大佬们这么给面子，作者菌也不好不识好歹......就导致，连续两天16个小时了。 今天说什么也得先去睡会儿了，发文的时候头疼欲裂中。 第213章 托梦？ 四柄莲剑回归识海，弥漫于突出部的杀伐之气悄然散去。 李薇的系统面板上，一串数字静静地躺着。 【深渊精粹：213万】 她看着这串数字，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心中反而生出一股空虚与懊恼。 玛德，怎么就跑了呢？ 就在十几秒前，她还在畅想。 畅想着今天刷够一千万，一步登天，直入武仙之境。 虽然吧，武仙需要一千万精粹这个事儿，纯属她自己瞎猜。 但，咸鱼也得有梦想不是？ 可是，刷着正爽呢，渊怪却突然跑了。 武仙的美梦做了不到半小时，李薇就被一盆冰水给浇醒了。 【这就......没了？】 李薇虽然只来了一天，但已听了不少战斗常识。 无论是52集团军的指战员，还是秦岚，都跟她讲过。 渊怪但凡发起大规模攻势，最少也要打个几天几夜的。 可这次为啥如此草率？ 【我还没爽到，你就结束了？？？】 李薇望着最后一只渊怪消失的方向，下意识抬起胳膊，伸出了“尔康手”。 那姿态，那神情，活像梁山伯送祝英台，一步三回头，恨不得十八里路走上个一年半载。 那心境，那不舍，恰似牛郎别织女，泪眼望天河，恨不能把天上鹊桥给焊死。 而与她心境不同的是...... “胜利了！” “怪物跑了！” “我们赢了，赢了！” “大队长真是‘666’啊——！” “对，666——！”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阵地上蔓延开来，第四大队和第九集团军的官兵们叫着跳着，肆意宣泄着劫后余生与胜利的狂喜。 头顶，重的铅云破开一个大洞，久违的阳光洒落，给整个战场染上一层金辉。 整个世界都在庆祝，唯独李薇，觉得心在滴血。 渐渐地，周围喧嚣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正被人紧紧攥着。 是秦岚。 她正用一种看神仙下凡般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李薇缓缓转过头，对着她，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口中仍在喃喃。 “咋就......跑了呢？” “好快，好短......” “海胆，咱们没完！” ----------------- 夜，第三武者军驻地，军团长办公室。 张雁声神情极为严肃地盯着自家老爹。 “江雪实力的异常，有没有武仙生出疑虑，想要探究？” 张鹿野有些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我哪知道，她才来了一天，消息往外传也没那么快。” “再说了，老子坐镇西疆好几年，平日里就跟云横那......就跟云叔打交道，哪知道别的武仙在想什么？” “反正，我看云横对她是没什么想法的......咦？” 可他话未说完，自己却怔住了。 张雁声见老爹神色变幻，立刻追问。 “怎么了？” 张鹿野回忆着。 “八月三十号，向天明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帮忙关注下江雪。” 张雁声眉峰一紧。 “神宵派掌门，武仙榜第十六的‘雷神’向天明？” 张鹿野点点头。 “他说要关注什么了吗？” “没说，”张鹿野摇了摇头，“怪就怪在，第二天，他又打电话来，说昨天喝醉了，讲了些胡话，让我别当真。” “我问他昨天什么意思，他支支吾吾的，只说有事儿，就把电话挂了。” 张雁声听完，眯起眼，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张鹿野看他摆出一副深沉的模样，有些不耐烦，作势就要起身。 张雁声当即喊住了他。 “爸！”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小时候，您曾跟我说，三十年前，是爷爷和顾训璋发现了北极联盟的基里尔意图背叛人类，这才将他引去深渊内部围杀。” “结果，基里尔早就勾搭上了深渊邪神，反而导致爷爷和顾训璋一死一伤。” “这件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记得，那时候您正在澳洲的达尔文防线，支援白鹰联邦作战，压根就不在西疆！” 张雁声武大毕业后，并没在西疆多待，而是去了帝都发展。 二十多年来，他与张鹿野见面次数寥寥。 在他的记忆中，父亲的形象始终是威严高大的。 后来，张鹿野成了武仙，这种滤镜，更是越来越厚重。 以至于他从未怀疑过小时候听到的这番说辞。 可近一个月，尤其是来了西疆后，张鹿野固有的形象，在他心里，已然碎了一地。 如今再回想当年这些话，只觉得处处都是疑点。 张鹿野听到儿子的连番追问，脖子瞬间就红了，“怎么，我还能骗你不成？” 张雁声对他那点恼怒视而不见，只揪着最关键的一点。 “我只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您是怎么知道的！” 张鹿野哼哧了半天...... 再开口时，声音小了许多，也没什么底气。 “是......是你爷爷托梦告诉我的......” 张雁声一下子就懵了。 托梦？ 怎么又是“梦”？ 他感觉自己快要心梗了，闹了半天，他信了二十年的家族秘辛，这么草率的吗？ 他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 “那，顾谨之会让张家衰落，不会也是爷爷托梦给你的吧？” 张雁声咬着牙，沉声发问。 张鹿野连忙摇头。 “这个不是，这个是我成为武仙后，获得的天道启示。” “怎么证明？” 张雁声一点面子也不给。 张鹿野也是有脾气的、要面子的。 如今被儿子下了脸，他当即不乐意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如今翻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砰！ 张雁声忍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 “今天，江雪以三阶之力，布下四时剑阵，一人守住突出部，您看到了吗？！” 张鹿野虎目圆瞪，就要怼回去。 可张雁声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吼道。 “问您三十年前的旧事，是想确认，那件事里，爷爷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有没有跟顾训璋结下梁子。” “问您有没有武仙觊觎江雪，是想看看......” 他顿了顿，摆了摆手。 “算了，跟您解释这些太麻烦......” “您只要记住，以后把顾谨之会导致咱们张家衰落这件事儿，忘了就好了。” “您如果还放不下，也不需要等顾谨之出手了，江雪一个人，就够您喝一壶的！” 张雁声眯着眼，声音变得有些古怪。 “我记得，您跟云理事长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吧？” “爸，江雪只要中途不陨落，是必然可以证道武仙的......我想，您也不想同时开罪两位至强武仙吧？” 第214章 信 九月二日下午，第四大队接到了返回驻地的命令。 一听到要走，李薇当即扒住战壕，死活不肯挪窝。 “江上尉，该走了。” 秦岚过来劝她。 李薇头也不回，义正辞严。 “人在阵地在，我要与阵地共存亡！” “战争不是请客吃饭，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我绝不当逃兵！” 秦岚捂着额头，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最后，还是第九集团军的一位少校军官亲自过来，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解释。 “江上尉，您辛苦了。” “不是让您临阵脱逃，主要是，司令部发来通知，未来十天，大概率都没有战斗了。” “您刚刚鏖战许久，辛苦至极，还是先回去休整吧。” 【啥？】 李薇听完，整个人都僵住了。 谁能给她翻译翻译，什么叫，十天都没有战斗了？ 她杀得太狠了？ 这怎么可能？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死在四时剑阵里的渊怪，连被重炮轰死的零头都不到。 无比沮丧的李薇，最终只能蔫头耷脑地爬上一架“玄蛟”，跟着大部队返回了驻地。 在食堂扒拉完晚饭，又无精打采地把十来个没见过她今天大发神威，还敢凑上来的色胚教训了一顿后，天色已然全黑了。 ...... 李薇仰面躺在自己的床铺上，郁结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些许。 她再次调出系统面板。 【深渊精粹：213万】 看着这串数字，她不禁失笑。 人啊，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一直穷的时候，也就那样了。 可若是哪天突然暴富，心态就容易失衡。 李薇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这个状况。 刚得系统时，吸个几十点精粹，都能让她乐半天。 后来进了裂隙，刷了上万，结果因为忘了关buff烧掉几千，就心疼得不行。 现在，来西疆不过一天多，入账两百多万...... 她竟然会因为没能一口气刷到一千万而感到难受。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心间翻涌的浮躁强压了下去。 这是病，得引以为戒！ 【照见真我！照见真我！照见真我！】 【艹，还是好心疼啊！】 【我的“真我”是个什么鬼？欧也尼葛朗台吗？】 李薇自嘲了一阵，开始琢磨这笔巨款的用途。 如果直接加点《太阴玉莲宝箓》，她有很大的把握一口气冲到六阶。 可问题依旧，她不清楚中阶武者在这条防线上的定位是什么。 万一等阶上去了，反而没怪可打，那不就成了天大的悲剧？ ...... 那么，用来培养莲剑？ 投入四十万精粹，把四把莲剑都提升到下一阶段吗？ 李薇也有些犹豫。 更强的莲剑，无疑会演化出更强的剑阵。 可更强的剑阵，也意味着更恐怖的消耗。 现在，她一万点的气血上限，只够剑阵烧两秒。 消耗若是继续增加，超出了气血上限，四时剑阵变得再强，对她来说也没有意义。 况且，目前强度的剑阵，威力已然足够，她缺少继续升级的动力。 这么一想，李薇有些尴尬。 两百多万的巨款，竟然没了用武之地，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想到这里，她的视线落在了战法一栏。 既然精粹暂时无处可用，她干脆心念一动，将两万多点精粹丢进了《映月九剑》的前三式。 ...... 霎时间，无数关于剑法的感悟涌入脑海。 飘逸空灵的剑意，虚实变幻的剑影，穿透一切的剑势，在她识海中不断演练、融合、升华。 这一瞬，李薇感觉自己仿佛触碰到了一层全新的境界。 可这种感悟，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无论如何也捅不破。 吸收完全新的知识后，她再度看向面板。 【战法：初弦·寒潭沉璧（大成）10000/10000（不可升级）；蛾眉·素魄分光（大成）10000/10000（不可升级）；上弦·太阴敕令（大成）10000/10000（不可升级）；中三剑（略）】 【深渊精粹：211万】 看着战法一栏的变化，李薇蹙起了秀眉。 【不可升级？】 前三式剑法并未如她预想那般，迈入圆满之境，而是卡在了大成满经验的状态。 这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战法六境，入门、掌握、精通、小成、大成、圆满。 是武道界公认的常识，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行不通了？ 【我这破系统，不会是个地摊货吧？】 李薇暗自腹诽。 【老顾也不在，遇到这种情况，连个解惑的人都没有。】 她莫名想到了顾谨之，想到了他似乎永远沉静，永远智珠在握的样子。 想到了最后一面，他躺在病床上，那张苍白的、枯瘦的脸。 接着，还有李诚，还有奶奶...... 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事...... 苦涩的、欢快的、温馨的、尴尬的...... 不知为何，明明才离开一天多，心里竟倏地生出几分想念。 因着这些回忆，她的意识从系统面板中抽离。 此时，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军绿色的背心和同色短裤。 她就那么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望着营房的顶棚发呆。 【要不，给梁阿姨和奶奶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有些按耐不住了。 但，当她下意识伸手到枕头边摸手机时，才蓦地想起，自己的手机在上飞机时就上交了...... 李薇有些泄气，可转念又想到，军营里总该有能打电话的地方吧？ 她转过头，想问问秦岚。 却发现旁边的上铺空着，反倒是下铺，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李薇侧过身，探头向下望去。 就看见，秦岚正举着个小手电，坐在下铺床沿，趴在床头的矮柜上，用笔在一张信纸上写着什么。 “你怎么不开灯？”李薇不禁问。 秦岚身子一颤，下意识地想用手去遮信纸。 可想了想，又把手收了回去，有些不自然地回答：“以为你睡了，怕光晃着你。” 李薇失笑，翻身跳下床，顺手打开了房间的灯。 “你不会问问我吗？”她笑着打趣。 可一转头，却看到秦岚呆呆的、蔫蔫的。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支水性笔，眼角似乎有晶莹闪烁。 李薇愣了一下，忍不住走过去，在她的对面坐下。 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到了矮柜上的信纸。 上面只写了三四行字。 李薇本不想偷看，可以她如今的目力，只是眼角余光惊鸿一瞥，内容便于脑海中清晰浮现。 【小莹，22岁生日快乐啊！时间过得真快呢，好像昨天你还在为高考紧张，今天就要走出校园了呢。】 【妈妈心里真是又骄傲，又舍不得。这些年，你一点点长大，自己规划未来，自己解决......】 内容断在这里，后面还没有写。 22岁？秦岚的女儿？ 李薇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圆寸女青年...... 皮肤虽然暗黄，却难掩青春气息。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22岁女孩的母亲。 ============ 昨天一口气睡到下午两点，只有两章了，作者菌得缓缓。 第215章 一夜 李薇本不想多管闲事。 可秦岚此刻的脆弱与悲伤，如实质般萦绕在她身侧，让她无法忽视。 她想试着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目光再次落到矮柜上那封只写了个开头的信，李薇想了想，试探着开口。 “这是......写给谁的？”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句寻常的问话，却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秦岚倏地捂住脸，整个人蜷缩起来，肩膀剧烈地一抖一抖，发出了压抑到极致的抽泣。 李薇一下就无措了。 她迟疑片刻，起身，挪到秦岚身边坐下，伸出手，轻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 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陪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二十分钟。 李薇没有催促，也没有急躁。 在秦岚断续的抽泣声中，她那颗因刷不到精粹而浮躁的心，反而沉静安宁下来。 ...... 也许是放肆的哭泣，让内心的苦痛得到了宣泄。 在李薇的感知中，秦岚情绪里的那片灰暗，消解了些许。 哭声渐渐停了。 秦岚缓缓放下手，转过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看向李薇时，有些不好意思。 “抱......抱歉，江上尉......让你看笑话了......” 李薇和煦地摇了摇头，“你叫我江雪就行。” 她的声音似乎有种奇特的安抚力量，加之身上那股淡淡的白莲清香，让秦岚莫名地感到亲近。 犹豫了一瞬，她拿起矮柜上未完的信，凝眸看了半晌，倏地又抬手，捂住了口鼻，眼泪再度无声地滑落。 “江......江雪......这些......你都看到了？” 她的声音带了些许哽咽，断断续续的，却没了白日里的懒散与玩世不恭。 李薇沉静地点了点头，并未开口。 秦岚将信纸重新放好，定定地看着它，像是在低低呢喃，又像是在对李薇诉说。 “有没有......好奇......我为什么......会有个二十二岁的女儿？” 到了此刻，李薇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因着这个猜测，她的心口微微刺痛，情绪也跟着低沉下来。 但她仍旧点了点头，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回应。 “嗯......” 果然，秦岚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李薇的猜想。 她指了指那封信，用那特有的、沙哑的烟嗓，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了些渺远的感觉。 “我女儿，今年两岁半了......” “前几天，我跟家里打电话，竟然......听到她叫妈妈了......” “我就想，万一哪天我死了，总得给她留下点什么......” “让她知道，我也是爱着她的......” 说到这里，秦岚再度失声。 只是这一次，她安静了许多。 她只是用双手捂着脸，坐在床沿，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李薇与她并肩坐着，静静地听着，不知何时，眼泪竟也模糊了双眼。 她想问问秦岚，到底是怎样的困境，才让她选择离开自己年幼的女儿，成为一位代服役者。 她也好奇，这一封......或者更多封，提前写好的信......要怎样才能在未来的每一年，卡着生日，准确地寄到她女儿手上。 可到了最后，所有的问题都堵在了喉咙里。 李薇抬手，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泪。 “秦姐，有我在，你死不了！” ----------------- 一夜无梦。 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的李薇，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光大亮。 她睁开眼时，营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窗外的太阳已经有些晃眼了。 床头的矮柜上，放着一份还冒着热气的早餐，两个白面馒头，一碗小米粥，还有一碟咸菜。 李薇坐起身，看着那份早餐，心里有股暖流淌过。 昨晚发生的事，似乎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现在的感觉，很舒服。 她也没客气，翻身下床，三两口便将早饭扫荡一空。 吃完抹了抹嘴，她才想起，自己还没问去哪能打电话。 【秦岚人呢？】 刚想到她，营房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秦岚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眼眶还有些微肿，但神色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懒散。 “醒了？”秦岚瞥了她一眼，顺手将门带上，“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秦姐，谢谢你给我带早饭......还有，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要去哪儿？”李薇直接问。 秦岚走到自己的床铺边，一屁股坐下，从兜里摸出烟盒，却没点。 “得等部队统一安排时间。” 李薇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还要等？ 秦岚把玩着手里的烟盒，看着她那副有些气闷的模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你的话，或许可以去通讯室问问......” “我估计，老孙......就是管通讯室的孙少尉......他应该不敢拿捏你。” 李薇听完，觉得有道理。 她问清了通讯室的位置，便径直出了营房，朝着19军驻地的中央区域走去。 经过营区医院时，她脚步一顿。 医院小楼旁的空地上，静静地摆着两排东西，用灰绿色的防水袋包着，鼓囊囊的，呈人形。 粗略一数，大概有四十多个。 几名军官正拿着数据平板，挨个与边角的标签比对着什么。 他们的表情很平静，动作很熟练，仿佛在处理一批普通的军用物资。 李薇就那么站着，看着。 昨晚秦岚哭红的眼睛，那封未写完的信，还有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毫无征兆地冲进脑海。 她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迈开步子。 只是这一次，她的脚步比之前更快了些。 ----------------- 行政楼一角，通讯室值班登记台。 体型有点圆润，皮肤颇为白皙，戴着副黑框眼镜的孙少尉有些为难。 他指了指背后墙上贴着的一张《亲情通话保密守则》。 “江上尉，这个......您看，有规定，得在统一安排的时间才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 李薇闻言，眉头却拧了起来。 她倒不是对孙少尉不满，只是总感觉心里憋着什么，被这么一挡，有点不顺畅。 【算了，规定就是规定......咱也不能搞特殊......】 如此想着，她就打算转身离开。 可她这副蹙眉不语的模样，落在孙少尉眼里，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就褪了个干净。 这位主儿的事迹，经过一夜的发酵，在19军内部早已传得神乎其神。 版本一个比一个夸张。 什么“一人一剑，阵斩百万渊怪”；什么“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 如今，这位传说中的主儿就站在他面前。 她不说话了。 她皱眉了。 她是不是不高兴了？ 她会不会一剑把我给劈了？ 一想到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孙少尉的两条腿肚子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但——是！” 他猛地拔高了音量，声调都拐了个弯。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孙少尉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绕出登记台，几步凑到李薇身边，搓着手。 “江上尉，您看啊，咱们当兵打仗，图个什么？不就是为了身后的万家灯火，为了家里的父母妻儿吗？” “这人世间，最宝贵的是什么？是亲情！是牵挂！” “规定算个屁......呸！规定怎么能跟亲情比呢？” “您刚刚在前线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如今只是想给家里报个平安。” “我老孙要是敢拿规定拦您，我还是个人吗？我简直愧对身上这身军装！”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薇脸上了。 李薇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他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而且，人还不错的样子。 “那......我去打了？”李薇眨着眼问。 孙少尉大手一挥，领着李薇就往里间的独立通讯室走。 “江上尉，您随便打，想打多就打多久！” 李薇下意识接了一句，“一直打到，完全胜利？” 孙少尉：？？？ 第216章 连续爆鸣 独立通讯间内，李薇举着冰凉的话筒，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整个人一下子愣住。 她该打给谁呢？ 顾谨之？ 他仍旧昏迷着，躺在病床上，不可能接她的电话。 李诚？ 那小子还在梁阿姨安排的地方养伤，上次见面太匆忙，她竟然忘了询问具体的联系方式。 梁阿姨和顾叔叔？ 来之前，他们俩一起被顾老爷子罚去跪祠堂了。 说是要跪七天七夜，这会儿，估计正苦着呢，手机八成也不让带进去...... 顾谨仪和顾谨文？ 她压根就没留过这两小只的电话号码。 曾义？ 这家伙倒是有可能守在医院。 可，他的电话，李薇也没记过。 不止是他，老顾那些好兄弟的联系方式，她都没留过。 想来想去，脑海里竟然只剩下一个号码。 是她记得的，也是此刻，她莫名想念的。 李薇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按键上敲下了一串数字。 嘟—— 嘟—— 嘟—— 话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 就在李薇以为没人接，心里有些失落，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通了。 一个熟悉的，带着浓浓不耐烦，又有些虚弱的妩媚女声传了出来。 期间，还伴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喂？咳咳......哪位？” 李薇抿了抿唇，试探着唤了一声。 “奶奶......” 这一刻，她想起小院石榴树下的那个拥抱，鼻头没来由地泛起一阵酸意。 她感觉自己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事想分享。 可千言万语才涌到嘴边，对面却陡然传来一声标志性的尖锐爆鸣。 “李薇——！” “你到底做了什么——！” 哈？ 李薇刚酝酿起的情绪瞬间碎了一地，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她下意识把话筒挪远了些，满脸愕然。 “啥？啥啊？奶奶，您说啥？” 江心月的吼声依旧，听着几乎要破音了。 “还啥——？你跟我装傻是不是——？” “四时剑阵的阵基——！” “从昨天中午开始，一直震到昨天晚上——！” “差点没把我的小院子给震塌掉——！” “我第一时间就从里面感应到了你的气息——！” “结果，你还跟我装傻？！” “你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 “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李薇的杏眼一眨一眨的，反应过来了。 哎呦，不错哦，又刺激到奶奶了...... 想到之前几次“显圣”，她的唇角倏然勾起一抹坏坏的弧度。 “咳咳！” 李薇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故作懵懂，又相当欠揍的语气开了口。 “哎呀奶奶，您是不知道，四枚莲子在昨天中午‘孵化’了呢~” “我只需略微出手，就已经是这个段位的极限了，嘿嘿~” “您是不知道，昨天下午，我还在战场上摆下了咱们江家的‘四时剑阵’！” “那场面，那阵势，真可谓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还有，我跟您说，西疆简直是风水宝地，我才来了一天，就感觉自己距离武仙之境不远了。”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咳咳，剑阵那段儿有夸张成分哈，但武仙这段儿是真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 李薇坏笑着，满心期待。 【快来，尖锐爆鸣，快来~321快来~】 可惜，她等了老半天，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咦，奶奶不信？】 她晃了晃话筒，忍不住开口。 “喂？喂？奶奶，还在不？” 话筒里还是没声音。 李薇有点心虚了，赶忙放软了姿态，对着话筒赔着笑脸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奶奶，我错了，我就是想逗逗你......” “你别生气啊，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 “hello？” “areyouokey？” ...... 就在她以为电话已经断线了的时候，江心月的声音重新响起，有些低沉。 “别再培养莲剑了，把精力给我放回武道修行上来！” “就你这三阶的小身板，仔细别被抽干。” 【幸好，幸好没有脑子一热就给“春夏秋冬”加点......】 “好的奶奶。”李薇认真回答。 ...... 江心月默然半晌，声音转柔，“在战场上，学聪明点，少人来疯......” 李薇心里倏地一暖，轻轻应了一声。 “是。” 【看来，要进入情感互动阶段了......我该说点什么呢？】 【哎呀，好为难啊......】 然而，下一秒...... 江心月的尖锐爆鸣再起。 “你要是下一回，还敢在老身面前装这么尬的逼，我就把你吊到石榴树上抽，抽到你屁股开花为止——！” 滴—— 一阵长鸣音，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李薇举着话筒，呆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回过神。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不可支地趴在了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 可笑着笑着，一股郁结之气又莫名涌了上来。 她觉得大脑空空的，整个人都有些提不起劲。 鬼使神差地，她再次拿起话筒，凭着记忆，拨通了顾谨之的号码。 话筒中，传来冰冷的电子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啪！ 她猛地扣上电话，烦躁地挠了挠头。 这才想起，顾谨之的手机，早就在战斗中毁了。 他现在还昏迷着，自然没法去补卡换新机。 自己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 回到营房时，李薇差不多又活了过来。 本想着跟秦岚唠唠那个有趣的孙少尉，却没见到她的人影，也不知去了哪里。 李薇一屁股坐到床沿，感觉浑身不得劲。 没有渊怪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日子过得真叫一个百无聊赖。 她再次调出系统面板，视线落在【深渊精粹：211万】上，心里跟猫抓似的。 花吧，怕花岔劈了。 不花吧，又难受。 她现在就想找个懂行的，给她指点一番。 可是，该找谁呢？ 厉怀远？ 李薇摇了摇头，她一个小小的上尉，主动想见总司令，恐怕没那么容易。 再说，厉怀远最近估计也不想见她...... 正烦恼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忽然冒了出来。 【云家的那位武仙！】 【或许......可以问问他？】 ...... 问题是，该怎么联系他？ 李薇回想着自己在观天镜里成就武仙时的体验。 那种意念遍扫天地，无所不知的感觉，让她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云横既然说了，他在坐镇西疆，那他的感知范围，应该能覆盖到自己这里吧？ 想到这儿，李薇决定试试。 她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仿佛望着天空。 正想开腔，又觉得不太恭敬，索性起身，拱手为礼。 “云前辈？云前辈？在不在啊？”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点期待。 “在的话，您就吱一声！” ...... 吱——！ 霎时间，一道极其尖锐，又有些滑稽的鸣响，毫无征兆地在她耳畔炸开。 李薇下意识捂住耳朵，脑子被震得蒙蒙的。 等她缓了会儿，才有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笑意的清朗男声，直接在她脑海里响起。 “江家的小姑娘，找我什么事儿啊？” 第217章 交锋 李薇没想到，自己就这么随口一喊，还真把人给叫来了。 她赶忙收敛心神，再次拱手，行了个不怎么标准，却极为真诚的武道礼。 “见过云前辈。” “叫什么前辈，多生分。” 云横的声音直接在她的脑海里响起，腔调轻快愉悦，听着便让人心生亲近。 【云家果然都是好人啊~】 李薇在心里感叹，面上却把礼数做了个周全，这才直起身，在心里回应。 “那该怎么称呼您？” 云横似乎沉吟了片刻。 “就叫......云大哥......咳咳，还是叫云爷爷吧。” 李薇眨了眨眼，对于云家这位武仙有些好奇。 她总听人说，云家一门双武仙，门第如何如何显赫云云。 可往日里，被提到最多的，还是那位华国武仙榜第二的“剑仙”云生。 至于眼前这一位，就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呃，云......爷爷，”李薇尽量让自己的心声显得乖巧，“您跟‘剑仙’是啥关系啊？” 云横呵呵笑道：“我是他爹。” 李薇的嘴角轻轻一抽。 【这不乱辈儿了么......已知奶奶跟云生是一代人，我要是叫这位“云爷爷”，那岂不凭空长了一辈？】 她刚想出言提醒，可紧跟着，又把话给咽回去了。 【等等，这么叫没毛病啊，下回见了云汐，得让她喊我叔......咳咳......阿姨，嗯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自觉占了便宜的李薇嘴更甜了。 “哎呀呀，原来是云爷爷当面！昨天匆匆一面，晚辈都没来得及好好瞻仰您的风采。” “您真是风华绝代，气度不凡，往那一站，整个西疆的天都亮堂了几分！” “您就是大海上的灯塔，那么的鲜明，那么的出众！” ...... 铅云之上，云横一边漫不经心地打着峡谷，一边听着李薇的心声。 这会儿，他的眼角跳了又跳，总觉得这丫头的说话方式，既视感好强，不像个好人啊...... “咳咳！” 云横干咳了一声，打断了李薇的马屁轰炸。 “好了，有事儿说事儿，你爷爷我也是很忙的......” 李薇听到“你爷爷”仨字儿，总觉得这人在蛐蛐自己，可惜，她没有证据。 不过，她找这位“云爷爷”，也确实不是来闲聊的。 李薇稍稍琢磨了一下，选了个话题的切口，在心里开口：“云爷爷，我感觉，我随时可以突破四阶，您看......” “别——！” 李薇话还没说完，云横那边就发出了一声尖锐爆鸣，手机都差点丢到铅云底下去。 李薇：？？？ 【不是，我就随便说说，您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您是武仙啊喂，能不能稳重点？】 【我怎么感觉青云武大的那个云澜，都比您看着靠谱？】 “咳咳！” 云横也察觉出了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赶忙轻咳一阵，试图挽尊，并语重心长地传音道： “武者嘛，根基最是要紧不过，你年纪轻轻的，突破的事情，不要急~” “听爷爷一句劝，你啊，再沉淀三五个月，那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滴。” “还有啊，你听我细细道来......” 云横这一说，就没个完。 李薇越听，表情就越难绷。 怎么感觉这人说话的方式，不像个好人啊？ 听着“云爷爷”从肉身三境的根基，讲到战法的打磨，由此引申到武道的起源，人类的奋斗...... 李薇终于听不下去了，她舔了舔樱唇，嘿嘿一笑，打断了云横的絮叨。 “云爷爷，您就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云横：“......” 这小姑娘，怎么那么不会说话呢？ 大家都是体面人，看破不说破的道理难道不懂？ 他还在那儿无语呢，就听李薇又说。 “先说好哈，没好处的事儿我可不干！” “您要是想白嫖，我这就突破四阶！” ...... 云横发起了投降，云横投降失败，云横泉水挂机，云横被喷成了渣渣...... ...... 他收起手机，身子一仰，歪在铅云上，摩挲着下巴，传音道：“你自己也不想突破吧？” 李薇：？？？ 云横“看”着李薇的神情，嘿嘿笑着继续补刀：“虽然不知道，你为啥这么喜欢杀渊怪，但，你肯定能从中得到好处，我说的对不对？” 李薇：！！！ 云横眯了眯眼，“你找我，其实，是想问，中阶以后，还有没有那么多渊怪给你杀吧？” 李薇：！！！？？？ 云横一个鲤鱼打挺，在李归堂和张鹿野不明所以的注视中站起了身，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继续传音道：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哦，中三阶的战斗......并不多。” “在地表，是渊怪压着咱们人类打，可在地下，除了一些特殊时期，大部分情况下，中阶武者的数量是要超过中阶渊怪的......” “僧多粥少哦~” 他用俏皮的语气总结道。 这会儿，李薇已然有些惊悚了。 还好，从她决定来西疆快速升级的那一刻起，这样的场面，早在心中预演了无数次。 甭管你怎么猜，甭管你怎么看，她就一句话——我李小薇没有开挂！ 至于会不会被直接拿下，逼问机缘什么的...... 李薇赌的就是一个，我升级的速度比你下决心的速度快！ 这世界上，干啥事儿没风险啊？ 既然想要开挂爽，就得承担被封号的风险。 因此，李薇这会儿脸不变色心不跳的，甚至还有心思琢磨精粹的去向。 【果然不能升中阶么，我靠，那我这两百多万巨款往哪里花？】 【四时剑阵和《太阴玉莲宝箓》这两个烧经验大户，全都给堵死了。】 她正懊恼着，云横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过嘛，爷爷我确实有事儿得依仗你。” “但这事儿吧，咱俩都有好处，所以，你可以提一点点要求，但不要过分哦~” 李薇撇了撇嘴，狮子大开口道：“那您给我三十万武道联盟贡献点？” 云横：“......”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大概一分钟。 云横忍不住问：“是谁给你的勇气，说出这么个数字的？” 李薇故作惊讶，仰着头，望着“天”，那神情，天真极了。 “云汐啊，我来西疆前，她赞助了我四十万呢！” 云横一个踉跄，差点栽下云头。 “你说啥？云汐？她给了你四十万？” 李薇点头，“对啊，不信您问她。” 云横胸口有点闷。 “你们认识？” 李薇拼命点头，“认识认识，当然认识！” “而且，她还常年高居我的闺蜜榜榜首，唯一的一个五颗心！” 云横无语望天，沉默了很久，才勉力憋出了一句，“挺好，也挺好......” “年轻人嘛，就该多亲近亲近。” 他心里却在想，【唉，就当是提前投资吧......该说不说，云汐这丫头，天赋虽然差了点，眼光还是可以的......】 【唉？？？】 【等等......这俩人......是情敌吧？】 【咋混成闺蜜了？】 第218章 国际战士李小薇 云横并不打算纠结俩人到底是闺蜜还是情敌。 既然李薇说，她和云汐关系好，这事儿他云横可听见了，将来容不得这丫头改口。 不过，想到自己还没自家曾孙女儿敞亮，云横的娃娃脸有点臊得慌。 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道：“你再提一个。” 李薇摩挲着下巴，琢磨了会儿，突然嘿嘿一笑，“云爷爷，既然物质的好处您不给，要不，来点精神上的？” 云横本能的感觉这丫头没憋好屁。 但也很好奇，李薇所谓的“精神上“的好处到底是啥。 “你说。”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兴味。 李薇弯着唇，忽闪着好看的杏眼，“您一开始不是说，让我叫您云大哥，要不，就那么叫？” 云横嘴角一抽，满头的黑线。 刚开始，那不是装嫩装习惯了，说秃噜嘴了嘛...... 怎么，这丫头当了云汐的阿姨还不知足，还想当云生的阿姨？ 他云横今天但凡敢点头，明天，云生那个“不孝子”就敢杀过来，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父慈子孝”...... “咳咳，再换一个！”云横感觉脸有点挂不住了。 没想到，李薇却收敛了笑意，再次问出了先前那个问题。 “云爷爷，您总得先说说，到底想让我干什么吧？” 云横这回没再跟李薇兜圈子，直截了当道：“很简单，我希望，你能在下三阶的战场上，大量的、持续不停的杀渊怪。” 说着，他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小雪啊~这可是双赢的事情哦~你要是再提什么过分的条件，就不是好孩子喽~” 在“双赢”两个字上，云横加了重音。 李薇听懂了他的意思。 自己只管杀怪升级，他只管去做他的事情，俩人谁也别探谁的底儿。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薇觉得，好处什么的，无所谓了。 刚刚说30万积分，本就是诈糊一下。 她的金手指特性决定了，啥资源，啥好处，于她而言，都不如刷怪。 云横能替她扛住压力，不让她去后勤部门虚度光阴，于李薇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好处了。 她抿了抿唇，提出最后的疑问。 “云爷爷，我这个三阶，对您来说，很重要吗？” 云横微微一愣。 【不提好处了？】 【呵，知进退，懂取舍，还在话里话外，提醒我欠了她人情......】 【唉，江家好福气啊！】 他有些艳羡的想着。 至于李薇的问题，云横斟酌片刻，温声回答：“有些事情，告诉你了，反而是害了你。” “我只能说，如今这片战场，即使是六阶、宗师，甚或大宗师，也不如你重要。” “除非，规则被打破。” 【规则？】 李薇在心里咀嚼着这个词，想到郑野的话，忍不住问：“与高阶强者的相互牵制有关？” 云横微愣一瞬，继而严肃道：“对，但具体细节，你不用管。” 李薇颔首，不再多问。 上辈子，作为网文老书虫，各种脑洞见得多了。 跟大梦菩萨“打成一片”，特别是见识过祂血祭几十万人的场面后。 李薇觉得，在这种存在着邪神的世界。 以她如今的实力，或许，真是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至于等阶问题...... 【既然成了大佬计划中的一环，我也不用纠结了。】 【精粹放着不动，暂时蹲在三阶，趁着这股东风赶紧刷怪！】 ...... 内心再无挂碍，李薇正想礼貌结束这场“对话”，忽听云横那边传来一声坏笑。 “对了，有个事儿，说不定你会感兴趣。” 他的语气里透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蔫坏感。 “今年的天才训练营，把结业试炼安排在了西疆。” 李薇闻言，表情瞬间变得微妙。 天才训练营？ 黄镇守想送她去的地方？ 许多回忆被勾起，令她不免有些唏嘘。 “最近不是正好休战嘛，防卫军应训练营的请求，打算选派百来名精锐的军武者，去给那些小家伙们当试炼对手。” 云横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的期待。 “你这丫头，想过去玩玩不？” 李薇嘴角一抽，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副画面——四时剑阵落下，无形剑气一个穿梭，小朋友们瞬间暴毙...... 这不是去当试炼对手，这是去当道心粉碎机的...... 又一次想起青云武大校队队员们倒在地上，那一张张哀怨的、空洞的、生无可恋的脸。 李薇的良心有点痛，脑袋摇的跟拨浪鼓般。 “不去不去不去~” 而且，她现在一门心思刷怪升级，哪有心情去玩“过家家”。 “云爷爷，我对欺负小朋友没什么兴趣。” ...... 云横沉默了片刻，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望，仿佛错过了一场好戏。 “啧，可惜了，本来想看看热闹的......” 李薇翻了个白眼，【训练营里，是不是有您宿敌的子嗣啊？】 【云爷爷，您滴良心，大大滴坏了。】 不过，一事不成，云横又提起了第二件事。 “那这样，我这儿还有个正经的差事，你听不听？” “您说！”李薇瞪大了眼。 云横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昨天，北极联盟的反攻失败了。” “损失极为惨重......” 李薇竖起了耳朵，静等下文。 “两国联合指挥部商议后决定，在第二次反击作战中，我们华国也将投入一支，规模不低于1000人的，完全由三阶武者组成的军团，支援他们作战。” 云横顿了顿，问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这支临时军团？” 李薇一下子就不困了。 这还用问？ 哪里有渊怪，哪里就有她李小薇啊！ 昨天北极联盟反攻的时候，渊怪到底有多疯狂，她可还记忆犹新呢。 光是在东北扇区的边边角角，都能刷出两百万精粹！ 换做正面对上渊怪潮，她岂不是要一波起飞？ “当然有兴趣！” 她的神情专注，气质沉稳。 她的胸膛挺起，背脊笔直。 她的眸光如炬，充满力量。 她说...... “作为一位坚定的国际主义战士，支援友邦，打击深渊，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云横：“......” 第219章 沈瑶池 云横表示，李薇加入临时军团的事儿，他全权来办。 结束“对话”前，李薇又想起秦岚，想起她的信。 她可是做过保证的，一定让秦岚活着回家。 她担心自己不在的这些天，秦岚又被派去当炮灰，自己想照顾都照顾不到。 于是，李薇又向云横请求，能不能在她支援北极联盟期间，不给第7小队安排任务？ 云横依旧大包大揽，连走后门的理由都当场编好了。 李薇作为第七小队的队长，参与了支援任务，等于第七小队已处于任务状态，自然不会再安排额外的任务。 她这才放下心来，感叹，【罪过罪过，不该怀疑云爷爷的人品的。】 【云家，果然都是好人啊！】 之后一个白天，李薇都在无所事事中度过。 没有渊怪小可爱的陪伴，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条离水的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直到晚上九点多，营房的门才被推开。 秦岚披着件迷彩斗篷，带着个军用防风镜，携着一身土灰走了进来。 李薇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好奇问，“你这是咋了？干啥去了？” 秦岚在门口打了打斗篷，又脱下外套和风镜，道：“搭便车，去了趟后方的战地医院。” “咱们小队，还有三个伤员在那里呢，趁着没任务，我正好过去看看。” 李薇听完，脸上浮现出些许的懊恼。 她现在好歹是第七小队的队长，按理说，也该去探望一下自己的队员。 秦岚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摆了摆手，宽慰道：“没事儿，你跟她们还不熟，突然跑过去，大家反而都不自在。” “等她们出院了，我再正式介绍你们认识。” 李薇下意识点了点头，觉得秦岚说的很有道理。 憋了一天，本想和秦岚唠唠嗑，可看她这副疲惫的样子，李薇还是决定，不打扰别人休息了。 ...... 翌日清晨。 李薇刚从水房洗漱回来，就在营房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上次送她来十九军驻地的女参谋。 这会儿，她正和秦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眼神不时往门口瞟。 李薇先是一愣，随即大喜。 “云爷爷”办事效率可以啊！ 这是来接自己去支援军团报到了？ 一想到即将开启的大反攻，一想到漫无边际的渊怪潮，李薇整个人都燃了起来！ 她“哐当”一声放下脸盆，在女参谋和秦岚呆滞的注视中，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扒得只剩灰绿色的内衣裤。 紧接着，她猛地拉出床底的手提箱，掀开箱盖，动作麻利地穿戴起作战服。 一边穿，她一边还不忘大声嘱咐秦岚。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咱们小队没任务，你给我安心在营地待着，别乱跑！” “还有，那三个伤员回来了，你也管着点，千万等我回来！” 李薇越说越兴奋，声音渐渐高亢。 “都给我记住了！等着我凯旋而归的好消息吧！” ...... 秦岚越听越懵，越听心越沉。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几步窜到李薇身边，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急声问：“你到底要去哪儿？！” 李薇的神情，庄严得仿佛要去入党。 她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向远方，摆了个样板戏的出场姿势，一字一顿。 “成为一位，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 秦岚五指攥紧，手心都冒了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能不能正常点儿？！” 李薇也觉得刚刚演的有点尬，讪讪一笑，把自己即将加入支援部队的事情，简略讲了一遍。 听完，秦岚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死死扳住李薇的肩膀，咬着牙，瞪着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啦安啦~”李薇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找补道，“我啥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这一去啊，真可谓是占尽天......” “咳。” 一声不大不小，却格外刻意的轻咳，从旁边传来。 女参谋的表情，已经有些一言难尽了。 “江上尉，我们不是去支援部队报到。” 她顿了顿，用一种毫无波澜的公事公办语气继续。 “司令部将为您举行授勋与晋衔仪式，场面会很隆重。” “请您尽快整理好军容，不要迟到。” 李薇：“......” 秦岚：“......” ----------------- 就在李薇戴着大红花，站在磐石要塞的小礼堂里，尴尬地念着“感谢国家，感谢领导，感谢战友”的发言稿时...... 要塞东南方，三百五十余公里外。 三辆大巴车在两辆轮式步战车和四辆军用越野车的护卫下，卷起漫天黄沙，不急不缓地驶向远处一片巨大的建筑群。 那里，便是全国闻名的，鸣沙堡合同战术训练基地。 在正中那辆大巴上，来自全国各个武大的三十多名天之骄子，一个个趴在窗边，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一切。 时不时掠过的钢铁巨兽，天空中编队呼啸而过的战机，身着外骨骼、荷枪实弹徒步拉练的战士。 以及，那些气质彪悍，纪律却严明到可怕的军武者阵列。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感到新奇。 “气势倒是挺足，就是不知道实力怎么样？”一个坐在前排，穿着一身运动服的少年撇了撇嘴。 虽是问句，语气里却带着丝不以为然。 他身旁，一个与他举止亲密，扎着马尾的漂亮女孩冷哼一声。 “再有气势又怎么样？还不是得过来，给咱们当陪练？” 后排一个板寸青年面带不悦，沉声开口：“赵静，注意你的言辞！” “没有他们，哪有你的安稳生活？” 叫赵静的马尾女孩脸色一滞，不太好看，却没再吭声。 反倒是旁边有人看不惯，阴阳怪气地开了腔。 “江源，没必要上纲上线吧？小静也就是随口一说。” 这人起了个头，后座立刻有人帮腔。 “就是，一群考不上武大的学渣而已，说他们两句怎么了？” 这话一出，车里顿时炸了锅，学生们迅速分作两派，互不相让地争执起来。 而在这一片嘈杂中，大巴的最后一排，却宛如一片被隔绝的净土。 沈瑶池安然独坐，靠着窗，清冷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车窗与戈壁，望向了无穷远的虚空。 她着一袭素白练功服，不染纤尘。 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古朴的白玉簪挽住，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更衬得那张脸清冷出尘。 她就这样沉默着，车厢内的吵闹，似乎与她完全无关。 蓦地，她的腰间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 清冷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再抬手时，她纤细白皙的掌心中，已多了一枚扇形玉牌。 这玉牌造型古朴，玉质温润，两侧截面上，各有一道细细的卡槽。 此刻，它正微微颤抖着，散发着旁人根本无法察觉的，莹莹青光。 沈瑶池微眯起眼，唇瓣轻启，吐出两个字。 “新人？” ============ 感谢千叶长生大佬的“礼物之王”！！！(?≧?≦)?(?≧?≦)?(?≧?≦)? 因为上周连续四五天打破了日常的晚9早5的作息，搞得人有点精神恍惚，周一还有些感冒，所以这周本打算双更的。 但，又粗线了礼物之王，昨天只能又熬了个小夜写了三章。 我想着，与其今天四更，明天回复两更，不如今天三更明天也三更，别把自己搞的太狼狈，作品质量也无法保证。 所以，今天为千叶长生大佬加更1/2，明天再补另外1/2。 第220章 唇枪舌剑 李薇这一次，军衔晋升一级，成为了少校。 同时，被授予了个人一等功。 当那枚金灿灿的军功章别在胸口时，李薇除了军姿不怎么标准，乍一看，倒也真像那么回事儿了。 整个授勋仪式走下来，除了念稿子的时候有点脚趾抠地，最让她印象深刻的，还是换肩章的环节。 那位亲自上台，为她换上少校军衔的中将，脸上笑得褶子都堆起来了。 那股子亲热劲儿，就跟见着了失散多年的亲闺女似的。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帮李薇整理着崭新的领章，一边嘘寒问暖。 “江少校啊，在生活和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啊？” “有困难的话，一定要跟张叔叔讲嘛！” 李薇一听他自称姓张，心里立马咯噔一下，本能地生出几分警惕。 可她转念又一想，不对啊。 自己和张家可是有仇的，眼前这位，笑得如此和善，估计只是同姓。 【看来，除了西北张家那一小撮，外加一个张三......】 【姓张的，还是好人多啊~】 ...... 临散场时，李薇又被一群张姓比例特别高的将校给围堵了。 为首的正是那位“张叔叔”，一个个的又是吹捧又是夸赞，一个个热情得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脸都笑僵了，才勉强摆脱了他们的纠缠。 刚一钻出人群，李薇一眼就瞥见了正沉着脸，即将离开小礼堂的厉怀远。 她赶忙追了上去。 “司令，司令呀！” 厉怀远脚步一顿，转过身，一张脸黑得犹如锅底。 李薇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硬着头皮，问：“司令，嘿嘿，我想问问您，支援北极联盟的武者部队，什么时候才开始组建啊？” “已经开始组建了。” 厉怀远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随后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李薇一番，语气冷得透骨。 “至于让不让你去，武仙们还没达成一致意见。” “你，回去等着吧。” 说完，他再不看李薇一眼，扭头就走。 李薇：？？？ ----------------- 李薇回到十九军驻地时，已是下午一点半。 午饭是跟那位“张叔叔”以及一群将校，在磐石要塞的军官小灶吃的。 饭桌上的食材算不上丰盛，可厨子的手艺却相当不错。 唯一的烦恼，就是这群人太热情，一个个客气得让她险些没吃下饭去。 ...... 回到营房，李薇本想跟秦岚显摆显摆胸前这枚金灿灿的军功章。 可惜，屋里空无一人。 她猜着秦岚可能是去食堂吃饭了，还没回来。 结果，左等右等，眼瞅着快三点了，人依旧没见着踪影。 李薇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便出门找人问了一嘴。 这才晓得，秦岚去了训练场。 她长舒了口气。 【这是......被刺激到了？】 李薇摩挲着下巴，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老顾的身影。 当初裂隙救援行动后，老顾好像也有一阵子，被自己的实力给“激励”到了，没日没夜的，疯了一样修炼。 【看来，秦岚这是要发奋图强了啊。】 李薇一琢磨，觉得这是好事儿啊。 自己还是不要过去打扰她了。 想通了关节，她索性返回宿舍，自闭去了。 至于厉怀远说的，支援军团的事儿还没个定论...... 李薇本想呼唤一下“云爷爷”，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都拍着胸脯保证，全都包在他身上了吗？ 可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万一几位武仙正在“天上”唇枪舌剑，激烈讨论呢？ 自己一开腔，岂不是要让“云爷爷”分心？ 还是再等等吧。 她决定，明后天要是还没消息，再去找“云爷爷”问个清楚。 ----------------- 同一时间，铅云之上，气氛凝固如冰。 一道无形却锋锐无匹的枪意直冲霄汉，死死锁定着一个方向。 在那里，云横一身月白长袍破了几个口子，发簪歪斜，瞧着颇有几分狼狈。 可那张娃娃脸上，却依旧挂着盈盈笑意。 “我说，李前辈，云叔，你们俩差不多得了！” 张鹿野提着一柄造型夸张的鬼头大刀，一边警惕着下方深渊通道的动静，一边苦口婆心地劝。 李归堂根本不理会他，冰冷的视线定在云横身上。 “云横，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云横笑嘻嘻地回敬，“你这么武断，不近人情，可是会被小姑娘嫉恨的哦~” 李归堂沉默不语，周身的气势却瞬间拔高。 就在这时，一道沥青般粘稠扭曲的“人形”突兀地冒了出来。 它站得稍稍靠近李归堂一些，用一种混杂着无数负面情绪，让人闻之欲呕的音调开口。 “李居士所言极是，似这般的人类天骄，自当好生护持才是。” 李归堂眉头紧蹙，脸上写满了问号。 云横却摊开手，冲着李归堂一笑。 “老李，听没听过一句话？” “敌人不希望我们做的，我们就一定要去做？” ...... “你怎知祂用的不是激将法？” 李归堂脸庞一沉，手中倏地浮现出一杆玄黑长枪。 下一刻，长枪横扫！ 轰——！ 狂暴的气劲涤荡开来，铅云被硬生生撕开一道数十里长的巨大豁口。 那粘稠扭曲的漆黑人形，也在这一击之下，瞬间湮灭。 可不过眨眼功夫，祂便再一次浮现出来，与先前毫无区别。 李归堂作势就要再攻，云横却一个闪身，拦在了中间。 “来者是客嘛，嘿嘿。” 他转头看向那漆黑人形，脸上满是诚挚的笑意。 “大师不忙吗，怎地还留在通道边？” 悲苦双“掌”合于胸前。 “总要看看，云横小友，究竟意欲何为。” 云横摆了摆手，“大师说笑了，我能有什么意图？不过是想历练历练后辈罢了。” 漆黑人形微微颔首，竟像是真的信了。 “小僧见人类出了这等人物，内心也是欢喜的，自然要多停停，多看看。” “若能沾染些许祥瑞之气，那便是天大的福报了。” 话音落下，祂的分身缓缓融化，消失不见。 周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李归堂才怒视着云横。 “哼，你惹来的麻烦。” 云横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许。 “不，不是麻烦。” 李归堂不明所以。 云横解释道：“没有悲苦，也会有别的顶级存在前来。” “祂......反而是个相对守规矩的。” 第221章 玉面 驻地内，熄灯号响起的时候，秦岚依旧没有回来。 李薇躺在床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一次，怕是真把人刺激狠了。 她翻了个身，心里盘算着，明天必须得找她好好说道说道。 发奋是好事儿，实力提升了，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将来复员回家，总归是件好事儿。 可这么个练法，不眠不休的，跟自残也没什么区别。 任何事情，过犹不及不是？ 带着这些纷乱的念头，李薇渐渐沉入了梦乡。 而就在她彻底睡熟的刹那，挂在床头立柱上的战术腰包里，那枚扇形玉牌忽地亮起。 一抹天青色的光华，如水波般悄然荡漾开来，无声无息地将李薇整个人淹没。 睡梦中，李薇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潜意识里想要睁开眼，想要从这片波光中挣脱。 可下一刻，一股更为强大的困意席卷而来，将她拽入了更深、更沉的安眠。 ----------------- 不久前。 鸣沙堡训练基地，一间临时分配的军官宿舍内。 沈瑶池身披浴袍，刚洗过的乌黑长发还带着未干的水汽。 她没有束发，而是任由它们随意地披在肩头，水珠顺着发梢滚落，在如玉的锁骨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静静坐在床沿，纤细的手指正摩挲着那枚扇形的玉牌。 清冷的脸庞上，神情专注而沉静。 片刻之后，她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无半分犹豫。 她催动气血，激发玉牌。 天青色的光华轰然绽放，瞬间将她笼罩。 ----------------- 李薇倏地睁眼，看到的便是无边无际的洁白云海，以及头顶那片澄澈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碧蓝苍穹。 【这是哪里？】 她心头一惊，想要起身，却发觉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能动，但动作迟缓，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没有重量。 她低下头，下意识抬起双手。 入眼的，是两只完全由云雾构成的，朦胧的“手”。 她试着动了动，双手“缓慢”相触。 无声的，两只云“手”交融了...... 她又猛地将双臂分开，速度稍快了一些。 只一刹那，小臂之上的部分，散为两团云气，消失无踪。 还不待李薇惊恐，那云雾断口处一阵涌动，眨眼功夫，又重新凝聚成了新的双手。 沉默了片刻，李薇第一时间打开系统面板。 一切如常...... 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仙音袅袅...... 前方的雪白云雾倏然向两侧分开，一台由九头青鸾拉着的仙车从云雾深处缓缓驶来。 那车辇通体剔透，宛如琉璃，车身之上，浮刻着层峦叠嶂的昆仑山纹。 仙车之上，端坐着一个女人。 她以白玉面具敷面，头戴八宝攒珠冠，身着一袭华美的金缕绛绡衣，气度雍容，威仪天成。 在李薇愕然的注视中，仙车停在近前，继而凭空消散。 车上的玉面女仙飘然而落，在李薇面前的白云之上盘腿坐下。 “坐。” 她淡淡吐出一个字。 声音明明是从对面传来，却又好像响彻在四面八方，遥远得不似人间语，又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呢喃。 李薇警惕地打量着她，见对方暂时没有流露出敌意，这才学着她的样子，缓慢地坐下。 身体在落座的过程中，如云雾般变幻流动，坐定之后，才重新固定成一个没有五官，没有发饰，也分不清男女的模糊人形。 ......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李薇的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这女人是谁？ 戴着面具，神神秘秘，出场还搞这么大排场。 她不信云爷爷，或者其他坐镇西疆的武仙，会不关注自己的情况。 可这个女人，却能在武仙的眼皮子底下，把自己，或者自己的意识弄到这里来。 难道，她也是个武仙？ 一个比云横还强的武仙？ 出于谨慎，李薇决定先不开口，静观其变。 ...... 过了约莫三五分钟，玉面女仙一抖广袖，悠然问道：“怎么称呼？” 接着，她又补充，“不用告诉我真名，代号就可以。” 李薇想了想，很诚恳地回答：“雷锋......” 话一出口，她才愕然发觉，自己发出的声音也变得非常奇怪，音色中性，不辨男女，听不出任何特点。 “这......” 她有些诧异。 “不用紧张，也无需害怕。”玉面女仙的声音缥缈，威严中又透着几分温和，“雷锋，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无意伤害你。” “那你把我招来是？”李薇试探着问。 问完，她再次打量玉面女仙的穿着，同时回想刚刚的仙车，想起九头拉车的青鸾，忍不住嘟哝。 “cos得跟王母娘娘似得......” 哪知这话一出，面前的玉面女仙身形倏地一紧。 周遭的白云瞬间剧烈翻滚起来，隐有雷鸣阵阵，景象骇人。 李薇脖子一缩，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蓦地，女仙气质骤变，一股凛冽森然的气息径直压向李薇，将她由白云构筑的身躯搅得几乎溃散。 同时，女仙探出修长的手掌，虚抓向李薇的脖颈，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惊怒。 “你为何知道王母娘娘！” 李薇有点傻眼，下意识想要躲闪，却忘了自己如今的动作无比“缓慢”。 可那玉面女子的手也抓了个空，只将李薇的上半身搅成了一团散乱的云絮。 眨眼功夫，云絮便重新凝聚，人形再次变得完整。 李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豁然明悟。 在这里，这女人似乎也伤不到自己。 她一下子胆大了起来。 “卧槽你二啊，我又不是文盲，知道王母怎么了？” “我不但知道王母，我还知道玉帝呢。” “还有三清、四御、五方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 “怎么，你咬我啊？” 玉面女子越听，身体越是僵硬，情绪似乎透出些莫名的惊恐。 反正，在李薇的感知中，她确实在惊恐...... 下一刹那，玉面女仙忽地一挥手。 李薇只觉得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人已经回到了营房宿舍。 她猛地坐直身子，身下的床板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声。 这一下，吓得正准备爬上床的秦岚一个踉跄，险些摔到地板上。 秦岚转过头，与李薇四目相对，忍不住问：“你这是......做噩梦了？” 李薇撇了撇嘴，道：“没，就是梦到王母娘娘邀请我去参加她举办的蟠桃会。” “你是了解我的，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不能她请我去，我就去......” 她正胡侃着，却见秦岚露出了十分困惑的神情。 李薇问：“咋了？” 秦岚眨了眨眼，“谁邀请你？” 李薇理所当然地回答：“王母娘娘啊。” 秦岚挠了挠头，脸上的困惑更浓了。 “王母娘娘是谁？” 第222章 怪异的神话 “不是，你连王母娘娘都不知道？” 李薇懵懵的，下意识又问，“那玉皇大帝呢？你听没听过？” 秦岚依旧摇头，满脸都是不明所以的懵逼模样。 李薇不信邪，继续问：“那哪吒呢？” 秦岚继续摇头。 “猴子？齐天大圣孙悟空！” 她蹦起来，单脚独立于床上，右手猛挠左手手背，脸上挤眉弄眼的，模仿着上辈子看过的，六小龄童的经典表情。 “这个，总该知道吧？” 秦岚愈发茫然，她爬上床，面向李薇盘坐，尝试思索无果后，问：“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有名的电视剧角色吗？” “抱歉，我不太关注这些。” 李薇呆立在床上，脑子里嗡嗡的。 到了此时，她才渐渐冷静下来。 【卧槽，我都穿越了啊，这里怎么会有前世的神仙？】 【经验主义了啊......】 【嘶——！可是，刚刚“梦”里那个奇怪的女人，为什么听我说起玉帝、三清这些，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看她当时的表现，显然是知道这些神仙的啊......】 【啊，好烦，想老顾了......要是有他在，哪需要我费这个脑子......】 李薇脑中灵光一闪，忽地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那个玉面女也是穿越者？】 可接着，她又自我否定了，【又不是写小说，哪来那么多穿越者？】 【就算有，还能恰好就是地球老乡？】 李薇失笑，坐回床上，看着两三米之隔的秦岚，想了想，认真问道： “秦姐，你......咳咳，我是说，咱们华国的神话传说里，都有什么神仙啊？” 这一下，反把秦岚给问住了。 她反复咀嚼着“神仙”二字，好像很陌生的样子。 过了十几秒，她恍然回神，反问：“你说的，是不是‘老天爷’？” 【老天爷？】 李薇感觉自己跟秦岚完全对不上脑回路。 她眨着眼，呆呆的，有点萌。 秦岚看着李薇困惑的样子，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孩多了几分实感，不再是那个强大又神秘的符号。 她笑了一下，解释起来。 “我觉得吧，‘老天爷’其实就是古人对大自然的一种崇拜。” “我小时候在村里长大，后山那儿就有个破庙，里面供的就是‘老天爷’。” “不过深渊降临后，基本就没人信了。” “我奶奶以前总说，信这些不靠谱的，还不如信武仙人呢。” ...... 或许想起李薇刚刚说的那些奇怪的名号，她无奈地笑起来，忍不住提醒。 “你啊，可别把电视剧或动画片当真，那些都是胡编乱造的。” 这回换成李薇发懵了，她呆呆问，“就一个老天爷？” 秦岚想了想，摇头道：“也不是，还有佛陀、菩萨。” “什么佛？什么菩萨？”李薇瞪大了杏眼，一脸期待。 【是啊，我的武道称号是“小菩萨”，证明这个世界，是有菩萨的。】 【而且，这里人对于菩萨的认知，与地球也大差不差。】 【毕竟，救苦救难嘛......】 结果，李薇这一问，又把秦岚给难住了，她挠了挠头，“佛陀就是佛陀，菩萨就是菩萨啊？” 李薇从没感觉，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竟然这么困难。 她默然了几秒，试图说明并举例，“菩萨是果位，前面不得有个前缀来代表身份吗？比如，观世音菩萨、普贤菩萨、大梦......咳咳，反正，总得有个名啊。” 秦岚猛地摇头，坚定道：“菩萨就是菩萨，没有名字。” 李薇不信邪，又问，“西方有教会吗？” 秦岚点头，“有。” 李薇龇着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们信啥？” 秦岚的回答依旧果断：“信圣光！” 【神特么圣光，这是在玩魔兽世界，还是在玩暗黑破坏神？】 【是不是骑士们冲锋前，也得喊一句“圣光啊，这个敌人值得一战”？】 【我尼玛......】 李薇扶额苦笑，“那天主呢？耶稣基督呢？圣母玛利亚呢？” “没听说过。”秦岚再次摇头。 李薇无力地摆了摆手，一头栽倒在枕头上。 “秦姐，你也累了，赶紧睡觉吧......” ...... 等营房里重新安静下来，秦岚的呼吸渐趋平稳。 李薇才裹着薄毯，睁开了眼。 她的脑子在黑暗中飞速运转。 【一个文明的神话体系，是会随着时间演化的，从最原始的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到祖先崇拜，最后慢慢形成一个谱系完整、等级分明的神仙系统。】 【这个世界倒好，似乎还停留在最初的自然崇拜或图腾崇拜的层面......】 【这绝对不正常！】 【我穿越也快两个月了，竟然没有留意到......】 李薇越想越觉得诡异。 她决定明早再给奶奶打个电话，看看她老人家知不知道其中的辛秘。 如果奶奶也不知道，她再试试能不能问问云爷爷。 李薇总觉得，这个世界神话的怪异，还有刚刚那个王母打扮的女人的怪异，背后，绝对有事儿。 而且，很可能是大事儿。 -----------------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李薇便隐约听到了起床的动静。 她眯着眼睛，透过朦胧的睡意，看到秦岚正在悄悄收拾东西。 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又要去训练场发奋了。 按照原本的想法，她本想开口劝说，甚至没事儿的话，自己还可以指点秦岚一二。 毕竟，她的剑道感悟来源于加点，根基扎实无比，领悟绝无错漏。 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疑问，还是打算先解惑。 “秦姐，悠着点儿啊......” 李薇翻了个身，嘟哝了一句。 秦岚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有些沙哑。 “知道了，你接着睡。” 说完，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 七点多的时候，她终于起了床，洗漱完毕后，跟个净街虎似得，在十九军食堂吃了早餐。 饭后，李薇大摇大摆地进了通讯室。 孙少尉一抬头，就看到了李薇肩上崭新的少校军衔。 他脖子一缩，立正敬礼，随后，直接把李薇带去了上次那间独立通讯室。 等房门关上，李薇坐在椅子上，抓着的话筒，倏地反应过来。 【我怎么问奶奶？】 【说我李小薇是个穿越者，发现这个世界有人知道我上个世界的神仙名字？】 【而且，经过两世的对比，我觉得这个世界的神话体系有问题？】 【靠，那不纯自爆么......】 琢磨了老半天，李薇决定把锅甩给玉面女。 她深吸了口气，拨通了江心月的电话。 ============ 给千夜长生大佬的加更2/2 感谢月与鲸鱼大佬持续不断的支持，持续不断是关键...... 明天为鲸鱼大佬，再坚持三更一天。 第223章 故事 电话接通，江心月那边传来一阵吱吱哇哇的对话声，以及应景的大笑，外加各种特效配音。 李薇听着，好像是某个搞笑类的综艺节目。 她嘴角微抽，【宗师还有这爱好？】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敢装逼，等你回了帝都，老身就把你吊起来打。” 江心月调低了电视音量，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怨气。 李薇缩了缩脖子，讷讷道歉：“奶奶，我错了，上回确实有点儿飘......” “哼哼，你还知道认错？”江心月丝毫未被打动，“说吧，大清早的，又有什么事儿？” 李薇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昨晚的那个“梦”。 她隐去了大部分内容，只说那个玉面女人自称为“王母娘娘”，后来自己不知哪句话得罪了她，被她从“梦”里打了出来。 待李薇说完，奶奶却没立刻回应。 话筒之中，隐隐约约的，传来江心月喃喃的自语。 她似乎在反复咀嚼着“王母娘娘”这四个字，声音中，带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奶奶知道？】 李薇精神一振！ 在打这个电话之前，她还真怕江心月的反应也同秦岚一般无二。 那样的话，她就只剩“云爷爷”这一个选择了。 本能地，她不太想暴露过多东西，给那个“人精”。 ...... “奶奶？”李薇试探着问，“您知道王母娘娘？” 江心月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低沉，充满回忆。 “我很小的时候，特别贪玩，经常熬夜到很晚才睡觉。” “我妈妈......哦，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你的太奶奶......” “每当这时候，她为了哄我睡觉，就会讲一些很有趣的故事给我听。” “其中，有个猴子取经的故事，我的印象最为深刻......其中很多桥段，到了现在也没忘。” “而在这个故事里，便有你说的，‘王母娘娘’......” 【猴子取经？《西游记》！！！】 李薇震撼、愕然、惊喜，无数的情绪缤纷呈现，难以自持。 【她，不会是我的穿越者前辈吧！】 想到这种可能，李薇恨不得现在就冲入深渊，去找那位失踪多年的太奶奶。 如果说，原先得了江家的传承，又跟江心月感情这么好。 她帮助寻找太奶奶，是出于感激、道义和亲情。 那现在，她就是发自内心地，迫切地想要去做这件事。 与任何外在因素无关。 【要冷静，要忍耐！】 【不成武仙，谈什么找人.....】 李薇握着话筒的手倏地攥紧，闭了闭眼睛，让自己躁动的内心渐渐平静。 ...... 江心月讲完童年往事，又沉默了许久，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你听着。” “不管那个''梦''，是单纯的梦也好，还是某个强者构造的幻境......” “你都不要去探寻，不要尝试接触。” “忘了它，也忘了什么‘王母娘娘’！” 李薇不明所以，问：“为什么？” “我母亲从我很小的时候，就严肃的、反复的叮嘱过我，那些故事，以及故事里的人和事，不要讲给任何人听。” 江心月的声音变得有些沉缓，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我甚至怀疑，她当时对我用过炼神境的精神影响。” “因为......” “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真的守住那么多有趣的故事，不跟自己的小伙伴分享呢？” “而我，从小到大，真的就没有对任何人讲过这些......直到，今天听你提起。” “嘶——！” 李薇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艹，细思极恐啊......】 她昨晚就猜测，神话的异常，背后恐怕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太奶奶江晚棠，或者说，她的“穿越者前辈”，或许，知道些什么...... 那她的失踪，是否跟此事有关？ 李薇越想，越觉得，背脊阵阵发凉。 缓了一两分钟，她抿了抿唇，问道： “奶奶，您有没有觉得，跟太奶奶讲的那些故事相比，咱们的神话，有很大的问题？” 话筒中，江心月的呼吸变得顿挫，过了半晌，她才肃然开口。 “这不是你现在该去想的事情......”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然后......不断变强！” 顿了顿，她再度补充。 “你一个低阶，知道得太多，不过是徒增烦恼。” “想活的久，就要学会装聋作哑。” 李薇挠头，一个低阶？ 【您以为我想窝在三阶吗？】 【若不是为了刷怪，憋着经验不升级，我现在估计都宗师了......】 不过，奶奶的话，与先前云爷爷的告诫相互印证，都在警示李薇，不要好奇心过盛。 她定了定神，向江心月保证，“奶奶放心，我绝对老老实实的，不作死。” “但......”她舔了舔嘴唇，忧心忡忡的样子，“万一那个‘梦’再找上门来怎么办？” “我要不要......向云爷爷求助？” 江心月念叨着这个称呼，想到如今西疆坐镇的两人之一...... 她瞬间发出了尖锐爆鸣。 “你给我离那个老不修远一点————！” 李薇偏了偏脑袋，远离了话筒，直到江心月的尖叫结束...... “奶奶？”她呆愣愣的问，“他咋了？” “那家伙叫云横，公认的武仙之耻，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心月的声音里满是嫌恶。 【武仙之耻？】 李薇的好奇心反而被勾了起来，“奶奶，细说？” 江心月哼哼着，不太情愿地说，“没什么好说的，一个花心大萝卜而已，虚伪、滥情！” 接着，她八卦道：“听说，三年前，他还给云生添了个亲弟弟。” “算起来，他的红颜知己，加上孩子，总数得上千了吧......” 李薇听得一头黑线，想起先前在厉怀远办公室，云横临走前的那个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呸呸呸！】 【不要胡思乱想，人家这么大一武仙，还能打我一个小辈的主意？】 她深吸了几口气，将杂念抛到脑后，再次思索起“梦”的事情。 它如今，就像是悬在李薇头顶的一把剑，不能完全忽视。 犹豫片刻，她问，“奶奶，不找他的话，还能找谁？” 江心月并不知道李归堂已经到了西疆。 她想想如今坐镇战场的两位武仙，一个花心大萝卜，一个有仇的大傻缺...... 似乎哪个都不靠谱。 她纠结了许久，才叹了口气。 “你先观察观察，如果那个‘梦’不再出现，你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如果再出现......” 江心月咬了咬牙，“就去找云横！” 第224章 指点 挂掉电话，李薇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将刚才的对话在脑海中重新整理了一遍。 太奶奶江晚棠的故事，以及她的神秘失踪...... 奶奶从小就被精神暗示的原因...... 还有昨晚那个玉面女人的异常反应...... 神话传说的诡异断层...... 这些线索如同一个杂乱的毛线球，至于如何理顺？ 显然超出了李薇的脑力范畴。 因此，她决定摆烂，不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切，等老顾醒了，问他！】 ...... 而昨晚那个“梦”，李薇对它的好奇心其实远大于恐惧心。 毕竟，她能感觉到，那个女人，应该是没有敌意的。 她的变化，来源于自己说出前世的那些神仙名号...... 要是有空闲，李薇还真想跟她多“亲近亲近”，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有趣的信息。 或者，探一探，她到底是不是穿越者老乡。 但是，此时的李薇身处西疆这口大“米缸”。 她要把精力放在刷怪升级上面。 这种关键时期，她不想节外生枝，浪费宝贵的发育时间。 而且，李薇的处事哲学向来简单粗暴——以无敌姿态强势碾压，逼迫一切牛鬼蛇神自行暴露。 探秘寻真什么的，她的兴趣并不大。 放弃支线任务的干扰，再度回归主线的李薇心思澄澈，精神大好。 她晃晃悠荡地走出通讯室，跟个街溜子般，迈着八字步，一路回了17号营房。 推开门，依然空无一人。 李薇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是想开解开解秦岚的。 【我真是操碎了心啊。】 她随手关上门，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朝十九军的训练场走去。 可当她抵达目的地时，才发现，这里与其说是训练场，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露天仓库。 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军用物资堆积如山，又被厚重的军绿色帆布遮盖得严严实实。 看着帆布表面厚厚的积灰，也不知放在这里多久没人管了。 李薇在小山般的物资堆之间穿行，七拐八绕，转了两三分钟，终于看到了一片篮球场大小的空地。 唰！唰！唰！ 空地中央，秦岚穿着一身短款作训服，手持制式长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基础的刺剑动作。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只是单纯地，用尽全力地刺击。 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前襟与后背，顺着手臂与下颌滑落，在干燥的地面上砸出一枚枚硬币大小的深色印记。 此时的她，眼神空洞，动作机械，带着一股要将自己燃尽的狠劲儿，仿佛不知疲倦。 ...... 李薇停下脚步，站在货堆的阴影里，没有出声，没有打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二十多分钟后，“当啷”一声脆响。 秦岚小臂的肌肉似乎痉挛，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柄。 随着长剑跌落，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 她没有挣扎起身，而是仰躺在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双眸空洞。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一条濒死的鱼。 忽然，一片阴影遮住了昏暗的天光。 秦岚费力地转动眼珠，恰好对上李薇明亮的杏眸。 看着来人，她微微愣怔，随即扯了扯嘴角，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两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躺着，对视了许久。 或许有个三五分钟，李薇蓦地伸出手。 秦岚抿着唇，也伸出手。 两人双手交握，李薇一用力，将秦岚从地上拽了起来。 看着体力稍有恢复的圆寸女青年，李薇提议道，“咱们聊聊？” 秦岚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场地边缘，倚在围栏上。 李薇盯着秦岚被汗水和土灰覆满的大花脸，率先挑起话题，声音平静而坦诚：“秦姐，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也别觉得拖累了我。” “有些事，我不能对你明说。” 李薇收回视线，抬头望向灰蒙蒙的苍穹。 “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无论是之前在突出部，还是我想去支援北极联盟......” “我做的这一切，首先都是为了我自己。” 说到这儿，李薇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有些话，可能并不怎么中听，但......我还是要说。” “顺手能帮你一把，真的只是顺手而已。” “所以，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更不要觉得欠了我什么。” 秦岚一直沉默着，垂着头，听着李薇的自说自话。 她的神情没有太多变化，但那紧绷的肩膀，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些许。 待她的气息渐渐平顺，体力稍稍恢复。 秦岚突然转头看向李薇精致的侧颜，沙哑的嗓音里带上一丝前所未见的干劲儿与郑重。 “你，能不能教我练剑？” 李薇愣了愣，随即，皎若明月的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四目相对，两人莫名的笑了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轻松。 ...... 从上午到黄昏，她俩连午饭都没有吃。 这片被遗忘的空地上，剑锋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秦岚用尽浑身解数，竭尽全力的，一次次的发动进攻。 而李薇只是连消带打，步伐轻盈，总能以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化解。 “出剑的时候，力道不要用老，要有余力。” “剑法和步法是相辅相成的，剑走到哪里，脚就要跟到哪里。” “你现在是剑在动，脚不动，战法这样用，威力先少了一半！” “很好，这次出剑不错。” ...... “不是，秦姐，你咋这么不经夸呢？” “你力是留了，步法也有配合了，但攻击的时候不要总直来直去啊~” “要刁钻，要虚实结合！” “‘小海胆’们那么多刺儿，还会远程攻击，你总是正面上，是怎么在战场上坚持一年的啊？” ...... 李薇一招一招地认真指点，偶尔驾校教练附体，总算过了把当师父的瘾。 秦岚的剑势，也从最初的狂猛杂乱，变得越来越凌厉，越来越有章法。 ...... 下午四点多，秦岚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在李薇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营房走去。 李薇不知道，是自己那番劝说起了作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秦岚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李薇能感觉到......两人心，似乎近了很多。 眼看就要走到17号营房门口，秦岚忽然开口。 “队长，明天，咱们一起去医院，看看其他人吧？” 李薇愣了愣，随即欣然点头。 “好！” 第225章 奔波 九月六日，天才蒙蒙亮。 李薇和秦岚已经裹着同款的戈壁迷彩斗篷，带着面罩和风镜，在一辆军卡空荡荡的后斗里窝了接近一小时。 这是一支由十五辆军卡组成的运输车队，凌晨时分刚给十九军送完物资，此时恰好返程。 秦岚上一次去后方医院，搭的就是他们的便车。 西疆大戈壁上终日黄沙不断，哪怕车斗上遮了一层厚重的帆布，也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尘土。 此刻，两人都成了灰头土脸的土耗子。 李薇坐在车斗一角，任由身体随着卡车的颠簸而晃动，恍惚间想起了穿越前曾看过的一篇报道，标题好像是叫，“这个夏天，他们在‘吃土’”。 配的图中，年轻的子弟兵们身上是土，装备上是土，连碗筷餐具乃至食物中，都是土。 那时她只觉得震撼，感叹一句当兵不易，可当这一切化为亲身体验时，心中涌起的，却是远超感叹的敬佩。 无论是哪个世界，总有这样一群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身后的亿万同胞，筑起一道无法被逾越的长城。 【可惜，我没那么伟大......我是来升级的......】 ......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驾驶室与车斗间的直连电话响起了刺耳的电流声。 “喂——！后面滴丫头！地方到咯！准备下车！” 一个带着浓重西疆口音的粗犷嗓门吼道。 军卡吱呀一声在战备公路旁停稳，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跳下了车。 李薇刚站稳，想对着驾驶室挥手告别，结果那司机师傅一脚油门...... 嗡——！ 八轮大卡发出一声咆哮，卷起滚滚烟尘，头也不回地追着前方的车队去了。 只留给李薇满头满脸的黄土和一鼻子汽车尾气...... ...... 两人走到路边，互相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直到大体上看起来像个人了。 这才摘下斗篷、风镜和面罩，走进了东北扇区02号后方医院的大门。 秦岚显然是轻车熟路，领着李薇径直往住院区走去。 一路上，李薇注意到不少医护人员正推着担架床上的伤员，行色匆匆地从住院区离开。 她俩虽然都有些疑惑，但也没太往心里去。 马上就要见到第七小队的其他成员，李薇心里竟有些莫名的紧张，忍不住问秦岚： “那个......待会儿跟她们说话，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秦岚闻言失笑，侧头看了她一眼。 “随意就好，她们仨啊，性格上是有点古怪，但人不坏，不难相处。” “古怪？” 李薇瞪大了眼，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 秦岚想了想，一边走一边简略地介绍起来。 “唐豆，我们队最小的，话痨一个，有点臭美，但你只要跟她说话，她就会很开心。” “苏梦正好相反，你别打扰她发呆就行。” “林婉柔有点不通人情世故，说话比较直......她不会在意你说什么，但是，你也别怪她不会说话。” ...... 说话间，三人住的病房便到了。 秦岚推开门，两人却都愣在了原地。 病房内空无一人，三张病床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垫上还铺着崭新的墨绿色医疗床罩，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她们......出院了？” 李薇挠了挠头，看向秦岚。 秦岚的脸上瞬间写满了迷茫与担忧，她快步走进病房，伸手摸了摸冰凉的床单，喃喃道： “不可能啊，我上次来，医生还说她们伤得不轻，最快的苏梦也要两周才能下地，唐豆没一个月根本好不了！” 两人对视一眼，急忙退出病房，拦住一个路过的护士。 一番询问之下，两人才得知，北极联盟的第二次反攻还有不到十天。 为了给后续可能出现的大量伤员腾出足够的床位和医疗资源。 东北、正北、西北三个扇区的后方医院，正在将所有病情稳定的病人，向其他扇区的医院转移分流。 秦岚又连忙询问唐豆三人的去向。 护士摇了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具体的信息，你们得去住院部大厅的前台查，她们的系统里有记录。” 两人道了声谢，又急匆匆赶到大厅。 前台的护士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她们三个，前天夜里就被转移去东南扇区的西疆防卫军总医院了。” ...... 离开住院区，两人站在医院门口的广场上，相顾无言，都有些泄气。 防卫军总医院，距离这里足有好几百公里。 中间隔着防线和群山，根本没有直达的便车可搭。 这次探望队友的计划，看来是要泡汤了。 就在秦岚垂头丧气之际，李薇的脑中却蓦地闪过一道灵光。 她想起了授勋那天，那位姓张的中将塞给她的那个巴掌大小的军用通讯器。 当时他可是拍着胸脯说，有任何困难，都可以直接联系他。 李薇当即伸手探入战术腰包，想去掏那个通讯器，可指尖一勾，却碰到了一堆碎片。 李薇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抓了把碎片拿在手中。 定睛一看，竟是黄磊给她的“护身符”！ 【怎么碎了？战斗的时候没注意弄得？】 她有些挠头，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愧疚。 黄镇守的一片好意，就这么被自己给不小心糟蹋了。 秦岚看着她手里的碎片，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李薇苦笑一下，将碎片小心地收进腰包内层一个单独的口袋里，拉上拉链。 “参军前，一个长辈送的护身符，可惜了，碎了......” 秦岚抿着唇，看着李薇的动作，没有再吭声，只是眼神莫名有些晦暗。 李薇很快调整好了心情。 她想着，将来若是再见到黄磊，一定好好跟他道歉。 至于这玉牌......如此一碰就碎，再怎么珍贵，估计也就是个凡物。 等自己将来刷经验刷到武仙，难道还赔不起一枚玉？ 她定了定神，不再多想，掏出那个通讯器，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就好像那位张叔叔一直守在旁边等着一样。 “喂？是江雪丫头吗？” 听着话筒里传来张中将热情又亲切的声音。 李薇腹诽，【咱们有这么熟？】 但求人办事，态度必须得到位。 她还是很有礼貌地寒暄了几句，才将自己和秦岚遇到的困难说了出来，最后试探着问： “张叔叔，您看......能不能，借我们一架直升机用用？我们想去总医院看看队友。” “嗨呀！这还算事儿吗？” 张中将的声音充满了豪迈，他拍着胸脯保证：“必须没问题！你们现在就去停机坪等着，我马上安排！” ----------------- 当军用直升机降落在防卫军总医院巨大的停机坪上时...... 当秦岚看到周围一架又一架涂着红十字或军队徽标的直升机不断起飞、降落，卷起阵阵狂风时...... 她的脑子依旧是懵懵的。 下机前，她忍不住看了眼身旁神色如常的李薇。 突出部上空，那四道璀璨炫目的剑光，再次浮现于脑海。 秦岚心中，倏地生出一种明悟。 或许，这就是天骄的世界吧...... 与驾驶员约好返程时间后，李薇和秦岚沿着边缘围栏，快步走向出入口。 只是，在即将离开停机区时...... “让开！都让开！” 身后，蓦地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声。 李薇和秦岚下意识往旁边退了几步。 接着，一队医护和几个气质彪悍的武者一同，抬着个担架，疯了似的从两人身边冲了过去。 李薇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伤者。 只一眼，她的瞳孔便骤然一缩。 担架上的人浑身浴血，左臂空荡荡的，断裂的袖口处，能看到恐怖的撕裂伤。 而他那张轮廓深邃、毫无血色的脸...... 赫然是曾在五十二集团军，与她并肩作战过的——郑野！ ============ 给鲸鱼大佬的三更（完成） 第226章 天才？ 时间，倒退回一个多小时前。 鸣沙堡训练基地，全地形模拟竞技场。 古城遗迹场景...... 风卷着黄沙，发出鬼哭般的呼啸，掠过残垣断壁。 郑野浑身浴血，大大小小的割伤遍布全身。 此时，他正靠着一处半坍塌的土墙，以那柄沉重的关刀拄地，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鲜血顺着刀杆滑落，在脚下汇成一小滩暗红。 一个年轻而轻佻的男声，带着戏谑，从四面八方的废墟中悠悠传来，飘忽不定。 “郑少校，刚刚进场前，我好像听到，你说，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天才。” “啧啧，很傲慢呢......” 那声音顿了顿，恶意如同实质般满溢出来。 “那么，如今，你连我们这些‘假天才’都打不过，是不是证明，你更废物啊？” 郑野眼皮都未曾抬起，不受任何挑衅。 他只是屏住呼吸，耳朵微微翕动，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听觉上，试图在这诡异的回音中，精准地锁定说话者的方位。 然而，废墟四通八达，地形复杂，声音经过数次折射，早已失真。 更何况他失血过多，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根本无法捕捉到声音的源头。 这时，又一个刻薄的女声加入进来，在废墟间回荡。 “阿彻，跟这种人废什么话？” “一个臭当兵的，一辈子待在军营里，他见过什么世面？懂什么叫天才吗？”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快意。 “不就是仗着自己杀过渊怪，倚老卖老？” “现在还不是像条狗一样，被我们堵在这里！” 另一边，立刻有人高声附和。 “就是！一群考不上武大的学渣而已，有什么好横的！” “真想会会他口中的那位远超咱们的天才呢，呵呵......” 嗤笑声，嘲弄声，此起彼伏，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四面八方将郑野死死罩住。 就在这一片嘈杂之中，郑野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骤然睁开，精光一闪！ 他捕捉到了！ “喝！” 一声暴喝，郑野脚下猛然发力，整个人宛如一头失控的蛮牛。 轰隆！喀啦！ 他瞬间提速，以合金左臂为锤，轰然撞塌两面土墙！ 烟尘弥漫中，他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一名目瞪口呆的板寸青年面前。 “死！” 郑野喉间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双臂肌肉虬结，手中关刀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竖劈而下，直取罗斌的面门！ 刀锋凛冽，杀气逼人！ 罗斌彻底吓傻了，他甚至忘记了抵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刃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罗斌眉心的前一瞬。 看着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尚显稚嫩的脸庞。 郑野的动作，鬼使神差地停滞了那么一刹那。 他，犹豫了。 哪怕知道这些学生身上，都有保护设备。 他......也犹豫了。 而高手过招，胜负手只在毫厘之间！ 只这一个犹豫，一道迅疾的黑影已从侧面鬼魅般冲出！ 砰——！ 一记势大力沉的飞踹，精准无比地正中郑野的右侧腰肋！ 巨大的力道让他整个人横飞出去，手中的关刀也脱手而出，“哐当”一声砸在远处。 轰隆！ 郑野的身体重重撞塌了另一面土墙，被埋在了碎石与黄土之下。 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罗斌，脸色煞白，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但随即，无边的羞辱与暴怒席卷了他整个大脑！ 他，天才训练营排名前十的强者，竟然险些一刀劈了！ 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吓尿了裤子！ “他妈的！” 罗斌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状若疯魔。 “他一个臭当兵的，凭什么？凭什么敢？！” 他发疯般冲入刚刚坍塌的废墟，双手并用，疯狂地刨开土石。 很快，他一把揪住郑野的头发，将已经彻底脱力的中年汉子硬生生拽了出来！ 不远处，一脚建功的韩彻缓缓收回腿，神色淡漠，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赵静快步跑到他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看着被拖出来的郑野，脸上满是冷笑。 ...... 罗斌像丢垃圾一样把郑野丢在地上，抬脚狠狠踢了踢他那条闪着金属光泽的机械臂，红着眼，狞笑着。 “你就是靠这根胳膊撞墙的？” 说着，他一脚踩住郑野的后心，让他动弹不得。 然后，罗斌俯下身，双手死死抓住那根合金机械臂与肩膀的连接处，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外撕扯！ “我他妈今天就给你拆了！” “啊——！” 昏昏沉沉的郑野倏地瞪大了遍布血丝的双眸，声嘶力竭地惨呼声传荡在整片废墟。 ----------------- 竞技场，顶层观战台。 这里与下方的喧嚣隔绝，安静得落针可闻。 巨大的环形光幕上，正实时转播着遗迹战场内的每一个角落。 当罗斌出手，准备撕扯郑野机械臂的那一刻。 “竖子敢尔！” 一名肩扛一颗璀璨金星的少将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双目怒瞪，声如惊雷。 下一刻，一股铁血煞气冲天而起，少将一步踏出，蒲扇般的大手猛然探向下方巨大的模拟战场。 空气搅动轰鸣，能量呼啸汇聚。 接着，一只巨掌凭空浮现，向着罗斌所在的方位拿捏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少将身侧。 那是一位身着素白武道服，鬓角斑白的清瘦男子。 他只是轻飘飘地递出一拳。 砰！ 一声闷响，能量巨掌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溃散于无形。 与此同时，一股远比少将更加磅礴、更加深沉的威压轰然降下。 硬生生将暴怒的少将压回座位。 拥有宗师修为的少将，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挣扎着，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站起身来。 他只能死死瞪着那名男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罗宗师，过分了！” 被称作罗宗师的男子悠然一笑，慢条斯理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地回应道。 “王将军，何必动怒？” 他瞥了一眼光幕上郑野那空荡荡的左肩，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反而带着一丝玩味。 “一条胳膊而已，何况，那本就是个义肢，回头再安一个不就行了？” “再说了，我看这位郑少校，年纪也不小了......” 罗宗师呷了一口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竟还带着一丝赞许的口吻。 “罗斌这孩子，虽然冲动了些，但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我看，就凑着这个机会，让这位少校光荣退役，回家颐养天年，岂不美哉？” “你！” 王将军气得浑身发抖，一口气血涌上喉头，却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两人上首的主位传来。 “好了，都少说两句。” 开口的是一名须发皆白，气质安然的老者。 他，正是此次天才训练营的带队大宗师。 “王将军，消消气，孩子们下手不知轻重，回头我会严厉申斥。” 随即，他又话锋一转，语气里却带上了几分袒护。 “不过，这种程度的对抗，于双方而言，也算一种磨炼，不是吗？” “我们这些做师长的，便不要过多干涉了。” 王将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心中一片冰凉。 他明白了。 恐怕，在这些训练营高层眼中，在那些天骄眼中。 所谓的陪练，只是沙包，只是磨刀石而已！ 甚至，是他们可以随意发泄情绪的工具！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眸子里已是一片冰寒。 【军队给你们脸，你们不要脸......】 【师、长不干涉是吧？】 【纯拼天才是吧？】 【行，让你们的天才，跟怪物拼去吧！】 他不再争辩，只是拿起面前的通讯器，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下达了命令。 “中止对抗。” “医疗队，立刻进场，送伤者去总医院，一定要全力救治！” “另外，对抗暂停，等我命令！” 第227章 质量，数量 防卫军总医院，手术室外。 李薇倚着墙壁，怔怔地看着手术室上方那盏红色的指示灯。 护送郑野前来的一位军武者，此刻正站在她旁边。 他的双拳紧握，眼中血丝密布。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愤怒。 “少校，事情是这样的......” 他简单地将竞技场内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李薇越听，脸色越阴沉。 到了最后，她的拳头已攥得咯吱作响，指甲都快要嵌进掌心。 “你是说，那些杂种，因为野叔一句话，就把他胳膊给卸了？” 军武者双眸血红，喘着粗气，点了点头，可接着又摇了摇头。 李薇瞪着他，等他的下文。 军武者想了想，咬牙道：“矛盾的引子是这句话，但竞技场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李薇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问：“不是小队战，十对十吗？野叔的队友呢，就看着他被欺负？” 军武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犹豫了几秒，才硬着头皮道：“训练营的学员，全是养血小圆满的天骄......” “十对十的小队战，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野哥......是坚持到最后的一个。” 李薇点点头，气笑了。 “小圆满？天骄？” “行，虐待军人是吧？” 【rnm，老子今天刚跟最可爱的人们共了情，你们就跟我来这套？】 【虽然我跟野叔的战友情也没多深厚，但，我tm就看不惯你们这些天才！】 【等着，都tm给我等着！】 【欺负人是吧？】 【渊怪想动我战友，都得到“四时剑阵”里滚一圈，你们tmlgb的算哪根葱？】 她红着眼，咬着牙，转过身面对秦岚，“秦姐，我先去办点事儿！” 秦岚的眼圈里，也有血丝蔓延。 “好！你快去！” 李薇冲她比了个大拇指，随即快步向着电梯走去，同时再度给张中将拨去了通讯。 这次，热情的“张叔叔“依旧秒接。 但这一回，他没有寒暄。 “江贤......咳咳，江少校，正好，总司令找你！” “啊？” 李薇一时没反应过来，通讯器中，便传来了厉怀远标志性的，低沉的，带着压迫感的声音。 只是，声音的电流感有些强，感觉像是另一个通讯器开了外放的动静。 “你在哪？” 厉怀远直截了当的问。 李薇下意识立正：“报告，我在防卫军总医院！” “很好！” 厉怀远沉声下令：“我命令，第十九军团，第四大队临时大队长，江雪少校，现在、立刻、马上，前往鸣沙堡训练基地报到！” “未来24小时，你暂时归入基地教官序列，接受王海平少将指挥！” “遵命！” 李薇昂首挺胸，立正敬礼，引得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医护和病患一阵侧目。 接着，她轻咳了一下，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问，“司令，打到什么程度？” 厉怀远的声音陡然抬高，如猛虎在咆哮，在怒吼。 “为恶劣的那几个，给我，废了他们——！” ----------------- 第三军团，军团长办公室。 张雁声挂断了李薇和厉怀远的通讯，坐在沙发上，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办公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十几秒后，他猛然坐直身体，神情变得振奋。 “好机会啊！好机会！” 张雁声疾步回到办公桌，按了下桌上的呼叫器。 “安叔，快来！” 不到半分钟，身形瘦削、气质儒雅的老者推门而入。 “家主。” 安叔微微欠身，等待吩咐。 张雁声抬起头，问道：“这次训练营，带队的人都有谁？” 安叔略微思索，回答道：“有岭南韩家的大宗师韩啸天，太岳罗家的宗师罗广胜，以及镇海武大的副校长倪素素，倪宗师。” 张雁声握了握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打量着安叔，他问，“你与倪素素，谁强？” 安叔沉吟片刻，道：“应当不分伯仲。” 张雁声哈哈一笑，拍了拍桌子。 “那便好，我虽不如罗广胜这个宗师榜第三，但加上王海平，牵制他应该问题不大。” “至于韩啸天，呵，让上面想办法！” 接着，张雁声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 “从沈瑶池那一届之后，联盟搞的这个天才训练营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 张雁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看啊，让贤侄女儿去耍耍也好，省的一群歪瓜裂枣，在泥塘子里称王称霸久了，连天高地厚都不知道了。” “呵，这些所谓的天骄啊，以为有长辈撑腰，就能在军队撒野？” “韩、罗这些人，也是不晓事的，还不如我贤侄女儿一个女娃......” “人家年纪轻轻，就知道保家卫国！” “嗨！怎滴这般懂事儿？！” “我这做叔叔的啊，每每想起，真是又欣慰，又心疼啊......” ...... 安叔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特别是“贤侄女儿”四个字蹦出来的时候，他老人家险些没闪到腰。 好家伙，这不是家主您老人家让儿子在婚礼上痛下杀手的时候了？ 还有，人家怎么会来参军，别人不知道，家主您心里没点b数吗？ 要不是张家逼迫过甚，顾家想给顾谨之留种，两家用得着这么急着办婚礼？ 不过，有时候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家主的见风使舵的速度和决断能力。 如今江雪大势已成，与其扭扭捏捏如老家主那般，顾及什么武仙的面子。 还不如果断认怂，卖乖，也好尽快化解仇怨。 ...... 张雁声说着话，已经换下了将官常服。 此时的他，宗师级铠甲上身，行动间威武不凡。 可，他稳健的步伐才迈出门槛，整个人又退了回来。 张雁声转过身，琢磨了一下，语重心长地问：“安叔，咱们家，算上附属的势力，如今在军中有多少宗师？” 安叔暗自盘算了一番，答道：“十三位。” 张雁声点了点头，郑重吩咐：“罗广胜太强，我和王海平两人，不够稳妥。” “安叔，咱们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你立即通知他们，只要没事儿的，现在立马到鸣沙堡跟我汇合！” 安叔：“那......要不要打申请？” 张雁声眯了眯眼，呵呵一笑，“不用，这一回，总司令不会怪罪的。” 第228章 退赛风波 小贴士：为了大大们的阅读体验，补个设定 作者菌犯蠢，本该在第一卷解释清楚的事情，写着写着给忘了，还以为已经铺垫了。 特别强调，韩、罗的表现，真不是强行降智！ 前三章写过，深渊降临初期，首都都被摧毁了，不得不临时迁都去了灵泉。 最初的十几二十年，中央对地方几乎是完全失控的，参考末世。 这时候，华国地方是各个武者组织和强者势力割据自治。 直到顾训璋、云横、曾建国等，这一批最早的宗师出现，才整合了各个地方势力，形成了自治联盟，也就是武道联盟的前身。 而等国家缓过劲来后，武道联盟已经尾大不掉了。 它基本控制了大部分武道资源，大部分裂隙，建立了武道教育体系，注册武者也占华国武者总数的六七成。 早期的强者们又各自开枝散叶，形成了一个个世家。 武道联盟实际上，就是个世家联盟，云家类似于世家共主。 又经过近200年，政府和世家互相掺沙子，互相制衡。 再加上世家内部，也有顾家、曾家这种，心向国家的势力。 外部，还有宗派，邪教，渊怪的压力。 世家不敢公然造反，这才形成了半官方化的格局。 军队啊，调查局啊，只是政府下设的暴力机构，武道联盟这些世家，自以为大树底下好乘凉，连官方都看不起，何况是军队呢？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他们或许不希望亡国，但一定优先照顾自家利益。 另外，有大大提出，武仙大多军队出身，他们如此羞辱军队，会不会被抽？ 解释下，华国19位武仙，真正军队出身的，只有李归堂等极少数，不超过3人。 其他武仙，基本是世家出身。 他们镇守裂隙或前线，身份是武仙，是镇国武力，唯独不是军人。 他们或许更超脱，更顾全大局，但也不可能完全不管子孙后代。 《动员法案》中，家中有高阶武者在镇守裂隙或前线的，子弟可以免兵役，就是世家给自己留的后门。 所以，韩、罗这些人，是不会参军的，自然不怕得罪未来战友。 且，郑野说他们不算天才，被听到。韩想给他的个教训，但郑野反扑，把罗斌这个精神病给刺激疯魔了，这才导致手臂被撕断。 至于韩彻等人冷眼旁观......天龙人是不会和普通人共情的。 罗广胜阻拦王将军，也是真心觉得，撕个假肢不算事儿，不可能让王将军攻击自家天骄。 韩啸天和稀泥，也是一个道理。 =========正文========= 嘭！ 江源的身体倒飞出去，撞在更衣室的铁皮柜子上，随即跌落在地。 “咳咳！咳咳咳！” 他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胸膛艰难起伏，几乎喘不上气。 这时...... “罗斌，你别太过分了！” 一个梳着包包头的女生冲出人群，坚定地挡在江源面前，死死瞪着高大的罗斌，眼神坚定。 “哟，还有不怕死的？” 罗斌迈步靠近，残忍一笑，刹那间伸出手，一下子揪起女生的头发。 “啊——！” 女生蓦地惨叫出声，小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眼泪瞬间涌出。 倒地的江源见到这一幕，眼睛瞬间红了。 “放开她！” 他嘶吼一声，咬着牙，腾身而起，拼尽全力，一拳击向罗斌小腹。 罗斌脸上闪过一丝残忍，随手将那女生丢开，同时右膝上顶。 嘭！ 一声闷响。 罗斌只向后退了半步，江源却再次倒飞，撞瘪了一扇柜门。 “嘶——哈——” 江源口角渗血，抱着胳膊，发出一阵压抑的抽气音。 ...... “好了，斌子。” 后方的韩彻冷冷开口，制止了还想上前的罗斌。 接着，他施施然走到江源身旁，蹲下，用手拍了拍江源满是冷汗的脸颊。 他的语气极为轻佻，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江源，明天的百人战，关乎我们所有人的结业奖励。” “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退出’这两个字。” 他抬起头，扫视着另一边聚在一起，对他怒目而视的十几个人。 “当然，也包括你们。” 那些人对上他的视线，竟齐齐退了半步，神情忌惮不已。 韩彻冷冷一笑，再度垂眸，看向江源，“那么，能给我这个面子吗？” 江源艰难地抬起头，死死瞪着韩彻那双丹凤眼。 倏地...... “呸！” 一口混着血沫的唾液，不偏不倚地吐在了韩彻的脸上。 旁边的罗斌当即暴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我nm！” “好了！” 韩彻抬起左手，制止了同伴。 他毫不在意地抹掉脸上的血沫，站起身，后退两步，悠闲地坐回更衣室的长凳。 盯着狼狈不堪的江源，他的唇角扯开一个凉薄的弧度。 “江源，沈教官请假离队了......怎么，你还以为，会有人给你出头？” 梳着高马尾的赵静走到韩彻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源，满脸讥讽。 “江源，就你正直？就你高尚？教训个臭当兵的而已，你就想带着人退赛？” “你的集体荣誉感呢？” “怎么，你还真当自己有个三阶第一的表妹能给你撑腰？” “呵，你一个江家旁支的旁支，往上数几代就是平头老百姓了，老家都不在房城，也好意思跟那位攀关系？” “你见了人家，张得开嘴喊‘表妹’吗？你看人家会不会答应你？” ...... 赵静身后，一个生着桃花眼，留着披肩长发的阴柔男人凑了过来。 “什么三阶第一？” 他呵呵笑着，伸出脚，在江源的小腿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两下。 “那还不是因为咱们彻哥在训练营里，没法出去跟她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嘛。” ...... “哈哈哈哈哈哈——！” 除了被孤立的那十几名学员，更衣室里其余的八十多人，一同爆发出肆意的大笑。 “就是，卫少说得对！一个女的，能有多厉害？” “肯定是运气好，没碰上真正的强者！” “咱们彻哥要是出去了，哪还有她什么事！” “江源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以为有个嫁进豪门的表妹，就能跟咱们叫板？”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 江源完全无视了众人的讥讽，一声不吭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瞪着韩彻。 “哦？” 韩彻莞尔，似乎觉得很有趣。 “这么说，你是执意要带着你那群朋友，一起退赛了？” 江源艰难地转过头，看了看不远处那些想要上前，却又被韩彻一伙人慑住，不敢动弹的同伴们，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 “韩彻，退赛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他们没关系！” 他话音刚落，刚刚被罗斌丢出去的包包头女生又一次冲了回来。 “阿源，你退赛，我也退！” 她试图挤开挡在前面的桃花眼青年，可个子太矮，实力差距也太大，一下子又被“卫少”揪住了头发。 她的发际线处，刚刚已经被罗斌扯得渗出血丝。 此时再被抓住，头皮仿佛要被硬生生撕开。 “放开她！” 江源嘶吼着，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卫少”一脚踩住后背，死死压在地上。 韩彻笑得更玩味了。 “啧啧，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江源，你应该清楚，我是这次训练营的学员代表。” “你们要是退赛，我会很苦恼的。”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走到林思思面前，伸手捏住女孩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丑话说在前头，今晚，你要是敢退赛，或者临阵放水......” “我不能保证，你的这位小女朋友，还有她的家里人，会不会遇到一些难以挽回的‘意外’......” 林思思疼得眼泪直流，却还是拼命摇头，哭喊着。 “阿源！别答应他！” 江源的身体剧烈颤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无边的愤怒和屈辱。 他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指甲抠进地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 咣当一声，更衣室的大门被推了开来。 “做什么！啊？！反了天了不成？” 伴着这声怒喝，罗广胜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卫子轩好整以暇地松开林思思，将她丢到江源旁边，自己则退后几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韩彻也立刻站起身，傲然姿态瞬间收敛，微微躬身，向罗广胜致意。 ...... 罗广胜的视线扫过整个更衣室，在江源和林思思身上一掠而过，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通知一下，军方那边临时决定，把原定于今晚的百人战，推迟到明天上午。” 他顿了顿，气质凛然，不怒自威。 “而且，明天一战，会进行全军直播！” “所以！”罗广胜猛地握拳，“我们必须赢！而且要赢得漂亮！要打出我们天才训练营的精气神！” “你们，有信心吗？！” “有——！”以韩彻为首，学员们齐声应和。 罗广胜满意点头，神色间隐隐有一丝得意。 过去的训练营，是不会传授合击阵法的，教学的重点，主要围绕学员个人潜力的挖掘与开发。 但是，这一次，他和韩家的大宗师，提前知道了今年训练营的结业试炼内容。 为此，他们特意改动了教学内容，添加了合击阵法的演练，而且课时比重极大。 为的，就是让自家子弟在此次试炼中，带领学员取得完胜。 这样，他们才能获得武道联盟更多的资源倾斜。 这两天的10人小队战证明，提前固定小队，针对性的演练阵法，效果是极为明显的。 这种成绩，可是过去几届，从未有过的。 哪怕沈瑶池那一届，也不过是沈瑶池一人出彩而已。 如果，明天的百人战依然能够取得完胜。 那么，韩彻和罗斌，以及其他几个各家打过招呼的子弟，作为核心和主力，一定会得到联盟的重视！ 想到这些，罗广胜愈发志得意满起来。 但他深知骄兵必败的道理，仍不忘给韩彻等人提个醒。 “你们也不要掉以轻心。” “我看军方那意思，八成是有底牌的。” 罗斌嬉笑着挥了挥手：“爷爷，您不用瞎操心，他们的底牌再强，还能强过我们？” 罗广胜笑骂了孙子几句，临走时，一股威压骤然降临，精准落在江源身上。 江源只觉得胸口一闷，险些吐血。 罗广胜冷冷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更衣室。 第229章 一个！ 鸣沙堡训练中心，战术分析室。 前方五六米宽，一人多高的大屏幕上，不断播放着一场小队战的战斗画面。 一名肩扛上校军衔的六阶军武者站在屏幕下方，手拿近两米长的指挥杆，指点着屏幕。 下方，八十余名军武者静默正坐，神色严肃。 “最初，我们以为，小队战之所以连败，是个人战力方面的差距！” “但是，大家看这个学员......” 砰！ 他手中指挥杆一敲，画面暂停。 定格在屏幕上的，是一位刚刚完成攻击，身形飞速后退的学员——江源。 “我们研究录像时发现，他的抢攻，虽然出手方式和步法轨迹各不相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点......” “他每次都会刻意攻击要害，试图取得最大化的杀伤！” 上校又是一敲，播放继续。 江源数十次的出手画面次第展现。 所有人都看到，几乎每一次，他宁愿多停留一瞬，也要尝试攻击对手的胸腹头脸。 招式看似凶狠，可他脸上却没什么杀意，甚至带着些......愧疚？ 而且，因为他多停留的这一瞬，不但令他自己几度险些被军武者们的反击打中，还稍稍干扰了常与他配合的一位包包头女生的后续攻势。 “如果这样还不明显的话，你们再看看其他人。” 说着，上校又一敲屏幕，画面切换为其他场次的战斗。 视频中，所有学员都是一击即走，能伤人就伤人，不能伤人就干扰。 一人退去，第二人随后抢攻，攻势连绵不绝。 看着这些画面，看着一刀刀一剑剑，不断添加在队友们身上的伤口。 看着那些学员们的狞笑、冷笑、畅笑...... 下方的军武者们攥紧了拳，瞪圆了眼，却无人说话，无人吭声。 直到...... 郑野的出现...... 直到郑野小队中，一个个队员被击倒，最终只剩他一人。 军武者们终于蚌埠住了，一个个不顾纪律，低骂出声。 “tmd，这十个狼崽子，就不是人！” “明天别让我逮到他们！” “md，呸——！” ...... 上校深吸口气，等了会儿，这才压了压手。 待分析室内重新安静下来，他才开口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静默了十几秒，有见多识广的军武者不确定道：“嘶——我看着，他们用的，怎么像是种合击阵法呢？” 这话一出，像是打开了军武者们的思路，大家纷纷讨论起来。 “你这么一说，确实！” “我呸！卑鄙！咱们都没用合击阵法欺负他们，他们倒先玩儿起阴的来了？” “你用了也白搭，咱们的阵法针对的是渊怪......他们这个，明显是对人的！” “对，这种阵法，上了战场，蛋用没有......但比武切磋，是真的不好对付。” “打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那帮学员又不是军人，配合怎么会那么好？” ...... “这个阵法太隐蔽，加上他们都是天才，我还真以为，咱们确实不行呢。” “唉，要不是刚刚那个学生急功近利，咱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等等，你说，那个学生会不会......是故意的？你看他表情不对劲。” “嘶——！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哎呦，我上午还骂他阴狠来着。” ...... 啪啪！ 等了一会儿，上校才交击双掌，制止了乱哄哄的讨论。 “刚刚，基地信息部用超级计算机进行了测算。”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他们......确实使用了合击阵法。” “这个阵法，应该是岭南韩家''瀚海凌波阵''的劣化变种！” 他转过身，指着屏幕上的战斗画面。 “‘瀚海凌波阵’的特点，就是连绵不绝、变幻不定。” “一旦接敌，攻势便如海浪般前赴后继，每一次攻击，都在为后续的攻击制造机会。” “最关键的是，这个阵法，极为隐蔽，难以辨认。” “很多时候，被围攻的人，只会以为，是对手配合默契，战法精湛......” 上校说到这里，停顿片刻，眼底深处，似有怒火升腾。 “而且，学员使用的，还是简化版的。” “是刻意进行过包装和隐藏的版本！” “呼——！” 他吐出一口浊气，感慨道：“要不是那个名叫江源的学生......恐怕，咱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上校话音一落，猜测得到石锤，底下立马炸了锅。 “操！老子说怎么这么别扭，原来是被人当猴耍了！” “这些天骄们，真是好算计啊！” “训练营？训练个毛？训练怎么耍阴招？” “韩家的阵法？我记得，这次带队的大宗师，好像就姓韩吧？” “他们那个学员代表，也姓韩！” “艹！这是被做局了？” “做什么局，咱们就是人家的垫脚石。” “八成是瞅上武道联盟的天才条款了。” “咱们打的时候，王将军就没看出来他们用了阵法？” “谁知道......估计没往这方面想......” “也别怨将军，咱们军武者都是研究怎么更好的跟热武器配合，谁没事儿去琢磨这种江湖打架的阵法？” ...... “好了！” 砰砰！ 上校敲了两下屏幕，神情严肃。 “指责和发泄，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要考虑的是，明天的百人战，怎么打！” 他环视属下，“目前，咱们只剩八十四人，学员阵容却基本完好......” “我向王将军申请补充人手，但......他说，只能再给我们补一个人......” “也就是说，明天，你们要以85人，对战对方百人。” 底下，再次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上校却没有在意。 他踱了几步，沉声道：“根据战术部门分析与信息部门推演，学员们的阵法，必然有百人版本的......” “明天这一战......不好打。” “而且，司令部发来通知，明天的百人战，将进行全军直播。” “诸位，背水一战吧！” “如果再输，可就丢大人了。” “下面，我来讲一下具体的战术安排！” ...... “报告！” 蓦地，下方有人举手。 上校抿了抿唇，“说！” 举手的军武者当即起立，敬礼。 “长官，能不能给我们把员额补满？” “这样，无论输赢，大家终归是全力以赴，不留遗憾了。” “只补一个，怎么够？” 嘭！ 就在这时，分析室的大门轰然洞开。 “哈哈哈~” 王海平少将一边朗笑，一边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个浑身泥灰的小个子。 王海平带着人，径直走到屏幕正中，那张往日里严肃古板的脸，这会儿笑得都快起褶子了。 “怎么不够，一个就够了！” 军武者们闻言，纷纷愕然，然后下意识的看向将军身边的“泥猴子”。 这人个头不高，身材纤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要不是那身军常服还能勉强看出点形状，根本认不出“ta”还是个军人...... 在八十多人的视线中，李薇很自来熟的用胳膊肘捅了捅王海平。 “老大，你的话，有歧义！” 说着，还伸出纤细的，满是土灰的小手，比了个“1”。 王海平讪讪一笑，赶忙对众人纠正：“我的意思是，明天咱们就上一个，一个打他们一百个！” 分析室内一阵哗然。 第230章 云横的提议 高天之上，白云亭中。 张鹿野咂咂嘴，一脸回味地看着手中的空茶杯，又偷偷瞄了眼云横面前那把精致的云雾茶壶。 “云叔啊......” 张鹿野搓了搓蒲扇般的大手，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能不能再来一杯？” 云横眼皮一抬，脸上露出明显的嫌弃之色。 “你当这东西是自来水，说说，光你自己，这几天都喝几壶了？” 话虽这么说，云横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手腕轻转，又给张鹿野斟了一杯。 张鹿野顿时喜笑颜开，双手捧着茶杯，轻轻啜着，这回倒是没敢一口闷。 云横放下茶壶，慢悠悠地说道：“喝好了，就上路吧。” 张鹿野刚要点头，忽然一头黑线。 这话怎么那么不中听呢？ 他想开口纠正，可对上云横似笑非笑的眼神，当即就怂了。 李归堂蹙着眉，视线在云横和张鹿野的身上来回扫视。 最后，他的看向张鹿野，问的却是云横：“有厉怀远在，何必让张鹿野过去？” 云横呵呵一笑，手指轻拈云杯边缘。 “厉怀远虽是大宗师，可擅长的却是领兵打仗。” “真论单打独斗，他未必是韩啸天的对手。” 说着，他拍了拍张鹿野宽厚如墙的肩膀。 “还是让小鹿过去比较好，他办事儿，我放心......” 张鹿野受宠若惊，胸膛挺得更直。 “李前辈，云叔说的对，还是我过去牢稳。” ...... 李归堂有点想扶额，但是忍住了。 云横则欣慰点头，又拍了拍张鹿野比他大腿还粗的胳膊，语重心长道： “也就是叔叔我了，若不是当年抱过你，怎么会把这样好的机会让给你？” 张鹿野有点懵，瞪着一双虎目。 啥？好机会？ 云叔在说啥？ 跑过去震慑一个大宗师，怎么跟好机会扯上关系的？ 云横隔着无尽的铅云，虚指向鸣沙堡的方向，无比细心的替张鹿野分析。 “你儿子，是不是带着你们张家的宗师，过去镇场子了？” 张鹿野茫然点头。 云横继续道：“你看看，还是雁声侄孙儿有眼力劲儿。” “我前几天怎么说来着，这做好事儿啊，得做在明面上。” “江丫头明天一看，哎呦，这么多张家人来给她帮场子，是不是这心里头就会想，你们张家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嘛......” 张鹿野一听就不乐意了，梗着脖子，瓮声瓮气道： “云叔，说话可得凭良心，我们张家兢兢业业守护西疆，哪年不得在这条防线上死个百八十子弟？怎么就坏了？” 云横不着痕迹地掐了下大腿，勉强维持了微笑。 “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我是说，单你儿子和一群宗师，也就勉强牵制下罗广胜和倪素素。” “如果江丫头打的正欢的时候，韩啸天出手偏帮......” ...... “他敢？” 李归堂眉眼一厉，杀气骤然升腾，云亭险些溃散。 云横嘴角一抽，忙给局长打了个眼色。 李归堂愣了愣，再看看傻呵呵的张鹿野，似有所悟。 他收了气势，抬头望向八角亭上的根根云柱，状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云横又拍了拍张鹿野，把他从李归堂的气势中惊醒。 “如果韩啸天出手偏帮，你儿子是不是就扛不住了？” 张鹿野立马点头，想到什么，眼圈都有点红了。 他老张家惨啊...... 他爹张鹤鸣活着的时候还好，能勉强排到武仙榜第十四。 可他爹死了以后，这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他张鹿野，武仙榜垫底儿，辈分又低，华国但凡是个武仙，都能对他吆五喝六。 到了他儿子张雁声，宗师榜垫底儿...... 据说丁破军跟他切磋的时候，连枪都没用，一双铁拳就把张雁声的鼻子给打骨折了。 再到了孙子辈儿，好不容易出了个大圆满的张鹏程。 结果，又是90铂金世代里垫底儿的...... 之前还能推说，90这一代四个大圆满，张鹏程年纪最小、情有可原。 结果，愣是出了个年纪更小的江雪...... ...... 越想，张鹿野越是憋屈，越是思念他老爹。 唉，老爹若是活着，他张家也是一门双武仙。 含金量虽不如云家，却也不至于混到如今这个地步...... ...... 云横不知从哪，变魔术般掏出个手帕，递给张鹿野。 “你看啊，我那侄孙能拦住宗师，却拦不住大宗师，这恩情不就大打折扣了吗？” 张鹿野接过手帕，李逵绣花似得拭了拭眼角，竟觉得云横所言颇有道理。 到底还是抱过自己的亲啊......他感叹。 可是，紧接着，张鹿野又愣了，他茫然问：“什么恩情大打折扣，谁的恩情？云叔，你不妨把话说明白点儿。” 云横觉得有点喘不过气，不太想说话了。 李归堂却意外接过话头，冷冷道：“张鹿野，云横对你确实不错。这么好的，跟江雪化解恩怨的机会都给了你，怎么，你不去？” “你不去，我去也可以。” 嘭！ 张鹿野一拍脑门，冲云横竖起大拇指。 “云叔大气！” 接着，怕李归堂真的抢了他的恩情般，他整个人一晃，消失在了八角云亭内。 云横捂着胸口，看向李归堂，一脸的惊诧。 李归堂冷笑：“说话少拐弯抹角，直来直去不好吗？” 云横：？？？ 他凝视着云横那张慵懒秀气的娃娃脸，忍不住问：“你想帮张顾两家化解恩怨？” 云横倏地变得正经起来，点头。 “终归是人族，外敌在侧，能少内耗，就少内耗。” 他放下茶杯。 “而且，我总觉得，张鹿野的梦，是别人的局。” 李归堂瞳孔微缩，身上的气息瞬间凝重了几分。 “大梦？” 云横摇头。 “不清楚，看看再说，既然是局，总会收网的。” “这个局的目的是什么呢？杀顾谨之？”李归堂有些不明所以，“杀顾谨之有什么用？一个小圆满而已......” 云横给李归堂斟茶，温热的茶汤在杯中凝成游龙。 “小圆满？没张家逼迫，可未必只是小圆满......” “好了，别猜了，防备着点就好。” 李归堂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空气安静了片刻，云横却兴味盎然道：“你那个孙女儿，跑去当记者的那个，叫李佳琪？对吧？” “她好像来西疆了，准备报道北极联盟的第二次反攻？” 李归堂点头，不明白云横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位武道天赋不算出众的孙女儿。 他儿女众多，却都不成器。 近些年，他已不太理会李家的事情。 精力大都用来培养徒弟丁破军和徒孙闵子墨了。 此时突然听云横提起家人，倏地有些恍惚。 云横坏笑，“干脆，让她这个国家电视台的大记者，给明天的百人战，来场全国直播吧？” 李归堂：？？？ 第231章 舆论 鸣沙堡训练基地，专属休息室。 韩啸天端坐在长沙发正中，手中捏着两枚文玩核桃，转来转去的，很是惬意。 罗广胜坐在他的斜对面，一脸兴奋。 “沈教官这一请假，嘿嘿，很多事儿啊......” “咳咳！”韩啸天神色一肃，干咳两声，打断了罗广胜的话。 后者怔愣一瞬，了然一笑，道：“孩子们的表现真是出色，连战连捷，气势如虹。” “呵，我记得，就算沈教官那一届，结业试炼时，也没有这样的成绩吧？” “不得不说，韩老在武道教育界，当属这个！” 说着，他翘起一个大拇指，一脸感佩地看向韩啸天。 容貌清矍，气质安然中又透着一丝锐利的老人淡淡一笑。 “罗家主过奖，小辈们有此成就，也离不开你和倪校长这段时间的悉心教导。” “老头子我嘛，闲人一个，不敢居功。” “哪里哪里，”罗广胜赶忙摆手，神情郑重，“没有韩老的手段，哪有他们的今日？” “没有韩彻小友的领袖之姿和天纵之才，这帮不成器的，也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 他说着说着，话锋忽地一转，忍不住忧虑，“韩老，倪校长......军方要搞直播，会不会，有什么后手？” 韩啸天手上动作不停，发出“嘎啦嘎啦”的清脆碰撞声。 “能有什么后手？哪怕上个三阶的沈瑶池又如何？” 他的语调平缓，不含情绪，“百人成阵，威力几何？” 罗广胜点了点头，也觉得自己太过多虑。 只不过，刚刚见到被打的满脸血的江源后，他的心里莫名一阵发寒，也不知是何缘故，这才有了先前一问。 两人说话间，坐在角落里的倪素素始终没有开口。 她戴着金丝眼镜，捧着手机，翻着什么，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 蓦地，罗广胜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带着笑容，随手接起。 可没多久，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什么，国家电视台？” “他们怎么敢？” ...... 一分钟后，“啪嗒”一声，罗广胜将手机挂断，随即看向韩啸天和倪素素。 两人都是高阶武者，自然能听到电话中的内容。 此时，韩啸天的眉头微微皱起，手中的核桃也停止了转动。 倪素素却没什么反应，依旧盯着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 两三息后，韩啸天沉声吩咐，“打开电视，看看。” 罗广胜咬着牙，找到遥控器，按下开机按钮。 他换了几个台，很快调到国家电视台新闻频道。 屏幕上，瞬间出现了一段两人无比熟悉的画面。 罗斌双手抓住郑野的机械臂，脚踩着他的后背，用尽全力向外撕扯。 “啊——！啊——！” 郑野发出不似人声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接着，嘶啦一声。 整条机械义肢被扯了下来，末端，还挂着大量的碎肉和血管。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呈放射状，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而这一幕，电视台竟然没有打码！！！ 这...... 罗广胜的脸色瞬间煞白，大脑飞速运转，无数的平事儿手段掠过脑海。 只是，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画面又是一转。 一名气质恬淡知性，容貌温婉动人的三十多岁女记者，出现在屏幕正中。 她站在一间icu病房外，手中拿着话筒，脸色有些憔悴，眼眶微微泛红。 她，便是国家电视台的台花，名声享誉海内外的知名战地记者，李佳琪。 这一刻，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甚至连播音腔都无法维持。 “观众朋友们，我现在，就在西疆防卫军总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外。” “在我身后的这间病房内，躺着一位名叫郑野的少校。” “从二十二岁投身军旅，到今年，他已为这个国家，服役了整整十八个年头。” “十八载春秋，寒来暑往，他从未离开过冲锋陷阵的第一线！” “他曾三次随军来到西疆，虽已年届不惑，却仍牢牢钉在祖国最需要、也是最危险的战斗岗位上！” “在数月前的一次战斗中，他为了掩护部队撤退，丢掉了自己的左臂。” “但他并未因此倒下，甚至断然拒绝了部队的复员安排！” 李佳琪停顿了一下，眼中闪烁着泪光。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英雄，却在一场所谓的‘训练’中，被他保护的孩子，一位所谓的‘天骄’，生生撕掉了义肢！” 说到这儿，李佳琪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她的眼泪滚滚流淌，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她颤抖着，拿出一张巴掌大小的，有些褪色的照片。 照片中，郑野一身戎装，左臂依旧完好。 他的妻子温柔地依偎在身边，他的女儿从夫妻两人之间伸出脑袋，笑得幸福而开怀。 “这张照片......是从郑少校的血衣里找到的......”李佳琪边哽咽，边介绍，“他的女儿今年刚满16岁......正在读高中。” “据郑少校的战友说，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回过家了......” ...... 啪！ 看到这里，罗广胜猛地按下遥控器，电视屏幕瞬间黑了。 “混账！混账！” “国家电视台疯了吗？！” “一个平民军官而已，他们要做什么？给那个郑什么的出头吗？” “还有这个该死的记者，”罗广胜咬着牙，“我不会放过她的！” 韩啸天瞥了他一眼，带着点鄙夷，却在一瞬后敛去。 “刚刚这个记者，叫李佳琪。” “她的爷爷，叫李归堂......” “罗家主，你打算怎么个不放过法？” 罗广胜闻言，脖子一缩，额上瞬间冷汗淋漓。 他正想找补几句，却见始终一言不发的倪素素将手机丢在了茶几上。 “你们看看这个。” 手机屏幕上，关于事件的报道，已经空降天机网热搜第一名。 下方评论，已经盖了一楼又一楼。 以韩、罗两人的实力，只扫一眼，那些芝麻大的小字，以及其中信息，便已了然于胸。 【什么狗屁天才训练营？什么狗屁天骄？天骄就可以欺负流血牺牲的军人？】 【rnmlgb，老子就是退伍兵，老子恨不得现在就回部队，拿280大管子，塞进那个姓罗的小出生py里放一炮！】 【我丈夫就是军武者，这样的事情，我绝对不能接受！】 【罗斌、韩彻、赵静、卫子轩、柳飞白，请记住这几个人，互联网并非没有记忆！】 【建议直接开除，然后严查三代，我怀疑他们是人奸！】 【不要让他们活着走出西疆，我愿无偿扮演渊怪！】 【渊怪+1】 【渊怪+2】 ...... 【渊怪+10086】 ...... 罗广胜看了会儿，暴怒了，“贱民！全是贱民！” “他们懂什么？还敢对训练营指手画脚？” 韩啸天睨了他一眼，示意他冷静。 “罗家主，网民的看法不重要，军方的看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联盟的高层怎么看......理事长......他老人家怎么看......” 罗广胜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 “韩老，您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韩啸天沉吟半晌，缓缓开口： “首先，与我们的朋友们沟通，哪怕让渡些利益也可以，先稳住联盟。” “其次，立刻撤热搜，然后雇佣水军，引导舆论，将话题从‘虐待军人’转移到‘实力为尊’这个角度上来......” “最后......”他看了眼倪素素。 后者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整合一下三家背后的情报，曝光几个武道圈的丑闻，祸水东引一下。” 罗广胜听得频频点头，人也冷静下来。 “对对对，就这么办！” 三人定计之后，韩啸天忽然提醒道：“看来，明天的百人战已经不只是全军直播了。” “防卫军把消息捅给了国家电视台，我看，这是准备给明天的全民直播造势啊......” 他冷冷一笑，“告诉孩子们，明天一定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人类，永远是慕强的。” 第232章 赛前 9月7日，上午，8:31。 鸣沙堡训练基地，全地形模拟竞技场，某vip观战室。 整个观战室被密密麻麻的线缆和设备占据，改造成了国家电视台的临时演播室。 二三十名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嘈杂又忙碌。 临时演播室中央，半圆形的解说席上，一男一女已然坐定。 临时客串主持人的李佳琪正抱着平板电脑，不断翻看训练营的详细资料。 她看得越仔细，眉头就锁得越紧。 从最初的教学大纲，到师资配备，再到学员构成...... 李佳琪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这算什么？” 她猛地将平板电脑扔在解说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韩家、罗家、卫家、柳家......百分之八十五的学员，全是世家子弟！” “他们这是在公然违背训练营建立的初衷！他们这是在肆意践踏50%学员必须从平民中遴选的铁律！” 李佳琪愤愤不平地将平板摔在解说台上，气的胸口不断起伏。 “天才训练营，应该用来培养真正的武道天才，而不是沦为各大势力的自留地！” “他们准备做什么？要造反吗？武道联盟高层知道吗？” 李佳琪斜对面，连夜从帝都赶来的专业武道解说段枫神色讪讪的。 他不敢插嘴，只能假装看资料。 直到这位姑奶奶发完了脾气，他才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小心翼翼开口。 “佳琪啊，我问你个事儿。” 李佳琪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看向段枫：“枫哥，你说。” 段枫犹犹豫豫，又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我来之前，温副台长跟我说，训练营的学员，还都是孩子，犯错是难免的......” 说到这儿，他默了默，咬了咬牙，才接着道：“他说，得给孩子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咱们解说的时候，应当尽量回护一二......” 嘭！ 他话未说完，李佳琪已然一巴掌拍在了解说台上，引得附近忙碌的工作人员频频侧目。 段枫一急，连忙抬起手，右手食指压到嘴唇上，示意李佳琪别声张。 李佳琪根本不理会段枫，她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自语：“温德才，呵，温德才，他也好意思叫‘德才’？” 她蓦地看向段枫，冷冷道：“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段枫一囧，抹了把头上的虚汗，讷讷道：“自然是听你的。” 李佳琪冷笑点头：“那就本着你的良心解说！” “好，好！” 段枫赶忙应承。 接着，这个老男人竟然一改刚刚的小心窝囊，似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连神态都舒展开来，一下子干劲满满了。 ...... 李佳琪结束了与段枫的交流，这才想起什么般，一把抓住从身旁走过的女助理，催促道： “你再去找一趟王将军，让他把军方这次的参赛名单和个人资料赶紧发过来！” “还有二十多分钟，比赛就开始了，没有资料，一会儿怎么解说？” 女助理连忙说：“佳琪姐，我两分钟前就打电话问过了，王将军说会立即发给你，你先看看收到没有。” 李佳琪连忙重新打开平板，果然在信息框中看到了小红点。 段枫闻言，也打开自己的平板，两人几乎同时调出了军方的选手资料。 十几秒后，两人双双抬头，愕然对视。 “一个人？” 段枫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还是这位大神？” 李佳琪瞪大了眼睛，盯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 “她啥时候参军了？” 屏幕上，一张照片挂在右上角。 照片之上，一个留着齐耳短发，身着华国陆军夏季常服的女孩笑容恬淡，美的惊人。 姓名：江雪 军衔：少校 年龄：20岁 位阶：3阶大圆满 荣誉：保密 ...... ----------------- 9月7日，上午，8:45。 防卫军总医院，外科重症监护病区。 周定国背着手，站在icu病房外的走廊里，透过监视器，静静凝视着病床上的郑野。 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管线，脸色苍白如纸。 只有心电监护仪微弱的滴滴声，才能证明，这个钢铁汉子还活着。 但仅仅是活着而已。 周定国身后，站着十几名军官，有师长，有团长，或正职，或副手。 他们的脸色同样难看，有的紧握双拳，有的咬牙切齿，有的双目通红。 “十八年啊......” 一名师长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 “我都调了好几支部队了，他还在这儿。” 双眼通红的团长接口，“他的胳膊，就是掩护我们团撤退的时候丢的。” “总是喊着武者先撤，真遇到危险，自己却不跑......” 周定国没说话，只握着拳，胸口的起伏愈发剧烈。 ...... 看了会儿，他领着人安静退出病区。 待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周定国终于爆发了。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嘭！ 他猛地转身，一拳砸在墙上。 “训练营了不起？韩家、罗家了不起？我周定国要让他们知道，五十二军也不是好欺负的！” 他收了拳，气的来回踱步。 “天之骄子？呵，天之骄子就可以践踏军人的尊严？” “郑野这样的英雄，他们都敢如此对待，眼里还有没有国家，有没有种族了？” “这样的‘天之骄子’成长起来，到底是国家之幸，还是国家之祸？” ...... 他发泄了好一阵子，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看向身旁的副官，周定国命令道：“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人，去蜀川接郑野的家属过来。” “先坐民航到西疆省会，然后派部队的直升机过去接！” “一定要把人照顾好！” 副官赶忙记录命令，然后小跑着离开，发通讯传令去了。 周定国说完话，想着刚刚屏幕中，郑野半死不活的模样，又气得不行。 “他从入伍，就在五十二军，咱们绝对不能让自己人流血又流泪！” “得把咱们所有人动员起来，包括那些退役了的，转业了的，升迁了的老战友、老长官！”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韩家、罗家是吧？这事儿，没完！” 周围一同前来的军官们也沉着脸点头。 “军长，我堂弟在国防部工作，他可以帮忙......” “我记得咱们军的随军武者里，走出过一个宗师......” “军长，你得去找厉司令做主啊......” ...... 蓦地，周定国的随身通讯器响了起来。 他一接通，马上立正，“司令！” ...... “是，是！” “真的？” “是，司令，我绝对不会冲动！” 周定国眉宇间的愤怒逐渐平缓，最后，竟还露出了一丝兴奋。 最后，他甚至对着面前的白墙敬了个礼。 挂断通讯，周定国环视一圈，笑呵呵道：“先别忙着闹了，赶紧找个地方，看百人赛直播。” 见大家都不动弹，依旧满脸愤然，周定国失笑解释：“先前二营找来帮忙的那位小姑娘，要亲自下场了。” 嘶——！ 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该说不说，训练营里虽然有几个杂种，可，不至于动用这位吧...... 有点同情他们了怎么回事儿...... 第233章 8:59 上午，8:55。 东南扇区，后方，52集团军驻地。 营区小广场上，二营三百多号战士正搬着小马扎，按照班排长的指挥分区列坐。 整个场面忙中有序，只是气氛极为沉闷，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妈卖批！” 钟离摘下金丝边眼镜，用力揉了揉眼角，然后重新戴上。 他的眼眶通红，显然一夜没睡好。 “刘建杰！” 他指着只有画面，没有声音的大屏幕，火气噌噌往上冒。 “搞快点！再不弄好，老子让你去刷一个月马桶！” 刘建杰急得满头大汗，手里拿着一堆线缆，却不知道该插哪儿。 “营长，我真嘞不会啊！” 钟离气得直咬牙。 “设备是你保管嘞，老子就找你扯皮！” 他平日里是温文尔雅，可今天是什么日子？ 郑野是他们营的，出了这种事，全营上下都憋着一肚子火。 大家就指着今天百人战，军方武者们能支棱起来，狠狠收拾一顿训练营的杂种了。 结果关键时刻，设备出了问题...... “营长！”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作训服的小战士跑了过来。 “小李回来了！” 钟离眼前一亮。 小李营里为数不多的技术兵，早上被兄弟部队借去调设备了，看来这会儿是搞好了。 刘建杰同样大喜过望，赶紧招手。 “小李！你狗日的死哪切喽？！快给老子爬过来救命！！！” “哎哎！” 小李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看了看设备，又检查了一下线路。 “连长！勒个简单很嘛~” 他蹲下身子，叮叮咣咣几下子...... 屏幕上，李佳琪的解说声终于能跟口型对上了。 “......让我们来看看，这位即将出场的军方选手......” 钟离长长松了口气，正想说话，突然发现士兵们倏地骚动起来。 刚刚这群人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会儿却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嘴巴都合不拢了。 钟离有些疑惑，转头看向大屏幕。 然后，他的眼珠子也差点瞪出来。 屏幕上，军方选手等候通道内，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走出。 齐耳短发，板正的军常服，身材纤细，容貌迭丽...... “是她！”钟离揉了揉眼睛。 接着，他只觉有股电流，从脚后跟一直窜到天灵盖。 所有的愤恨与担忧，在这一瞬间，如冰雪般消融...... ----------------- 上午，8:56。 全地形模拟竞技场，学员入场通道。 头顶缠着纱布，气色极为憔悴的林思思悄悄挪动脚步，凑到队伍末尾的江源身边，声音低哑。 “阿源，咱们真要配合他们？” 江源痛苦的闭了闭眼，想到昨天半夜，副校长倪素素找到他，说的那些话...... 以及，她看似平和淡然，可话里话外暗藏的威胁。 他想到了父母、妹妹。 想到了与他同为平民出身的林思思，以及她的家人。 默然了十几秒，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涩声道：“思思，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林思思一把攥住江源的胳膊，视线投向队伍最前方，正在畅快大笑的韩彻几人。 她低低道：“阿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而且，我觉得，军方敢直播，一定有他们的底气......” 她左右看了看，歪了歪身子，贴到江源身边，声音又细又快，“还有，我怀疑，外面应该是出事儿了......刚刚，老罗训话的时候，脸色不太对......” “韩彻好像也看出来了，想过去单独和他说话，但......老罗把他赶回来了。” 女孩再度环视，确定没人注意两人，这才接着说，“外面的事儿恐怕不小，老罗这是害怕干扰韩彻几个的心态......” 江源从起床开始，精神就有些恍惚，心绪散乱如麻，还真没注意到林思思所说的细节。 此时，经她一提醒，前后推敲一番，包括今天突然的直播...... 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精神似乎好了点，同样压低了声音，在女友耳边吩咐。 “事情确实不对劲，不过......思思，咱们家都在岭南，都在韩家地盘......” “做事不要冲动......之前，因为沈教官在，她又一直护着咱们......” “我因此生了些妄念......以为......” 后续的话，他没再多说，而是伸出手，轻轻抚过林思思额上的纱布。 “对不起，思思，为了我的一时激愤，连累你了......” 林思思泪眼盈盈，猛地扑到江源怀里，“不怪你，我也看不惯他们......” “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做他们的垫脚石？” “他们如果值得，也就罢了，毕竟，咱们的天赋与他们比，确实有差距。” “可......他们都做了什么？沈教官走后，罗斌这出生，还有卫子轩......” “已经骚扰了好几个女同学了......昨晚，他们甚至想强闯徐敏佳的房间！” 林思思说到这儿，突然抬起头，坚定地望着江源，“源哥，一会儿如果有机会......我想试试，我不想让他们顺利结业！” 江源攥着拳，指甲几乎将掌心掐出血来。 自己的女朋友，这位身高才一米五五，娇娇小小、温温柔柔的南方女孩。 她眼中的光，几乎将他刺伤。 在入场前的最后几秒，他倏地点头，“好，见机行事！但你要听我的，别擅作主张！” ----------------- 上午，8:59。 直播画面被分割成两半。 左半边，百人学员列队齐整，个个神态肆意，斗志昂扬。 右半边，宽阔的通道内，却只有孤零零一人...... 这强烈的对比，瞬间引爆了直播间。 【军方搞什么？只出了一个人？是直播事故吗？】 【这是要搞笑吗？一个人打一百个？】 【我以为军方要秀一把大的，结果，拉了坨大的......】 【怕不是被公关了吧，公然放水？】 【昨天下午播到今天早上的节目算什么？纯恶心人？】 【抗议，抗议！】 弹幕如雪花般飞舞，质疑声此起彼伏。 然而，当一些眼尖的观众终于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弹幕的风向开始急转。 【卧槽，我看到了谁？小菩萨？】 【小菩萨不是顾家少夫人吗？她怎么参军了？】 【小菩萨赛高！】 【南无江雪小菩萨！】 【小菩萨要一打一百吗？看不起人了吧，怎么也得一打一千！】 【这就是下三阶战力第一的含金量吗？】 【江雪！是江雪！我的女神！】 【小菩萨无敌！区区一百个杂鱼，不够她热身的！】 然而，理智的声音，以及一些成分不明的弹幕很快出现。 【脑残粉们不要自嗨，下三阶战力第一又如何，她首先是人，不是神】 【一打一百？你们是不是对武者战力没有概念？】 【再强的武者也有体力极限，车轮战下来，神仙也得趴下】 【那可是训练营的精英，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小菩萨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敌百】 【我承认小菩萨很强，但这种送死行为，我不支持】 【军方这是要毁掉一个天才吗？】 然而，这些言论瞬间激怒了“小菩萨”的粉丝们。 【楼上的都是什么成分？小菩萨的战绩你们瞎了？】 【人家一阶的时候就能1打200！】 【一群理中客，sb！】 【黑子们等着被打脸吧！】 ...... 而在这片混乱的弹幕中，也夹杂着一些“状况外”的言论。 【小菩萨怎么没武器也没战甲？】 【我现在只想让顾家给个说法，为什么参军的是小菩萨，不是他们家大少爷？】 【强烈要求相关部门介入调查，我不接受小菩萨代服役！】 【人家要是真爱呢？你多管什么闲事儿？不知道代服役是要问心的吗？】 【还真爱？顾家那个废物配得上小菩萨？】 【顾哥哥配不上，你就配的上？】 至此，弹幕彻底炸开了锅，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 李薇看不到弹幕，也不知道网上为了她，已经炒成了一锅。 她的心中，此时一片沉静...... 而在竞技场通道缓缓打开的一瞬。 在这片沉静的最深处，煞气......悄然弥漫。 ============ 昨天的“用爱发电”特别多，感谢大大们的踊跃持支持，加更一章。 另外，左手手腕虽然还有些发木，但是不疼了，买了个键盘手托，可以电脑打字了，为了庆祝，放了唯一一一章存稿，再庆祝一下。 继续求“用爱发电”，嘿嘿。 第234章 不好，有高手！ 全地形模拟竞技场，vip主看台。 从这里往下看，直径一千米的圆形竞技场可谓一览无余。 普通人站在这里，或许看不清战斗的细节。 但，对于宗师而言，千米外的一根头发丝，也是纤毫毕现的。 十人战时，训练营的三位领队，以及作为军方代表的王海平少将，都在监控中心观战。 但这一次，人实在有点多，只能到看台上用肉眼“欣赏”比赛了。 当然，实际上，也没多少人把注意力放在比赛上。 包括一直猜测着军方到底有什么底牌的韩、罗、倪三人。 因为...... “哎呦，罗兄~太岳一别，多年不见，您真是风采依旧啊！” 张雁声搂着罗广胜的肩膀，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同时，近二十个身着笔挺军装的宗师排着队，挨个儿过来同罗广胜打招呼。 “罗学弟，我是张鹰扬啊，嘿嘿，您还认得我不？” “不认得？没关系没关系，我认得你就行！” “咱俩都是镇海武大毕业的，我比你早两届，你可以叫我张学长。” 名为张鹰扬的少将“用力”的、“亲昵”的锤了罗广胜一拳，接着便坐到了他的另一边。 “罗家主，幸会幸会，您还记得我不？我是张犀岳啊，巴拉巴拉......” 又一位宗师，“轻轻”拍了拍罗广胜的肩膀，寒暄过后，坐在几人背后。 “罗学长，我叫张燕晴，也是镇海的，算是您学妹。” 这位女宗师比较冷淡，自我介绍完，便坐在了罗广胜的斜前方。 没一会儿功夫，罗广胜和倪素素身边，就围了近20名军方宗师。 他们话说的客气，气势却不怎么客气。 无数道气机，牢牢将两人锁定，其中敌意，根本不带掩饰。 倪素素这种学术型宗师，已经被压得抬不起头。 哪怕罗广胜身为宗师榜第三，这会儿也是浑身冷汗，强自镇定。 至于两人的主心骨，韩啸天...... 看台最高处，一个肌肉虬结、发若钢针的九尺巨汉，熟稔地伸出手，搂着个干瘦的小老头，笑得一脸和善。 韩啸天几度想要挣脱，可那只大手力道惊人，几乎把他整个嵌进臂弯里，动弹不得。 “小天天啊，城市战还得躲来躲去，太不爽利，我让他们改成了平原战，你没什么意见吧？” 张鹿野呲出一口狰狞的大白牙，乐呵呵问。 韩啸天身子抖了下，连忙附和，“张兄所虑......” 可他话没说完，肩膀便是一紧，继而是一阵钻心的刺痛。 张鹿野捏着小老头的骨头，呵呵笑道：“叫叔，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 韩啸天刹那间满头的问号。 不是，你张鹿野也就比我大两三岁吧？ 什么叫“小时候抱过”我？ 谁来翻译翻译，什么叫“小时候抱过”我？ 韩啸天都快懵了，张鹿野这厮，平日里不是只会动手，不会动口吗？ 怎么一两年不见，说出来的话就让人那么难绷呢？ ...... 他是思考上了，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张鹿野却不耐烦了。 巨汉搂着小老头的大手再度发力，后者的肩骨瞬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 “啊......” 韩啸天痛的低呼一声，赶忙告饶，“张叔，张叔啊，您到底意欲何为啊？” 张鹿野这才松手，还好心的帮韩啸天拂了拂武道服右肩上的褶皱。 可还不等韩啸天松口气，巨汉倏地神色一肃，森然道：“我意欲何为？大侄儿，我还想问问，你意欲何为呢。” “你不知道，西疆是我张家的地盘吗？” “怎么，兴你韩啸天跑来撒野，就不兴我找你讨个说法了？” 韩啸天一愣，下意识辩驳，“几个军武者而已......” 嘭！ 一只大手蓦地落在他的脑袋上，把他后面的话给吓回了肚子里。 张鹿野冷笑。 “你们想给自家子弟谋划，老张我不反对......张鹏程那届，我张家宗师，也有跑去当领队的......” “但，大侄儿啊，你们赢便赢了，何必凌虐那些作为对手的军武者呢？” 韩啸天额头冷汗直冒，“这次，确实有学员反应过激，对不起郑野少校......” “张叔，您看这样行不行，由我们韩罗两家出面，给予郑少校足够的补偿......” 张鹿野不等他说完，再度拍了拍韩啸天的苍苍白发，“大侄儿啊，别在叔叔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 “十场小队战，除了少数那么一两场，你带的这批学员，哪场不得搞几个凌迟血案出来？” “明明可以干脆利索的打碎防护晶石，把人淘汰出局，结果，非得不断在人的非致命部位下刀子......” “昨晚上我看视频，好像有个兵，被他们连续几十次攻击，把右臂削的几乎见了骨头吧？” 张鹿野一边说，一边拍韩啸天的脑门儿，而且手劲儿越来越大。 嘭！嘭！！嘭！！！ “大侄儿，你跟叔说说，这批学员，是天性残暴啊？还是你这个老师......没起什么好作用啊？” 韩啸天强忍着颅骨近乎迸裂的剧痛，缩着脖子，吭都不敢吭一声。 说学员天性如此？ 就张鹿野这个大嘴巴，怕是没几天，就能传到全华国皆知。 若是让那些世家子背后的势力知道，锅是自己甩过去的，恐怕，他韩家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若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看张鹿野这态度，怕不是得剥了自己的皮。 韩啸天左右为难，又不免心中哀叹愤恨。 只可惜他韩家没有武仙，否则何至于如此被动？ 他就不理解了，区区几个军武者受伤而已，又没有闹出人命，怎么把张鹿野这杀胚给惊动了？ 他就不顾及点世家体面？ 他一个垫底儿的武仙，想破坏游戏规则？ ...... 这时，时间到了九点整，比赛正式开始。 位于竞技场东西两端通道缓缓打开。 张鹿野见状一乐，把放在韩啸天脑袋上的手再度挪回肩膀。 “行啦，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也别往心里去。” “来，看比赛，看比赛！” “叔叔我啊，其实主要是来看比赛的，哈哈哈哈~” 看比赛？ 作为人精的韩啸天，并未因张鹿野揭过话题而放松，反而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当他看到李薇一身军常服，双手空空，散步般走出通道时，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而当李薇的身影倏地化作一道灰绿色的流光，几个闪烁，十来秒的功夫，便横跨了大半个竞技场时...... 韩啸天只觉得头皮一炸，暗道一声，不好！ 有高手！ 第235章 对峙 当李薇的身影从高速摄像机的镜头中凭空消失时。 当所有机位疯狂切换，却连一道残影都无法捕捉时。 当直播画面被迫拉到全景，才在戈壁场景中勉强看到那一道灰绿流光时。 演播厅内，李佳琪和段枫刚说到一半的开场词，就那么死死地卡在了喉咙里。 直播间乱纷纷的弹幕，也在这一刻，出现了诡异的停滞。 紧接着，今年四十四岁，拥有三阶实力，因风趣而又激情的解说风格，极受观众喜爱的段枫，替所有人喊出了心中的震惊： “这是三阶该有的速度吗？！” “她就像一道光！！！” ----------------- 在竞技场模拟的戈壁荒原上，李薇将身法催动到极致。 她的视线中，砂砾、乱石、灌木，全都变成了一道道模糊的线条，向后急速倒退。 戈壁地面上的浮沙，甚至留不下她的足迹。 连风声，都在她身边消弭...... 仅几个呼吸的功夫，李薇便跨过了千米距离，身形突兀浮现，犹如鬼魅。 在她面前，那支百人队伍刚刚走出入场通道，厚重的合金大门才关闭了一半。 他们身上穿着同款的武道服和轻铠，手持各式兵刃，阵型还未完全展开。 而他们的背后，荒漠的图景继续延伸，仿佛直到天的尽头。 但李薇知道，这里，已经是竞技场的边缘。 延伸的戈壁，只是墙壁投射的真实影像。 ...... 以韩彻为首的学员队伍，也被突然出现的李薇吓了一跳。 但他们显示出了身为天才的素质。 几秒钟的功夫，他们便三五成群聚集起来，阵型看似散乱，却又暗藏杀机。 ...... 双方无声对峙，当然，是学员们以为的对峙。 于李薇来说，只是没急着动手而已。 说实话，此时学生队伍全聚集在一起，她只要把剑阵一摆，几秒钟就能解决问题。 但，她有些人要见，有些话......想问。 五六秒的静默后，学员中，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会是她？” “嘶——她怎么参军了？” “小心，刚刚那个速度，不对劲。” “别怕，咱们人多！” ...... 李薇则无视了他们，视线在人群中扫过，最终定在后方一对儿挨在一块儿的男女身上。 “江源？” 李薇声音清脆悦耳，却不含多少情绪。 只是，还不等江源有所回应，站在队伍前排中央，被十多个学员簇拥着的韩彻却率先踏前一步。 看着李薇身上的军装，他稍感诧异，却依旧故作优雅地微微躬身，道： “没想到军方派出的高手，竟然是江学妹，真是......” 蓦地，李薇一道冷刀子般的视线扫了过来，把韩彻后面的话生生瞪了回去。 他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退回人群。 余光扫过江源，心中已有了盘算。 “江雪”这个面子，得给。 虽然，房城江家比之他岭南韩家还有些差距，但...... “江雪”不还是顾家少夫人么。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顾家武仙还没死呢。 而且，江源...... 韩彻想，或许，可以与他修复一下关系了。 想来，自己只要随便扔根骨头过去，再稍稍放低姿态，对方还不得感恩戴德？ ...... 李薇可不知韩彻已给了自己“面子”，还当这人识趣，便不再理会。 她转过头，再次开口，“我喊你，你听不见？” 这回，不需江源回应了。 他身边的女孩倏地眼眶一红，拉起江源，踉跄着离开学员队伍，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罗斌几人见此，神情骤然阴沉。 特别是罗斌，脸色黑如锅底，想要踏前一步阻止，却被韩彻拦住。 “彻哥他们......” 韩彻五指一捏，瞪了罗斌一眼。 后者缩了缩脖子，老实闭嘴。 ...... 等江源与林思思来到近前，李薇看了看他脸上的淤伤，又看了看林思思头上的纱布。 她蹙了蹙眉，问：“怎么搞的？” 江源低下头，攥着拳，低声道：“闹了点矛盾，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 林思思好像找到了主心骨般，颤声道：“江家表妹，昨晚，韩彻那群人围着阿源一个人打，就因为......” “思思！” 江源沉声阻止了林思思的话，看向李薇，有些不好意思：“江......江小姐......” “你多少也算江家人，叫表妹就行。” 李薇已经看过他的资料，此时淡淡道。 江源愣了愣，神情微微动容。 静默片刻，他看向李薇身后。 那里，是空无一人的“大漠戈壁”，整片空间一览无余，军方，真的只有她一人。 “表妹......” 他艰涩开口，“就你一个？” 林思思听到江源这一问，也反应了过来，冲脑的热血渐渐回落。 她偷偷偏头，用眼角余光瞥了眼韩彻众人。 这一刻，韩彻神情冷淡，若有所思。 赵静半个身子躲在韩彻身后，探出脑袋警惕观瞧。 罗斌勾起嘴角，露出残忍笑意。 卫子轩和柳飞白看似平静，眼底，却是一副看跃跃欲试的神采。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又想到面前这位“大神”以一敌二百的战绩...... 可......200名社会武者，跟100名训练营天骄，有可比性吗？ 或许，罗斌他们还笑得出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她有些后悔了，似乎，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让这位“表妹”处于了极被动的境地。 ...... 听着江源看似询问实则关心的言语，看着包包头小姐姐脸色一变再变的可爱模样。 李薇的心里，倏地生出些暖意。 她和煦而笑，指了指身后，“到我后面去，现在、立刻、马上。” 见江源和林思思没动作，她悠然补充，“我看了你的战斗视频......” “让你出来，不是因为，你是江家人。” “而是因为，你还有良知，你足够正直，你尊重军武者......” 闻言，江源愣了愣。 听着李薇的口气，对上她坚定的视线，江源忽地有所明悟，立即就往后走。 这次，换成林思思原地踟蹰了。 可江源却一把拽住女朋友的胳膊，扯着她迅速让开。 李薇满意点头，【是个聪明的。】 接着，她再度看向沉默着的学员人群，又一次开口，“有没有青云的？自己站出来！” 人群一片寂静，这回，没人动弹。 李薇呵呵一笑，“怎么，副队长的话都不听了？” “要不，我现在联系下云汐，让她来下命令？” 李薇刚说完，身后的林思思便忍不住了。 她掐起小蛮腰，伸出小胖手，指着学员队伍中的一个高挑漂亮的女生，怒道：“徐敏佳，你还要帮罗斌他们吗？” 李薇也看向高挑女孩，觉得有些眼熟。 再一想，还真在青云武大的校队荣誉墙上，见过这位。 似乎，与雷小雨同届，实力更强一些。 ...... 被林思思点了名字，又被李薇视线锁定。 高挑漂亮的徐敏佳咬了咬牙，猛然一个纵跃，离开学员队伍，飞身停在李薇面前。 她微微低头，眼眶有些红，讷讷唤了句，“队长......” 李薇漠然开口，“江源，她有没有助纣为虐？” 林思思抢答道：“没有没有，她老可怜了！罗......” 话说了一半，她突然停住，神色讪讪。 江源则平静开口，“她人还不错。” 李薇点了点头，一指身后，“跟他们站一块儿去！” 徐敏佳如蒙大赦，感激的看了眼林思思，随即低下头，逃也似的躲去了李薇身后。 第236章 春夏 演播厅内，李佳琪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江雪这是在......甄别？ 她好自信！ 李佳琪有些欣赏这个小姑娘了。 而仍有些状况外的段枫却在此时开了口，“观......” “嘘！”李佳琪一把按住段枫的胳膊，制止了他想要强行解说的念头。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彻底炸了锅： 【小菩萨怎么还不动手？磨磨蹭蹭干什么？】 【我要看杂种们血流成河！】 【没把握吧？毕竟1vs100呢。】 【小菩萨能没把握？开什么玩笑！】 【有把握为什么要策反？】 【你哪只眼看到小菩萨策反了？这明明是行刑前的甄别！】 【脑残粉们不要吹了，请冷静追星。】 也有网友关注到了韩彻等人的神色。 【小菩萨的嘴太毒了，你们有没有看到，她说“助纣为虐”时，那群小畜生的脸色有多难看。】 【会说就多说点，爱听，爱看！】 【刚才那个姓韩的还想装，被小菩萨一眼就给瞪回去了。】 【小菩萨赛高！】 ...... 看着不断滚动的弹幕，李佳琪蓦地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转过身，对着导播大声喊道：“所有的机位，给我怼着每个人的脸拍！” “别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录音调音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要漏过一句话！” “佳琪姐，可是这样的话，演播室和观众席还......” “按我说的做！”李佳琪打断了导播的话，“你要搞清楚，观众想看什么！” 接着，她又转头安排段枫，“枫哥，现在不要解说，就让观众们自己看，自己品。” 段枫：“......” 不是，有这么直播的吗？ 那台里派他过来还有什么意义？ 在现场发呆吗？ 李佳琪安排完一切，视线重新转回直播画面。 弹幕仍在滚动不休，这会儿，大部分网友也渐渐品出味儿来了。 【出来六个了，畜生们的脸色好难看。】 【他们为啥不先下手为强？】 【被吓到了吧？小菩萨能一打二百，何况一百？】 【脑残粉，别把社会武者跟训练营天才相提并论好不好？】 【小菩萨的速度你没看到？什么实力心里没数？收钱了吧你？】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小菩萨额头上的莲花多了两瓣？】 【婚礼的时候就两瓣了，现在又多了一瓣。】 【花瓣数量会不会跟实力有关？一瓣一阶？】 【我是房城的，有传言说，江家人额上的花瓣是贴的。】 【幻灭了......】 【解说呢，死哪去了？不赶紧科普科普？】 ...... 段枫很尴尬。 因为，他也搞不明白李薇额上的莲花是怎么回事儿。 ----------------- 三分钟后，总共九名学员站在了李薇身后。 “还有吗？”李薇问。 江源看向人群。 看着几位曾帮他说过话，甚至明确支持过他的人。 看着他们低下头，错开了视线。 江源怅然一笑，看来，昨晚被约谈的，不止自己一人。 “没有了......” 李薇点了点头，倏地踏前一步，一双不含情绪的杏眸投向学员队伍正中。 在那里，韩彻脸色阴沉，罗斌笑意残忍，赵静幸灾乐祸...... 其他人，也各有各的恶意。 李薇笑了，笑得玩味。 韩彻也笑了，只是他的笑，有些冷。 “江学妹，顾家和江家的面子，我韩彻给了.....”他看似儒雅，实则强势道，“现在，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们韩家一点面子？” 罗斌阴恻恻地附和，“还有我罗家的面子。” 李薇挑了挑眉，反问：“哦？要我做什么？” 韩彻皮笑肉不笑道：“这几个人，既然是江源的朋友，我可以做主，不追究他们临阵脱逃的责任......” “但......江学妹，作为回报，你是不是该主动投降，省得我们......嘎？”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神情先是茫然，继而僵硬。 那副智珠在握、自信从容的模样，有些崩裂。 因为......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李薇抬起右手，白皙的手掌轻抚额心。 三瓣白莲印记忽然绽放出璀璨的白光！ 紧接着，一把雪白的、璀璨的、带着无匹锋锐之意的虚幻长剑，就这样被她“拔”了出来。 她随意一抛，春之剑静静悬浮，纯白剑光肆意挥洒。 她再迈一步，笑意盈盈。 “哦，原谅他们，就是给我面子了？” “他们做错了什么，要你原谅？” 韩彻瞅着那把虚幻长剑，只是几秒，双眸竟觉得酸涩，内心本能畏惧。 他身边，以罗斌、赵静等人为首的拥趸们，同样神情僵硬，难以置信。 这种取出武器的方式...... 难道是六阶武者才能孕养的识海神兵？ 可，江雪不是下三阶战力第一吗？ 虽然天机网总被别人吐槽，重娱乐而轻实际。 但，他们的消息还是很权威的。 江雪如果进阶，天机网不可能把她排在下三阶的榜单上！ 那么，如果不是识海神兵，又怎么解释这把能悬浮的剑？ 剑身虽然虚幻，不似真正的神兵那般，宛如实质。 可再怎么虚幻，剑上的威压与锋锐，却是做不得假的吧？ ...... 李薇见众人不语，又走了一步。 “我很好奇，你们也是武大学生吧？” “按照《动员法案》的规定，等明年六月底，也得来西疆服役吧？” “面对未来的战友，你们，怎么下得了如此狠手呢？” 可刚问完，她就懊恼的拍了下脑门。 “抱歉，忘了你们家里都有宗师，可以不用来......” 说着，李薇再次抬手，散发着煊赫金光的夏之剑，被她“拔”了出来。 虚幻金剑脱手，浮于李薇另一侧。 金白剑光交融，威压更胜刚才。 在李薇看不到的直播画面中，弹幕疯狂了起来。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这是识海神兵吗？小菩萨六阶了？】 【必然不是六阶，军方不会让六阶去打一群三阶的。】 【好帅！好飒！请问，小姐姐还缺女朋友吗？】 【小菩萨这是什么神仙手段？我也想学！】 【想学+1】 ...... 场中。 韩彻等人看到第二把虚幻长剑，神情愈发僵硬。 特别是罗斌，先前表现的有多狠，这会儿就有多怂。 他甚至不着痕迹地退到了赵静的后方，额上冷汗直冒。 ...... 李薇复又上前一步。 哗啦啦，学员阵型散乱后退。 轻轻叹了口气，她努力摆出一副“悲伤”的模样，“我就不如你们，我家的宗师啊，伤的伤、病的病......” “更惨的是，刚到了西疆，就赶上前方战事吃紧......哎......” ...... 【小菩萨这么惨？】 【心疼小菩萨(灬??灬)】 【可我为啥感觉她在憋笑？】 【错觉吧？我看她挺伤心的。】 ...... 第237章 秋冬 李薇仰头望天，缓了会儿，才接着说。 “当时，有个叫王强的中士拦着我，说，他们连里没有武者了，问我能不能过去帮帮忙？” 她回忆着，嗓音空灵悠远，“你们知道，一支没有随军武者的军队，怎么打仗吗？” 她一边说，一边扫视众人。 看着他们惊惶警惕，看着他们步步后退，看着他们左顾右盼。 她恍然，自己的话，他们或许根本没听进去。 但她仍旧自顾自地回答：“我跟你们说，没有武者的话，一旦渊怪进了战壕，战士们就得抱着炸药冲上去。” 想到刚来西疆的那一夜，她去隔壁三营阵地“摸经验”时，亲眼看到一名小战士跟一头二阶“海胆”同归于尽的画面。 “轰隆”一声，鲜红与漆黑炸开，她连救援都没来得及...... 李薇倏地发现，自己已无需强压嘴角。 因为这会儿，她哪怕是笑，也比哭的还难看。 ...... 【致敬！】 【致敬！】 【致敬！】 ...... 弹幕刷屏的同时，李薇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可是，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有些哑。 “就是那么一支，缺武者缺到需要拉壮丁的部队......为了守住防线，就那么义无反顾的顶上去了。” “结果呢，一个军，一晚上就牺牲了五千人。” “这就是军人啊......”李薇平静凝视一众学员，“那么可爱的人，你们，怎么忍心凌虐他们呢？” “我们又没对普通士兵出手......”有人鼓足勇气，试图辩驳。 李薇哼出一个鼻音，未作理会，反正，一会儿可以一并收拾。 她的杏眸微眯，死死盯住人群最后方的罗斌，盯着他慌乱的眼睛。 “被你扯掉手臂的那个人，叫郑野......” 李薇轻移步子，不快，也不急，更像是在散步。 罗斌却似触电般，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一位天才武者，竟险些被“戈壁”上的碎石绊倒。 他或许感觉到了丢人，黝黑的脸庞倏然涨得通红。 他咬紧了牙关，死死握住战刀。 他想要发狂，想要宣泄。 但，就在这一刻。 李薇再度抬手，浓烈的杀伐之气刹那弥漫。 赤红如火的秋之剑，被她“拔”出额心。 再度随手一抛，秋之剑悬浮。 三色剑光携着无匹的威势，压得学员们几乎抬不起头。 ...... 韩彻只觉得心底发寒，刚刚的高傲与自信，此时仿佛一个笑话。 他的左手下意识拂过轻甲胸口。 那里，镶嵌着可抵挡四阶武者全力一击的防护晶石。 他微松口气的同时，再度听到了女孩的声音。 “很巧的是，我和郑野并肩作战过，就在9月1号那一天......” 李薇平缓诉说，“我那时候还是个战场小白，野叔教了我不少打怪......咳，战场生存的道理......” “其中有一条，我记得最清楚。” “进入阵地前，他对我说，遇到危险了，武者要先跑.......” “结果，真打起来，他自己却不跑了。” “要不是我去的及时啊，他就燃窍了......” 絮絮叨叨说完这些，李薇才把目光转向罗斌。 她的神色首次变得凌厉，“罗斌......说说，谁给你的勇气，敢虐我救下的人？” 罗斌战栗了。 他魁梧的身躯像被抽了骨头，那张总是带着恶意与凶悍的方脸，已然一片灰败。 ...... 碍于韩罗两家的关系，韩彻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他的脸上，此刻早已没了血色。 想着刚刚李薇那种类似于善恶甄别的举动...... 他的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感，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但他还是开了口，“江学妹，这件事，是罗斌冲动了。” “我可以代表韩家，还有罗家，向郑少校道歉。” “而且，我们愿意拿出足够的资源赔偿他，数额绝对让他满意。” “您看，这样行不行？”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言辞恳切，与之前的傲慢判若两人。 李薇却冷嗤一声。 “我还是喜欢你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 【哈哈哈哈，杀人诛心！】 【金句小菩萨，爱了爱了。】 【韩彻脸都绿了，爽到！建议截图当表情包。】 【让他装！现在装不下去了吧！】 ...... 韩彻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丹凤眼里闪过一抹屈辱，但很快又被他掩饰过去。 李薇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忍不住嘲弄，“怎么，想和解？” “江学妹，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似乎还想挣扎一下，“各家长辈们都有交情，没必要为这点小事，闹得不愉快，对不对？” 一个圈子？ 李薇听着这四个字，本能地感到一阵反胃。 她宁愿跟“小海胆”们呆在一个圈子，也不想跟这些人有所牵扯。 恶心！ “这时候，你说这样的话，怕不是有点晚了！” 凉凉的话音刚落，李薇再度抬手，抚上额心。 铮！ 漆黑的剑光甫一出现，便荡漾开彻骨的寒意，仿佛将整个戈壁荒原拖入了凛冽寒冬。 李薇再度松手，四色剑光汇聚。 噗通！噗通！ 学员队伍里，开始有人承受不住威压，跌倒在地。 就连韩彻这样的强者，也是脸色煞白，站立不稳。 接着，李薇勾唇，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脆响。 四道剑光倏然飞散，化作四道流彩，继而钉入虚空。 嗡—— 在低沉的嗡鸣声中，四色领域凭空绽放，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韩彻等人的脸上，惊恐与恨意交相呈现。 不少人握紧兵器，想要挣扎。 可很快，他们便绝望了。 因为，在剑阵锁定之下，最强只是二阶巅峰的他们，连动弹一下都是奢望。 ...... “江雪！你疯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声尖叫，打破了沉寂。 韩彻身后的赵静红了眼，梗着脖子，死死盯着李薇。 李薇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 “哦，还有‘天龙人’？那你说说，你是谁啊？” 韩彻似乎想要出声阻止，可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 他知道赵静底细，便有了一丝期盼。 似乎想看看，她的身份是否真能让李薇有所顾忌。 处于癫狂中的赵静，根本没听出李薇口气中的调侃。 也不明白她口中的“天龙人”是什么意思。 她唯有拼尽全力挺直腰板、拔高音量，“我叔爷爷，可是帝都赵家的家主！” “我们赵家，是武仙家族！” 李薇被她绕得有点晕。 【叔爷爷，就是他爷爷的兄弟？这都快出五服了吧？】 【而且，帝都赵家，有武仙......不就是曾义身边那个眼镜小老弟家吗？】 她忍不住问：“赵允和是你什么人？” 赵静愣了一下，有点意外。 但知道李薇认识赵允和，她惊惶的情绪反而平复不少。 稍稍抬起下巴，她倨傲道：“他是我堂兄！” 显摆完，她看着李薇，“江雪，你动手前，最好掂量掂量。” “无论是你娘家，还是你婆家，现在还能不能得罪的起一个真正的武仙家族。” “呵呵~不就是伤了几个臭当兵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 剑阵之内，一片死寂。 李薇默了默，迎着韩彻、赵静等人的视线，她苦笑着喃喃道： “我真傻，真的......” “竟然试图跨物种交流......” 她蓦地攥拳，白、金、红、黑，四色无形剑气凭空浮现，充塞天地！ “忘了告诉你们，削‘天龙人’，我是专业的！” 铮铮铮铮铮铮铮铮铮铮——！ 第238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无形剑气呼啸穿梭，发出连绵不绝的清越剑鸣。 唰唰唰唰—— 外围六十多名学员，持握兵刃的手臂刹那断裂。 鲜红如泉喷溅，血腥味儿弥漫了剑阵空间。 他们愣怔一瞬，接着...... “啊——！” “我的手！我的手！” “救命啊——！” ...... 韩彻，以及他身边的二十来人，虽然毫发无损，精神却已处在崩溃的边缘。 他们知道，李薇没有攻击他们，绝不是想要放过。 看看成分就知道了...... 这些，要么是韩彻小队的成员。 要么，便是在先前的10人战中，出手凌虐过军武者的学员。 看着步步逼近的李薇，韩彻终于崩溃了。 “疯子......疯子......” 他喃喃念叨了两句，忽地扯起嗓子高呼： “爷爷救我——！” 救我——！ 我~！ ...... 泣血般的呼喊声在竞技场中回荡，可回应他的，只有模拟戈壁中呼啸的风声。 ...... 李薇见他使用了“大召唤术”，甚至好整以暇的等了几秒。 她想看看，网文中“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种经典情节，会不会发生。 没想到，她这一等，韩彻的后台没等到，却等来了一阵粗犷豪迈的笑声。 “哇哈哈哈哈——！” 笑声宏大如雷，震荡天地，整个竞技场好像都在轻微颤抖。 李薇捂住耳朵，有点儿发愣。 十来秒后，笑声停歇，豪迈男声传荡开来： “贤侄女儿，继续！姓韩的老匹夫，由叔叔替你料理了！” 【哎呦，是自己人！】 李薇乐了。 【看来军方也来了高手。】 【想想也是，司令让我废了他们，怎么可能不安排高手压阵。】 她想着，人家来帮忙了，总不好不打个招呼。 而且，这位“叔叔”如此热情，橄榄枝都抛过来了，自己不接岂不是不识抬举？ 出来混的，花花轿子人抬人嘛。 如此想着，李薇一拱手，朗声道：“叔叔大义！” “哇哈哈哈哈——！” 粗犷笑声再度滚滚而来。 接着，这位“叔叔”用满是得意与炫耀的口吻，不知和谁说了句： “小声，你听见了没，贤侄女儿说我大义，哇哈哈哈哈——！” ...... 韩彻听着那道陌生的狂笑，又见爷爷始终没有出手，内心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看向步步逼近的李薇，眼中带上了哀求： “江学......不，江大小姐，顾夫人......求求你，不要断我的手，求求你......” “武者断手，哪怕再接上，未来也完了......” “我是小圆满巅峰，是国家的未来，我能成为宗师，成为大宗师......我保证，毕业后绝不逃避兵役，我可以赎罪的，求你.......” 铮！ “啊——！” 韩彻的右臂齐根而断。 那只手臂在空中飞旋着，又被数十道剑气切割，瞬间化为骨渣肉泥。 血泥浇下，淋了韩彻和附近几人满头满脸。 李薇冷笑：“你还想接上？怕不是在想屁吃。” “啊——！” 满头血污的赵静跟着发出尖叫。 她试图挣扎，想要后退。 可剑阵威压下，她的尝试皆是徒劳。 蓦地，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有水渍在她身下弥漫。 这位千金小姐，竟被吓到失禁，狼狈至极。 李薇蹙了蹙眉，一挥手。 铮！ 剑气穿梭，赵静右臂齐根而断。 接着，十数道剑气跟上绞杀，她的手臂也成了齑粉。 “你问，我能把你怎么样？” 李薇面无表情，言语不带波动。 “那，这样如何？” 赵静白眼一翻，瘫倒在地。 只有断臂处，血液汩汩流淌。 李薇不再理会她，视线又看向先前一副斯文内敛模样，此时却是脸色发白、嘴唇不住哆嗦的柳飞白。 这人在韩彻的五人组中，存在感似乎并不强。 但，就是这么个低调的、甚至带着些书卷气的杂种，带着人，用数十次刻意的攻击，将一名军武者的右臂砍得血肉模糊。 换做李薇前世，这种血肉几乎被削没的伤势，根本无法治愈。 也就是高武时代，奇奇怪怪的药物足够多，科技足够发达，这样的伤才不算特别严重。 即便如此，那宛若凌迟般的痛苦，便能一笔揭过吗？ 李薇神情冷淡，再次驱动剑气。 她很小心，又很快的，将柳飞白三人手臂上的血肉一片片切掉。 “啊——！我要杀了你！” “不要——！” “疼，好疼！我错了！” 三人痛苦哀嚎，三人怒骂求饶。 李薇丝毫不予理会。 “不攻击要害，防护晶石就不会生效......” “这个机制挺好，我看你们用的很溜，所以也效仿一下.......怎么样，是不是很酸爽？” ...... 十几秒后，三人的右臂只剩白骨。 李薇一挥手，剑气绞杀下，骨骼化为碎末。 看着三个昏死过去的杂种，李薇冷哼： “这就晕了？你们伤的那个军武者，被抬出去的时候，可还骂着你们呢。” “还天骄？我呸！” ...... 很不优雅的啐了口唾沫，李薇的视线转向了罗斌和卫子轩。 两个人这会儿也吓尿了，裤管湿透，浑身颤抖。 “不要，不要！”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求你放过我！” 两人不断向李薇求饶，声音凄厉得好像即将被宰杀的年猪。 铮！铮！铮！铮！铮！铮！ 剑气扫荡，卫子轩及剩余几个学员，也步了前面那些人的后尘。 场中，毫发无损的，只剩下罗斌一人。 李薇在他身前两三米处站定，居高临下睨着他。 罗斌几乎被吓傻，只会喃喃重复：“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 盯着罗斌此时的丑态，又想起他撕扯郑野手臂时的狰狞与残忍。 这一刻，李薇压制在心底的怒意、不平、愤慨，乃至于捍卫感、使命感，终于激荡起来。 非为了郑野一人，还有王强、还有刘建杰、还有钟离、还有秦岚，还有许许多多奋战在西疆的普通军人和军武者。 甚至，李薇脑海中的思念，已然超越了时空。 她想到了松骨峰，想到了长津湖，想到了铁原，想到了上甘岭...... 李薇眼底泛起晶莹，然后泪水越来越多。 她任由泪水流淌，仰着头，嗓子里蓦地哼唱起一段旋律。 接着，是带着点哽咽的，含着淡淡怀念的嗓音： “~寒来...又暑往......秋收又...冬藏~” 铮！ 罗斌左手腕部断裂。 “啊！饶命！饶了我！” ...... “~炊烟袅...袅是家...乡~” 铮！ 他的右手掉在了地上，他已口不成句，唯有摇头，唯有颤抖，唯有呜咽。 ...... “~脚下路...漫漫......归家路长长~” “~盼繁花依旧......芬芳~” 铮！ 罗斌两只小臂落地，鲜血与砂砾混杂。 ...... “~归来吧来吧~” “~看一看~” “~看看年轻的朝阳~” 铮！铮！ 他的上臂被搅成肉泥，双肩空荡，血液奔涌。 ...... ...... ...... “~揣一把故乡的泥土入怀~” “~饮一捧甘甜的江水心中藏~” 铮铮铮铮铮——！ 无尽剑气绞杀，罗斌的双腿刹那消失。 “啊——！” 刚刚昏迷过去的他，被剧痛惊醒，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哀嚎。 ...... “~多少~” “~稚气的脸庞站在无名岗~” “~守望着家的方向~” 铮——！ 一道最为轻盈，最为锋利的纯白剑气，自罗斌后脖颈处的脊柱穿入，一路向下，又从尾椎穿出。 带出无数细碎的骨碴！ ...... ============ 之前总共欠了6章更新，今天还3章，话说，双手打字实在太爽了。 看在作者菌如此努力的份上，继续求“用爱发电”，嘿嘿。 第239章 繁花依旧 演播室内，李佳琪死死盯着屏幕，双手不自觉地紧握。 她听到了那首歌。 清澈如泉水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哽咽，却又那么坚定。 “~寒来...又暑往......秋收又...冬藏~” ...... “~多少~” “~稚气的脸庞站在无名岗~” “~守望着家的方向~” ...... 李佳琪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仿佛看到了那些年轻的脸庞，看到了他们离家时的不舍，看到了他们在战场上的坚毅。 看到了山河已无恙，英雄归故乡。 ...... 这一刻，她的体会最为真切。 她李家，在深渊降临前，就是军人世家。 武道两百年，李家一代又一代人，从未因家中出了个武仙，就以特权逃避兵役。 这也是为什么，看到韩彻等人的行径时，她会如此愤怒，如此积极地配合军方报道。 此时，听到李薇的歌，她从中感受到了太多太多。 那是对家乡的眷恋，是对战友的怀念，是对和平的珍视。 是每一个军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李佳琪无视了血腥的画面，只认真倾听。 到了第二段，她已能磕磕绊绊地跟着哼唱起来。 “~寒来......又...暑往......秋收又...冬藏~” 她低低唱着，无声哭着。 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某一天，她看到母亲抱着个覆着国旗的骨灰盒，痛哭失声。 那时的她还不懂死亡的意义，只是觉得妈妈哭得好伤心。 直到长大，她才明白，那面国旗的重量。 ...... 几乎同时，她旁边的老男人摘了眼镜，抹了抹眼角。 他一个新闻工作者，在成为解说前，也做过记者，也去过前线，亲身经历过战争。 在他以往的印象中，战争是冷硬的。 是钢铁，是火焰，是鲜血。 但这一刻，他感觉，战争也可以很温柔，它有回忆、有思念。 “~炊烟袅袅是......家乡~” 他的声音有点跑调，不怎么好听，却意外的投入，意外的纯粹。 这一刻，直播画面上，弹幕如潮水般涌来： 【舒服了！】 【小菩萨唱歌真好听。】 【这一幕冲突感好强。】 【爽到了！】 【眼泪止不住。】 【我好像看到爸爸对我笑，哭了。】 【致敬！】 【致敬！】 ...... 【致敬！】 ...... ----------------- 帝都，未名会所。 “唱，都tm给我唱！奶奶的，谁不投入，老子k谁！” 曾义举着个麦克风，吱哇乱叫。 包厢内，十几个青年又哭又笑，鬼哭狼嚎。 “~脚下路漫漫，归家路长长~” “~盼繁花依旧......芬芳~” 而在曾义旁边，一个斯文瘦弱的男青年坐在地上。 那张原本颇为文雅的脸庞此刻肿得像个馒头，左眼乌青，右脸红肿，嘴角还挂着血迹。 偏偏他还卖力地张着嘴，破锣嗓子嚎得比谁都响亮。 “行啦，你就别唱了，听着磕碜！” 曾义一把揪起男青年，把他提溜到自己旁边的沙发上坐好，搂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小和子啊，哥让兄弟们揍你，还录了视频，你恨不恨哥啊。” 小和子，也就是赵允和，环贸裂隙事件中，把爷爷的“青龙偃月刀”偷出来的那位仁兄疯狂摇头。 他想咧嘴角，却牵动了嘴角的淤青。 “嘶——！” 龇着牙抽了口凉气，他才小心翼翼道： “我知道义哥是为了我好，嘿嘿......义哥录了视频，是不是要给嫂子看啊？” “嘿嘿，现在兄弟们提前教训了我，嫂子回来后，总不好再动手了吧，我说的对不对啊，义哥？” 曾义欣慰点头，接着竖起大拇指。 “你小子，挺机灵！” “不过，那个岭南赵家，天凉王破吧。” 赵允和有点懵，“义......义哥，啥叫天凉王破啊？” 曾义满脸不悦，抬起手想给这家伙一巴掌。 可看了看小兄弟一脸的淤青，想了想，还是把手放下了。 “让你小子多看看小说，怎么就不听呢......” 说完，他仰起头，惆怅发令。 “孩儿们，刚刚打的还是太轻，嫂子要是不解气，回头一剑劈了他，咱们就是对不起小和子啊......” 赵允和脸一绿，就想开溜，可，已经来不及了。 曾义瞬间架住他的胳膊，扯着嗓子喊。 “继续打，nnd，我曾义心软，下不去手，只能请兄弟们代劳了！” “但是打归打哈，歌还得唱，你们边打边唱！” “不准停！” ...... “嗷~~~” 包厢内再次响起鬼哭狼嚎的歌声，混杂着拳头落肉的闷响和赵允和的惨叫。 ----------------- 顾家老宅，茶室。 “~归来吧来吧~” “~看一看~” “~看看......年轻的朝阳~” 顾立同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紧紧盯着壁挂电视，跟着屏幕上的李薇轻轻哼唱。 他的嗓音沙哑颤抖，却格外投入。 满是皱纹的脸庞上，有种说不出的怀念。 “~归来吧来吧~” “~来看一看~” “~万家灯火......多明亮~” 唱到这儿，他再也忍不住，倏地老泪纵横。 “小宁啊，你走的太早了啊，没看到谨之，也没看到他媳妇......” “你如果在天有灵，可得回来看一看，呜~来看看这俩孩子，多好......” 刚刚结束祠堂罚跪的顾世恒和梁秋实，陪在老人身边，此时同样泪眼莹莹。 见父亲如此难受，顾世恒伸出手，覆在顾立同干枯的手上。 “爸，别伤心了，你还有我们呢。” “唉~” 顾立同长叹一声，仰头望着天花板。 默然片刻，他也反握住儿子的手，动容道：“你有心了，唉，你和小秋啊，再去跪七天吧。” 顾世恒：？？？ 梁秋实：？？？ ----------------- 竞技场，主看台。 “~揣一把故乡的泥土入怀~” “~饮一捧甘甜的江水心中藏~” 张鹿野扯着破锣嗓子，硬是把一首抒情歌曲，唱出了西疆民歌的调调。 被他圈在怀里的韩啸天耳朵嗡嗡的，只觉脑浆子都快被魔音给震匀了。 可惜，西疆大汉并没有因此放过他。 张鹿野那根比常人大腿还粗的胳膊又使了使劲儿，把怀里这一把老骨头压得嘎吱嘎吱的。 趁着一句歌词的间隙，张鹿野吼道：“你也唱，奶奶的，不唱就是不给老子面子！” “玛德，贤侄女儿唱的就是好听！” 前排的张雁声苦着脸，再次提醒：“爸，错辈儿了。” 张鹿野眉毛一横，怒道：“什么错辈儿？没错！以后江丫头就是你妹妹！” “云叔可是说了的，他认了江丫头当干孙女儿，怎么，你想跟老子一辈儿？” 张雁声缩了缩脖子，假装自己专心唱歌。 “~多少~” “~稚气的脸庞站在无名岗~” “~守望着家的方向~” 可惜，张家人似乎没太有音乐细胞，主看台上一时间鬼哭狼嚎，群魔乱舞。 ----------------- “~寒来又暑往，秋收又冬藏~” “~山海难阻我......归乡~” “~来时雪纷扬......归时好晴光~” “~看繁花依旧......芬芳~” 五十二集团军驻地，二营小广场上。 三百多名战士整齐排坐，和着屏幕上李薇的歌声，磕磕绊绊地唱着。 有年轻的战士，唱着唱着就红了眼眶。 也有老班长，嗓音粗粝，神情间满是回忆。 钟离摘下眼镜，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看了眼身边的刘建杰，他忍不住说。 “老刘！记不记得咱们刚到西疆嘞时候，天上还飘起雪？” “营长，那可不？刚上阵地的时候，雪有那么厚。” 刘建杰用双手比了个高度，“龟儿子的，当时冷得我直哆嗦，还以为这辈子回不去了呢。” 钟离默然片刻，随即长叹一声，“是该让野哥回家了，都这么大年纪了......” “回去......也替咱们看看蜀川的繁花，多好。” ...... 第240章 庭院对答 白云如纱，飘渺无尽，将一处仙家庭院团团围绕。 庭院形制古朴，雕饰繁复，却处处透着破败。 檐角斑驳，瓦片缺失，原本应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如今只剩残垣断壁。 一汪小池居于庭院正中，池水浑浊不堪，莲花凋零，只有几片腐叶在水面打着旋。 戴着白玉面具，做王母打扮的女子静静盘坐在池边蒲团上。 她身着金缕绛绡衣，头戴八宝攒珠冠，周身仙光涌动，与这破败景象有些格格不入。 ...... 不知过了多久，缥缈云雾倏地剧烈涌动。 庭院中央，云气翻腾，渐渐汇聚成人形轮廓。 朦胧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最终显现出一位头戴七星宝冠，身披九色彩衣的女仙。 她同样以白玉敷面，周身气息晦涩隐匿，神秘高华。 “王母”见到来人，当即起身，深深一揖。 “见过玄女前辈。” 被称为“玄女”的女人颔首还礼，径直在庭院中心的蒲团上落座，并示意“王母”也坐。 “王母”再施一礼，从容坐下。 “叫我过来，什么事？” “玄女”的音色略显中性，沉稳中隐含威严，开门见山。 “王母”声音清冷，不带情绪地反问：“敢问前辈，最近一年，您可曾在西疆发展过‘新成员’？” “玄女”闻言，身躯微微后仰，按在膝上的双手骤然收紧。 “‘王母’，你这个问题，不合规矩。” “我加入组织时，‘天尊’曾明言，任何人不得主动探寻其他成员的身份，更不得干涉其他成员发展新血。” 她顿了顿，语气里透出几分压迫。 “怎么，‘天尊’没跟你讲过这些？” “王母”再次拱手，语带歉意：“组织的规矩，晚辈不敢违背。但，此事牵扯太大，还望前辈行个方便。” “玄女”一甩衣袖，冷哼一声。 “说” “前日，晚辈初到西疆，‘接引云牌’便有了反应。” “当晚，我便激活云牌，邀了那人云上一叙......可谈话间，‘ta’竟一语道破了晚辈的神位！” “王母”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片刻后，她接着开口，语气中仍带着难以置信：“晚辈追问‘ta’，为何认得‘王母娘娘’？” 说到这儿，她再次停顿几秒，开口时，语气中仍带着难以置信。 “‘ta’却说，自己不但知道王母，还知道玉帝。” “然后，‘ta’又一口气报出了‘三清、四御、五方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这些名号！” 话音落下的瞬间，“玄女”身形蓦地一震，头顶的七星宝冠都跟着微微颤动。 她紧握的双手，指节已然泛白，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破败的仙家庭院陷入一片死寂。 枯木无风自动，发出沙沙声响。 池水泛起涟漪，哗啦啦将腐叶搅动。 许久，“玄女”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怎么可能。” “王母”叹息：“是啊，怎么可能......” “咱们集合所有成员的传承，才勉强拼凑出残缺不全的神位谱系。‘ta’说的这些，我只知‘三清’中的上清与‘四御’中的玉皇。” “哦，还有那个得了‘老君’神位的新人，似乎与三清中的另一位有关。” “至于后面的‘五六七八九十’，组织只有零星情报，勉强猜测。比如，王母或许是八极之一，‘阎罗’可能是十都之一，仅此而已。” ...... 听“王母”讲完这些，等了两三分钟，“玄女”才木然开口。 “近十年，我没再派发过‘玉牌’。” “王母”身形倏地一僵，沉吟片刻，不甘心般又问：“那......‘清源妙道真君’呢？” “玄女”摇头，斩钉截铁。 “他也没有。” “您确定？” “确定。” “玄女”点头，可她顿了顿，又忍不住追问：“这件事，你怎么处理的？” “王母”答：“‘天尊’同我说过，能完整道出这些神位的，只有深渊里那几位古老的大能......” 她的声音沉了下去。 “晚辈当时太过惊惧，下意识地，就毁了‘ta’的玉牌，切断了联系。” “玄女”很是认同道：“你的应对，不算错。” 但她斟酌片刻，又提醒了一句，“这事儿，必须尽快告知‘天尊’！” “王母”苦笑道：“晚辈第一时间便给‘天尊’传了讯，但......至今没有回应。” “玄女”安慰道：“他是个大忙人，你耐心等等吧。” “王母”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谈话至此，已经没了继续的意义。 “玄女”正要起身，却又想到了什么，重新坐定。 “‘天尊’是我的接引人，我的身份，他一清二楚。他是谁，我心里也大概有数。” “你又是他的徒弟，想来，也知道我是谁吧？” “王母”默然片刻，轻轻颔首。 “玄女”见她坦荡，便也不再藏着掖着，话锋一转，语气瞬间变得不善。 “哼！” “自从你师父当了理事长，世家系就借着他的名头，把官方系压得抬不起头！” “好好一个天才训练营，硬生生被他们搞成了自留地！” “他们搞自留地也就罢了，竟敢跑到西疆来耀武扬威？” “耀武扬威也行，有本事兜住，我还敬他们是条汉子！” “结果呢？自家子弟全废了不说，还连累老娘的昆仑武大，一口气交代了四个天骄！” “沈丫头，你师父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哼！我不信他会跟世家那帮杂碎一条心！” ...... “王母”未作回应，反而淡淡提醒。 “您的马家，也是世家。” “呃......” “玄女”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有点恼羞成怒。 “我马家代代从军戍边！‘二郎神’那小子，如今就在防卫军任职！” “怎么，那帮杂碎怂蛋，也配跟我马家相提并论？” “你别岔开话题！我损失的天骄，‘天尊’必须给个交代！” “王母”根本不理会她的愤怒，继续用那平静无波的语调开口。 “‘小菩萨’给过他们机会的......是他们自己选了韩、罗两家。” “呃......” “玄女”再度无语。 下一刹那，“王母”的身形倏然扭曲，继而化作片片云絮，消失无踪。 庭院中，只留下某位“九天玄女”坐在原地，愕然无语。 第241章 将军 9月8日，百人战第二天，磐石要塞，总司令办公室。 李薇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整个人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 昨天百人战刚结束，她正准备来个高手风范的潇洒离场，结果小腹猛地一阵熟悉的下坠感。 亲戚，不早不晚，偏偏赶着点儿来了。 那一瞬间，什么高人风度、绝世风采，全喂了狗。 她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要遭！ 然后就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满基地乱窜，到处找女兵借那玩意儿。 从医务室闪现到后勤处，又从后勤处瞬移到通讯班。 外加为了维持四时剑阵，又一次烧了2w精粹...... 还有那个前来采访的漂亮女记者，当时那副愕然又忍不住偷笑的模样...... 她哀叹，自己为什么总是帅不过三秒？ 对面，厉怀远显然也清楚李薇的糗事儿。 这会儿，他脸颊一抽一抽的，为了维持住总司令的威严，已经很努力了。 但想到这次叫李薇过来的事情，他又笑不出来了。 默然半晌，他叹了口气，率先开口。 “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安稳稳修炼？非得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李薇抬起头，满脸问号。 危险？ 她干啥了？ 去竞技场里教训了一群歪瓜裂枣，也算危险？ 厉怀远看她那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武仙们已经研究决定，批准你加入支援军团了。” 李薇瞬间来了精神，眼睛唰地亮了起来。 “真的？” 她撑着办公桌起身，身子前探，死死盯着厉怀远的虎目。 厉怀远无奈，指了指桌上的大箱子。 “自己看！” ...... 这东西，李薇一进来就看到了，还一直好奇里面装着什么。 得了准许，她立马把箱子拖到自己跟前，三下五除二就给掀开了。 箱子里的东西，让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套笔挺的将官军常服，旁边还配着一副金光闪闪的少将肩章。 军服下面，是一整套崭新的将官轻铠，肩部和胸口都有着显眼的金星。 李薇下意识想吐槽，这玩意儿穿到战场上，金灿灿的，不就是个活靶子？ 转念一想，渊怪又不靠眼睛索敌，也就无所谓了。 可问题是，她不是才升的少校吗？ 怎么一眨眼，连将军的行头都给配齐了？ 这升级速度，坐火箭都没这么离谱吧？ 她忍不住询问厉怀远：“司令，这是啥意思？” 厉怀远语气平淡：“因为你在下三阶战场拥有绝对的统治力，联合指挥部决定，任命你为支援军团前线指挥官。” “为了方便两军协调，依据对等原则，防卫军这边，临时授予你少将军衔。” “不过你记清楚，在华国的军事序列里，你，依旧是少校。” “哦~”李薇了然。 前世她也算个伪军迷，听说过这套操作。 像什么低衔高配，代行指挥权之类的。 只是，她这从少校直接蹦到少将，跨度是有点惊世骇俗了。 不过嘛，刷怪而已，少校是刷，少将也是刷。 李薇甚至琢磨，自己军衔高了，是不是可以命令部下“放开那只渊怪，让我来”？ 这样，经验岂不是哗啦啦的？ 她越想越美滋滋，脸上露出没出息的傻笑。 厉怀远不得不轻咳一声，打断了李薇的yy。 接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符“，交到李薇手中。 李薇茫然接过，看向总司令那张威严冷峻的脸，有点懵。 【怎么这些大佬，一个个都喜欢送玉？】 至于厉怀远，想到张家那帮人的做派，他有点难绷。 但是，他终归顾及总司令的威严，没有做出过多的表情。 “这是你张叔叔给你的‘奖励’......”他解释。 李薇更懵，张叔叔？ 念叨半天，才想起那位中将，忍不住问： “是张中将？” 厉怀远强忍着吐槽欲，一字一顿。 “不是张中将，而是昨天帮你拦住训练营大宗师的那位。” 李薇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阵粗犷豪迈的笑声，别说，这种风格的强者，她还挺有好感的。 捏了捏玉符，她问：“这是啥？” 想到玉符中的内容，厉怀远看着李薇昳丽的容貌，纤细的腰肢，眼角抽了抽。 但武仙要求他原样转述，他也不好擅作主张。 又一次清了清嗓子，厉怀远说： “你‘张叔叔’说......” 他模仿着张鹿野的腔调： “你这小女娃，哪哪儿都好，就是身子骨太瘦，看着没精气神儿。” “叔叔我这儿，有套家族秘传的《金刚体》，送你了，就当见面礼。” “回去给老子好好练，咱们武者，还是得壮实点，才像那么回事儿！” 李薇听完，脸皮有点僵。 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和大腿。 细是细点，却紧实有肉。 这么匀称，这么婀娜的身段，那位张叔叔的审美是不是有点问题？ 不过吧，这《金刚体》，听着像门护体横练的功夫啊，不正好弥补了她攻高防低的不足？ 呃，如果，效果真的很好，再“胖”一点倒也无所谓。 想到这里，李薇忍不住问厉怀远： “司令，这玩意儿练了之后，会变成啥样？” 厉怀远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看面前这位姿容绝世的小姑娘，不含感情回答： “臂上能跑马，拳上能站人......” 李薇：“......” 气氛再度沉寂，李薇有点难绷。 她要是真变成个肌肉猛女，先不说自己能不能接受吧，单说老顾...... 等等，她为啥要考虑老顾的感受？ 再一想，肌肉猛女好啊！ 以后虽然性别为女，但体型气质上，那不就回到前世了？ 谁见了她，不得赞一句：薇姐纯爷们，铁血真汉子？ 说不定还能顺手泡几个小美女，左拥右抱...... 比如江雪啊...... 比如云汐啊...... 想想就美滋滋啊。 “咳咳！” 厉怀远看着李薇脸上那丰富多彩的表情变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情绪压下去，第三次清了嗓子。 李薇赶忙回神。 只见厉怀远递过来一个军绿色的搪瓷缸子，里面飘着浓郁的茶香。 容器是土了点，茶叶倒是好东西。 她有点诧异，厉怀远这种浑身煞气的家伙，竟然也喝茶？他不该喝血吗？ 总司令阁下直接无视了李薇那双冒犯的眼睛，面不改色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接着，他淡淡嘱咐道：“功法你回去自己琢磨，我还有个事要提醒你。” 李薇赶忙坐正。 厉怀远很满意她的态度，缓声道：“你只是前线指挥官，支援军团真正的军团长，是马少将。” “在他面前，别给我耍大牌。那家伙可不是一般人，脾气也臭得很，没人会惯着你。” “这么吊？”李薇杏眸圆瞪，好奇地很。 厉怀远眼角一跳，抿了抿那张能吓哭小孩的嘴，耐着性子说：“他与沈瑶池一样，都是大圆满96的根基。” “十年前，他的名头比沈瑶池还响亮，是那个时代，当之无愧的年轻一代第一人。。” “而且，一年前，他以30岁的年纪，突破宗师。” “这个速度，在华国两百年的武道史中，也可以排进前十。” “总之，见了他，你给我老实点，少蹦跶。” “哎哟，可以啊司令，那他叫啥名啊？”李薇一边问，一边端起茶缸子，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厉怀远沉声警告，“别嬉皮笑脸的，天骄都有自己的傲气，见了马报国少将.......” “噗——！” 一口茶水，结结实实地喷了厉怀远满脸。 第242章 太阳 李薇再一次以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飞出了厉怀远的办公室。 砰！ 一个沉重的合金箱子紧跟着被丢了出来，砸在她旁边的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土。 幸好，厉怀远没学江心月，直接把东西往她脑门上砸。 就这箱子的分量，李薇毫不怀疑，真要砸实了，她明天铁定没法准时去支援军团报到了。 乘坐防卫军临时配给她使用的直升机返回十九军驻地，李薇提着大箱子，以冲刺的速度返回c区营房。 接着，在秦岚愕然的注视中，她火急火燎地打开箱子，三下五除二换上了那套崭新的将官军常服。 当秦岚的视线落在李薇肩上那对金光闪闪的将星上时，下巴差点没直接脱臼。 前几天，李薇从上尉跳到少校，已经足够让她惊讶。 可那好歹有突出部一战的泼天功劳垫着，心里多少有点预期。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这才过去几天，怎么就成将军了？ 华国军方的晋升标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活了？ 李薇瞧见秦岚这副模样，心里牛逼坏了。 她还从床头小心翼翼地摸出那枚一等功勋章，郑重地别在胸口，然后跑到镜子前左看右看。 【啧啧，有点少。】 要是再来个百十枚各式各样的勋章，挂满前胸，走出去那才叫嚣张霸气。 顺便还能cos一把勋宗。 ...... “你......将军？” 秦岚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咳，临时军衔。” 李薇清了清嗓子，把联合指挥部任命她为支援军团前线指挥官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岚听完，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复杂。 她既为李薇高兴，又忍不住替她担心。 “支援军团，打反攻的话，是不是要离开防御工事作战？” “那可比守阵地危险多了......” “安啦安啦！” 李薇浑不在意地拍了拍秦岚的肩膀。 “我什么实力，你还不知道？” “小小渊怪，拿捏拿捏！” 说着，她还做了个拇指紧捏食指的手势。 “噗嗤！” 秦岚禁不住摇头苦笑，被她这没正形的模样给逗乐了，心里的担忧也散去不少。 见过突出部上空的四时剑阵，昨天又在医院的候诊厅大屏幕上，看了李薇大展神威。 她觉得，确实不用太过担心这个丫头。 只要她自己不作死，不往渊怪堆儿里冲。 以她的实力，外加身份军衔，怎么也比其他人安全的多。 “唉，对了！” 她又想到什么，转身跑去了门口。 接着，从她自己的柜子里掏出一个用红绳交错、回环盘绕、结成对称纹样的绳结。 “我看你那个护身符坏了，这是......我这两天给你编的，你别嫌弃。”秦岚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绳结递了过来。 李薇认得，这是一个平安结。 她深吸一口气，惊喜地接过，拿在手里上下打量。 绳结编得极为细密，看得出编织者花了极大的心思。 “我很喜欢。” 李薇由衷感叹，随即张开双臂，给了秦岚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这一下，反倒把这位圆寸女青年给整不会了，浑身僵硬，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李薇抱了十来秒才松开，拿着平安结，琢磨着该怎么放。 想了半天，她干脆从床头拿起自己的战术腰包，把鲜红的绳结栓在了拉链扣上，然后往身后一绑。 她走了两步，平安结在她身后一甩一甩的，煞是好看。 李薇非常满意，甚至直接就这么晃荡出了宿舍，在十九军的营地里招摇过市起来。 营地里的歪瓜裂枣们一眼就认出了她。 再看到她那一身笔挺的将官制服和肩上的金星，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傻眼了。 昨天的百人战直播，他们当然也看了。 虽然这群代服役人员的荣誉感和使命感，远不如真正的军人。 可有些情感，是共通的。 眼下，李薇就是十九军，不，是整个西疆战区所有年轻军人眼中的活偶像。 如今偶像成了将军，大家可激动坏了。 “将军！”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将军好！” “真的是将军啊！” 一群人瞬间围了上来，不少胆大的女性军武者甚至掏出小本本，挤到前面，满脸兴奋地找李薇要签名。 后来，人越聚越多，后面挤不进来的，干脆高举着手臂，跟着一起高呼。 “将军！” “将军！” 那山呼海啸般的场面，把李薇都吓了一跳。 这既视感，是不是有点太强了？ ----------------- 入夜，营房内。 李薇躺在床上，依着厉怀远教导的方式，将张鹿野给的那枚玉符贴于眉心，宁心静气。 玉符触及皮肤的刹那，便开始微微发热，一股股信息流，好似涓涓细流，钻入她的脑海。 五六秒后，她感到眉心一轻。 那枚玉符，已然化作飞灰，消散无踪。 “金刚体？” 体悟着脑海中多出的传承，李薇有些愕然。 这玩意儿，好像不是一般的横练功夫。 她立刻打开系统面板，战法一栏中，果然多了一个新的条目。 【战法：金刚体收录成功（未入门0/100+）】 “入门就要一百点精粹，比寒潭沉璧多了十倍......不过，这是单一法门，倒也能理解。” 李薇无声自语，同时快速检索着传承中的知识，心中微微惊叹。 这门《金刚体》，确实是顶级的防御战法。 它能为武仙之下的所有位阶，提供百分比的防御力加成。 修炼者的气血越是雄厚，根基越是稳固，这门战法提供的增幅就越大。 至于武仙为何无效，传承中没说，但李薇大致能猜到。 宗师三花聚顶，大宗师五气朝元，到了武仙之境，便是万法归一。 武仙的防御力，早已超脱了具体战法的范畴。 不过，一门能用到大宗师巅峰的战法，已是战法中顶格的珍品了。 她咬了咬牙。 什么身材不身材的，先放一边。 过几天就要主动出击，没有战壕掩护，渊怪又多，万一阴沟里翻船就搞笑了。 此时得了这么一门防御战法，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以她李小薇99+1的武道根基。 三阶巅峰10000点的气血储备。 想来，这《金刚体》的加成，一定非常可观吧？ 【金刚芭比，我来了！】 李薇心一横，意念狂点。 【深渊精粹-100！】 【战法：金刚体（入门0/300）】 【深渊精粹-300！】 【战法：金刚体（掌握0/1000）】 ...... 【小成10000/10000】 【大成100000/100000】 【圆满1000000/1000000】 随着一连串的系统提示刷过，李薇将近一半的精粹储备见了底。 【深渊精粹：209w】→【深渊精粹：97w】 刹那间，一股璀璨到极致的金光，自李薇体内轰然爆发。 轰——！ 一轮夺目的金色太阳，于十九军驻地的上空，冉冉升起。 第243章 前往支援军团 铅云之上，八角云亭。 张鹿野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独自喝茶的云横，却没见到李归堂。 他坐回云凳，忍不住问：“云叔，李前辈呢？” 小圆脸青年呵呵一笑，道：“孙女儿来了，总归要去见见。” 张鹿野哦了一声，搓了搓大手，嘿嘿笑着伸了过去。 云横嫌弃地撇了撇嘴，还是给他凝了个云杯，续上茶水，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小鹿啊，我让你过去露脸，是让你去结个善缘，你何必多此一举呢？” 张鹿野刚把茶杯凑到嘴边，闻言动作一顿，铜铃似的眼珠子眨巴了两下，满脸都是问号。 云横瞧他这副憨样，想起李归堂的话，觉得跟这家伙确实没必要绕弯子。 他冷哼一声，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你把《金刚体》给人家小姑娘，是生怕先前的梁子太轻快，想要再添一把火？” “云叔，天地良心！” 张鹿野一听这话，急了，嗓门瞬间拔高，震得亭外的云海都翻涌起来。 “《金刚体》可是我张家最顶尖的战法传承，不是嫡系子弟，连接触的资格都没有！” “我这可是下了血本的，怎么就成结怨了？” 云横抬起头，那双桃花眼上上下下地把张鹿野扫了一遍。 “你跟云生一块儿上武大的时候，我还见过你。” “那时候，你也算青云武大里有名的俊后生。” “如今长成这副尊容，《金刚体》的功劳不小吧？” 云横说到这儿，又是一声冷哼。 “你说，人家小姑娘要是练成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这是结恩，还是结怨啊？” 张鹿野那张黝黑的脸膛，一下子涨成了黑红色。 他憋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那不......那不实力变强了吗？” ...... “你当别家女人，都跟你张家女人一般？” 云横彻底无语了。 “小姑娘刚刚新婚，长得又那么水灵，能不在乎自己的容貌？” 张鹿野还想争辩。 “云叔，这《金刚体》，只要练到圆满，就能返璞归真，也......” “也不会一直长肌肉......” 说到这里，他自己的底气都虚了，声音越来越小，神情也变得懊恼起来。 是啊。 给战法的时候，光想着挑个眼下最合适江雪的。 却忘了《金刚体》这要命的弊端。 要是真如云叔所说，善缘没结成，反倒因为自己多此一举，一时疏忽，把人给彻底得罪了。 那他老张家，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云横听了他没底气的辩解，撇了撇嘴。 “你证道武仙前，练圆满了吗？” 张鹿野的脸色讪讪的。 “没......” 张家有史以来，也就他爹张鹤鸣一个，把《金刚体》练到了圆满之境。 老爷子成为武仙后，那副仙风道骨、俊逸非凡的模样，每每回忆起来，都让他羡慕得抓心挠肝。 可惜，《金刚体》深奥晦涩，每个节点还需要珍稀资源辅助突破。 他张鹿野苦练了几十年，在证道前，也才勉强练到大成。 突破武仙后，万法归一，战法也就没了继续修炼的可能。 于是，他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想到这儿...... 啪！ 张鹿野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从云凳上弹了起来。 “云叔，你等等，我得赶紧去趟十九军，给小姑娘换一个！” 云横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正想说一句“孺子可教也”。 可话还没出口，两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齐齐变了脸色。 两道神光如电，瞬间穿透厚重的铅云，投向了十九军驻地的方向。 那里，一轮璀璨到极致的金色太阳，正冉冉升起。 那金光初时还霸道无匹，可转瞬间，又变得中正平和。 凝实的光线照彻天地，几乎穿透天上的铅云。 过了许久，金光才缓缓消散，仿佛刚刚只是幻觉。 云横才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身旁张鹿野那张混合了惊愕、崩溃、茫然、乃至怀疑人生的脸。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讷讷地开口。 “金......金刚体？” 张鹿野嘴巴一张一合，阿巴阿巴了半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最后，他才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干涩嗓音，回答了云横的问题。 “是......” “圆满境界的......《金刚体》......” ----------------- 19军驻地的“太阳”大概存在了四五分钟。 但它带来的震撼，却没有结束。 仅仅半分钟后，整条环形防线，各个要塞群，警报声响彻云霄。 厉怀远在大致确地异变发生的具体位置后，第一时间从磐石要塞腾空而起。 几个呼吸就飞到了十九军驻地上空，一把虚握，就将还在疑惑身体为啥没有变化的李薇给抓上了天。 ...... 不久之后，司令部办公室。 嘭！ 厉怀远对着依旧穿着背心短裤的李薇拍了桌子。 “解释！” “呃......” 李薇挠了挠发顶，有点心虚，“就是，‘张叔叔’给的那个战法......试着练了两下......” “没想到，啪叽一下，就成了......” ......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厉怀远脸上的肌肉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 谁来给他翻译翻译，啥叫“啪叽一下”就成了？？？ 他才来西疆上任两年吧？ 两年的时间，内地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张家的《金刚体》是什么成色，这丫头当他厉怀远不知道？ 不说武仙的情报，单说张雁声那个鬼精灵，貌似才练到精通层次吧？ 她“江雪”白天才拿到功法，晚上就成了西疆的“太阳”？ 这叫“啪叽一下”？ 厉怀远深吸一口气，语气低沉得吓人。 “练到什么程度了？” 这回，还不等李薇开口，云横的小圆脸蓦地从厉怀远的身后“长”了出来。 “就是入门，不要紧张......”他的桃花眼似乎永远带着笑。 “嘶——！” 厉怀远吓了一跳，本能想要出手攻击，却在最后一刻认出了云横的气息。 他古铜般的脸色微微一沉，道：“云前辈，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云横微微拱手，算是抱歉，“晓得了晓得了，主要是来替小鹿解释一下。”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小鹿给的玉符，是加了料的，里面有他父亲的一丝真意传承，所以才会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你，能明白吗？” 厉怀远太阳穴处的刀疤抽了抽，接着沉然点头，“明白了！” ----------------- 19军“金太阳”事件，最终被定性为弹药库爆炸。 为此，防卫军上下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大整肃活动，抓出了不少蛀虫和玩忽职守的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9月9日，清晨。 在厉怀远“赶瘟神”似的目光中，李薇欢天喜地的坐上了前往支援军团的直升机。 临起飞前，还不忘冲厉怀远挥手告别。 直到直升机飞过山脊线，消失于不见后，厉怀远才长叹一声，冷冷吩咐身边的机要参谋。 “通知马报国，他找我要的‘王牌’，一会儿就到！” 第244章 马报国 支援军团的驻地，是由北极联盟临时搭建的。 放眼望去，尽是集装箱模块、活动板房和灰扑扑的混凝土预制件，透着一股工业风的粗犷。 但该有的功能一应俱全，有些方面，甚至比19军的驻地还要完善。 马报国的办公室与指挥中心紧挨着，位于营地中心，由三个集装箱打通组成。 其内部加装了空调和隔热层，还做了一定的装饰，并不显得磕碜。 李薇被一位参谋带着，刚进办公室，就迎上了站在门口的马报国。 这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男人，脸部线条硬朗，轮廓分明。 一双眼眸深邃而锐利，薄唇紧抿，气质极为冷峻。 李薇一见他的打扮和肩膀上的金星，立马知道了他的身份。 “马老师好！” 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主动伸出手，试图用热情的握手，来掩盖自己想起这个名字时的古怪表情。 马报国同样伸手，礼貌一握，继而严肃纠正道：“江少将，在军队里，要称职务！” 李薇当即从善如流：“好的马老师，没问题马老师！” “噗呲——！” 带领李薇过来的参谋没绷住，脸憋得通红，肩膀一耸一耸的。 然后，他就在马少将严厉目光的逼视下，敬了个礼开溜了。 ...... 马报国引着李薇，在会客区坐定。 他开门见山道：“我看了你先前所有的战斗视频，包括最早的，在武道联盟以一敌百的......” “两百。” 李薇使出两根手指头，郑重提醒。 马报国嘴角一抽，干咳一声，道：“咳，总之，我发现，在下三阶战场，你的实力，是独一档的存在。” “所以，我亲自去找了总司令，把你......” “马老师！谢谢啊！” 还不等马报国把话说完，李薇眼睛唰地亮了。 她激动地伸出双手，死死攥住有点懵的马报国，一晃一晃的。 那双白皙的小手温热柔软，力气却极大，把马报国这个宗师的手背都捏红了...... 【友军啊这是，云爷爷也真是的，堂堂一个武仙，还不如“马老师”办事儿有效率。】 马报国：？？？ 十来秒后，他回过神来，生硬地抽出手，用严厉的目光示意李薇坐好，咬着牙继续道： “总之，作为前线指挥官，你的担子很重。” 李薇也有点尴尬，一时高兴忘了形，可听了担子很重这四个字，她当即回神，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我不会指挥。” 马报国揉了揉太阳穴，解释道：“不是让你指挥。” “我已经给各个大队安排了指挥经验丰富的大队长。” “军团层面，也由我和参谋部门亲自调度。” “你的任务，就是冲锋在前，攻坚克难！” 李薇听完，又想伸手去抓马报国的手，可被她生生忍住了。 为了不让身体打摆子，她坐姿有些僵硬，眼眸深处，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哎呀您早说啊，这算啥担子？” 想了想，她觉得得表一下决心，于是...... duang！duang！duang！ 她连拍了三下胸口，“冲锋的事儿，您就交给我吧！” 说完，又赶忙补充，“但您一定得约束好其他人，千万别跟着我一起冲！” 马报国：？？？ 他有点惆怅，有点后悔。 怪不得厉怀远多次嘱咐他，对于“江雪”，让他一定要多担待点儿...... 这女人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大家都是人，怎么话说着说着，还能说到两头去？ 默了很久，本着对华国天骄认真负责的态度，马报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阵难绷的心情，重新开口： “江少将，战场不是擂台，你不要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这次支援北极联盟，要打的是攻坚战！” “你的剑阵确实很强，但在攻击前进的时候，恐怕就没那么方便好用了。” “而你自己......” 马报国上下打量着李薇纤细身材，白皙的皮肤，娇美的容颜，尽量温声道：“速度和攻击有余，防御......” “防御也很吊！” 李薇不等马报国把话说完，就激动的打断了他。 昨天一晚上，躺在磐石要塞的单人宿舍里，她算是把圆满境界的《金刚体》给研究的差不多了。 怎么说呢，吊吊的。 圆满之前，《金刚体》的防御加成，还是附着在皮肤、肌肉、筋膜和骨骼上的。 可到了圆满境界，这种加成，就有点玄幻仙侠的味儿了。 它竟然直接脱离了肉身的束缚，成了一种类似护体金光的东西...... 像个想要炫耀玩具的小孩，李薇一把抽出腰间软剑。 在马报国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全力一剑挥向自己的手腕。 铛——！ 金属交击的刺耳鸣响在办公室里炸开。 只见李薇手腕上方约莫四五厘米处，一道淡金色的光华凭空浮现。 剑刃与光华碰撞，爆出一团耀眼的火星，随即远远弹开。 马报国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他之所以断定李薇防御不行，是基于武道界的一个常识。 走速度和轻灵路线的武者，通常不会兼修防御战法。 在中前期，这种兼修会严重拖累自身的速度与灵活性，最后很可能两头都练不精。 可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马家与张家在西疆纠缠了上百年，他怎么可能不认得张家那门鼎鼎有名的《金刚体》？ 但这种护体金光，不是得《金刚体》修炼到圆满境界，才会出现吗？ 一个三阶的小姑娘，《金刚体》圆满？ 关键是，先前张家不是还想杀这位的老公吗？ 怎么现在连家族秘传都交出去了？ 他们到底是啥关系？？？ 一时间，马报国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一肚子的槽堵在喉咙眼，竟不知从何吐起。 李薇可不管他心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浪，展示完毕，乐滋滋地收回剑。 “马老师，您说，我这防御力，是不是冲进‘小海胆’堆儿里打滚都没事儿了？” 马报国薄唇抿了又抿，拳头攥了又攥，硬是憋了老半天。 “还是那句话，战场不是擂台，就算你防御无双，也不要浪。” “你是人，不是神，再强的防御，也需要气血支撑，你的气血，总不是无限的吧？” “江少将，不要搞个人英雄主义，要相信战友的力量。” 【还真是无限的......】 李薇在心里嘀咕。 可这话，她不能说，这牵扯到了她最大的秘密。 马报国见李薇总算不再抬杠，暗自松了口气，做了最后总结。 “总之，我负责全盘指挥和与北极联盟的协调。” “你负责带队攻坚，利用你的实力，为军团开路，尽量减少我方伤亡。” “明白吗？” 李薇收起了所有嬉皮笑脸的表情，神情肃穆，第一次郑重地抬起手臂，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保证完成任务！” 第245章 作战会议 9月9日，午后。 李薇刚在集装箱改造的将军套房里安顿下来，副官送来的午饭还没吃两口，就接到了北极联盟的通知。 要她和马报国，一同参与一场重要的战前会议。 李薇匆匆整理好军容，与马报国一同登上直升机，朝着坐落于西北扇区群山防线上的“寒霜”要塞飞去。 这座要塞是北极联盟在西疆的总指挥部，其地位等同于华国的“磐石”要塞。 会议在一间大约两百平米的小型会议室内举行。 与会的人员不多。 华国这边，只有她和马报国。 北极联盟那边，则来了一位大将，两位中将，五六个少将，还有两个穿着黑色神职人员长袍的怪人。 最后，还有一个专门负责翻译的漂亮女少校。 她有着一头栗色长发，气质温文，笑容甜美，好像叫......斯维特兰娜。 反正，李薇就记住了她的名字。 ...... 会议长桌上已经摆好了名牌，李薇在末尾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寒暄客套的事情，由马报国应付，趁着这个空档，她才有功夫打量这间会议室。 正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这个时代极为罕见的巨幅实体地图。 几个参谋正在地图上用红蓝笔做着标记，看上去非常专业。 关键是，地图两边还挂着厚重的天鹅绒帘布。 再配上这张复古的实木长桌，李薇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徐州剿总司令部...... 她赶忙甩了甩头，把“常山之蛇”、“猪的战术”之类的幻听丢出脑海。 ...... 这时，胳膊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李薇偏过头，看见马报国已经戴上了一个耳机，正用手指了指她旁边。 她回过神，赶忙从桌上拿起自己的同声传译耳机，手忙脚乱地戴好。 刚打开电源，斯维特兰娜少校清甜悦耳、字正腔圆的华国话就传了进来。 “......雷布尼科夫大将对华国朋友的到来，表示最热烈的欢迎，并对贵方在危难时刻给予的无私援助，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哗啦啦！ 会议室内一片掌声。 马报国拽着李薇起身，一同向四周与会的将军们敬礼。 包括雷布尼科夫大将在内，北极联盟将军们同样还礼。 只这期间，李薇总觉得，关注自己的目光有点多。 特别是这位头发花白，发际线高耸的北极联盟总司令。 他一边盯着自己，还一边微笑，搞的李薇怪尴尬的。 不得已，她只好扯了扯嘴角，回了个微笑，算是表达善意了。 没想到，这一笑，好像把这位老将军给逗乐了。 敬礼致意环节刚结束，他就侧过头，对着左手边那位神情冷峻的中年神职人员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一边说，一边笑还一边看李薇。 李薇感觉有点发毛，忍不住扯了扯马报国的衣角，压低声音问。 “他说的啥？” 马报国低声回答：“说我们把你派来，是极为重视两国友谊的表现，他很高兴。” “他说了那么一大串，你就翻译了这一句？” 李薇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马报国的嘴角又开始抽动，恶狠狠地低声回敬。 “我就会这几句日常对话，你还想怎么样？” 李薇撇了撇嘴。 【切，怪不得你也得戴耳机，还以为多厉害呢，咋咋呼呼的。】 ...... 简短的欢迎结束，军事会议正式开始。 一位中将走到地图下方，拿起指挥杆，开始叽里咕噜地讲解，神情非常激动，时不时还手舞足蹈。 李薇通过耳机，总算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总结一下就是三点。 第一，上次反击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投入的兵力不足，但大体的战略战术没有问题。 第二，这次反击，投入的常规部队和骑士（武者），是上一次的二点五倍，优势在我。 第三，不建议改变上次的作战计划，只需按部就班，胜利是必然的。 至于上次的计划，李薇也听明白了。 一句话概括：大炮轰完部队冲，部队冲完大炮轰，把兵力平摊在失陷的龙牙堡群正面，一线平推。 花了二十多分钟，这位中将总算讲完，敬了个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接着，雷布尼科夫大将说了句什么，小姐姐没有翻译。 但也不需要她翻译了...... 因为，坐在李薇斜对面，从刚开始就摆着一副臭脸的中将站了起来。 他接过参谋递来的指挥杆，来到地图下，又是一阵叽里咕噜。 李薇本来按着耳机，都有些犯困了。 这些大会小会的，开来开去有个球用？ 还不如开战后让她李小薇一个人往前冲。 等她把渊怪刷完了，你们的部队再跟进去收复失地，哪来那么多逼逼赖赖？ 可惜，谁叫她是客军，谁叫她不是元帅呢。 不过，这第二位中将的话，李薇听了一会儿，竟然来了精神。 【嘶，这个好啊！这个计划适合我刷怪啊！】 相比于第一位的保守，这位的计划要激进得多。 他的想法总结下来也是三点。 第一，正面平推，只会陷入和渊怪的拉锯战，用人命和弹药去跟无穷无尽的怪物消耗，不可能赢。 第二，他建议，集中所有优势兵力，从沦陷区中间撕开一道口子猛插进去，然后兜一个大圈子，折向西南进攻。 第三，由西北扇区的守军配合，发起钳形攻势，一举将西面的堡群收复。 他一边讲，一边拿指挥杆在巨幅地图上狠狠一划。 那地图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指挥杆划过，竟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红色进攻线路图。 李薇看着这条线，既视感愈发强烈了。 【嘶——！】 这出发点像是徐州。 那个转弯点像是宿县。 至于他说的，负责发动钳形攻势的友军......怎么看都像是从华中赶来增援的黄维兵团...... 李薇懵逼的时候，第二位中将的话讲完了。 雷布尼科夫大将又说了句什么，听上去，是让大家讨论一下。 马报国和李薇一言不发。 而北极联盟的将军们，却瞬间炸了锅。 起初，大家还能心平气和的讨论。 没过几分钟，以两位中将为首，讨论渐渐变成了争吵，甚至有向全武行发展的趋势。 第246章 常山之蛇 会议室里，已经吵成了一团。 第一位中将猛地站起身，手里的雪茄都快被他捏断了。 “愚蠢！这样的部署简直是在用士兵的生命开玩笑！” 第二位中将也不甘示弱，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你才是在拿士兵的生命开玩笑！上次反攻，死了多少人？啊？” “不全线推进，怎么给渊怪施加压力？你打西面，东面的渊怪袭击侧翼怎么办？” “集中兵力，一点突破！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直接插进它们的胸口！打的就是个快，就是个措手不及！” “还是那句话，你的刀子插进去，侧翼怎么办？等着被包抄吗？” 期间，少将们也各自站队，吵不过了，就互相问候对方家属。 李薇坐在末位，瞪着漂亮的杏眼看热闹，就差手里抓把瓜子了。 马报国跟她差不多的心态，一会儿玩玩手指，一会儿看看天花板，非常的淡定。 砰砰砰！ 终于，主位上的雷布尼科夫大将愤怒了。 他猛拍桌子的声音让吵架的双方迅速安静下来，一个个正襟危坐，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将愤怒地扫视一圈，深吸了几口气。 最后，视线竟然又一次落在李薇身上。 他收起严肃的表情，变得和蔼可亲，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挂上了爷爷般的微笑。 他用北极联盟语说了几句话，女少校翻译立即开口。 “大将想听听江少将的看法。” “啊？我？”李薇愕然，指着自己，一脸难以置信。 “咳！”马报国咳了一声，提醒她要有礼貌。 李薇这才反应过来，此时是在军中，而且，她这会儿还代表着华国军人的形象。 她立即起立，挺胸并腿敬礼。 “报告大将......” 雷布尼科夫赶忙压压手，示意她放轻松。 “孩子，大胆说，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 迎着会议室中一大群将军的视线，李薇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不得已，她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了地图旁边，接过参谋递过来的指挥杆。 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九天前还是个连军事训练都没参加过的上尉，十天前还是个平民...... 让她在这么高级的军事会议上发表看法？ 就跟让小学生去大学里教高等数学差不多。 反正李薇这会儿，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马报国看着她那副没出息的德行，想要捂脸，但世家良好的教养让他稳住了。 两位穿神职长袍的中年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事不关己。 其他将军们则是神态各异。 唯独雷布尼科夫大将一脸笑意，不断用眼神鼓励着李薇。 李薇盯着小老头和善可亲的微笑，咬了咬牙，决定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拿指挥杆在一号计划的那条长长的进攻线上比划了一下。 “我也觉得，把部队沿一线排开，整体推进的话，确实会陷入消耗战，对我们十分不利。” 她又指向第二位中将画出的进攻箭头。 “不如放弃东线进攻，集中优势兵力，由中央突破，然后迂回包抄西侧，先啃下一个算一个。” 哗啦啦啦！ 支持计划二的北极联盟将军们纷纷鼓掌，其他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第一位中将捏着雪茄，神色不善地发问。 “这样做，如何确保进攻部队侧翼的安全？” 李薇其实想说，东面龙牙堡交给我，我来确保侧翼安全...... 可惜，马报国预判了她的预判，直接传音警告，让她别胡咧咧。 李薇缩了缩脖子，正想胡说八道一番，把计划一中将的质疑应付过去。 没想到，计划二中将却率先开口。 “集中兵力后，我们手上，有两个集团军、五个独立旅，外加两个护教骑士团的强大机动兵力。” “只要打开缺口切进去，部队就可以依托重型机甲和工兵部队紧急修造的临时工事，稳固住阵脚！” 计划一中将又想反驳，却被雷布尼科夫大将制止。 老人再度看向李薇，问她。 “如果渊怪集中力量，冲击进攻部队临时防线上的某个点，该怎么办？” 李薇脑子空白，张口就来。 “这一部署，便如常山之蛇，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 马报国不需要翻译，所以，他捂了捂脸。 翻译小姐姐呆呆萌萌了老半晌，才磕磕绊绊的用北极联盟语，勉强把李薇的意思叙述给了在场将领。 雷布尼科夫大将听完，嘴角也有点抽抽。 他有点后悔了，不该因为一时好奇，把这位华国的绝世天骄叫上来发表意见。 马报国似乎看出大将阁下有些为难，赶忙发话训斥。 “江少将，什么常山之蛇，简直胡闹，快下来？” 李薇讪讪一笑，屁颠屁颠的溜回了自己的位置。 马报国对雷布尼科夫大将致歉，大将则笑呵呵的表示小姑娘嘛，已经说的很好了。 接着，他看向李薇，笑呵呵的。 “你这个比喻啊，不是那么用的。” 老人和善地给李薇分析起来。 “进攻部队一旦转入就地防御的状态，就没法随便挪动了。” “如果东部龙牙堡的渊怪向西进攻出发阵地，盆地中心的渊怪猛烈攻击转折点的腰部以及钳形攻势的汇合点，不就把你的''蛇''掐了头，去了尾，斩了腰吗？” “不过啊，如果是传统的，国与国之间的大军团作战，你的想法，也并非不可取。” “总之，小姑娘挺有天赋的，哈哈哈哈~” 李薇听完翻译，臊得脸红。 这一出闹剧，便如此一笑置之了。 之后，军事会议又开了两个多小时。 最终达成的方案，既不是计划一，也不是计划二，而是两个计划的糅合。 进攻的重点依然放在了西侧的龙牙堡群，只不过部队主力不再进行大范围的迂回。 兜圈子的半径被收缩，正面进攻和两翼攻势相配合，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一面，然后视情况再进行后续的进攻。 不过，有一点李薇不太满意，那就是，华国的支援军团被安排成了预备队。 她主动向雷布尼科夫大将申请，想要加入第一波的进攻部队，也被老人坚定的拒绝了。 ...... 最终，反攻发起日定于——9月12日，上午8点。 第247章 天墟 9月10日，下午。 武道联盟附属总医院，高级病房。 闵子墨静静坐在病床旁，注视着“沉睡”的顾谨之。 十天过去，他的脸色好了许多，透出些许红润，可依旧要靠着那些冰冷的仪器维持生命。 他整个人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 许久，闵子墨吐出一口浊气，收回视线，转向另一边。 那里，苏陌正趴在窗边，无聊地用手指戳着手指玩。 察觉到闵子墨的视线，他抬起头，满脸都是“干嘛”的表情。 “拿来。”闵子墨伸出手。 苏陌茫然地眨了眨眼，“啥？” “你的‘接引云牌’。”闵子墨的声线平直，不带任何情绪。 苏陌一听脸都绿了，哼哼唧唧半天，拒绝道：“我十年才能分到一块儿，你说要就要了？” “不给！” 说完，他瞥了眼床上的顾谨之，像是想通了什么，表情从茫然转为惊愕。 “你要发展他？” “嗯。”闵子墨沉静点头。 苏陌顿时烦躁起来，“那你怎么不把自己的云牌给他？” 闵子墨的语调毫无波澜：“组织规矩，一人发牌，一人考察。我的母牌，没法联系我自己的子牌......苏陌，你忘了？” 苏陌下意识就想反驳，“那你让别......” 话说到一半，他猛地瞪圆了眼睛，跟第一天认识闵子墨似的。 “你不会......想作弊吧？” “用我的云牌定位，然后你这个‘三坛海会大神’直接给他开后门？” “你这么干，不怕被‘天尊’他们知道？” 苏陌又指了指昏迷不醒的顾谨之。 “再说了，他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邀请？” 闵子墨依旧伸着手，神情没有丝毫动摇，“这些，你不用管，把云牌给我。” “还是说，你有自己想发展的新人？” 苏陌一口气憋在胸口，脸涨得通红。 最后，他还是极不情愿地把手伸进那个绣有太极阴阳图的布袋子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枚扇形白玉牌，拍进闵子墨手里。 “算你狠！我当初真不该在你面前暴露身份......” ...... 闵子墨接过玉牌，捏在手里审视片刻。 随即，他小心地抬起枕头一角，将玉牌塞了进去。 “好了，走了。” 做完这一切，闵子墨率先起身，走向门口。 苏陌连忙跟上，嘴里还在小声嘟囔：“来了就干坐着，一句话不说，跟个深闺怨妇似的。” 闵子墨的耳朵动了动，脚步猛然顿住。 他转过身，冷冷地看向苏陌。 苏陌吓得后退了半步，压低声音警告：“我跟你说啊小哪吒，按辈分，我可是你师伯祖！” 闵子墨凉凉地开口：“一个空头神位、没有传承，就得了张残缺丹方的师伯祖？” 他顿了顿，“苏陌，那丹方你研究明白了？” “观天镜有给你什么提示吗？” 苏陌的脸色顿时僵住，支支吾吾：“这......这个嘛，丹道博大精深，我正在潜心钻研......” 闵子墨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走。 到了外间，他找到今天守着顾谨之的顾谨文。 “谨文，我给你哥留了一枚能滋养神魂的玉牌，别让人动它，也别弄丢了。” 顾谨文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谢谢闵哥，太感谢了！” “你放心，我一定看好，谁也不让动！” 闵子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对陷入自闭的苏陌招了招手，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病房。 ----------------- 深夜。 病房内一片静谧，只有监护仪器发出单调规律的轻响。 透明的输液管中，维持生命的液体缓缓注入顾谨之体内。 蓦地，一抹常人无法窥见的青色光华如水波荡漾，刹那间，便将整间病房淹没。 ...... 同一时间，帝都调查局的单人宿舍里。 闵子墨盘膝而坐，手中捏着一枚同样的白玉云牌，周身青光笼罩，呼吸变得绵长悠远。 ...... 顾谨之“睁开”了眼。 视线中，是无边无际的洁白云海，是澄澈清透的碧蓝苍穹。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光了？ 仿佛有风拂过他的“身体”，带来一种久违的、轻柔的触感。 他尝试活动，发现整个人轻飘飘的，动作格外迟缓。 但他并不在意，至少，能动了。 还不等他细细体悟这一切，前方的云雾倏然向两侧分开。 一位白玉敷面，身穿亮银甲，手持火尖枪，脚踏风火轮的神将，径直落在了他的面前。 ...... 顾谨之凝视着他，只一瞬，便笃定地开口：“闵子墨？” 话一出口，他才发觉，自己发出的竟是一道陌生的，辨不清男女老幼的奇怪声音。 他低下头，观察自身。 和对面“有血有肉”的神将不同，此刻的他，是由白云构成的模糊人形。 虽看不到自己的脸，但顾谨之觉得，他的脑袋，应该与身体没什么区别。 【这是一种保护吗？】 他想起了白天隐约听到的对话。 【组织规矩，一人发牌，一人考察。】 这么说，正常情况下，发牌的人，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推荐的新人是否通过。 【如此保护成员身份，看来，这个组织应当比较松散，是用来互通有无，或者......达成某种共同目的的团体。】 【加入一下，倒也无妨。】 他思绪万千，其实只过了一瞬。 对面的神将听到他的询问，发出一声很轻的笑。 “你果然还有意识，江夫君。” 这个熟悉的，带着调侃的称呼，让顾谨之的所有思绪瞬间凝固。 下一刻，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郁、失落与剧痛，轰然将他淹没。 构成他身体的洁白云雾猛烈翻滚起来，颜色迅速变得暗淡。 边缘处甚至有云气在不断逸散，整个人形都变得不稳定。 “......” 意识到什么的闵子墨，能理解顾谨之的痛苦。 因此，他并未出言打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 过了许久，顾谨之那濒临溃散的“身体”才重新稳固。 他从“口”中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字。 “她......还好吗？” 闵子墨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感知了一番，沉声道：“时间到了，等下再说。” 顾谨之微微愕然。 却见，闵子墨手中火尖枪轻轻一点，枪尖径直抵住他的额心。 还不待他有所反应，刹那间青光大放。 四周无边无际的云海以两人为中心，轰然旋转。 几息的功夫，便化作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漩涡，倒卷着将他们彻底吞噬。 ...... 等翻腾的云雾散去，顾谨之愕然发觉，身体的迟缓感消失了，熟悉的、活着的感觉传来。 他再度查看自身。 此时，他穿着一身仿佛由云雾织就的雪白仙衣，四肢躯干也变得有血有肉，唯独脸上，多了一张白玉面具。 他伸出手，触摸面具，入手光滑温润，可面庞却能清晰地感知到手指的触感，怪异无比。 旁边的闵子墨没什么变化，但因为有了实体，顾谨之能清晰感知到他身上那股张扬凌厉的气质，与现实中的他，判若两人。 闵子墨见他适应了身体，一摆长枪，笑道：“欢迎成为‘天墟’的一员。” “天墟？” 顾谨之低语一句，直觉般抬起了头。 面前，一座残破坍塌的巨大门户立于云端，门楣上方的牌匾虽已碎裂，仍能依稀辨认出三个奇怪的字。 他不认得这种字体，却在第一眼，便隐约理解了它们的意思——南天门...... 穿过门户向远方眺望，是一片建立在云海之上的，更为庞大的宫殿群。 琼楼玉宇，仙宫神殿，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际。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衰败与死寂之中。 断裂的廊柱，坍塌的殿顶，破碎的白玉栏杆...... 这里，竟是一片云上的废墟。 ============ 感谢雾岛军司大佬赠送的“大神认证”，我对这个名特熟悉，好像从几十章开始就在支持作者菌了。 所以，特别为大佬加更一章。 还有，最近又进静默期啦，求大大们“为爱发电”资瓷一波。 第248章 凌霄 两人穿过天门，并肩踏上云桥。 “你不用担心江小姐，她现在过的很好。” 闵子墨的声线里带着些许羡慕。 “横扫战场，三阶无敌......哦，她还掌握了‘四时剑阵’，简直......简直......” 他连续说了两个“简直”，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内心的震撼。 最后，闵子墨放弃了，他叹息着道：“总之，她没什么危险。” “而且，我师父说，现在，连张家都在努力讨好她。” 之后几分钟，闵子墨又讲了些他所知道的，“江雪”在西疆的事情。 当讲到她乘坐的飞机刚一落地，就被五十二集团军的人直接拉走时，闵子墨惯于沉稳的语气，都变得轻快了些。 “当时厉师伯都要急疯了，我师父甚至想亲自去西疆找人。” “要不是当天晚上就搞清楚了她的情况，那天，得有十几个大宗师跑去找我师伯算账。” ...... 顾谨之认真听着，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此时，他脑中全是“江雪”的一颦一笑，心里也跟着泛起暖意。 等闵子墨说完，他轻轻点头，“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 闵子墨摇头失笑，“客气了，你家里人，还有曾义他们，肯定也会说给你听。” “你还有意识，这些事，大抵也是清楚的。” 顾谨之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我爸妈最近很忙，谨文谨仪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曾义的话，太跳脱，他说的，都不是我想听的。” 闵子墨好奇：“他都说了什么？” 顾谨之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说他嫂子在竞技场上大杀四方，唱的歌也好听到爆什么的......有用的信息，一样没有......” 闵子墨想了想曾义的性格，了然点头。 正事儿上，确实不能指望那个红色鸡冠头。 了解完“江雪”的近况，心下稍安的顾谨之迅速抽离感性，让理性重新回归。 他本想拜托闵子墨，查一查安河武大今年的新生里，有没有李“wei（一声）”这个人。 有些事情，有些人，他不愿让旁人知晓太多。 现在，他只想立刻醒过来，不想再如废人一般，躺在病床上。 望着前方渐行渐近的仙宫废墟，顾谨之带着期望发问：“我听你对谨文说，那个‘云牌’，可以滋养神魂？” 闵子墨：“骗他的。” 顾谨之莞尔，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动，“那这里呢，有没有能让我醒过来的机缘？” 闵子墨摇头，“不知道。” “不知？”顾谨之侧头看他，玉面下的双眸透出探究。 闵子墨坦然回望，“确实不知道。” “我也刚刚从预备成员转正，加入组织不过两年。” 顾谨之轻轻颔首，视线转回前方的仙宫，“为什么要邀请我？” 闵子墨诚恳道：“因为，我觉得，这里可以让你变强！” 顾谨之深吸一口气，“闵......” 他唤到一半，忍不住打量闵子墨的玉面和战甲，“在这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规矩？比如，特殊的称呼？” “苏陌好像，叫你......小哪吒？” 闵子墨稍感意外，却肯定回答，“确实有。在这里，你应该叫我‘三坛海会大神’，或者‘哪吒’。” 顾谨之咀嚼着这个名字，续上了刚刚的问题，“那么，哪吒，能不能给我介绍下‘天墟’？” 听到这个称呼，闵子墨似乎有些愉悦，忍不住耍了个枪花。 “大概三十多年前，‘天尊’无意中发现了这处遗迹，以及残留在这里的大量传承。” “为了不浪费这些传承，也为了增强人类的力量和底蕴，以天尊为首的最初几位传承者，共同成立了‘天墟’。” 顾谨之疑惑：“‘天尊’是谁，组织首领？还有，他们为什么不独吞这些传承？” 闵子墨依次回答：“‘天尊’的神位全称是‘元始天尊’，也是‘天墟’的首领。” “具体身份，我不清楚。” “但我猜测，他应当是五位用剑武仙中的其中一位。” “当然，也不排除他掩饰了自己的主修兵器。” “至于传承......”闵子墨指了指自己，“每个传承，都对应一个神位。” “比如，我的神位是‘三坛海会大神’。” “继承了神位后，我便无法再与其他传承产生共鸣了。” “无论实力多强，一个人，有且只能拥有一个神位，自然不存在独吞一说。” 顾谨之了然点头，接着发问：“接受传承有什么好处？” 顿了顿，他补充，“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闵子墨却没有隐瞒，“我获得了一套名为‘三头六臂’的完整秘法，还有一些残缺的心法和战法。” “只是，这门秘法要等到宗师之后才能勉强修炼。” “至于心法和战法，太过残缺，只能作为参考，弥补自身不足。” 顾谨之微愣，没想到闵子墨如此坦诚。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询问这类问题。 “那，组织的规矩，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闵子墨想了想，道：“除了不要主动探查其他成员的真实身份，别的也没什么。” “哦，对了，每年底，会有一次全体成员聚会，没什么事儿的都要来。” 两人边走边说，已然沿着中轴主干道，步入了天宫殿宇之间。 顾谨之又问：“你刚才说的转正，是什么意思？” 闵子墨笑道：“得到神位后，你会自动成为组织的预备成员。” “想要转正，必须接受一到三年的考察，得到至少三名正式成员的认可，或者为组织做出某些贡献。” 顾谨之一边听，一边环视云路两旁破败的宫殿废墟。 隔得近了，他才察觉到，这里的毁坏，并非是由时间流逝造成的。 他看到一根巨柱从中断裂，断口平滑如镜，仿佛被某种绝世利器一击斩断。 他看到不远处一座琉璃大殿，半边化作了凝固的琉璃状物质，像是高温烧灼后的遗留。 类似的景象，简直比比皆是。 不过，顾谨之暂时没兴趣探寻其中的秘密。 之后的一段路，他又询问了不少问题。 比如，预备成员和正式成员在权限、资源和信息上的具体差异。 比如，组织的具体福利和成员的义务。 比如...... 不知不觉间，两人沿着天宫的中轴线，走到了一座无比宏伟的大殿之前。 顾谨之抬起头，凝视着殿门正上方残破的、巨大的匾额。 它的下半部分已然消失不见，只能从遗留的小半边，勉强辨认出“凌霄”二字。 看到这两个字的一刹那，他的思绪一滞，大脑瞬间空白，莫名的震撼感涌上心头。 【凌霄......】 就在他沉浸于这份震撼中时，闵子墨愕然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怎么会是这里？” 顾谨之刹那回神，却仍感心悸，“这里怎么了？” 闵子墨默然片刻，这才缓缓开口： “我刚才看似与你并肩，其实隐隐落后了一丝，就是任由你随便走。” “第一次进天墟的新人，都会受到适合自己的神位吸引，不知不觉地走到旁边。” 说完，他指了指大殿： “不少前辈看到这座大殿，刻意走过来，想得到它......但......都失败了。” 顾谨之沉默良久，忍不住问：“是什么神位？” 闵子墨的声音变得极为凝重： “玉皇大帝。” ...... 第249章 间幕 铅云之上，八角云亭。 李归堂捏着茶杯，望着百多米开外，背身独坐的雄壮身影，不明所以地问云横：“他怎么了？” 云横莞尔，“被打击到了呗。” 李归堂想到前两天发生的事情，了然点头。 别说张鹿野，连他都有点被打击到了。 那可是张家《金刚体》啊！ 修炼难度出了名的大，练成之后，防御力也是出了名的强。 张家人各个都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挨揍能力一绝，靠的就是这门战法的加持。 而且听说，金刚体从入门开始，每次跨越境界，都需要特殊的资源辅助...... 自从张鹤鸣的父亲一把大刀立足西疆，到现在，张家传承两百年，能把《金刚体》练到圆满境界的，好像就小鹿的老爹一人吧？ 何况，李归堂跟张鹤鸣是交过手的。 虽然都是圆满，但在感知上，张鹤鸣的金刚体，好像比小丫头的水平，还差着一大截。 反正李归堂无法理解李薇是怎么用一下午的时间，把这么一门绝顶防御战法给“练”圆满的。 牙疼了好一会儿，李归堂倏地看向云横，饶有兴趣的开口，“云横，要不要把小丫头捉来查探一番？” 云横抿了口茶，冷笑，“李大局长，不用试探我......” 似是在回味着什么，云横舒服的眯了眯眼，道：“我儿子太苦了啊，这么一艘破船，还要他裱裱糊糊。” “我巴不得小丫头成长起来，也能帮他分担下压力，最好啊......” 云横笑得见牙不见眼，“比云生还强！” 他看向李归堂，求证道：“你说，我从现在好好亲近培养小丫头，等她成了武仙，是向着我啊，还是向着云生啊？” 李归堂被云横看破，也不脸红，甚至认真思考起他的问题。 琢磨了一霎，他揶揄道：“你悠着点，别小丫头还没成武仙，你先被云生打死了。” 云横不明所以，“他打我做什么？” 李归堂手指虚点。 在那个方向，在北部扇区，在支援军团的驻地广场上，李薇正一手持剑、一手握刀，指导支援军团的三阶们演练战法呢。 她的身姿窈窕，容貌迭丽，一颦一笑，不知觉间便能吸引无数的目光。 “我怕云生会以为，你又想给他找小妈了。” 云横脸一垮，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挽尊，“我去年还认识了个红颜知己，也没见云生如何......” 李归堂冷嗤，“那些女子，只可能是你的红颜知己。” “小丫头嘛......” 李归堂不再多说，但云横的小圆脸已然有些发青了。 看来，为了自己的晚节，培养“江雪”的时候，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两人又各自喝了会儿茶，李归堂讲起正事儿，“深渊那边，又来‘人’了，我感觉，应当不逊于‘鬼君’。” 云横收拾好心情，点头道：“预料之中，祂们不会允许我们收复通道的。” 李归堂蹙眉，“你就这么急？东溟的梁观岳和西疆的马思蕊，都快证道了。” “等等的话，十年内，或许还能再出两位武仙。” “而且......小丫头如果成为武仙，凭借四时剑阵，一人就能牵制对方四位顶级存在！” 云横摇头，“别说再多两位，就算再多十位，也没用？” “这......” 轰！ 李归堂一挥手，玄黑如墨的、带着无尽杀伐之意的气机倏地扩散开来，将八角亭内外彻底隔绝。 李归堂肃容，“云生发现了什么？” 云横：“前阵子，他跟我说，血海中的几个九阶，莫名其妙投了永夜......悲苦这一脉，可能要向永夜一脉妥协了......” “到时候，西疆就要承受两位九阶之上，外加至少二十位普通九阶的压力了。” “不趁着祂们彻底合流前封死这个口子，我担心......” “虽然，深渊大能们，似乎并不急于入侵我们。” “但，我不想把存亡，寄托于敌人的所谓‘仁慈’上！” ...... 李归堂深邃的鹰眸暗了暗，双拳攥紧，陷入沉默。 ----------------- 白云如故，庭院如旧。 一位身着银亮道袍，头戴紫金冠，腰系蟒带，白玉敷面的英武男子盘膝坐于蒲团。 他看着对面头戴七星宝冠，身披九色彩衣的“玄女”，庄重一礼，道：“姑姑。” “找我什么事？” “玄女”微微颔首，威严问道。 男子一拱手，开门见山道：“我来向您讨要一枚‘接引云牌’。” “玄女”凤眼微眯，审视着自己的侄子。 “做什么？” 男子语气平静，毫无波澜，“我想邀请‘小菩萨’江雪加入组织。” “玄女”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行。” “为什么？”男子微愕。 “玄女”沉声解释，“她蹿升的速度太快，太扎眼！” “让她加入，容易暴露组织的存在。” “你知道的，咱们是隐秘组织。” 男子并未退缩，反而坐得更直了些。 “姑姑，您忘了天墟成立的宗旨了吗？” “汇集天骄，传承力量，增强人族底蕴，共同对抗深渊。”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江雪的天赋，您恐怕比我看得还清楚。” “她若能加入‘天墟’，所得神位，必然惊人！” “到时，有了神话传承加持，她证道武仙的时间必然大大缩短。” “凭借江家‘四时剑阵’，她一人，便可视作四位武仙！还是‘天尊’那样的武仙至强！” “姑姑，为了所谓的隐秘，您就要放弃这样一位，拥有改变战局能力的人吗？” ...... “玄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身为昆仑武大校长，也曾多次坐镇前线和裂隙。 人类的压力到底有多大，她比绝大多数人都清楚。 她也渴盼着，人类一方，能够出现扭转乾坤的力量。 说实话，侄子的话，有些说服她了。 暴露的风险，只是她的担忧。 可“江雪”的天赋，却是板上钉钉的。 许久，她长长吐出口浊气，正要答应。 但紧接着，她又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你想邀请她，把自己的云牌交给她便是。” “为什么......” 她的脑中，一道电光闪过。 继而，惊愕地看向侄子。 “你......不会是想帮她走后门吧？” 英武男子脖子一缩，讷讷不言。 ========== 前面天尊那儿写错了，是元始天尊，已经改了。 第250章 弟兄们 9月11日晚，7点整。 北部扇区，北-03号隧道入口。 按照作战计划，所有参与反攻的部队，将提前十二小时进入指定的出发阵地。 庞大的钢铁洪流在夜幕下成群结队，有序前行。 华国支援军团的军卡车队也排列在其中，一辆接一辆地驶入灯火通明的穿山隧道。 他们周围，是更多、更庞大的北极联盟重型装备。 有步战车、有军卡、有工程车辆、还有名为“象棋-m”的重型机甲，等等等等。 无数穿着粗犷工业风动力外骨骼的士兵或沉默地坐在各型装备顶部，或挤在卡车车厢里。 他们的神情大多冷峻、专注，少部分活泼的正笑着与战友聊天打屁。 可他们的声音，却被无数引擎的低沉轰鸣所淹没。 距离隧道入口两百多米的战备公路边，一辆指挥越野车拐下铺装路面，停在了旷野之中。 李薇在副驾驶位按下了车窗，探出脑袋，看着车外静默肃立的马报国。 她脸上挂着笑，嘻嘻地问：“马老师还有什么吩咐？” 马报国紧抿着薄唇，神情里混杂着无语和无奈。 这么个大宝贝儿，打不得骂不得，这几天一度叫他非常头疼。 可又能怎么办呢？ 谁叫“江雪”是他认定的，未来的人类希望呢？ 只能纵容一点点，姑息一点点了。 当然，他马报国也是个体面人，不可能任由李薇胡乱调侃的。 “我说过，在部队里，要称职务！” “还有，不要随便给别人编一些奇奇怪怪的外号！” 李薇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您有事儿说事儿，我的事情多，我要把精力放在刷......咳咳，放在国际主义事业上！” 马报国揉了揉太阳穴，决定摆烂。 他放弃了对于称呼的纠缠，沉声吩咐。 “我不担心你在下三阶战场上的安全。” “但，我要提醒你一件事。” 李薇的神情稍稍郑重了些。 “您说。” 马报国指了指地面。 “中三阶的战斗就在脚下，小心‘余波’。” 李薇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不是说中阶不能参与低阶的战场吗？” 马报国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又想揉太阳穴了。 他克制住了这个冲动，加重了语气。 “所以我说，是余波，懂不懂？！” 满脑子都是“小海胆”的李薇当即回了神，有点咋舌。 “这么阴的嘛......” “那，马老师，该怎么防备啊？” 马报国严肃道：“不要远离大部队，不要深入迷雾，就没事儿，听清楚没有？！” “yes，sir！” 李薇抬起胳膊，两根手指随意往额角一搭，标准的白头鹰恶搞敬礼方式。 马报国深吸一口气，用命令的口吻道：“别不当回事儿，这是命令！” 这回，李薇收了笑容，郑重敬礼。 可惜，她的正经只维持了两三秒。 放下手的一瞬间，她又冲马报国伸出大拇指，一龇牙，洁白的贝齿好像在发光。 “放心，马老师，我这人一向很稳！”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支援军团车队即将全部驶过的报告。 李薇冲马报国挥了挥手，接着催促司机。 “走了走了！” 嗡——！ 引擎发出一阵轰鸣，猛地提速，追上了前面一辆军卡，跟着车流，一头钻进了深邃的隧道。 ----------------- 华国支援军团的出发阵地相当靠后，位置在北部扇区山体要塞群的正下方。 出了北-03号隧道，车队还要折返着爬上一段崎岖的山麓。 阵地最前沿，距离灰雾边缘也足有四五公里。 中间，隔着北极联盟两个集团军的庞大兵力...... 早上七点多，天色刚蒙蒙亮。 李薇穿上了那套金闪闪的将军轻铠，站在了阵地前沿的制高点上。 她举着一副很高级的军用望远镜，似模似样地观察着整条战线。 这一看，她才发觉，自己吃了看不懂军用地图的大亏。 十天前，北极联盟第一次反攻时，他们只是丢了两组，共六座龙牙堡。 可这会儿从半山腰往下看，灰黑的迷雾几乎遮蔽了整个北部扇区。 除了靠近山脚的一排多组龙牙堡外，深入盆地内部的两排，已经全数失陷。 如一座缥缈巨山的灰雾沿着失陷的堡群一路向北延伸，在整个防线上形成了一个宽度达到二三十公里的巨大“凸起”。 直到此时，李薇才知道，作战会议时，他们为什么要用东侧堡“群”，和西侧堡“群”来形容两个战略目标。 而且，还要用集团军级的进攻，在战场上进行迂回。 面对如此严峻的局势...... 李薇深吸了口气，绷着嘴角，沉稳点头，配上战甲上的金星，还真有几分名将风范。 但她心里想的却是...... 【形势危急好啊，要是顺风顺水，那还需要我这个‘主角’出场力挽狂澜吗？】 【就是要早打，大打，打核......咳咳，总之，今天这波经验是稳了！】 跟在她身后一同观察战场形势的十名大队长，也学着李薇的样子，一边严肃点头，一边紧紧绷着嘴角。 甭管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反正，跟“将军”保持步调一致，总归是没错的。 李薇这些天在支援军团驻地里闲着没事，干脆把华国军方的刀、剑、盾、枪四大普及型战法学了个遍。 然后，她豪掷了四万精粹，将这些战法全部“学”到了大成境界。 接着，她又将系统赋予她的完美领悟，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支援军团的千余名军武者。 授业之恩，再加上先前在竞技场暴打小朋友积攒下来的人气。 如今，在整个支援军团内部，李薇的威望已然超过了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马报国，甚至隐隐形成了一种近乎狂热的个人崇拜。 马报国为此还专门提醒过李薇，让她悠着点儿，在华国军中，搞个人崇拜是大忌。 李薇却只图个念头通达，旁人怎么想，她才懒得去管。 再说了，接受了娘娘的恩情，难道不该还吗？ 就算不还，娘娘的命令，是不是得严格执行啊？ 比如现在，她有命令了...... 李薇看了眼军用腕表，距离反击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她转过身，十名大队长见她有了动作，立即立正肃立，腰板挺得笔直，双手贴着裤缝，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李薇清了清嗓子。 “给弟兄们带句话，党国......咳咳！” 她脸上一红，赶紧改口。 “我的意思是，打起来后都机灵点儿，别动不动就拼命。” “要学会动脑子，知不知道！？” “最要紧的一点就是，我冲的时候，弟兄们千万别跟着！！！” 众大队长：？？？ 第251章 录播 九月十二日，早上八点整。 北极联盟的第二次反攻准时发起。 山峦震动，大地轰鸣。 单是炮火准备，就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李薇站在半山腰，举着望远镜，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这场盛大的“烟火”表演。 数不清的炮弹与火箭弹拖着尾焰，撕裂长空，一头扎进那片如山似海的灰雾之中。 爆炸的火光连绵不绝，将浓厚的雾气搅得支离破碎，翻涌不休，露出其下黑色的土地与更多蠕动的阴影。 她有些惊奇地发觉，北极联盟的火力打击，似乎刻意避开了沦陷区内的各个龙牙堡。 这一发现，更令她坚信，这些堡垒的作用，绝不仅仅是火力支撑点那么简单。 可是，火力打击如此束手束脚，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吗？ 她的担忧，在地面部队的进攻展开后，得到了印证。 上午九点，以数千名骑士团的“铁罐头“们为先锋，常规部队配合火力支援。 在不足十公里宽的战线上，北极联盟发动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可惜，渊怪的数量实在太多。 战线始终处于僵持状态。 北极联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到上午十点半，战线推进了还不到一公里。 站在前沿观战的李薇，神情也由最初看到无穷无尽“小海胆”的兴奋喜悦，变得严肃沉默起来。 她咬了咬银牙，从战术腰包里掏出马报国给她的通讯器，直接拨了过去。 刚一接通，李薇便焦急开口。 “马老师，你在不在司令部？” 马报国那边很嘈杂，他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十几秒，似乎换了个安静地方。 “我在，什么事？” 李薇一手举着望远镜，一手举着通讯器。 “马老师，我看北极联盟快不行了，正面进攻打不上去，钳形攻势也切不进去。” “左翼打迂回的那个重装师还被‘小海胆’的侧击偷了一手，伤亡差不多过半了。” 她咬了咬下唇，纠结一瞬，提议道：“您跟雷老爷说说，让我上去砍一波呗？” “就我自己哈，别让支援军团跟我一块儿上，太碍事儿......” 马报国那边琢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雷老爷”是谁...... 他深呼吸，他攥紧拳，他忍了...... “你有信心破局？” duang！duang！duang！ 李薇猛拍胸甲正中的金星。 “妥妥的！” 马报国：“好！你等我通知，得到命令前，不准擅作主张！” 李薇当即立正。 “是！” 挂断通讯，她也没心思继续观察战场了。 整个人就在阵地前沿的土坡上走来走去，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还时不时看一眼手里的通讯器。 二十多分钟后，通讯器一震，李薇秒接。 “雷老爷怎么说？”她劈头盖脸地问。 马报国有些无奈的声音传来。 “让你原地待命，不得轻举妄动。” 李薇默了一瞬，然后炸了。 “不是，他们都打成这鸟样了，还让我原地待命？” “前几天会议上吹得天花乱坠，好像各个都是王者一样，结果一上场，全尼玛黑铁青铜！” “我就想问，雷老爷怎么想的？难道死的那些人，不是他北极联盟的士兵？” 这次，马报国沉默了十来秒，才道：“你也要体谅雷布尼科夫大将......你的身份，毕竟不一样，如果有个闪失，北极联盟不好同华国交代。” “而且，他本人也会承担巨大的责任和压力......” 李薇烦躁地抓了抓脑袋，又是这样！ 天骄的名头，真累人！ “那我什么时候能上？”她问。 “你耐心等等，我会尽量帮你争取的。” “记得，千万不要擅自行动，咱们是出境作战，代表的，是华国军人的形象！” 李薇不情不愿地回道：“行，那你快点儿。” 一个半小时后，中午十二点。 前方交战正酣，她的阵地上却已经开始分发午餐了。 李薇喝完最后一口肉罐头杂烩汤，把面包塞进嘴里，咕哝着抱怨。 “雷总司令胆小如鼠，如按我的意思办，早把失陷的龙牙堡夺回来了！” “何至于如此损兵折将，磨磨蹭蹭了四个小时？” 站在她身旁的第一大队大队长，兼前线副总指挥严华上校接过李薇空掉的饭盒，随声附和。 “将军高见！” “哼！”李薇冷哼一声，重新举起望远镜。 恰好看到，正面战场上，又一批“铁罐头”丢盔弃甲地撤了下来，人数比刚刚发起进攻时少了两三成。 “他妈个批的。” “咳咳！” 李薇刚骂出这么一句，背后忽地传来一阵清脆的咳嗽声。 她回头一看，只见后方战壕边缘，探出一个漂亮的脑袋。 看长相，正是先前在竞技场想要采访她的美女记者。 “你怎么来了？”李薇下意识询问。 李佳琪利索地跳出战壕，几步来到李薇身边，有些兴奋地问：“江少校......” 话音未落，她的视线就凝固在了李薇胸前那颗闪闪发亮的金星上，精致的脸上写满了愕然。 “少将？！” 她的音调倏地拔高几分，满是难以置信。 李薇当即挺了挺胸脯，清了清嗓子，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而在她看不到的直播画面上，弹幕彻底炸了。 【卧槽！少将？！小菩萨不是前两天还是少校吗？这晋升速度坐火箭了？】 【我就喜欢小菩萨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太真实了！】 【今年最接地气的网络名人，非小菩萨莫属。】 【前面的，什么叫小人得志，这叫实至名归好吧！小菩萨值得！】 【小菩萨说脏话都好可爱！】 【完了完了，老婆成了军中大佬，以后更不好追了。】 【↑，喝酒的时候至少点盘花生米。】 【小菩萨腰上挂着的蝴蝶结好可爱。】 【那叫平安扣，sx！】 【韩罗的事儿好像不了了之了，小菩萨知道吗？】 ...... 还好，李佳琪到底是专业记者，很快压下内心的震动。 而震惊过后，就是兴奋！ 她用那富有感染力的播音腔开口：“能在前线再次见到您，我感到非常荣幸和惊讶。” “请问江少将，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您来到这里，来到最前线，加入这场反击战的呢？” 李薇望着远方无穷无尽的渊怪，悠然向往道：“主要是怀念了......我跟你说，‘小海胆’们特别的可......” 话说了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视线落在了李佳琪胸前挂着的袖珍摄像机上。 嘴角微微一抽，李薇杏眼忽闪忽闪的，试探着问：“直播还是录播？” 李佳琪眼珠子一转，诚恳回答，“录播！” 第252章 手令 一听是录播，李薇松了口气。 刚刚嘴瓢差点说了实话，还有那句脏话......她决定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看向李佳琪，李薇对着战壕嘟了嘟嘴。 李佳琪略感茫然，“江少将，您这是？” 李薇不得已，只能明示，“您再重新拍一回，咱也重新亮个相，还有，刚刚那段能不能掐掉？” 李佳琪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 她看着李薇稚嫩惊艳的脸庞，倏地微微一笑，比了个ok的手势，迅速退回战壕。 李薇当即神色一正，右手举着望远镜，左手负在身后，挺直腰杆，轻微踮起脚尖，金甲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她昂首望向远方的战场，下颌微抬，眯起眼睛，露出一副深谋远虑的表情。 弹幕： 【小菩萨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佳琪女神的套路。】 【小菩萨装模作样的姿态好可爱口牙！】 【哈哈哈，这个pose摆得，有点尬啊。】 【佳琪：是录播。】 【完了，我好像更喜欢她了怎么办？】 ...... 战壕内，李佳琪憋着笑问，“江少将，可以了吗？” “稍等！”李薇勾了勾手，“严华，你看看这个姿势怎么样，要不要打打光？” 严华观察了几秒，竖起大拇指，“将军，没问题，现在就很帅！” “噢啦，”李薇肃穆道：“李大记者，开始吧。” ...... 【快快，一定要把小菩萨拍的漂亮点。】 【两版我都保存了。】 【+1】 【世界名画《小菩萨在装逼》】 ...... 李佳琪压着唇角，双手刻意捏着袖珍摄像机，摆出一副认真拍摄的样子。 李薇则时而皱眉凝思，时而轻轻颔首，偶尔还会调整一下望远镜的角度。 她身后，支援军团的将士们纷纷捂嘴憋笑，有的甚至扭过脸去，生怕被“将军”发现。 可，就在这时...... 李薇调整望远镜时，倏地看到，盆地的最中心，那如巨山般耸立的灰雾，毫无征兆地向四周“炸开”！ 【这？】 李薇再也顾不得装模作样了。 她猛地放下望远镜，愕然望向被群山环绕的盆地中心。 一道肉眼可见的、环形的纯白气墙，正以摧枯拉朽之势，疯狂扫荡着沿途的一切！ 波峰所过之处，灰黑的浓雾被瞬间撕裂、碾碎！ 眨眼间便露出了下方漆黑的大地，以及数也数不清的，正向北方涌来的渊怪！ ...... 那气墙的速度快到极致，眨眼功夫，就已到了山脚。 “艹......”李薇低喃，继而运足气血高呼，“卧倒——！” 话音未落，阵地上所有的军武者，如同条件反射，齐刷刷地消失在战壕里。 李薇也想往战壕里扑，却见到李佳琪没反应过来般，依然举着摄像机，傻愣愣地呆在原地。 她嘴角一抽，顺势伸出胳膊，揽过美人记者纤细的腰肢，带着她一同滚入战壕。 几乎同时，恐怖的冲击波紧随而至。 轰——！ 世界瞬间失去了声音。 李薇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头顶扫过，整个大地都在剧烈地颤抖。 战壕的泥土簌簌落下，几处合金加固板被瞬间吹飞，狂烈的气流令呼吸都变得困难。 直到十几秒后，周围才恢复了安静。 李薇从两团惊人的柔软中抬起脑袋，抹了把脸上的灰。 扫了眼一片狼藉的战壕，以及前后左右不少“土人”，她起身的同时也把李佳琪扯了起来。 “弟兄们！有受伤的吗——！？”她脆生生的嗓音传遍了出发阵地。 “报告将军！没事！” ...... “二大队没事！” ...... “五大队完好！” ...... 阵地四处传来回应，无人受伤。 李薇这才松了口气，又看向李佳琪。 “大记者，你没事儿吧？” 没想到，李佳琪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摆弄起了胸前的摄像机。 “怎么了？”李薇问。 李佳琪灰扑扑的小脸一苦，“好像摔坏了。” 接着，她又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这可是军工品啊？” 说着，她竟然试图当场拆开外壳研究一下内部构造。 李薇松了口气，人没事儿就行。 她不再管李佳琪，而是探出脑袋，看向前方战场。 “冲击波”扫过后，战场已是一片狼藉。 北极联盟先前还算有序严整的进攻序列，这会儿已变得乱七八糟。 很多临时工事被移平，重型装备东倒西歪。 李薇甚至在下方山麓上，看到几十具身着外骨骼的扭曲“人形”...... 大概，是刚刚被吹过来的。 【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儿？北极联盟往战场上丢核弹了？】 【不会啊，没看到核爆的火球啊......】 【而且真丢核弹，他们自己哪能这么狼狈？】 【嘶——！不会是通道那边的武仙打起来了吧？】 她正琢磨着，忽然有个上尉跑到她身边，敬礼后报告：“将军！咱们的通讯设备......不，是所有的电子设备，全坏了！” “哈？”李薇一愣，“能修吗？” 上尉道：“正在尝试修复。” 李薇挠了挠脑袋，如今的情形，叫她有点麻爪，“那就快去修！” 等上尉走后，她又一次跳出战壕，举着望远镜观察前线。 因为大量重装备的损坏，北极联盟进攻部队的火力变得稀疏。 若非冲击波也不分敌我的扫荡了大量渊怪，这会儿，前线估计已经要崩溃了。 但，相比于人类方的恢复速度。 趁着灰雾重新覆盖过来的间隙，李薇看到，更多的“黑潮”正从盆地中心蔓延过来。 她有点急了，忍不住掏出通讯器试了试。 可惜，没有反应。 这时，同样灰头土脸的几个大队长，在严华的带领下凑了过来。 他们显然也看出，局势不太妙了。 严华郑重道：“将军，不能再等了，咱们得接应一下他们，否则就是大溃败了！” “是啊将军，下命令吧！” “将军，下命令吧！” ...... 李薇咬着后槽牙，不太想因自己的一时冲动，把华国这一千来号精英葬送在这里。 说实话，就现在的战场局势，她觉得，支援军团投入进去，也炸不起什么水花，还不如她自己上。 犹豫间，她倏地发现，李佳琪还在那摆弄摄像机。 “别弄了！现在情况不妙，你先撤到山外面去！”她命令道。 李佳琪抬起头，“我不走，我要记录这一切。” “别闹了，真的很危险。” “江少将，我是战地记者，这是我的职责。” 李薇无奈，直接招手叫来两名军武者，“你们俩，把她送到外面去。” “是！” 两名军武者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架起李佳琪就往后方走。 李佳琪一边挣扎一边喊：“我要求新闻自由，放开我！” “公众有知情权！” “江......” 后面的话听不到了，也不知军武者对她做了什么...... 李薇嘴角抽了抽，再次看向一众请战的大队长，“接应的事儿，你们别冲动，看看情况再说。” “我这个人，一向求稳。” “你们要好好学习我的优秀品格。” 大队长们：“......” 敷衍完众人，李薇再次举起望远镜。 她看到，一台台“象棋-m”重型机甲和临时工事不断被“黑潮”吞没。 她看到，一位位“铁罐头”和普通士兵发起绝望的反冲锋...... 两三分钟后。 李薇一甩望远镜，怒道：“不能再犹豫了！” “你们守好阵地，等待司令部安排。” “我先上了！” 唰！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李薇整个人化作一道金光，眨眼间下了山，然后冲向了最危险的左翼。 十位大队长愣了半晌，继而面面相觑，总觉得脑子有点不太够用。 ...... 五分钟后。 一架直升机飞过支援军团出发阵地上空，投下一个带着降落伞的盒子。 严华接过打开，发现，其中是马报国亲手书写的，措辞严厉的亲笔书信。 “汝部见令即刻行动。” “以第一、四大队，进驻北-1-01堡群。” “以第二、六大队，进驻北-1-02堡群。” “以第三、五、七大队，进驻北-1-03堡群。” “以第八、九大队，前出接应友军部队后撤。” “第十大队，拖后部署于出发阵地，为总预备队。” “由江雪少将居中支援，不得擅离职守！” ...... 严华将书信传阅下去，脸色有点僵硬。 看着早已消失在视线中的金色小点儿，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完了......完了......” 第253章 圣光 寒霜要塞，北极联盟指挥中心。 电子屏幕全数黑屏，有线、无线通讯没有任何反应，就连连最基本的照明系统都在明暗交替中挣扎。 参谋军官和刚刚赶来的技术兵们，对着失灵的设备手忙脚乱，呵斥与争吵声令整个大厅嘈杂无比。 此时，雷布尼科夫大将却异常平静地坐在指挥席上，双手交叠置于膝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 两三分钟后，一位身着黑色神职长袍的中年人快步走到他身边，俯身附在老人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他轻轻点头，继而缓缓起身，拍了拍手。 啪啪！ 清脆的掌声令嘈杂声停了下来，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主位。 “九阶没有开战，只是一次‘空间震’，按先前演练过的应急预案处理。” 老人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轰！ 大厅中的军人们齐齐敬礼，随即迅速忙碌起来。 “基里连科，你过来，帮我统计下损坏设备的型号和数量！” “阿廖沙，别闲着，让直升机准备好，统计一结束，就让他们去后方仓库调备件。” “对对，多拿几份，不，全部拿过来，前线也需要这些！” “去看看雷神锤怎么样，挨个区域排查！” ...... 中低级军官们的精神振奋起来，甚至变得轻松而富有激情。 但，马报国等高级将领的脸色却依旧凝重。 三十年来，空间震总共发生过四次。 成因至今没有公论，但是，先前的“震动”很有规律，间隔普遍为六到七年。 可这一次，距离上次“震动”还不足三年。 至少，马报国觉得，规律被打破，或许不是什么好事儿。 只不过，此时所有人都无暇多想。 如何挽回战场的颓势，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雷布尼科夫首先看向马报国，脸上重新挂起微笑。 “马将军，感谢您刚刚果断而精准的指令。” “北极联盟将永远铭记这份友谊。” 马报国严肃地敬了个礼，声音沉稳。 “大将阁下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雷布尼科夫状似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视线转向其他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阖上双目，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寒凉，和蔼的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无需再自欺欺人了。”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坚硬，“我会为这次失败负全责。但是，在新的总司令到任前，你们还需要听从我的指挥。” 唰！ 所有将军一同挺直腰背，昂首等待命令。 “用直升机传令！” 雷布尼科夫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近卫第五集团军就地展开防御，在新的命令到达前，不许后退一步！” “其他部队，以护教骑士团为先导，有序向后方龙牙堡撤退！” “是！”将军们齐齐应声，接着迅速行动起来。 做完这一切，老人叹了口气，再度看向马报国，满是皱纹的脸上透出一丝忧虑。 “马将军，江少将的性格，我有所了解。” “你......务必约束好她。” “她的价值，远超一场战役的胜负。” 马报国：“......” 不是，他麾下这位大宝贝儿，到底是有多“臭名昭著”啊？ ----------------- 战线左翼，第17“北方铁砧”重装甲师临时防线，一座半边塌陷的拼装碉堡内。 哒哒哒哒——！ 马克西姆准尉双目通红，死死架着23毫米机关炮，发疯般向着铺天盖地的渊怪倾泻火力。 通红的炮管在高速射击中几乎要融化，一枚枚灼热弹壳叮当作响地弹出，在狭小的碉堡内堆积成山。 碉堡内外，还倒着三具尸体。 伊万被漆黑尖刺穿透脑袋，整个人被钉在碉堡内壁上，鲜血顺着墙面缓缓流淌。 谢尔盖为了保护他，胸口被撕烂，内脏洒了一地。 还有鲍里斯，那个胆小鬼，竟然冲到碉堡外面拉响集束手雷，跟绕后的渊怪同归于尽了。 这会儿，他只剩下了一地的残肢断臂。 马克西姆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机关炮的弹药已经见底了，或许下一秒，他就会被一拥而上的渊怪撕碎。 但他不在乎。 当谢尔盖为了救他，被撕烂胸腔时，马克西姆就不想活了。 刚转过这个念头...... 咔咔咔——！ 机关炮打空了。 马克西姆啐了口唾沫，随后好整以暇地从屁股后面掏出一串手榴弹。 嗖——！ 耳边忽有劲风呼啸。 他熟练的一个矮身，避开尖刺，滚进了一处死角。 嘭！ 一头直径三米多的“海胆”撞在了碉堡缺口处，探进来的几根尖刺泛起幽暗的光。 马克西姆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那是死亡的味道。 “去死吧！” 他又哭又笑，他狰狞嘶吼。 他刚要拉动串联在一起的手雷拉环。 蓦地！ 轰隆！ 一道璀璨金光从天而降！ 宛如神罚般，庞大的渊怪瞬间被撕成了碎片。 ...... 马克西姆愕然抬头，只见，碉堡缺口处，竟多了一位身披金色战甲的窈窕身影。 嘣嘣嘣——！ 一片尖刺袭来，密密麻麻的打在了她的身上。 马克西姆的惊呼声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预想中的血肉横飞并未出现。 那些足以穿透外骨骼以及轻型载具装甲的尖刺，竟全数被她体表的金光弹开。 他的神态倏地虔诚，他觉得，自己见到了“圣光”！ 然后...... “哇哈哈哈哈——！海胆小宝贝，你们的爸爸回来了！哇哈哈哈哈哈——！” 马克西姆：？？？ ----------------- 一台“象棋-m”重型机甲内，红色的应急警报灯时亮时灭，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不绝于耳。 指挥官德米特里一拳砸碎了紧急引爆装置的保护盖板，右手死死扳住那枚红色的旋钮。 他扭头望向自己的驾驶员和武器操作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驾驶员安东苦笑，“说了又怎样，连通讯都断了。” 武器操作员奥列格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听着机甲外壳被撕扯的呻吟，催促道：“炸吧，再不炸，我怕没机会了。” 德米特里沉重地点头，可就在拧动旋钮前，忽又想起了什么。 他手忙脚乱地从军服上衣的内兜里，掏出一张被压得有些褶皱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胖乎乎的栗色短发妇女，正搂着一位八九岁、有着日光般金发的可爱女孩。 德米特里拼命地亲吻起照片，口水沾上去也不在乎。 安东翻了个白眼，“老天，德米特里，你非要在这时候刺激我这个单身汉吗？” 三人对视一眼，随即，在这狭小、濒临毁灭的空间里，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癫狂，又带着解脱。 “公墓见，弟兄们。”德米特里收好照片，重新握住旋钮。 “公墓见。”x2 但，就在他准备发力的刹那，奥列格却突然伸手按住了他。 “等等！” 面对两名战友疑问的目光，奥列格指了指外面，压低了声音，“听，是不是没动静了？” 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驾驶舱内，只剩下设备故障的电流声和他们的心跳。 ...... 德米特里犹豫了几秒，他指着旋钮，对安东命令道：“你按住，我出去看看。” “如果我死了，立即引爆。” 安东郑重地点了点头。 德米特里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顶部的舱门。 随着“嘶”的一声轻响，他将舱盖推开一道缝隙。 可，映入眼帘的一幕，叫他彻底惊呆了。 他猛地推开舱门，整个人站了起来。 机甲的顶部，以及周围的地面上，数也数不清的“海胆”早已化作一地的烂肉。 而在更远方，几百米开外，一道耀眼的金光正在漆黑扭曲的渊怪群中横冲直撞。 所过之处，金光弥漫，剑气纵横。 ...... “啊......” 德米特里张大了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254章 安全 金光在渊怪群中闪烁，迅捷而致命。 李薇手持蝉翼软剑，手起剑落，手起剑落，手起剑落！ 一剑一个“小海胆”，干净利落。 偶尔将四把莲剑当做飞镖，全力一丢就是一串60米的糖葫芦。 尖啸嘈杂，汁液飞溅，好不热闹。 若是遇到那种堆了好几层楼那么高，团成了个小山的怪群。 她就更兴奋了。 只需一头撞进去，四时剑阵展开，剑气纵横，瞬间收割一大片。 至于渊怪的攻击...... 起初她还会躲一下，后来没注意吃了几下，她就发现了...... 它们软弱的攻击，连《金刚体》的外层护体金光都无法动摇，更别说内里的肉身加成了。 无非战斗时多支付一笔气血，用于护体战法的消耗。 她为了做到心里有数，刻意一头冲入怪群，任由“小海胆”攻击。 这种情况，也就让她每秒钟多消耗40-50点气血...... 跟一秒烧掉5000点的四时剑阵相比，洒洒水啦。 可这砍着砍着，李薇就嫌效率低了。 下三阶武者气血无法外放，她剑速虽快，能做到一秒十几个小朋友。 可与铺天盖地的渊怪海相比，这速度，等于没速度。 而四时剑阵的问题也很多。 首先，布阵有两三秒的前摇，不够爽利。 其次，布阵之后她无法移动，清空了一片区域，周围短时间内怪物就会变得稀疏。 而且渊怪也不是傻子，它们会下意识规避风险。 剑阵本身似乎带着某种威慑，渊怪在没有明确目标的情况下，往往会绕着剑阵的边缘走。 为了解决每分钟只能刷三五万点这种，效率特别低下的问题，李薇可谓是绞尽脑汁。 终于，她发现了华点...... 那就是...... 这些“小海胆”的防御力，对她而言，根本用不着什么战技加持，随手一击就能破开。 ...... 于是，砍着砍着，李薇的画风变了。 她不晓得从哪捡了两把北极联盟护教骑士们使用的双手大斧，然后...... “哇哈哈哈——！” “吃俺老李三板斧！” 李薇挥舞着两柄比她本人还高的，门板似的巨斧，冲入一堆渊怪中。 斧刃反射着冰冷的光芒，每一次挥砍都带着风雷之声。 抡圆了一击，几十只“小海胆”四分五裂。 “哇哈哈哈哈——！” “看我顾氏剑刃风暴！” 李薇平举大斧，如陀螺般在怪物群中飞速旋转，小海胆破碎的尸体被成片成片抛飞。 她整个人化作一道金属旋风，所过之处，渊怪尸横遍野。 “哇哈哈哈哈哈——！” “更多，我还要更多！” “为了部落！” “感受诺克萨斯的力量！” ...... 李薇杀疯了，李薇兴奋了...... ...... 直到半小时后，她才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儿。 周围的渊怪，好像越来越多了。 她纵身一跃，跳上一台半毁的“象棋-m”重型机甲。 先是习惯性地撑开剑阵，将周围一百二十米直径的区域彻底清场，顺便扫落了几只从天而降，企图骚扰的飞行种。 她这才舒了口气，先检查了一下秦岚送的平安结，还好，有金光护着，完好无损。 之后，她才手搭凉棚，朝北方眺望。 此时，正北方向一片安静，渊怪似乎根本没有冲击正北方向的龙牙堡...... 她又环顾四周。 “咦？” 李薇惊喜发现，渊怪大军似乎把攻击目标转向了自己。 因为，它们不再出于本能地躲避四时剑阵，而是如同上次突出部之战那般，前赴后继地朝着她所在的位置疯狂冲锋。 咣当！咣当！ 她随手丢掉两把巨斧，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 随后好整以暇地在“象棋-m”六七米高的顶部坐下，顺手从战术腰包里掏出一袋瓜子。 嘎嘣，嘎嘣...... 【只要我升级够快，就没有危险能追上我，哇哈哈哈哈——！】 李薇觉得，没有哪里，比这里更有安全感了。 ----------------- 近卫第五集团军前线指挥所。 螺旋桨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架涂着军绿色迷彩的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临时停机坪上。 舱门打开，那位在军事会议上力主正面推进的中将跳了下来。 他的军装依旧整洁，只是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此时有些凌乱。 两名师长早已等候在停机坪边缘。 他们的模样实在狼狈不堪。 19师师长左臂吊着绷带，军服上全是血迹与污泥。 22师师长的脸上，多了一根渗血的绷带，只露出嘴巴和眼睛。 中将走向两人，环顾四周，皱起眉头。 “安德烈（17师师长）呢？” 19师师长立正敬礼，声音嘶哑。 “他死了，将军！” 中将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后清了清嗓子。 “现在传达雷布尼科夫大将的命令。” “近卫第五集团军就地展开防御，在新的命令到达前，不许后退一步。” “遵命！” 两位师长齐齐敬礼。 中将将纸条递给两人传阅，等他们看完，才问：“有没有觉得委屈，觉得不公平？” 两位师长神情肃穆，一言不发。 中将点了点头，先是走到第19师师长面前，抬起手，仔细整理了他领花上的灰尘和血迹。 接着，他又走到22师师长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做完这些，他退后两步，郑重地回了个标准的军礼。 “回各自部队去吧，记住，一步不退！” 中将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见两人转身，他不忘补充，“我也会留在这里，与第五集团军待在一起。” 两名师长的步子顿了一下，却没有停留。 等他们乘上直升机离开，陪同中将一同过来的参谋长才忧虑开口。 “这里太危险了，我觉得......” 中将一抬手，制止了老伙计的劝说。 他从军服口袋里掏出一支雪茄，想点上，却发现没有工具。 最终，他只是闻了闻，便又把它塞了回去。 “我不想走了，你要走，就赶紧走。” 参谋长叹了口气，苦笑摇头，“你不走，我也不走了。” 中将笑笑，“让士兵们准备起来吧！” 参谋长点了点头，快步离开，安排防御去了。 中将并未去指挥所，而是如一个普通士兵般，在坑坑洼洼的漆黑大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倏地，他看到一台刚刚爬升一处小土坡，四足收起，固定桩落地，摆出火力支援姿态的“象棋-m”。 他想了想，走了过去，并在几名士兵的帮助下爬上了机甲顶部。 站在这处制高点，中将举起望远镜，先观察了已经失去联系的左翼。 那个方向烟尘滚滚，爆炸和枪炮声却零零散散，不知是已经崩溃，还是成功脱离了。 接着，他又转向右翼，那里依然传来密集的枪炮声，显然还处于交火状态。 至于正面...... 此时虽然安静，但中将心里清楚，渊怪的前锋或许下一秒就会到来。 他默算了一下手中的兵力，三个严重缺编的独立旅，一个军部警卫营，大概四五千人的样子。 依托原本的出发阵地，他们能在这里顶多久？ 后方龙牙堡来得及重整防线吗？ 或许，这就是他的最后一次防御了吧...... 忽然，“象棋-m”顶部的机舱盖打开，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尉探出脑袋。 “将军，一会儿战斗起来，这个地方可不安全。” “您还是尽快返回指挥所吧。”他诚恳建议。 中将笑了笑，声音很轻道：“现在，哪里都不安全。” 第255章 不可说 深渊通道的另一端，无尽的扭曲与混沌之中。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大漆黑漩涡正缓缓旋转。 绝望、悲伤、憎恨、死寂...... 无数的负面情绪从漩涡中心鼓荡而出，污染着周围的一切。 “永夜，来便来了，何必要震荡通道？” 层层叠叠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不满。 “你看，小僧还得找个合理的由头，拉人类一把。” 漩涡正上方，一位身着漆黑衣裙的女子斜卧于虚空。 她气质慵懒，仿佛早已陷入沉睡。 她的身高明明与普通人类女子相当，可她躺在那里，存在感竟不逊色于下方那道无边无垠的漩涡。 面对悲苦的抱怨，女子隔了很久才缓声开口。 “悲苦，无非......多死些......蝼蚁而已。” 祂的声音轻柔舒缓，仿佛在吟唱古老的摇篮曲。 可其中蕴含的，寂灭与永眠的力量，却叫躲入无尽混沌深处的鬼母和大梦齐齐打了个寒颤，再次向远处退去。 “唉——！” 一阵长长的叹息传来。 巨大的漩涡扭曲塌缩，最后化为一道犹如漆黑沥青组成的人形，立于永夜身侧。 “永夜，小僧说过多少次了，人类还有用，你为何就是听不进去？” “平时少睡点觉，多动动脑子，把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搞明白先。” “你还是......如此......伪善......” 永夜的声音极为缓慢，梦呓一般。 “如此......聒噪......” 悲苦双掌合十，盘膝而坐。 “非是伪善，而是利弊的权衡。” “永夜，人类暂时不是我们的敌人！” “说的更明白点，如果不是怕做的太过分，被‘它’发现......” 提到这个“它”，悲苦顿了顿，直到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异变，这才沉声继续。 “我甚至想跟人类联手，更有效率的坑杀这些小东西。” 永夜倏地抬起头来。 动作虽然依旧很慢，可已经比先前利索了许多。 她的语速加快不少，带有明显震惊。 “悲苦...你...疯了？” “我很清醒。” 悲苦安然回应。 “在‘最终’来临之前，我需要人类，你需要人类，甚至......” 祂伸出漆黑手指，虚指向“上”。 “那几位至尊，也需要......” 祂的声音变高，层叠依旧。 “你知道这些年，我为了维持此处通道的平衡，到底费了多少心血吗？” 永夜的视线转向通道的尽头，仿佛能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沉默良久，幽幽开口。 “这...就是...你...放任...人类天骄...肆意成长...的...理由？” 悲苦也转过“头”去，看了会儿，这才用一种饶有兴趣的、无所谓的语气回应。 “那又怎样？再强，也不过三阶而已。” 永夜声音若低吟浅唱，却无任何美感，唯有无尽的孤寂。 “她...不会...永远...只是三阶...” 悲苦呵呵一笑，音色变得轻快。 “小丫头成长起来又如何？宗师？大宗师？还是武仙？” “就算她成了云生那样的九阶至强，甚至更进一步，拥有了你我这样的战力......又如何？” “登天之路已经断绝，九阶巅峰就是后来者的极限......” “永夜，你过虑了。” ...... 永夜想了想，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悲苦的话。 可看着悲苦不断操作渊怪，对那位人类天骄进行无意义的围攻，她还是忍不住提醒。 “你这样...无意义...的...损耗下去...就...不怕‘它’...灭杀你吗？” 悲苦笑的更开怀了。 “这才哪到哪，小丫头杀的再快，哪有人类的枪炮杀的快，而且......” 祂又一次偷感很重地环顾左右，随后压低声音。 “我发现，这个人类小丫头，似乎能通过杀戮、或者其他什么类似的行为，获得些什么......” “比如，源源不断的能量补充。” 祂继续推测，“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通过杀戮变强？” “如果可以，我甚至想送更多的怪物给她杀。” 永夜僵在了那里，本就不太聪明的“脑瓜子”有点宕机。 好家伙，还是她太过单纯了。 悲苦已经不是在放任人类天骄成长了，他竟然还想帮上一把？ “不懂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悲苦问道。 永夜漠然点头。 悲苦好心解释：“永夜啊，到了‘最终’，你有几分把握啊？” 这一问，令永夜陷入了漫长的思索。 很久很久，她才缓声回答。 “不足...一成...” 悲苦指了指自己。 “一样，我也不足一成，甚至更少。” 祂接着又问：“那，如果人类能多出几个云生，搅一搅浑水呢？” ...... 永夜第n次漠然。 ...... 悲苦见祂似乎听进去了，层层叠叠的笑声传荡开来，很是愉悦。 ...... 渐渐地，似是想通了什么，永夜不再质疑悲苦的做法。 祂侧过头，盯着身侧漆黑的人形，提起来此的正事儿：“你...真的...决定...并入...我的麾下...了？” 悲苦抬起“手”，摸了摸漆黑的“光头”，感慨道：“咱们打了无数岁月，陨落十数位九阶，没想到，到头来却要联合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 永夜固执的纠正道：“是你...并入...我的麾下...非是...联合。” “好吧，并入便并入吧......” 悲苦的“头“上裂开尺长的口子，宛如一张大嘴。 说这句话时，祂的“嘴”角微勾，笑而不语，似是默认，似是嘲讽。 “哦对，记得多调些九阶过来，预防人类夺回通道。” 永夜再度愕然：“人类...不是...暂时的...朋友吗？” 悲苦耐着性子，用一个新词儿解释道： “朋友是朋友，但，朋友也要有边界感不是？” “整个蓝星，这么好的通道，可没几个。” 永夜：“......” 悲苦嘿嘿一笑，似是突然想到些什么，善意提醒，“你手下的大梦，前阵子好像搞了件大事儿。” 永夜：？？？ 悲苦：“我现在是你的属下了，怎么也得提醒你一句。” “大梦祂啊，好像在谋划遗落在蓝星的那枚昆仑镜碎片.....你知道的，那件宝贝里的世界，是可以借假修真的。” “大梦的存在比较特殊，祂如果成功，或许能够突破九阶的桎梏哦～” “到时候，你俩谁说了算？” 永夜：！！！ 跟着永夜前来，此时正藏身无尽混沌中的大梦菩萨：？？？ ----------------- 八角云亭。 李归堂：“昨天，你一个人跑通道那边干嘛去了？” 云横：“不可说，不可说......” 张鹿野：？？？ 第256章 深入灰雾 “空间震”结束后的第四十五分钟，“寒霜”要塞指挥中心。 一排排黑掉的屏幕重新亮起，各种设备陆续恢复运转。 雷布尼科夫大将一把抓起指挥台上的通讯器，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拨通了一个编码。 他本没抱什么希望。 可通讯器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雷布尼科夫愣了一下，随即阖上眸子，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情况怎么样？” 对面，立刻传来“计划一”中将略带一丝茫然的回应。 “大将阁下，事情很奇怪。” 雷布尼科夫的眉头拧成一团，语气冷了三分。 “我需要的是战况报告，不是你的个人感受，中将。” “是！” 中将的声音立刻变得清晰有力。 “大将阁下，第五集团军依照您的指令，没有后退一步。” “但是，我们没有遇敌。” “就连先前与22师在右翼纠缠的怪物，也在二十多分钟前主动退却了。” 雷布尼科夫握着通讯器的手紧了紧，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确定？” “我非常确定！” 中将的声音斩钉截铁，随即补充道：“只是它们并未真正离开。” “我派了侦察车前出观察，他们回报，怪物仍然聚集在灰雾边缘，似乎......在围着什么东西。” “但那边的怪物实在太多，能见度也不高，侦查小队不敢太过深入。” 雷布尼科夫揉了揉布满皱纹的太阳穴，“无人机呢？” “都坏了，大将阁下。”中将道。 雷布尼科夫命令道：“尽快接通数据链，要塞会放飞侦察机的。” 说完，他挂断通讯，转头对身后的参谋下令。 “立刻放飞‘游隼’，我要知道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指挥大厅内，马报国与其他高级将领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中央那块最大的主屏幕。 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很快出现在屏幕上。 起初，还是熟悉的要塞边缘山麓。 十几分钟后，镜头掠过一片简陋的阵地。 不少眼尖的人认出了机甲上的编号和标识。 “那是22师？” “嘶——好惨......” “士兵竟然只是挖了散兵坑。” 参谋们压抑的讨论声传来。 ...... 无人机继续向前。 一分多钟后，海量的渊怪出现在镜头中。 它们覆盖了目之所及的整片黑色大地，如同沸腾的沥青，扭曲着，翻滚着，挤压着，黑压压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指挥大厅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难以想象，若是如此规模的怪物冲击刚刚的22师，会发生怎样的后果。 可，它们为什么转向了呢？ 是什么东西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 无人机飞入稀薄的灰雾，操作员不得不压低了高度。 倏地，一片由白、金、红、黑四色光华交织的领域，突兀地出现在画面边缘。 “转过去！”雷布尼科夫急声下令。 接着，镜头一扭，大家终于看清了。 领域之中，似有无尽光华流转，璀璨绚烂。 而在它周围，渊怪无论强弱，无论大小，只要进入这片区域，便会如冰雪般消融。 看到这东西的一刹那，马报国已经有点麻了。 雷布尼科夫的声音里也带上了明显的颤抖。 “放大！盘旋观察！” 随着他的命令，无人机镜头开始拉近，画面逐渐清晰。 主屏幕上，那片四色领域的中心，一台半毁的“象棋-m”重型机甲静静矗立。 机甲的顶盖上，则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华国陆军将军制式轻铠，翘着二郎腿，左手拿着个牛皮纸包装袋，右手伸进去，然后...... 她捏了一粒瓜子出来，放到嘴边磕了起来。 咔嚓！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产生了幻听...... 这画面，荒诞中透着一丝滑稽。 雷布尼科夫大将张着嘴，缓缓转过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神情，看向下首的马报国。 马报国面无表情，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一抽一抽。 迎着雷布尼科夫的视线，他很没有仪态地耸了耸肩，摊了摊手。 老人伸出双手，搓了搓脸颊，慨叹：“看来，是时候准备一枚‘北极联盟英雄勋章’了......” ----------------- 李薇磕完最后一枚瓜子儿，意犹未尽地拍了拍手，顺便扫了一眼面板。 【深渊精粹：1079w】 看到这个数字，她的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了几下。 先前她有过猜测，自己升到六阶，大概需要五十万点精粹。 那么，再到武仙，“经验”需求翻十倍，不考虑初始进度的情况下，也不过消耗1000w。 【是不是可以一步登天了啊？】 【这也太简单了吧？】 【感觉有点不真实啊......】 【要不要加点莽一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再也压不住，让她蠢蠢欲动。 但下一秒，理智就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事情应当不会那么简单。 她仔细回想各个等阶的实力差距。 四阶还不能飞，足够多的三阶就能围死。 沈瑶池更是干过三阶逆伐四阶的壮举。 更别提她自己，救顾谨之那次，硬是把一个五阶实力四阶战力的大梦教人傀虐得还不了手。 可六阶和宗师，看似只差一阶，差距却大到恐怖。 就拿她砍云八斤那次来说，江心月人在小院，精神力却能硬控主楼会客厅里的云家六阶护道者。 云家给天骄选的护道者，不可能是同阶里的水货。 再往上的大宗师、武仙，更是一阶一重天，实力的鸿沟越来越宽，天骄想越阶而战都成了奢望。 【一到六阶，也就六阶因为贯通三大丹田，能沟通天地飞起来，对五阶之下有压制力。】 【不考虑飞的话，这六个等阶，实力提升还算比较线性的，跟加点消耗也大致对得上。】 【虽然感觉，我这个破系统，好像是那种比较唯心的品种，但，不能赌啊。】 【万一没能一步登仙，卡在半道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 想到这些，李薇呼出一口气，强行按下了现在就升级的冲动。 还是再攒一波，把底子打得更厚实些。 反正，她在这刷了快两个小时了，这些“小海胆”依旧无穷无尽，杀不完的样子。 忽然，一个慵懒又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好了，别躺着了，往盆地内部深入一下。” 李薇一愣。 “哈？”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天，“云爷爷？我们军长三令五申，不准深入，说容易被中阶交战的余波震死。” 云横的声音带着笑意，“放心，我看着呢，你死不了。” “当真？”李薇猛地跳起，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云横：“千真万确！” 李薇乐了。 她早就想往里头摸一摸，看看灰雾更浓的地方，刷怪效率会不会更高。 只是一直碍于马报国的警告，她才强行忍住了。 现在，有武仙大佬亲自发话保驾护航，那还等什么？ 放飞自我！ 下一秒，四色领域瞬间消失。 ...... 指挥中心内，马报国死死盯着主屏幕，看着那道义无反顾钻入浓重灰雾的金色身影，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紧紧捂住了心口。 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心绞痛...... 第257章 武装游行 李薇一踏入灰雾区域，立刻察觉到了变化。 渊怪的速度更快了，攻击也凌厉了几分。 维持防御的气血消耗，从每秒四五十点，涨到了五六十点。 不过，这点增长，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因为怪物变强了，“经验”相应的也提升了。 以三阶“小海胆”为例，经验值由先前的100左右偏90，变成了100左右偏110。 单只看似提升不多，数量一大，就很可观了。 而真正让她感到困扰的，是愈发浓郁的雾气。 能见度降低到不足五米，战斗时，常常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好在，头顶上空有云横在。 这位“云爷爷”时不时地在她脑海中出声，帮她校正方向，让她不至于在怪堆里迷了路。 ...... 而此时，整个西疆，唯四（还有个骑士）能清晰“看”到李薇大杀四方的家伙，这会儿都挺难绷的。 哪怕是云横，虽然已经尽量高估了李薇的实力，这会儿仍觉得牙疼。 他一边指挥李薇前进，一边努力回想几十年前的点点滴滴。 自己儿子还是三阶的时候，有这么猛吗？ 想了半天，他悲哀发现，貌似、可能、或许，应该是没有的。 不但没有，还差的远。 是江家《映月九剑》的特殊？还是《四时剑阵》太过超模？ 要不，就是小丫头本身有“问题”？ 毕竟，连拥有近道之体的云生，同阶都不如她，这就值得深思了。 想到这儿，云横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可他位置更高，又有个常常去深渊内部晃荡的儿子。 论实力，他在武仙之中并不显眼。 可知道的秘辛却远远超过其他人。 因此，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后天修行的极致，便是近道之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如今这个时代，怎么可能有生灵能真正“得道”？ “呼——” 他长出了口气，收敛了纷乱的思绪。 在他身旁，张鹿野已经彻底麻了，嘴巴开合了半天，才酸溜溜地冒出一句。 “云叔，你说，我要是三阶时就把《金刚体》练到圆满，当年在青云跟云生打架，能不能赢？” 云横的注意力大半都放在李薇身上，听了这话，随口敷衍。 “那你必然能锤爆云生的脑袋......” 张鹿野一听，竟真的闭上眼畅想起来，脸上露出了神往的表情。 一直沉默的李归堂，也在关注着李薇的战斗。 待见她面对如城墙般压来的渊怪山，面不改色布下剑阵，瞬间扫清一切时。 这位武仙榜第四的“杀神枪”忽地开口：“云横，我觉得，小丫头成长起来，肯定比你儿子强。” 云横无所谓地笑了笑。 “更强才好，强的越多越好。” 李归堂又问。 “你说，以她在同阶的统治力，若能证道武仙，有没有可能触及九阶之上？” 说到这儿，他有些感慨，“以江家四时剑阵的特性，届时，她一人便能制衡四名深渊九阶......还是在深渊之内。” “若在外界，四个悲苦也不一定是她对手。” “唉~可惜了江晚棠和江心月，一个失踪，一个惫懒......” 云横摩挲着下巴。 “这都是后话，不要想着把包袱都丢给小辈。” “而且，等阶越高，跨阶而战就越难。” ...... 两人正聊着，张鹿野不合时宜地插了句嘴。 “云叔，李前辈，啥......啥是九阶之上啊？” 李归堂：“......” 云横斜了他一眼，幽幽开口。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社会上的事儿，少打听。” 张鹿野脖子一缩，腹诽起来。 云叔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 他张鹿野好歹也是个武仙，虽然弱了点...... 但再弱，那也是武仙不是？ ...... 这时，他恰好“看”到，李薇再次仗着护体金光，如同一台人形推土机，硬生生在怪群中犁开一条血肉通道。 ...... 咳咳，算了，云叔肯帮忙缓和关系，就证明他还是向着自己的。 什么武仙之耻，必然是以讹传讹。 果然，小时候抱过自己的就是亲。 ...... 云横和李归堂被张鹿野这么一打岔，也没了继续闲聊的兴致。 云横估算了一下李薇的突进距离，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当即对着一处铅灰色的云层高声开口。 “阿列谢尼，通知雷布尼科夫，可以准备接手你们丢掉的龙牙堡了。” 云层中，一个浑身包裹在重甲里的“铁罐头”探出头，对着云横的方向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随即重新隐没。 云横又看向李归童。 “局长，你去一趟磐石要塞，通知厉怀远，让东北扇区的部队配合一下。” 李归堂默然点头，身影刹那间消失在云亭之中。 张鹿野看看云横，忍不住问。 “云叔，那我呢？” 云横笑了笑，给他斟了杯茶。 “你啊，就在这儿等着，一会儿跟我一起见见小丫头。” 张鹿野一惊。 “啊？您要把她拉上来？这......合适吗？” 他嘴上说着，手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开始整理仪容了。 只是他这副铁塔般的莽汉模样，怎么整理，瞧着也没什么变化。 云横失笑。 “有什么不合适的？东西都送了，我看她用得多开心。” “趁这个机会，把话说开就好。” “还记得我说的话不？好事，要做在明处。” 张鹿野挠了挠满头钢针似的短发，有些忐忑。 “可我毕竟算计了顾家小子好些年......” 云横一摆手。 “你？不是叔看不起你，就你这脑子，还算计人家？” 张鹿野眨了眨铜铃般的眼睛。 “云叔，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一些。” 云横轻笑。 “算计顾谨之的是张雁声，跟你张鹿野有什么关系？” 张鹿野愣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 “对啊！我儿子办的事儿，跟我这个当老子的有什么关系？” “我最多就是个失察之罪！” “回头我就把张雁声那兔崽子绑到小丫头面前，让她随便抽，狠狠地抽！” “他一个宗师，还能被个三阶抽死不成？” 云横抿着唇，抬手怜悯地拍了拍张鹿野那颗“机智”的脑袋瓜，一切尽在不言中。 ...... 二十分钟后，西疆防线北方三面扇区同时行动。 无数士兵、军武者、机甲与战车，义无反顾地向着北部沦陷区发起了总攻。 当然，与其说这是一场进攻，不如说是一次武装游行。 因为，往日里随便扔块砖头都能砸中十只的渊怪，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只有极少数知晓内情的高级将领，内心被无与伦比的震撼所填满。 或许，西疆多了这么一位规格之外的存在，深渊一方只要不撕毁约定...... 人类，真的有希望夺回三十年前丢掉的通道！ 第258章 张家还是好人多啊！ 随着越来越多的龙牙堡恢复运作，侵入北部扇区的灰色雾气渐渐向南收缩。 也是在这一刻，李薇单人独剑，杀到了堑壕区的最前沿。 再往前，就是原本布满各式障碍与地雷的迟滞区了。 随着最后一剑斩出，她面前骤然一空，再无一只怪物。 李薇抬起头，左右环视。 但周围尽是迷雾，什么也看不清。 她又支起耳朵。 只听见，“小海胆”成群结队行动时，那种特有的蠕动声正向着盆地中央的方向逐渐远去。 【这是，跑了？】 李薇先是茫然，继而愕然，最后愤然。 大家明明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离的！ 怎么说跑就跑了？ 她恼怒地向前一个纵跃，打算再追一段。 身在半空时，倏地听到云横传音。 “好了，别追了，再往前就是雷区了。” 李薇撇撇嘴。 “怪物来回跑了多少回了，有地雷也早就炸了，还能留到现在？” 她心里话音未落，人已落了地。 然后...... 咔嗒！ 李薇瞬间僵住...... 拥有丰富军事题材影视作品观看经验的她，大概知道自己碰到啥了。 她下意识抬头，对着某个乌鸦嘴竖起了中指。 【我不抬脚，地雷是不是就不会炸了？】 【以我的速度，拔腿开溜，能不能离开爆炸范围？】 【如果跑不出去，护体金光能不能扛住？】 下一秒，云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我不行了......你太有乐子了......哈哈哈~” 李薇一愣，意识到什么。 她缓缓低下头，咬了咬牙，轻轻把脚挪开。 这才看到，自己脚底下，竟然只是块儿折叠的、锈迹斑斑的、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金属片...... 李薇脸颊有点烫，刚想吹吹口哨缓解下尴尬的气氛。 忽地，她整个人一轻，身体似被无形大手攥住，向着天空飞去。 失重感传来，风声在耳边呼啸。 她急速拔高，瞬间便脱离了灰雾的笼罩。 壮阔的景象在眼底铺开。 盆地周围是连绵起伏的群山。 群山之下，是密密麻麻的防御工事。 而在盆地的正中央，一道通天彻地的灰色云柱缓缓旋转，仿佛连接着天与地的脐带，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视线还未停留多久，她便一头扎进了更高处的铅云之中，眼前再度一片模糊。 等她重新站稳，才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片铅灰色的云海之上，身处一座洁白八角云亭之中。 外面是碧蓝的苍穹，是灿烂的阳光。 里面，是云桌云凳，以及两个人。 一个，是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云横，娃娃脸，桃花眼，气质慵懒。 另一个，则是身高超过两米，浑身肌肉虬结，宛如铁塔般的巨汉。 云横见她回神，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那个原本属于李归堂的位置。 李薇深吸了一口气，将蝉翼软剑收起，安然坐定，还不忘甜甜喊人。 “云爷爷好。” 云横回以一个诚挚的微笑，佯怒。 “叫爷爷多生分，以后叫叔。” 李薇：“......” 张鹿野：“......” 尴尬的气氛维持了大概十秒钟，直到李薇挑眉，试探着开口。 “云叔？” “唉~”云横一边抚掌而笑，一边腻歪回应，“好，好啊！” 李薇改了口，这才看向自己对面，脸皮不断抽搐的肌肉巨汉，忍不住问。 “云叔，这位是？” 云横答得干脆。 “你张大哥！” 李薇赶忙打招呼。 “张大哥好......” 可话一出口，她琢磨出味儿来了。 这人能跟云横同坐，大概率是个武仙。 武仙......姓张...... 李薇秒变死鱼眼，笑容一垮，闭口不言了。 张鹿野见到李薇神态变化，脸都绿了。 这一瞬，他甚至预见到了几十年后，这小姑娘按着自己脑袋暴锤的场面了。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云横。 云横回以一个安抚的笑容，这才笑呵呵的对李薇开口。 “小姑娘家家的，哪这么大气性？” “要叔叔说啊，这冤家宜解不宜结，对不对？” “你刚刚耍得很起劲的《金刚体》，可还是你张大哥送的呢。” “有道是吃水不忘挖井人，贤侄女儿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李薇都惊了。 啥？ 《金刚体》是张家武仙送给她的？ 不是说张叔叔...... 哦~张叔叔就是“小鹿”，就是现在的张大哥啊...... 想到这儿，她的神色略微缓和，确实有点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感觉。 可张家针对老顾这么多年，让她跟张家人相逢一笑泯恩仇？ 这有点太为难她这个直肠子了...... 张鹿野感知到李薇情绪似有缓和的意思，眼珠子一转，赶忙开口。 “大妹子，哥跟你讲，真不是哥在针对妹夫，这事儿吧......咳咳，主要是我家那小兔崽子自作主张！” “你放心，回头我把那畜生绑来，随便你抽！” “自家侄儿，想怎么打怎么打，打到妹子你气儿顺了为止！” 他一边说，还一边猛拍胸脯，一副大义灭亲，慷慨豪迈的样子。 云横不着痕迹地揉了揉眉心，李薇却又一次惊了。 【啥？张家想弄死老顾，并不是张家武仙的意思？】 【可梁阿姨明明说......】 【也对，梁阿姨知道的信息，也不一定是真相。】 【看这莽汉缺根筋的样子，确实不像幕后黑手。】 【而且，他还送了自己《金刚体》这种刷怪神技......】 李薇又看了眼面板。 【深渊精粹：2103w】 ...... 哎呀，似乎也没什么不能原谅的。 毕竟，论迹不论心嘛，何况，事情也不一定是这位张大哥做的。 他常年镇守在前线，还能管得了家里的小辈？ 做完心理建设，李薇终于笑了。 她抬起小手，对张鹿野打了个招呼。 “谢谢张大哥送我的战法，你们张家，还是有好人的。” 云横提醒一句。 “竞技场那次，是张家宗师集体出动，帮你拦下的训练营宗师。” 李薇眸子倏地一亮，感叹道：“唉，除了我那个不成气的大侄子，张家还是好人多啊。” 张鹿野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云横趁机岔开话题，讲起了这次“抓”李薇上来的正事儿。 “贤侄女儿啊，叔叔我打算把咱们三十年前丢掉的通道重新夺回来......” “你说，这个事儿，你是支持不支持啊？” ============ 感谢爱吃绿豆粉果的柳爷爷大佬的“大神认证”，加更一章。 目前还欠着之前两位大佬的两章，不知啥时候能还上...... 第259章 问答 李薇脑子转得飞快，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哦~您老人家不让我突破，原来是为了这个？】 【明说不就好了？上次找您，您还藏着掖着，还说什么，让我只管杀渊怪......】 【可，夺回通道唉，那是您想夺就能夺的？深渊那边会干看着？】 心中有了疑惑，李薇也不憋着。 她直接开口：“云叔，我虽然不知道现在平衡是怎么达成的，但要是把深渊逼急了，对面直接毁约怎么办？” 张鹿野脸上划过“是这样吗”、“原来会如此发展吗”之类的神色。 认真思索一番后，竟对着女孩竖起了大拇指。 “大妹子，你脑子真好使！” “云叔说要夺回通道的时候，我就没想到。” 李薇嘴角一抽，愈发肯定，张家那个针对老顾的计划，绝对跟眼前这位没半点关系。 云横看都没看张鹿野一眼，只盯着李薇，神色淡然。 “毁约自然有毁约的打法，用不着你操心。” “我只能说，中阶的战力，祂们死不起。” “真要坏了规矩，在中低阶战场上，吃亏的反而是祂们。” 李薇颔首，很识趣地没有追根究底。 “云叔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支持的。” 心底补了句，【大不了到时候升级到六阶，继续统治战场......】 这时，她倏地想到了秦岚，还有她的那封，寄给未来的信...... 右手下意识摸向后腰，触碰到了微硬的平安结。 【我最讨厌悲剧了......】 【如果，西疆被平定，秦姐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还有野叔他们......】 【这才是大圆满结局啊！】 李薇这般想着，神情也变得坚定起来。 “好！”云横含笑点头。 接着，他手腕一翻，变戏法般掏出个云气缭绕的茶壶，给李薇面前刚刚“升”起的云杯斟满。 “贤侄女儿大义，来，尝尝我云家特制的云雾茶。” 李薇端起茶杯，看着其中乳白色的茶汤在杯中鱼龙互化，煞是神奇。 张鹿野见状，也把自己的云杯伸到云横面前，舔着脸，对李薇半是解释半是吹捧道： “大妹子，你听说过‘明心通窍丹’不？嘿嘿......这云雾茶比那玩意儿效果还好！” “哎哎？云叔，你咋收起来了？再来一杯，就最后一杯！” ...... 【明心通窍丹？】 李薇有些迷茫。 不过单看名字，便知道是用来提升悟性的宝贝。 【我修炼都是靠加点儿的，要悟性有啥用？】 她心里嘀咕着，但云横一番好意，她也不会蠢到不给面子。 于是，在云横微微愕然，张鹿野满脸认可的注视下。 咕咚！ 李薇端起杯子，一口闷了。 砸吧砸吧嘴。 嗯，甜丝丝的，一点不苦，后味儿还有点像阿萨姆奶茶...... 下一刻，一股清凉之意从天灵盖直冲而下，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整个人的神思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超级大脑在这一刻瞬间上线，见云横似有“送客”的意思，她赶忙清了清嗓子，笑嘻嘻地问。 “云叔，我有些武道上的问题，您能给我解解惑不？” 云横微愣，继而收起难绷的表情，正色道：“你说。” 李薇：“云叔，单纯从能量强弱来看，宗师比六阶高多少？” 她希望通过这个问题，来预判自己升级的花费。 虽然在观天镜中体验过武仙的强度，但她当时从六阶一跃成了武仙，中间的过程完全是空白。 前后强度差距太大，根本无法自行推论。 云横虽然奇怪，却并未隐瞒，“大概，十倍左右。” “依据个人体质和功法的不同，会有一定的出入。” 李薇听闻此言，心里咯噔一下，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当然，同时也生出了淡淡的失落。 看来，先前推断一千万精粹足以升到武仙，还是太乐观了。 除非，系统动用“俺寻思”之力，根本不讲基本法，就按照自身“程序”设定来走...... 否则，恐怕单是六阶升宗师，恐怕就要花一千万“经验”。 李薇不太敢盲目尝试，否则，破坏了云叔的计划不说，自己也会受到诸多限制。 中阶和高阶，在这片战场上实在不怎么痛快。 比如马老师，作为支援军团真正的军团长，他竟不敢在军中坐镇。 就是怕一不注意被“小海胆”碰瓷，让人类这边成了坏规矩的一方。 李薇深吸一口气，又问：“那，大宗师与宗师之间的差距呢，纯能量的。” 云横回答：“也是十倍左右。” 说到这儿，他那颗好为人师的心似乎被激发了出来，干脆一股脑地向李薇阐释了上三阶的奥妙。 “宗师以自身主修战法所领悟的‘意’为根基，凝聚精、气、神三花，周身气血与天地之力融合，此为‘三花聚顶’。” “大宗师以主修心法和肉身为根基，凝聚胸中五气，身体初步能量化，此为‘五气朝元’。” “武仙则是‘照见真我’后，以‘我’为核心，将三花五气，以及自身一切，尽归于‘我’，抛却杂芜，超脱凡俗。” 云横讲完，看了李薇一眼。 “你不要再问我，武仙比大宗师的能量强度高多少......因为，武仙已不靠能量评判强弱。” 李薇用过“体验卡”，自然知道武仙能量大抵是无限的，基本不存在耗尽一说。 如今经云横一梳理，理解愈发清晰。 但，越是清晰，她越是心塞。 如果系统升级的消耗，真的与能量强度挂钩，那...... 【晋升宗师岂不是要花1000w，大宗师1个亿，武仙呢？无穷大？】 【嘶——！本以为2000w经验已经挺多的了......看来还得继续努力啊。】 她快速调整好心情，敛去纷乱的思绪。 与其担心消耗，不如努力刷怪。 至少，配合云叔收复失地的话，她有的是时间继续洗刷刷。 云横睨了她一眼，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问道：“怎么，你有办法从三阶一跃成就武仙？” 张鹿野：Σ(°△°|||)︴ “咳咳！” 李薇头发一炸，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瞪圆了杏眼，盯着云横，檀口微张，讷讷道：“云......云叔......你开啥玩笑......我就是问问......纯好奇。” 云横冷哼一声，似笑非笑，“最好是好奇。” 接着，他的小圆脸一板，露出少有的严厉，“从养血开始，肉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许多天骄，六阶之前便已领悟武道之‘意’，半只脚迈入宗师门槛。” “可，他们仍要在六阶沉淀个两三年，借三大丹田贯通后，自然接引的天地之力，打磨肉身、增加底蕴。” “之后宗师晋升大宗师，大宗师晋升武仙，都有这个提前适应的过程。” “你老公的爷爷顾立同，当年就是因为匆忙晋升大宗师，造成体内暗伤堆积......北海裂隙那次受伤，只是他肉身出问题的引子而已。” “我说的这些，你明白吗？” “嗯嗯嗯~”李薇疯狂点头，并赶忙转移话题，“云叔，您刚刚说，武仙的强弱不看能量强度，那看啥？” 云横被她的小表情逗乐，笑道：“看‘无我’。” “哈？”李薇傻眼。 第260章 此视频拍摄于夜间 “很惊讶？”云横抿了口茶。 李薇点了点头。 她搞不懂那么深奥的东西。 但无论怎么想，都觉得“照见真我”和“无我”是相反的概念。 为什么证道要靠“照见真我”，可变强却要“无我”？ 云横放下云杯，身子歪歪靠在桌边，笑吟吟地看着李薇。 “太复杂的，我懒得讲，给你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吧。” 李薇瞪大眼睛，“您说！” 云横慢悠悠地开口：“某些普通人，在巨大的危机下，也能爆发出不逊于准武者，乃至一阶武者的巨大力量。” “这样的事，你听说过没有？” 李薇又点了点头。 她上辈子确实听说过不少类似事例，比如为救孩子，徒手抬起轿车的母亲。 云横继续道：“平时，为了防止受伤，大脑对身体力量进行了限制。” “但在生死关头，这种保护机制被解除了。” 李薇瞬间恍然。 “您的意思是说，证道成为武仙后，‘我’反而限制了自身的力量？” 云横颔首浅笑：“‘无我’、或者说‘坐忘’，称呼不重要，反正就是那么个东西。” “都是为了与‘道’合一，得大自在，大逍遥。” “武仙的强弱，看得便是与‘道’的距离，看得便是‘无我’的进度。” 李薇眼珠子一转，八卦起来。 “您是啥进度？” 云横默了默，微微有点不自在，阖着眼，竟不说话了。 李薇一愣，又把视线转向“张大哥”。 这位铁汉此时也是一副讪讪的模样，仰着头，观瞧着云亭顶部的柱子，好像能看出朵花来。 李薇见此情形，好奇心更重，忍不住伸出小手，戳了戳云横的胳膊，学着江雪的调调，腻腻歪歪地开口。 “云叔，就说说嘛~” “咳咳！”云横被吓得往后一缩，小圆脸一板，正经人般斥道：“别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 李薇：“......” 【奶奶，您确定，这位跟您说的是一个人？】 【看着挺正经的啊......】 她赶忙坐正，只是小眼神儿依旧带着浓浓的求知欲。 云横有点不自在，想了想，才说：“武仙的进度，都是自家隐秘，不方便给你透露，不过大体的划分可以说给你听。” 李薇猛点头。 “嗯嗯嗯！您说！” 云横想了想。 “玩儿游戏不？” 李薇继续点头。 云横轻嗯了声。 “那我用游戏进度条来给你解释。” “刚刚证道的武仙，‘我’的进度条是100%，这时，他只能发挥一位武仙最基础的力量。” 说着，他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张鹿野。 李薇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还不等她瞎琢磨，就听云横接着说道：“之后，进度条每减少10%，武仙的实力便会提升一个档次。” “一直到‘我’的进度条只剩10%的时候，武仙会达到实力的最巅峰，即我们常说的九阶至强。” 李薇只觉得大脑轰隆一声巨响。 她先是呆愣许久，这才匆匆忙打开面板，看着信息第一栏。 【宿主：我（10%）】 ...... 咕咚！ 她咽了口唾沫，有点难以置信。 她求证般抬头，嗓音发涩。 “云叔，当真？” 云横对她奇怪的反应有些意外，不明所以地点头。 “自然当真，做叔叔的，还能骗你不成？” 李薇又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 她小心翼翼开口，声音仍有些抖。 “云叔，九阶至强有多强？” 云横回答：“云生那么强。” 李薇挠头。 “就没个参照物？” 云横不以为意。 “大概20到30鹿吧。” “当然，我没到那个层次，只是猜测。” 【20到30“lu”？】 【什么鬼？】 【武仙之间的奇怪计量单位？】 她支着下巴，一脸茫然，手指无意识地在云桌上画着圈圈。 云横见她不理解，这才想起什么般解释：“哦，是华国武仙排行榜不够直观，我自己给武仙做了个实力分级......这个鹿嘛，就是小鹿喽......” 张鹿野听他这么说，整个人都灰暗了，缩在一边，就跟张风干了的老照片似的。 李薇脸皮一抽，同情地瞟了眼“张大哥”。 【搞人心态方面，云叔绝对九阶至强。】 “云叔，那您是几鹿啊？” 李薇舔了舔嘴唇问。 但是，话才出口，她便感觉到屁股底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坠入铅灰色的云层。 视野倏地灰暗，耳畔只剩下呼呼风声。 愕然了三四秒，李薇才后知后觉般发出凄厉的惨叫。 “嗷嚎~~~” ----------------- 北-3-02堡群，最南端观察哨。 李佳琪带着一群电视台工作人员，焦急地等待在这里。 此时，时间虽然才过下午五点，可西疆的天空几乎黑透。 阵地上打开了探照灯，光柱不断扫过前方早已一片狼藉的堑壕区。 五分钟后，直到最后一丝余光也从云霭的缝隙间消失，李佳琪终于沉不住气了。 她大力抓住了一位匆匆跑过的北极联盟中校军官，操着流利的北极联盟语问道：“为什么不派人去找？” “你们就在这儿干等着吗？” 那名中校愣住了，脸颊涨红，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令李佳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沉稳男声传来。 “佳琪姐，放心吧，等着就行。” 李佳琪下意识松开中校，转头过去，恰好看到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正朝她走来。 这人一身华国陆军将官常服，步伐沉稳，面容年轻，气质却异常成熟。 马报国？他也在这儿？ 哦，对，他是支援军团的军团长。 至于马报国身边那位，李佳琪就无比熟悉了。 正是北极联盟息风战区总司令，雷布尼科夫大将。 李佳琪赶忙收拾好情绪，先是向大将阁下致意，这才瞪着马报国。 “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马报国笑道：“字面意思，江少将一会儿就会回来，你不用担心。” 李佳琪松了口气的同时，正想询问具体缘由。 忽地，刚刚暗下去的天似乎又亮了起来，而且，有越来越亮的趋势。 所有人齐齐抬头，只见一团璀璨的光华，如一轮“小太阳”，正从天际飞速坠落。 其中，似乎还伴有女孩“嗷嗷”的惨叫声。 马报国捂了捂脸，想往人群后方退，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忍住了。 李佳琪的眸子则越来越亮，隐隐有些兴奋，并让摄像大哥开机待命。 雷布尼科夫大将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极为开怀的样子。 轰隆——！ 一声巨响，“金太阳”落在了堡群前沿不足三十米的地方，激起一片烟尘。 还好，最后一刻，“小太阳”莫名减了速，否则某人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所有人愣愣看着土坑里灿灿的金光。 金光越来越盛，将周围数百米的范围照得亮如白昼。 光芒中，似有人影从土坑边缘爬了出来。 那身影摇摇晃晃，浑身金辉缭绕，看上去有些狼狈。 雷布尼科夫大将拍了拍双手，周围北极联盟的官兵们都把视线投向了他。 他呵呵笑着，猛地扬起双臂，高声道：“小伙子们，还愣着做什么，乌拉——！” 北极联盟官兵愣怔片刻，倏地丢下手上所有的东西，将头盔和帽子抛得漫天飞舞。 “乌拉——！” “乌拉——！” “乌拉——！” 欢呼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从一座堡群传递到另一座堡群，最后整个北部扇区，乌拉之声响彻天地。 李佳琪兴奋到浑身颤抖，她指挥着摄像师，让他将镜头对准“小太阳”。 正要跑向前方，可看了看周围亮如白昼的景象，犹豫了下，又补充道： “这次用录播，还有，后期制作的时候，记得打上拍摄时间，告诉大家视频拍摄于夜间。” “要让全国观众都知道，我们的将军，一个人从中午战斗到了黑夜，她是真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