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许》 1、争执 舒阳的这个春节过得有点狼狈。 从罗亦暖出生以后,婆婆一直是跟着舒阳一家三口在江城,帮着他们带孩子。 公公罗永达一直在老家种地为生,罗朝成还有一个哥哥罗朝友,闲时在家务农,有活了就在县城大小工地上做建筑工人,赚的都是力气钱。 年前罗朝成带着老婆、孩子、母亲驱车从江城回老家过春节。 早上出发得早,本来不过四个小时的车程,因为年前返乡的人有些多,路虽然不算堵,但速度也提不起来,四个人在服务区吃了点,到家时也就中午两点了。 到家的第一件事当然是从后备箱拿行李、各种年货、送人的礼物。 舒阳也入乡随俗,跟着婆婆邱小玉和嫂子一起下厨,堪堪于下午六点不到,三个人忙出了一大桌子的年夜饭。 年夜饭正吃着呢,公公罗永达忽然表示,春节过后婆婆就不跟着舒阳他们回城了,说是等他们什么时候二胎什么时候再来。 舒阳愕然,完全没想到这一出。 毕竟从回来到吃饭之前,前面众人都表现得很正常,开开心心的,压根没有谁有提起过二胎的事情,这太突然了。 况且,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 舒阳是江城人,父亲已经不在世了,独剩一个母亲,家里条件不错,只她一个,从小被宠着长大。 都说舒阳的性格爽朗,但到底是被宠着长大的人,平时看着有商有量的,但其实是一个很有脾气的人。 在罗亦暖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舒阳一直觉得自己是可以顺产的,千百年来孩子都是这样被生出来的。 以及舒阳脑瓜子想得和别人不一样,都说生孩子很痛,但又不会死,那么这种巨痛又不会死的痛除了生孩子还有什么其实更好的途径可以体验呢? 她乐呵呵地等待着临产,谁知道真的开始生了以后,她才发现原来真的是可以被“痛死”的,她嚎得连医生都听不下去了,让她省点力气留到后面生产,痛得厉害的舒阳连医生也骂。 直吓得在一旁陪产的罗朝成一个劲地道歉,手被掐青了,流的汗不比舒阳少,当场就表示不管男孩女孩,就只生一个了。 婆婆邱小玉当时在产房外头,只听得到舒阳那惊人的音量响彻楼道,但对于罗朝成的保证是事后才知道的。 生下罗亦暖后,婆婆邱小玉就留在了江城,带娃做家务。 磕磕绊绊肯定也是有的,但舒阳自觉得大家相处得还算不错。 年夜饭上公公忽然来这么一出,舒阳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表情茫然了一会儿,才转头去看罗朝成和邱小玉。 只见他们二人也是面露惊讶,但没过一会儿,他们不约而同地过来看舒阳,两人都没有说话。 舒阳的心情马上就不好了,当下她什么也没说,埋头吃饭。 她想,罗永达在饭桌上这样说,无非就是想逼她当面表态,她偏生就不说话。 自己大老远从江城,跟着丈夫来过春节,他们才是一家人,逼着她表态,这不是欺负她是什么,她才没那么傻。 不就是想以不给她带孩子这一招让她去应承二胎的事吗? 其实本来二胎的事也不是不能说,但为什么一定要搞得要把她当民国时期的革命派一样呢,她是敌人吗?她就偏不如他们的愿。 她又不是离了他们就无路可退,她还有妈妈张婉婷在后头呢。 这时候,舒阳无比庆幸自己有一个一直在后方支持自己的母亲了。 其实她刚怀孕那会儿,她想着的就是以后孩子生下来了,让自己的母亲张婉婷带的,是罗朝成不同意,非要把婆婆叫过来带娃。 罗朝成大约是一直记得张婉婷当年不同意自己和舒阳在一起的这档子事了。 舒阳和罗朝成的恋爱从被张婉婷知道以后,张婉婷就表示两人不适合,觉得舒阳还是找一个江城本地的,负担可以不用那么大。 恋爱中的男女怎么会如张婉婷的愿,越反对就越觉得非要在一起不可。 直到舒阳怀孕,挟天子以令诸侯,张婉婷也不得不认下罗朝成这个女婿。 但此后,罗朝成就对这个丈母娘有了距离感了,总觉得自己被看不起,心里头也虚。 尽管他毕业的院校要比舒阳毕业的院校好得多,工资也要比舒阳高得多,但面对张婉婷时,就总觉得有一丝不自在,拼着一口气也不想让丈母娘看扁。 张婉婷的房子离罗朝成和舒阳的房子不远,但罗朝成借着工作繁忙,很少去张婉婷处,非必要不得不去时也会做足了功夫,力求证明舒阳嫁给自己过得很好的样子。 为什么说是力求呢,因为罗朝成还是虚。 尽管他工资很不错,但在江城疯狂上涨的房价面前,最后罗朝成和舒阳小家庭名下唯一的一套房子是张婉婷给的首付。 所以罗朝成总觉得底气不足。 舒阳以前还觉得罗朝成那力求证明自己的样子可爱得紧,捂着嘴笑来着。 关于罗永达提出来的二胎,舒阳没接话,罗朝成也就没开口,邱小玉更不想开口,于是就这么僵着了。 春节过后,春节过后回江城的只有罗朝成一家三口。 在这个过程中,罗朝成和舒阳私下吵了几小架。 舒阳的脾气是不让人的,几句“你爸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你是儿子你不开口让我去顶在前面,你是不是男人?”让罗朝成又气又急。 回江城的路上两人互不搭话。 硬熬到了江城,等到罗亦暖睡觉了。 罗朝成试图去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开口的原因,“我爸就一个农民,出生到现在一直在农村里,见的也就那些人,在他的眼里,多子多福,你看我哥出生的时候已经有计划生育了,还东躲西躲生的我,还有我爸对我的期待太深了,我一旦说话了,性质就不一样了。” “再说了,我觉得再生一个也是可以的,有个伴,这样不至于所有的关注都集中一个人身上。” 2、吐槽 “你什么意思?我有说过我不要生二胎吗?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表示过,但是我告诉你,罗朝成,你们以这种方式让我去生二胎,不可能,你以为我傻吗?你们这是要二胎吗?你们明明是想要一个儿子。” 罗朝成连忙举手表示,“不是,我没有这想法,男孩女孩都一样。” “你的想法有屁用,你爸就是这想法,还威胁我,不带就不带,我又不靠他们。” “作为一个丈夫,你理应在你妻子和你的原生家庭之间做好一个中介,而不是作壁上观,说什么你不方便说的话,然后让我这样一个和他们原本就没什么感情的人冲上前去,你以为你很聪明,很有情商对吧,反正大家说起来就会是我脾气不好。” 舒阳气呼呼地道,“对,我脾气就不好了,我还告诉你,你们越这样子,我就越不会妥协如你们的愿,把我当什么人?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说,非要在年夜饭这种场合搞突然袭击,还用你妈做威胁的工具,我会受这威胁我就不是舒阳了。” “我爸就一农民,你和他计较什么?”罗朝成无奈道。 “我还是晚辈呢,他吃的盐比我走的路还多,凭什么他要和我计较?” 说话间,两人声音大了一些,被放在屋里头睡觉的罗亦暖被惊醒了,摸到门边站在那儿哇哇大哭,她已经到了能够听懂话的年龄,直抱着舒阳的腿说“害怕,害怕……。” 舒阳转身就抱起女儿,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地看了一眼罗朝成,压低声音道,“暖暖乖,不怕,不怕。” 罗朝成还上前来说,“也就是打个电话和我爸低一下头的事,我妈就来了,暖暖跟着我妈也习惯了。” “罗朝成,不是只有你有妈,我也有妈,我现在给你面子,在暖暖面前我不和你吵,放手。”舒阳咬牙低声道。 人家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要是过去同舒阳说这样的话,她怎么也不信,以前她和罗朝成,多浪漫啊。 可是有了孩子以后,婆婆来到了这个小家庭,一切就和从前都不一样了。 从前,再多的矛盾,也只是两个人的,吵得再凶,亲个嘴,滚个床单就又复好如初了。 也可以几天不同罗朝成说话,背着包管自己到处玩,玩爽了再回来。 但有了孩子以后发现,不行了,不管再不情愿,也要回到家里。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罗亦暖有点咳嗽。 舒阳像是忘记了昨晚同罗朝成吵架的自己,忘记那个睡前暗暗发誓不同他说话的舒阳了,着急地向罗朝成道,“早就想带暖暖去大医院查查看了,这身体总这样,动不动就咳嗽感冒的,正好今天你也有假,咱们一起带暖暖去二医看看吧。” 罗朝成伸手过来用手背放在罗亦暖的额头上摸了一下,说道,“还好,没烧,是不是这几天在老家吃了什么上火的东西了,二医那种大医院,各地来的疑难杂症都在那里,人杂得很,你忘记新闻上那些隔离的报道啦,一隔离就要十天半个月的,医院那可是感染的第一线,暖暖就是有点咳嗽,社区医院看看就好了,专家们都说能不去大医院就不要去,你还非要撞枪口上?” 舒阳看了一眼罗朝成,抱起罗亦暖,用脸贴了贴她的脸。 “你说为什么别人生的孩子养得就白白胖胖的,我长得算又白又壮的,怎么生一个孩子像只猴子一样,这都两岁了,才这么点重,你跟我都挺白的呀,她这么黑,我总怕她有其它的问题,现在反正我也还没有上课,就带去大医院看看呗,刚好你也在,这样也就不用滴滴。” 罗朝成没同意,“你还想滴滴去啊,新冠多严重你不知道吗?新闻上到处都是新冠的重症病例,不要因小失大,等下没检查出别的问题,染上了病你怎么办?” 舒阳心里不高兴,“那现在江城没有病例不是么,我就是担心暖暖……。” “只是概率低,并不是没有概率,不要说概率多少低,一旦我们碰上就是100%,孩子发育总有一个体差异的啊,我小时候也瘦,也总生病,你看现在大了不也挺好的……暖暖刚出生没多久,你不是带着去做过检查的?什么都好好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罗亦暖刚生出来的头几个月,体重长得相当慢,舒阳就带着去看医生,儿保医生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她母乳有问题,不长重,让她断母乳吃奶粉,后来就真断了母乳,吃了一段的特殊奶粉,但也不见长肉。 罗朝成不同意去大医院,舒阳自己不会开车,又被罗朝成一说两说,最后就同意去离小区不远的社区医院看病。 医生看了看电脑里的记录,又拿着罗亦暖过往的检查单据翻了下,“可能就是着凉了。” 出来的时候,罗朝成还笑道,“你看吧,没事呢,就是着凉了,接下去注意保暖,吃点药就好了。” 第二天,天气挺好的,走在阳光下暖暖的,罗朝成上班了,舒阳就推着小推车带着罗亦暖步行走了二十来分钟,来到母亲张婉婷家。 舒阳憋不住气,年夜饭事件发生后,罗亦暖特意打通了张婉婷的电话,以大家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婆婆春节后没空给自己带孩子的事情,让张婉婷帮自己带娃,不明所以的张婉婷一口答应。 把罗永达气得当场就甩门走了。 舒阳是故意那么做的,她就是想让罗朝成他们知道,邱小玉来不来,都没事,想用不带娃这一招要挟她,门都没有。 当初罗朝成非要争一口气,不想让张婉婷带娃,一定要把自己的妈妈叫江城来带娃,结果现在带到一半又撂手,舒阳想想就怄气。 到了张婉婷家,舒阳一顿张婉婷,张婉婷这才知道前因后果。 张婉婷劝道,“你公公成日不是去工地干活,就是要下地种菜,你婆婆呆在你这里,他平时的生活确实是不方便很多,以这个为借口把你婆婆叫回去也是有的,你别总是多想。” 3、劝解 舒阳看了一眼张婉婷,“妈,你可真天真,人家说了二胎生好了以后才让婆婆过来,好像我求着他似的。” 张婉婷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 “舒阳啊,人呢,有时候要放过自己,多往让自己舒服的地方想一想,这婚也结了,孩子也生了,日子还得过下去,一辈子啊,长着呢,想得开些比钻牛角尖要好。” “你这是阿q精神,你看不出来人家把我当敌人呢,说我不想生二胎,暖暖还差一阵才两岁呢,身体总不好,哪有人那么急的啊,他们光出嘴,养孩子啊又不是一张嘴就够了。” 张婉婷点了点她的脑袋,“说话注意着点,你也不小了,这婚已经结了,孩子已经生了,带着怨呀气呀生活,只会增加自己心里头的负担,有啥话不开心的可以找妈妈说,也可以找朝成说,说开了就没事了。” “那就这样让他们欺负我?”舒阳不满道。 “他们不是欺负你,你生活在城市,从学校到工作,环境不一样,你种过地吗?有没有被钱逼到没有办法的时候?你说别人不懂你,你有没有去懂别人呢?舒阳,理解这种事,本来就是很难的,理解不了的时候不如就放在那里,求同存异。” 舒阳瘪了瘪嘴,没有继续说话。 张婉婷弯腰逗了逗罗亦暖,“咳嗽你有带去看了没?” 舒阳点头,“前面的医院看了下。” 张婉婷皱眉道,“你说你吧,该坚持的不坚持,就暖暖这个事,还是要带着去大医院看看医生的,有时候就差在经验上,先去排除一下器质性方面的问题,没有的话再找个中医调一调,这么总不吃饭也不是办法,都瘦成什么样了。” 被张婉婷一骂,舒阳缩着脖子,马上又梗着脖子说道,“嗯,我也觉得要带着去看一下,朝成不同意,说大医院有感染风险,说现在是信息时代,什么都流通得快,社区医院的医生也都是大医院进修回来的,又说暖暖满月那会儿我不是跟你带着去查过的吗,那会儿是没查出什么问题。” 张婉婷瞪了她一眼,“你说你怎么想的,有力气去和他吵什么现在还子虚乌有的二胎,还不如和好好想想着怎么带去医院查查这事呢。” 舒阳撅着嘴,不说话。 罗亦暖正是可爱的时候,外婆外婆叫得很欢,这孩子就是瘦弱了些,性格很开朗,虽然平时是奶奶带得多,但只要到周末,舒阳就会带着罗亦暖来到张婉婷这里过一夜,所以和外婆也很亲近。 别的孩子长得肥嘟嘟柔软的手,罗亦暖的手却小小的,一摸到手全是骨头,让人怜惜得紧。 在舒阳过来之前,张婉婷特意去离家不远的菜市场买了肉和菜。 罗亦暖很挑食,对待食物简直精细得可怕,米饭进食按粒算,面条进食按根算,就连饼干这种一般孩子喜欢的食物,也是半片就够了。 所以每次舒阳带着罗亦暖过来,张婉婷都会很用心地做一些美食。 也不知道罗亦暖是给外婆面子,还是外婆烧得真的好吃,中午胃口比较好,吃了一些。 饭后,张婉婷才开始问,“你婆婆接下去真不来了?” 舒阳手里拿着张婉婷做的饼,边吃边说,“嗯,不来了,其实不来我求之不得哩,我每次就回你这里来,我还可以是小公主。” 张婉婷看了她一眼,“饭可以多吃,话不要乱讲,恶语伤人六月寒,你婆婆挺好的。” 舒阳吐了吐舌头,“我这话又不当着他们的面说,再说,你是我亲妈哎,你站谁那里说话啊?” 撒了会娇,她又继续道,“都是朝成呢,非要让他妈来带娃,其实我也觉得我婆婆在老家陪公公挺好的,春节回去的时候我都吓了一大跳,我公公可瘦了,大冬天的站在那里看着比我还瘦,脸又黑,妈,你不知道他们在家省成什么样了,一碗带鱼啊都长了毛了,我公公把上面那一层毛刮了,然后重新炒了吃,我婆婆要倒了他还骂我婆婆呢,我婆婆已经够省的了,他还更离谱。” “婆婆留家里,做做饭菜,公公也能吃好点,哦,回来的时候,婆婆还给我塞了好多的干,茄子干、萝卜干、笋干、豆干等等,都是我公公做的,我带了一些给你,放暖暖推车的下面,差点就忘记了,我去拿过来。”说完这话,她蹦蹦跳跳地就去开门去外头取。 张婉婷抱着罗亦暖跟着往外走,“你好好走路,跑什么啊。” 正说着,舒阳就在门口被地垫绊了一下,差点摔了。 张婉婷手摇了摇头,“那等你上班了,上午就把暖暖带过来给我,晚饭就在这里吃好了,吃完了再把暖暖带回去,孩子还是要多跟父母一起的。” 舒阳蹲在外头把各种干从罗亦暖的推车里拿出来,“你就是想晚上头自己快活吧。” “怎么滴,不行啊。” 舒阳讨好道,“行行行,皇太后请便。” 晚上回家的时候,舒阳一边收拾衣服,一边状若无意地炫耀,“今天我带暖暖去我妈家了,我妈说等我开始上班了,就早上把孩子送她家晚上接回来。” 罗朝成在一旁看手机,一边点头。 “我妈说让我们晚餐去她家吃呢,饭后再把孩子接回来。” 罗朝成心里不高兴,但又没办法说出口。 “这样太麻烦你妈了吧,做饭很辛苦的,你们三个人可以吃得简单很多,多我一个人,你妈又要做这个做那个的,这样我有负担,再说了我公司离得远,你们在家烧好饭了还要等我吃,算了吧,你和暖暖去你妈家吃,如果下雨的话就等我去接你们。” “你是不是还在躲我妈?都那么久了,暖暖都这么大了,要躲到什么时候?” 罗朝成有些不好意思,“我还真的就怕你妈,就总觉得有些愧疚,我也知道,本来当初明明说好我妈带孩子的,现在又要她带,她都不用看我,我就觉得愧疚。” 4、住院 听到罗朝成这么说,舒阳心里头的那点埋怨马上就放下来了,心里还有点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计较了。 这天晚上半夜的时候,舒阳上厕所,起来惯性地往边上先是摸了摸罗亦暖,一下子就醒了。 她慌里慌张地去找拿了体温计一测,38.5度,瞬间就慌了。 然后马上叫醒了罗朝成,有些慌地问罗朝成怎么办。 罗朝成说道,“我去拿药,把暖暖叫起来吃药。” “可是以前我好像看到过科普的,说孩子发烧的时候如果是在睡觉的话,就不要叫醒孩子,让孩子继续睡会更好。” 罗朝成无语道,“那你叫醒我干什么?” 舒阳看了他一眼,“那我慌了还不能叫你起来?孩子发烧了。” 罗朝成抓了抓头发,“那你叫醒我没用啊,我不像你,明天可以在家休息,我还要上班呢。” 舒阳回道,“我在家带孩子就是休息吗?你天天说你妈以前在家的时候带娃比我们上班还辛苦,怎么到了我这就是我在家是休息啊?” 罗朝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可真是……哎,好好好,对不起,我这会儿起来脑子发胀,说错话了,我向你道歉,老婆,你辛苦了。” 他揉了揉脸,勉力让自己坐起来,问道,“你们今天去妈家的时候给她吃什么了?” 舒阳回忆,“没有啊,我妈就做了点老鸭汁,说孩子咳嗽,怕虚着。” “孩子咳嗽啊,生病啊,虚不受补,怎么这么时候补着呢,真是的,大人小孩都不让人放心。” 舒阳又不高兴了,“你快睡吧,我明天不上班,我来看。” 偏罗朝成没睡醒,听不出舒阳话里头的阴阳怪气,睡眼惺忪地打了哈欠,“嗯,老婆,我先睡了,你也赶紧睡,孩子如果真的很不舒服,会自己醒来哭的,现在我要上班了,我妈又不在,孩子可全靠你呢。” 舒阳气乎乎的连话都不会说了,见罗朝成睡去,拿了枕头就扔过去,偏生人家还直接把枕头压自己脑袋下,就睡着了。 舒阳满肚子火没处放,又担心罗亦暖,没有半点睡意。 隔一会儿就去量体温,等到终于有点要困意了,罗亦暖又哼哼唧唧起来了,她马上滚起来量着体温喂了一次退烧药,等了二十来分钟,总算看着出汗了,开始退烧,但一直没退彻底,总是37.5的样子。 等到罗朝成起床时,舒阳已经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罗朝成上班前对舒阳说,“老婆,我上班去了,不然就再去前面的医院看看,开点退烧药,家里的退烧药好像不多了,不要太担心,应该就是病毒性的,可能是昨天带出去路上什么的感染到了,这种自愈性的疾病,几天就好了,多喂点水。” 舒阳怄气,不想说话,等到罗朝成走了以后,就打电话给张婉婷。 张婉婷赶了过来。 看到孩子的样子,拍板道,“去二医那边看看。” “可是朝成……?” “你是结婚了,还是被囚禁了,朝成说往东你就不敢往西?你是孩子的妈妈,孩子已经发烧感染了,就算是自愈性疾病,早几天好和晚几天好对孩子也是不一样的,走。” 张婉婷不等舒阳反应过来,就帮着给孩子换衣服换尿不湿,脱了衣服的孩子简直瘦得吓人,完全没有普通幼儿那样胖乎乎的感觉。 舒阳被张婉婷这么一骂,悚然惊醒,是啊,自己为什么这么没主见呢,罗朝成说不去医院就不去? 舒阳一边骂自己一边听张婉婷的话,拿了妈咪包,打了一辆车去附属第二人民医院。 罗朝成中间不放心,电话有打回来问孩子的情况,听到舒阳和张婉婷去了医院,倒也没说什么。 医生诊断罗亦暖是肺炎,需要住院治疗,以及孩子的体重实在过轻,20个月多了只有16斤,于是又开了一些检查。 舒阳在打电话给罗朝成之前,给自己理了理思路。 果然,电话通了以后,罗朝成说道,“住院就算了吧,别不是没有肺炎吧,我一个同事前阵还抱怨呢,说肺炎一定要住院,后来换了一家医院查说是支气管炎,不然换家医院查查看,可能就是支气管炎,昨天晚上才发烧呢,前天都好好的,哪来发展这么快的?” 舒阳强硬道,“我已经办理了住院手续了,你晚上回家收拾点衣服送过来就行。” 罗朝成回了一句,“你这么有本事怎么还要我送衣服的?” 说完,“啪”地挂断了电话。 舒阳当场气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又怕张婉婷看见,着急地擦了擦,在厕所里面用冷水冲了冲,才找到在外头抱孩子的张婉婷,“妈,我去办理住院手续,等下回去拿衣服。” “让朝成晚上送过来就行吧,这里衣服我们有带了一套的,尿不湿到晚上也够用的,下午还要好多检查,你中午也坐一下休息一下。”张婉婷说道。 “朝成晚上要加班呢。”舒阳控制着心里的情绪说道。 张婉婷点头,“那行吧,对了,舒阳,暑假去报个驾照吧,这样方便一点,不然总等着朝成也确实不是办法,自己有车会方便一些。” 舒阳过去是学过驾照的,不巧碰到的第一个教练极具个性,几乎所有的学员都被骂过。 舒阳可不是一个任人骂的主,一怒之下就不再学了。 那时候同罗朝成还在谈恋爱,罗朝成也跟着舒阳一起骂教练,说不学就不要学了,以后自己给舒阳当司机,于是也就没再学了。 现在张婉婷旧事重提,舒阳惯性地张嘴想说不学,话还没出口就想到了刚刚罗朝成说的话,应了一句“好的”。 办理好住院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罗朝成电话打电话,第一个电话被舒阳按了,又打来了第二个,他是打电话来道歉的,说晚上会收拾衣服过来的,又问了孩子的情况。 舒阳心里难受,也不单单是因为罗朝成,主要是觉着自己没把罗亦暖带好,“不用了,我中午自己回去整理,你不知道我有些东西放哪里。” 5、矛盾 罗朝成没听出来舒阳在生气,还说道,“也是,东西都是你放的,你找会快些,那你路上小心点,口罩带好。” 挂上电话的舒阳苦笑了一会儿。 自己就是气成了河豚也没用啊,罗朝成那头什么也不知道。 因为张婉婷的腿以前受过伤,所以舒阳先是带着张婉婷和罗亦暖去吃了饭,然后又抱着罗亦暖,把她们两人送回了病房。 给罗亦暖换了尿不湿,然后才回去收拾的衣服。 晚上的时候,罗朝成下班来到了医院。 病房里只有张婉婷,她见到罗朝成时还惊讶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舒阳说你要加班。” 罗朝成知道这是舒阳给自己找的理由,就借驴下坡,“本来是要加班的,这不因为孩子发烧嘛,我就和组长说了,请了假过来看看,辛苦妈了。” 张婉婷点头道,“你吃过没?舒阳出去找吃的了,没吃的话我让她给你带点。” 罗朝成没吃,但他并不想在病房里吃东西,莫名地也不想当着张婉婷的面吃,总觉得不体面,于是就道,“我下午吃了一些点心了的,都没消化呢,就先不吃了。” 舒阳回来时,看到罗朝成,心里还带着气,只是当着张婉婷的面,没敢表示出来。 取出馄饨给张婉婷吃,然后自己给罗亦暖喂食。 罗亦暖还在发烧,只吃了五六个馄饨就不吃了,舒阳看着剩一大半的馄饨问罗朝成,“你吃不吃?” 罗朝成摇头道,“我不吃,你也别吃了,孩子是发烧,别把自己传染上了。” 这话是对的,但舒阳想,可能是自己这两天累了,所以听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就回道,“我这天天和孩子在一起,真要传早就传上了,你不吃我就吃了。” 舒阳其实在店里已经吃过了,但她中午赶着回去拿衣服,午饭没吃多少,刚才在店里只吃了一碗馄饨,其实并没饱,于是她继续吃剩下的馄饨。 罗朝成在一旁翻看罗亦暖的检查单据,翻到了明天做心超单的单子,以及一张开着麻醉药的单子,问道,“谁的?暖暖的?” 舒阳抬头看了一下罗朝成手里的单据,“嗯,因为需要麻醉,不能吃早饭,今天来不及了,所以要等明天了。” “就做一个心超,为什么要麻醉,不知道这种麻醉对人影响很大吗?暖暖才这么点大。” 舒阳解释道,“这个医生有和我们解释了,暖暖这个年纪很少会配合做心超的,哭闹起来容易影响准确度,所以就需要麻醉,医生说三周岁以下都要这样的。” 罗朝成骂道,“这些医生就是乱来,他们只是关心排除这个排除那个,最终承受这结果的是家长和孩子,明明是肺炎,要开什么心超单啊,我看他们就是为了赚钱。” 舒阳本来就带着气,听了这话抬头冷冷地道,“靠赚你的钱他们早就讨饭去了。” 这里是三人病房,病患加陪护,每一个人都默默地坐着,实则耳朵竖得高高地在吃瓜,那两床的孩子大一些,都是七八岁的样子,也好奇地在看。 张婉婷在一旁抱着罗亦暖,冷冷地说道,“你们要吵架去外头吵去,这里都是病人,别吵到别人。” 舒阳觉得自己的脸红了起来,她把碗往边上一放,起身抓着单子就往外走。 罗朝成这会儿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弯腰向病房内的人道歉。 二人顺着楼梯来到了一楼。 罗朝成一边追一边说,“舒阳,绝对不能麻醉,现在正是孩子大脑发育的关键期,越小的孩子受外界的影响就越大,你这一麻醉,对以后智商是有影响的。” 舒阳觉得自己气得要炸了,好不容易忍到了外面,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命重要还是智商重要?既然来了医院就要听医生的,这里是专科医院,医生每天见形形色色的儿童,他们会不知道深浅?我们一个外行人要去指挥医生怎么干?我没这么大脸。”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医生说话都是把病人和家属往严重了说,哪来这么严重,我们小时候病得多了去了,发烧是常有的事,人体是有免疫力的,多扛扛就好了,我看你带着暖暖就是太细心了,这不行那不行的。” 舒阳反驳道,“暖暖之前可一直都是你妈带着的,你怎么就说我带着暖暖太细心了,怎么不说你妈?” 罗朝成生气道,“我妈不还得听你的吗?你说不行她就不敢,你以为她为什么不来帮我们带娃了,就是因为你的要求太多了。” 舒阳愣住了,下意识地反驳,“我要求哪里多了?你妈每到过季就要把暖暖包得像一个棕子,我只是说不要穿那么多,以及饭前便后要洗手,少看电视不要喂饭,这些哪里说错了?” “我妈自己有三个孩子,我们三兄妹都健康长大了,我哥的孩子也是她带的,她的经验不比你多,你刚刚还说一个外行人指挥医生,那你去指挥我妈干什么?” 舒阳气的大哭起来。 “你哭什么,还委屈了吗?我妈这么大老远地过来给我带孩子,边上什么亲戚朋友都没有的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是,我知道你们家看不上我们家是农村地区来的,我妈的卫生习惯差,穿衣眼光土,这个想节约那个想节约,可这些不是为了我们吗?省的每一分都是为了我们。” 舒阳只觉得离谱,“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妈?你听不听得懂人话,我那些是建议,难道因为你妈是为了我们,所以我什么话都不能说,只能无条件接受?为了省水所以饭前便后不用洗手的?” 罗朝成讥笑道,“饭前便后洗后,你也就是对别人要求高,你自己看你饭前有多少洗手,每次不都是我提醒你去洗你才去的,你自己可以不洗,轮到我妈带孩子了就不行了,一定要洗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所以我做不对,我不可以说别人?我没有养成良好习惯不可以给我女儿养成良好习惯?” 6、家庭 “对,不行,因为你那是针对,你就是在嫌弃我妈。”罗朝成说道。 “嫌弃你的大头鬼,你自己心里有想法别按我头上。” 舒阳抹了一把眼泪大声道,“还有,这话是你妈对你说的还是你说的?咱们有话说明白点。” 罗朝成没有回答。 两人各自别过头去。 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冷的,树被吹得摇来摇去,没一会儿脸上就被吹干了,刮过来生疼。 被风吹那么一下,也就静了下来,忽然心里头就笑了一下,舒阳想着这不是说麻药的事么,怎么就扯到婆媳上了。 想着想着,又有泪意。 憋回去,她告诉自己,可不能给对面这人看笑话。 “我明天肯定是会给暖暖做这个检查的,她是肺炎,可大可小,你不要用你小时候的经验来教育我,养孩子不是用生的多生得少来衡量的,几次运气好也不能代表一直运气好,在这点上我相信专业的医生的判断。”舒阳冷静道。 “生得多少怎么没关系,我妈带那么久都没事,怎么你才把暖暖带你妈那边一天就肺炎了?” 舒阳一听,心火又上来了,“第一,你妈带那么久没事吗?八个多月的时候肺炎住院二十几天不记得了?第二什么叫我妈带一天就肺炎了?你脑子有坑是不是,前天就已经咳嗽了,我还没说是因为去你老家过年传染回来的呢?” “怎么说话的你?” “你怎么说我就怎么说。”舒阳瞪着眼睛看罗朝成。 罗朝成也知道自己是急了眼,有些说话不对,但舒阳很少这样顶他,这样让他有些不舒服。 “随便你吧,明明说的是肺炎,非要拍什么心超,成人全麻都有后遗症,何况这么小的孩子,以后出事了你自己负责。”罗朝成气呼呼地道。 听到罗朝成这么说,舒阳的心一下子就冷了,“行,我知道了,我会负责的。” 说完,扭头就走。 罗朝成这下,走也不是,跟也不是,在楼下烦躁地来来回回原地转圈半个小时,回去吧,没面子,要走吧,好像又不对,最后是一个电话救了他。 他回到楼上,低声对张婉婷说道,“妈,晚上恐怕要辛苦你了,刚刚公司那边打来了电话,我还是要去一趟。” “去吧,路上慢点。”张婉婷嘱咐道。 舒阳扭着头不说话。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二人是吵架了。 张婉婷没有去劝,缓了缓说道,“舒阳,你去旁边找个宾馆,这里没办法睡觉的,两个人呆着也没必要,咱们两轮流来。” 舒阳心里头还在气乎乎的,但也忍着没有在张婉婷面前表示出来,她对张婉婷点头,“好的,妈妈。” 她拿着盆去卫生间打水,把舒亦暖的脸和手脚都擦了一遍,又给她换了尿不湿,这才对张婉婷说道,“妈妈,那我先去了。” 张婉婷点头。 舒阳走出医院,虽然心里还在发酸,但已经没有了眼泪,她抬头看远处高楼上的灯火,不禁想起了过去。 舒阳家庭条件不错,父母都是江城本地人,家里拆迁的时候分了一套房和一些钱给他们,夫妻二人都大学毕业并且分配了工作,一个是医生,一个在政府部门上班,多年下来也有一些积蓄,后来虽然舒阳的父亲去世了,但靠之前的积蓄下来一直过得不错。 舒阳是独生女,除了父亲去世这事之外,过得还算平顺。 可能人的运势就是东边起就西边落,经济上舒阳过得是顺的,学习上过得就不怎么顺了。 从小学开始,舒阳的成绩就是父亲舒宇杰和母亲张婉婷的心腹大患。 一对多、一对二、一对一的课都补着,从语文、数学、英语、科学,钱花了不少,但成绩一直很稳定地差。 好在最后另辟蹊径,找了一个体育老师专门带着练体育,从游泳到跑步到扔铅球,最终靠着特长生勉强上了一所普通高中。 最后考上了一所专科体育院校,后来又专升本,毕业以后她回到了江城,先是做教练,后来成为了一名体育教师。 对比舒阳,罗朝成就不一样了,他小学的时候在村里是第一名,后来一家人搬到了镇上也是第一名,再后来初中高中,一路都是人家口中的学霸,过关斩将来到江城上大学,又顺利留在江城,入职一家互联网公司。 可惜在他大学毕业的时候,江城的房价已经飞升,他工资高,但房价更高。 在罗朝成的家人看来,罗朝成已经完成了转型,从农村到城市,只有罗朝成知道,自己离城里人还差那么好几大截呢。 罗永达和邱小玉以前东躲西藏的,生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只有他一个人上了大学留在大城市。 在罗永达和邱小玉的眼里,一年四十来万的工资可高了,但租房、交通、反哺家庭、人情、吃饭等零零碎碎的开支,他们是算不到的,以至于罗朝成工作了好几年,依然是连首付都凑不出来。 但舒阳不在乎,她并不介意罗朝成有没有房子,他们是大学的时候谈的恋爱,正值青春年少,有情便可思得饮水饱。 罗朝成学历好,样貌好,有礼貌,肯上进。 最后是张婉婷帮着二人出了首付,买了房子。 买房之后没多久,疫情也就来了,很多行业都受到了影响,罗朝成的公司还算不错,薪资没受什么影响。 但罗朝成的哥哥罗朝友是建筑工人,父亲罗永达大部分时间都在村里种地,偶尔有小工时就会去做一做,疫情一来,工地停得多,收入大受影响。 罗朝成不好一个人独善其身,家里就出了一个大学生,也是举着全家之力才上来的,现在他在江城有房有妻有女,是整个家族里条件最好的,工资也是最高的,总要对老家的亲人有所表示。 舒阳从小成绩就差,学渣的名号从小背到大,所以对于罗朝成这种自己努力,目标还那么清晰,能从小地方一路过关斩来到江城的学霸,她心生羡慕,又由羡慕转爱慕。 7、检查 罗亦暖出生后,邱小玉过来带孩子,风俗、习惯等很多的不同,婆媳之间也是发生过一些矛盾的,但舒阳从小就被批评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的,也顺顺当当长大了,她并不觉得矛盾是什么不可调和的,解决就行了呗。 况且,在舒阳看来,自己也就侥幸生在城市,如果是在邱小玉的那个环境,做得肯定不如邱小玉的。 邱小玉没上过学,只认得着数字和自己的名字,但人特勤快。 除了睡觉的时间,平时都是在干活,特别爱干净,擦桌子、擦地、洗衣服、叠衣服,买菜做饭,也很有学习的劲头,刚来时因为不识字,连门都不会出。 来了江城一年多,现在学会了买菜、去公园,边上还交上了几个能说得上话的老太太,周末居然还找了一些手工活回来做。 这些在舒阳看来,都很厉害了。 不过邱小玉身上同样也有舒阳总也不能接受的,就是过分的节俭。 平时在碰到需要消耗东西的时候,就会让位,并且让位的有些夸张。 最典型的就是烧菜了,因为舍不得剩菜,所以上顿的剩菜必然会加到新炒的菜里一起,然后吃不完又剩下一餐,吃不完再下一餐……实在吃不完就会下面条,总之绝对不会倒,一定会消耗干净。 因为节约,不舍得冲厕所。 因为节约,废旧塑料袋、纸皮是万万不扔的,一定要收集起来,有空的时候就放在小推车上带着罗亦暖去卖纸皮。 也因为节约,她只要看到舒阳穿了一件她没见过的衣服,必问什么时候买的,多少钱? 一开始的时候,舒阳不懂,会老老实实地说多少钱。 然后她就念念叨叨地说年轻人不懂事,不知道持家。 还是罗朝成同她说的,“妈,你不能用咱们那边村里的观念来这里,舒阳要上班的,每天见那么多人,又不是在村口闲逛着,穿得邋里邋遢的人家要瞧不起她的,她还是老师呢,天天见那么多学生家长的。” 婆婆这才仿若大悟,“也是啊。” 舒阳后来学聪明了,偶尔也买一些衣服给婆婆,婆婆一边念着舒阳乱花钱,满脸的心疼,但每次都会把舒阳买给她的衣服收拾得贴贴服服的,见谁就说这是我儿媳妇给我买的。 总之,舒阳自认为,自己和婆婆相处还挺好的,并不是罗朝成说的那样,自己怎么怎么看不起她。 罗朝成那样说话,她不服气。 舒阳边走边想边吸鼻子,在离医院不远处找了一家宾馆开了一间房,然后打电话给张婉婷。 张婉婷在电话那头说道,“舒阳,你现在就先不要回来了,上半夜你先睡一觉,订个闹钟,十二点来接我的班,我年纪大了,后半夜熬不住。” 舒阳本来想说整夜都自己来的,但是也知道要是这样说了,张婉婷又会有其它的话等着自己,于是就回答了一个“哦”字。 她订了闹钟,躺在床上。 舒阳有一个好,想得开,一码归一码,这会儿说要睡觉,没多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她是在十一点被闹钟闹醒的,醒来的时候是睡得正香的时候,困得很,在床上又磨了十分钟,才起来穿衣服。 半夜的医院门口偶尔有车辆经过,冷嗖嗖的,住院部楼上有的房间灯火通明,有的房间已经歇了灯。 舒阳来到病房时,罗亦暖正在闹,大约是不舒服,哼哼唧唧地找着要妈妈。 舒阳赶紧上前,把手上的房卡往边上一放,“妈,我来抱吧。” 接过罗亦暖,小家伙还有点发烧,泪眼模糊地,一看到妈妈,就整个人都扑向舒阳,嘴里喊着妈妈。 “妈,卡在桌上,你明早迟点来,给我带份早餐。” 张婉婷点头,“那我走了。” 刚才舒阳困得很,走了会夜路,现在很清醒。 倒是罗亦暖,大约前下子已经闹过一阵了,出了点汗,烧完全退了下去,这会儿在舒阳的怀里睡得很香。 舒阳尝试着把罗亦暖放到病床上睡,小家伙也仅仅转了转脑袋,贴着舒阳的手就继续睡了。 次日,舒阳按单子上说的,凌晨六点给罗亦暖喝了点水,说是因为要麻醉,后面要禁水禁食。 六点多的时候,孩子还没醒,被叫起来喝水很不情愿,没喝两口就闹着要继续睡觉。 张婉婷是在七点多的时候到的医院,她给舒阳带了两个包子一瓶牛奶。 舒阳吃不怎么下,只吃了一个包子喝了半瓶牛奶,带着罗亦暖去排队b超。 先去取了药,是喝的,大约药味重,罗亦暖不愿意配合,扯着嗓子在叫。 “暖暖,乖,把药喝了咱们要做一个检查。” “不要不要。”罗亦暖用全身的力气去挣扎。 护士闻声而来,趁着罗亦暖哭的时候把药从嘴角灌了进去。 罗亦暖哭了好一会儿,哭出了浑身的汗,烧倒是退了,睡得也稳了点,这才去做了一个心超。 因为是孩子,所以舒阳需要进去,在边上帮着看着孩子,她看不懂那个动来动去的b超图案,心超的结果是当下就出来的,但听得懂医生说的话。 那医生和边上另一个记录的人说什么多发性房间隔缺损,舒阳当下就白了脸,以至于后面的话听一半漏一半。 “医生,这是什么意思?” 医生戴着口罩,同情地看了一眼舒阳,“别急,我请我老师过来再看看。” 她打了一个电话,十来分钟后过来了一个年龄大一些的看起来有四十来岁的男性医生,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的医生,他坐在机子前面一边看一边对着那几个年轻的医生说话,有很多舒阳都听得一知半解。 这次的b超结果足足做了有半个小时。 最后年轻的医生将打印出来的单子交给舒阳,轻声道,“你可能需要去挂个心外科医生咨询一下。” 舒阳急忙点头,俯身去抱起罗亦暖。 出了门以后,看到了守在外面的张婉婷,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怎么办?妈妈,暖暖有心脏病。” 8、病情 张婉婷吃了一惊,上前拿起舒阳夹在手上的单子,拿起来看。 心超单下方结论处写着:多发性室间隔缺损(vsd),心房及心室水平左向右分流,右心扩大,肺动脉收缩压增高,提示合中度肺动脉高压。 舒阳觉得自己有些恍惚、茫然。 边哭边想起刚刚在b超室和医生的对话,她记得她有说孩子出生没多久就有做过全面的检查的,那时候是没问题的,怎么会忽然就心脏有问题了呢。 医生回答说室间隔缺损不同于房间隔缺损,和部位有关系,有的部位在某些角度下是不容易被发现的,后期随着孩子的长大,可能缺损开始增大起来也有可能。 因为并没有之前的数据,谁也不知道这是一个可能还是事实。 将罗亦暖交给张婉婷,舒阳拿起电话给罗朝成,边打边哭,电话那头的罗朝成也是被吓住了,一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张婉婷坐在一旁,看到舒阳挂了电话,才说道,“阳阳,你还记得向远吗?” 舒阳抬头,眼眶有点红,“向远?怎么了?” 她其实不知道张婉婷在说什么,又是在说谁,她只是下意识地回话,脑子并没有转动。 “向远,就是咱家对门那个哥哥,还记得他吗?” 舒阳迟疑地点点头,“那个读书很好的总是跳级的哥哥吗?” 张婉婷点头,“对,他后来学了医,出国后又回国了,以前我记得他好像是在鹏城那边,他是儿童心脏方面的专家,我刚刚用手机查了一下,他现在在京海市儿童医院。” 说着,张婉婷就把手机递过来,打开的手机上面,赫然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的形象,边上写着向远,然后是一堆的介绍。 舒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脑海里慢慢地浮现一个高高瘦瘦的形象,“向远吗?他现在是儿童心脏的专家?” 张婉婷点头,“对,就是他,你还记得那时候他有给你补过课吗?这孩子挺重情的,一直念着咱家以前的帮助,你爸还在世的时候,他每年都有打电话的,还总寄东西过来,你爸去世的时候他在国外,当时还有打了钱过来,我要退都不成。” “这孩子有和我说过,他是因为你爸才学的医,我模糊地记得以前有提了一下的,刚刚一查,果然是,还是儿童领域的,妈妈打个电话问问他看吧。” 张婉婷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好。” 她把手机递给张婉婷,自己一边抱孩子一边拿手机继续搜向远这个名字。 向远,京海市儿童医院心胸外科副主任医生。 照片上的他,很陌生,舒阳已经记不清记忆中那个男孩的样子了。 依稀记得因为她上小学开始,总是被投诉,张婉婷几乎每天都要被叫到学校去,后来实在受不了,在她二年级的时候一家人搬了家,转学到了一年普通的学校,就这样向远成了自己的邻居。 那时候她还小,两人差了有五岁,向远又是小区里远近闻名的“天才”儿童,一路跳级。 两个人相识的时候,向远刚上高一。 两家人住着两对门,舒阳只隐约记得张婉婷还和向远父亲好像是同事。 张婉婷说的父亲有帮向远家什么忙,阳舒是全全记不住了,只记得向远高高瘦瘦的样子。 倒是记得向远有帮过自己补过课,时间不是很长,后来她父母见她数学和英语实在太差,补课也补不上去,最后找了老师给她开始练体育。 但记忆中是个瘦弱的男孩,而现在手机上的照片是一个瘦长脸的男人,轮廓分明,眉眼清楚,就是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 忽然,她的心就定了一点,尽管什么想法也没有,就是这么奇怪的,心就定了一些。 罗朝成上午因为有一个会议,在接到舒阳的电话以后,他心急如焚,但还是耐着性子开完了会,于会议结束后去找领导签了字,请了下午的假。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饭后了。 他拿着罗亦暖的心超单看了又看,一遍又一遍地问这是不是检查错了,当时检查是怎么说的? 舒阳忽然说了一句,“我想带暖暖去京海那边看病。” 罗朝成第一反应是,“那怎么行,你工作怎么办?” 舒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工作有什么关系,请假就是了,和领导说一说,应该能行的。” “那工资呢?” “扣呗,我也没请过那么久的假,也不知道会怎么扣,再说我没上班,人家就算扣光我也无话可说,总还是暖暖的事情是第一位的,工作是次要的,我们不是还有存款的么。”舒阳现在满心都是罗亦暖,对工资不以为意。 罗朝成似乎在想什么,隔了一会儿才点头,“你说的也是,不过我是想着,江城这边医疗技术也不差的,二医是全省最大的儿童医院了,什么疑难杂症也都往这里送,来的路上我也顺便有了解了一下,先心手术现在很成熟了,如果不是特别复杂的话,留在江城这边不管是交通还是住宿什么的都会方便很多,我也能赶过来搭把手,要是去了外地,我有心无力。” 舒阳歪头想了一下,“要说住宿的话,就算是在江城好像也不会有太大差别,我不会开车,这里离家里怎么说也有七八公里,我和我妈不可能天天打车回家住,昨天晚上我就是睡这边上的宾馆的,除了几块高铁费,旁的也差不了多少,吃的住的反正也还是要花钱。” 罗朝成是不想听这样的话的,又不好说什么,他不想他们离开江城去那么远的京海。 如果在江城的话,自己下班还能赶过来看一看,但如果去了京海,除非自己周末赶上去看一眼,也是急急匆匆的。 他欲言又止,又瞄到在一旁的张婉婷不断地朝着自己看,虽然脸上并没有别的表情,但罗朝成就总觉得有点虚,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舍不得钱呢? 9、心思 在这个丈母娘面前,他总觉得自己有些气短。 “现在医生怎么说?”罗朝成转移话题。 听到罗朝成问话,舒阳露出一脸的愁绪和迷茫,“还没有看到医生呢,我就网上找了资料看,上面都说心肺一体,心脏手术不做,肺炎很难完全好,就算是好了也很容易复发,但是肺炎不治好又不能手术……有的还说没治好不可以做飞机做高铁这种长途的。” 听了这话,罗朝成心里又有点蠢蠢欲动,他先装成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张婉婷,然后说道,“也是有道理的,长途总是有风险的,咱们还是听医生的吧,他们见过的病人多,江城这边的医疗技术也是全国有名的。” 舒阳没回话,她甚至连罗朝成说的话都没有怎么听到,心里只有愁苦,责怪自己太不上心了,想着想着眼泪就要冒出来,她不自觉地伸手去拉罗朝成,默默地红了眼,低声抽泣,“都怪我,早就应该带去检查的,这么瘦,医生都说了,是因为先心影响了她的发育。” “这哪里能怪你,别哭了……。”罗朝成正说着话,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他大哥罗朝友。 见罗朝成有电话,舒阳放开他的手,转头拿了纸巾,低哑着道,“你先接电话吧。” 罗朝成点头,拿了手机点了接听,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罗朝成的脸色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然后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 过了好长一会儿,他脸色不是很好地走进来。 舒阳与张婉婷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舒阳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罗朝成如梦初醒,扫了一圈病房内,还有其它的家属,于是他对着张婉婷说道,“妈,我和舒阳出去说点事。” 两人来到外面,病房里和走廊里,也还是人来人往的,大部分都是抱着哭闹的孩子,于是他拉着她的手,往楼下走。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暖暖快醒了。”舒阳道。 “我爸病了,昨天忽然晕倒,醒来的时候一直难受,然后送县里医院看了,说脑袋长了个东西,想着要送到江城这边来看看。” 舒阳大惊,“什么意思?什么叫长了个东西?” “现在还不确定,县医院的医生就说让他最好去大医院看看,我妈陪着我爸上来。” 舒阳说道,“那是的,还是要来大医院看看才好。” 罗朝成见舒阳懵懂着,心下有点难受,但该说的话又不得不说,他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因为这两年疫情的关系,我哥工地几乎都没有去,他还有两个孩子要养,经济上很紧张,年初我表叔那边给我哥介绍了一份县城里工地上的活,这好不容易上班了,有了一份收入,你知道的,他们那种工作和我们的不一样,干一天才有一天的活,但凡请假,别人就会把你的位置给顶了,可能以后就没有那工作了,两个孩子呢,我哥工地早上六点多就要上工,晚上七点多才回家,照顾不到家里,大嫂得在家里照顾孩子。” 罗朝成一边说一边看舒阳的面色。 舒阳没有想那么多,一边听一边点头。 罗朝成于是继续往下说,“本来说我姐要过来的,结果前几天说是怀孕了,他们想要二胎好几年了,可能年龄大了,有点吃不消,说是有点先兆流产,现在也过不来,就……就咱妈陪着爸过来。” 舒阳听到这里,琢磨出来了一点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他们都没空呗,他们知道暖暖生病了吗?” 罗朝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道,“我还没来得及说呢,这不是早上才做的检查吗?” “那你把暖暖的事情和他们说一下,你也看到了,暖暖现在生病,我和我妈都要耗在这里,到时候你请假带他们看病?” “等他们到江城了再商量吧,好在一医老院区也和二医不远。” “什么意思?”舒阳盯着罗朝成。 罗朝成自己心里有小九九,一听舒阳这样的问法,马上心虚的感觉就更重了,“没什么意思,就……我妈陪着过来去做个检查,兴许什么都不是呢,是吧。” 舒阳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看着罗朝成。 罗朝成避开舒阳的眼睛,说道,“一医老院区就在这边上啊,不算远,两公里不到,很近的,不管是暖暖还是咱爸,都可以照顾得到的,就是我妈没读过什么书,打不来车做不来公交的,吃饭在医院里应该有食堂,我带她去几次她应该会的,就是检查什么的她可能不大行。” 舒阳笑了起来,“朝成,你作为儿子,你爸生病了,你照顾他,我没有任何的意见,如果今天不是暖暖病了,我作为你的妻子,我也是要尽我一份责任的。” “你家里人不知道暖暖生病了,做这样的决定,我可以理解,毕竟你在江城,他们离江城大老远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是他们不知道,你不知道吗?暖暖的b超单你是刚看过的,上面写的什么字我想以你的文化水平,不会看不懂吧?” “舒阳,你不要这样,这不是我妈会来的吗?我也还在的,大家都在江城,有病就治呗,对吧,前几年也给我爸买了几份消费险的,加上合作医疗,我手上也还有点钱,不至于……”罗朝成心里一点点的不爽。 可是舒阳听了这话,火气直冒,“我担心的是钱吗?我有说不让他来治病吗?我现在生气的是你的态度,你什么都没和我说,就自己做的决定,替我做的决定。” “我替你做什么决定了?我就是说有这么一回事,咱妈陪咱爸过来。” “然后呢?你能每天有空在医院陪他们吗?你也说了,他们没有上过学,来医院了以后怎么走也不知道。”舒阳反问道。 “那不是有我们吗?” “对,我们,那暖暖呢?你没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吗?我可能会带着暖暖去京海那边。” 10、狠话 罗朝成有些烦躁,他扯了扯衣服,“舒阳,你可不可以讲点道理,我没说不治,这不是特殊情况吗?江城这边的医疗技术已经很好了,跑到京海那边怎么都不方便吧,交通吃饭住宿,样样都不方便,我妈在这里给我们带了两年的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他们需要我们了,把他们撇开?” 又来了,就是这种绑架,舒阳愤愤地想,这只让她的大脑更加地爆炸。 “我没有说要拒绝,我的意思是,朝成,你在答应的时候应该提前和我商量的,不管商量的结果是不是还是现在这个样子,至少也要提前和我打个招呼,而不是事后和我说接下去要怎么怎么样,然后就把我接下去要怎么干的也安排了。” 罗朝成暴怒,“舒阳,你这就很过分了,我需要怎么和你提前商量?电话是刚刚在你面前接的,我怎么说?我要对他们说你们先等一等啊,我先和舒阳商量一下,看她怎么说?” “我和你说的压根就不是一回事,我现在说的不是爸妈他们的决定,而是你,你是怎么替我决定的?你听不到我刚刚和你说的话了吗?我想带着暖暖去京海,你没有听到吗?然后这边马上告诉我你爸爸要来江城这边,然后和我说两个医院不远,什么意思?就是说我可以两边跑来跑去,两边都可以照顾得到的意思呗?” 舒阳盯着罗朝成的眼睛愤怒道,“你一上来就和我说你哥哥和你姐姐的困难,他们没有办法一起来江城,然后又说你爸你妈都没有上过学,你没见到最近我和我妈天天守在医院这里,只是因为知道你工作忙,我们在体谅你,我妈昨晚十二点多才回去的休息,早上七点多就过来了,你说让我抽出时间去陪你爸妈?” “什么我爸我妈?难道你不叫爸妈吗?你和我结婚了,嫁给我了,我们是一家人,他们也是你的爸妈……还有,你不知道什么是新冠肺炎吗?那些新闻媒体上的例子你没看到?还是说侥幸以为我们永远可以避开?你不知道京海那边是全国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医院又是全国什么疑难重症都要去的地方,这种人员流动的风险你不知道吗?” 舒阳气急反笑,跳起来骂道,“罗朝成,你要不要讲点道理?你之前就总说什么新冠,我说过多少次要来医院看的事情了,每次你都说我多事,说新冠多少危险,现在呢?新冠是危险,暖暖的病难道不危险?暖暖现在肺炎没办法一直没有好转,肺炎没办法好转就没办法手术,没办法手术肺炎就不可能好转?你让我怎么办,就在这边干等着吗?” “对啊,所以风险这么大,万一路上遇到一个什么新冠风险的话,本来肺就不好,感染了怎么办?没办法手术你也就是网上百度的,你不知道百度看病,死刑起步吗?再说了,舒阳,你不觉得暖暖现在的这个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舒阳诧异道,“和我的关系?和我什么关系?” 罗朝成现在大脑发胀,他快给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说话,因为那些话可能会伤害到他和舒阳之间的感情,但是他克制不住,脱口而出,“你在怀暖暖的时候,成天抱着个笔记本,你就一体育老师,哪来的那么多课件,没有笔记本的时候,你就抱着手机,孕早期的时候,这个影响还是很大的。” 舒阳听到这话,大受震惊,想要说什么,嘴巴张了又张,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心里不免茫茫然,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原因? 她手抖,感觉牙齿也在发颤,眼泪也完全来不及擦。 两人之间安静得似乎能听到眼泪往下滚的声音,能听到楼道里有小孩的哭声,还有母亲的哄骗声。 罗朝成说完了这话,忽然就如一阵冷风吹过,马上就回了过神,知道自己这样说话伤到了舒阳,他走过来扶住舒阳的肩膀,“我不是故意的,但是那时候我确实是很担心,每日提醒你,你都不听。” 舒阳的肩膀躲了一下,避开罗朝成,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爱人,眼中闪着泪光,“所以你认为,暖暖现在这样,是因为我孕期时候造成的。” 罗朝成忙说,“不是,只是一个可能,并不一定就是这个原因。” 罗朝成觉得自己挺委婉的了。 可是舒阳心里难受极了,大量的情绪堵在那里,然而她还不能发泄,这么些年同罗朝成一同生活下来,多少也知道他思维上的刻板。 她极力想避开这个问题带给他的难受,因为她依然还是要就罗亦暖治病这个事情上继续谈下去。 她用力地做深呼吸,连续十几下,拼命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直到快速起伏的胸口慢下来,然后才说道,“你不想我去京海的原因,是因为暖暖还是因为你爸还是别的?” 她没有纠结罗朝成刚刚说的那些话,这让罗朝成的心有些许的放松下来。 罗朝成过来搂住舒阳的手臂,温声道,“你要对江城的医疗有信心,江城也是大城市,很多外地的都来江城这边看病,何必非要跑京海去,你看吧,你又不会开车,我也没空陪你上去,公共交通的风险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暖暖现在不适合长途,我爸这边有我,有我妈,也就是需要你偶尔的时候过去搭把手就行了对不对。” 舒阳的声音有些沙哑,“所以你从你的角度,安排了我需要做的事情,因为留在江城,你认为暖暖可以照顾得到,你爸也可以照顾得到?” “是的呀,双利对不对,你不要相信网上的那些话,那些都是骗人的,把最不好的说上来给你听,网上的要真有用,那还要那些医学生五年十年的读书读下去吗?咱们听医生的,先挂个号,看医生怎么说好不好?” 舒阳摇头,“不好,朝成,不好,你是在哄我,在我跟你说要去京海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爸爸的事情,而且这是两码事,朝成,你不要绑架我,我和你结婚是一回事,我们是法律上的关系,暖暖是我的女儿,我生的,我和她是血缘上的关系。” 11、接人 罗朝成愣了,他放开舒阳,不可置信地指着她道,“你什么意思?” “我要先顾暖暖。” 罗朝成很愤怒,“我们是法律关系,所以你没有义务照顾我爸妈是吗?好,好,你就是看不上我家呗,行,我知道了,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完了这话,他转身就往楼下走。 舒阳咬着牙,冷眼看罗朝成往下去的背影,克制住自己不去叫他。 她想,他不知道他说的那些多自私,多伤人吗? 凭什么别人伤自己理所当然,自己还要去包容别人呢。 可是想归想,为什么心里那么痛呢,针扎得一样,眼泪完全控制不住,一直流一直流。 站在原地抬着衣袖擦脸,没一会儿眼泪又流了下来,脸都有点被灼痛了,她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再去想刚刚罗朝成说的话。 抬起头往上看,夜晚的楼道光线很暗。 她慢慢地止住了眼泪,在楼下沿着医院的边绕了一大圈,过了半个小时,冷静下来以后才回到病房。 见她回来,张婉婷看了看她身后,“朝成呢?” “他下午还有工作,刚刚赶回去了,暖暖醒了?” 张婉婷看到了眼眶发红的舒阳,点了点头,“醒来了喝了点奶又睡了,这麻醉后劲是有点大……。” 这时,隔壁床铺陪床的家属忽然开口道,“我听你们聊到京海啊,京海的儿童医院看这个先天性心脏病是有一手的,我家有个表妹嫁在上海,她儿子就是什么,小蓝人,叫啥法四,哎呀,我这脑子记不清,整个娃看着蓝汪汪的,怪可怜的,手术做了就好了,也不蓝了,现在都过去好几年了,和正常儿童一样,如果有条件,还是去京海吧,放心点啊。” 舒阳赶紧凑上前去,“是么?手术那会儿多大啊?” “那会儿才没几个月呢,我有点忘记了,八九个月?小小的猴子一样。” “那贵不贵啊?需要多少钱?”舒阳又问。 那人摇了摇头,“这我不知道,我也没问,我表妹他们是京海那边的保险,那边保险和我们不一样,报销的比例挺高的,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呢。” “那谢谢了。”舒阳说道。 下午的时候,邻床出院了,三人床的中间床空了出来。 舒阳才过去低低地把罗朝成的父亲生病的事情同张婉婷说了。 张婉婷很惊讶,随后嘱咐道,“这个时候,你别和朝成吵架,越到困难的时候,越不能吵架。” 舒阳忍了又忍,没忍住,“现在不是我和他吵,是他和我吵,他不同意我带暖暖去京海,他爸妈都没上过学,要来江城,他工作又忙,到时候说我时间多一些,让我带去,暖暖呢?怎么办?” “他家里其它人没空吗?” 舒阳摇了摇头。 张婉婷了然地点头,“也还是要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朝成比较敏感,他家里那边可能也就指着他,他也是没有别的什么办法的。” 舒阳愤怒道,“妈妈,我生气的不是这个,我理解他的压力,但是他不能把我理所当然地归到牺牲的那个环节,理所当然替我做决定,我要怎么怎么干。” 张婉婷没说话,拍了拍舒阳。 隔了好一会儿,见舒阳似乎平静下来了,才说道,“你先去把暖暖的衣服拿回家洗一下,顺便带点换洗的衣服……阳阳,等这事过后,你还是去学一学驾照吧,朝成有一点说的是对的,现在公共交通风险有些高,有时候自己会开车,会方便许多。” “可以有被依赖的人,是很好的,但能被依赖不是必须去依赖,总有一天,会依赖不上的,就好像你爸一样。”张婉婷这么说。 舒阳愣了愣,轻轻地点头“嗯”了一声。 …… 傍晚的时候,罗朝成给张婉婷打电话,下午送饭过来。 他下午请了假,因为与舒阳吵了一架,气愤地从医院回到家,后来也没好意思去医院,回到家休息完了大脑冷静下来以后,又觉得不好意思,就去菜场买了菜,回家做了晚餐送过来。 罗朝成做的饭菜要比舒阳好吃,平时周末要是不加班的情况下,都是他做得多。 吵架的事,两人不约而同地都选择选择了没有发生过,自觉地都不去再提。 舒阳约了次日的一个门诊,毕竟网上了解的不如当面和医生了解清楚,怕自己一急起来会漏了什么问题,就把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都写在纸上,以便次日咨询医生。 罗朝成在一旁看,福如心至,回去也照着写了他父亲就诊想要了解的东西。 罗朝成的母亲虽然在江城带了一年多的孩子,但活动范围仅限于小区和小区不远处的菜市场,又不识字,所以要去车站接他们。 因为吵了一架,有些话至少现在不好和舒阳说,而且罗亦暖这边确实也是需要人,所以他也没好意思叫舒阳,自己一个人去接二老。 约的号是在两天后,估计那时候又要请假,罗朝成也是一头的官司。 晚上罗朝成回去以后,张婉婷还是提醒舒阳明天,要回一趟家去看看公公婆婆,尤其这回是来治病的。 罗家心理上一直觉得儿子娶了亲,首付是亲家出的,孩子又留在江城生活,亲家母还住在同他们走路就能到的小区里,这和儿子上门了有什么区别,所以总是有一点说不出来的焦虑。 又因为这个儿媳妇的家境要比自己家好,自豪之余又总是会有一些担心对方瞧不上自己的心理,所以特别在意舒阳的言行,对于舒阳平时春节回不回去,回去呆几天,来的时候舒阳的态度是怎么样的这些等等细处都会特别在意。 张婉婷提醒舒阳的就是这点。 当然,这些张婉婷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也从来不曾同舒阳公开说过,舒阳这人存不住太多话,年轻夫妻总是在要好的时候什么话都会同另一人说,又总是在争执时什么都透了个干净。 罗朝成的父亲罗永达六十三,在城市里看来,年纪并不算特别的大。 12、不满 然而,常年劳作的农村生活使得罗永达看着特别显老,加上近来生病瘦了一大圈,就显得更老了。 他只在孙女罗亦暖出生那年有来江城呆了半个来月。 对于城市这种到处是楼房和马路,哪里都去不了的生活非常不适应。 小小的套房,一直都呆在楼上,也没个前院后院啥的。 他有一回下了楼自己去小区里遛弯,等要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楼和楼之间几乎一模一样,差点走失的他后来对江城这种大城市就一直没好感。 比起他来,老伴邱小玉因为好歹也在江城生活了一段时间了,下车的时候明显要放松得多,她带着罗永达下了车顺着人流出了车站,来到与罗朝成约好的地方等候。 罗朝成打来电话说是要迟点到。 罗朝成本来是请好假了的,但临时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午时留着加班,他打电话给母亲让她在约好的地点等一等自己。 因为约好的地点是在出站点,并不是直接在马路旁,这个地方不好停车,等罗朝成停好车赶到约好的地点时,已是满头的大汗。 罗永达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这么赶做什么。” 罗朝成只笑笑,从罗永达手里拿过行李,引着二人往前走,去地下停车场找车。 “舒阳呢?现在还没开始上课的吧?”罗永达一边走一边说,“你这边要上班,怎么没让舒阳过来的,坐那什么公交车也成啊,还有你妈说的什么铁来着。” “地铁。”邱小玉在一旁答道,“那玩意老稳了,坐着和高铁一样,不晕,就是人有些多。” 罗朝成看了一他们一眼,“小心点,这里楼梯有点陡……。” “你们可真是一点日子都不会过,这总请假得要扣多少钱啊,她就一个小学体育老师,能有多少事。” “爸,现在小学很重视体育课的,她带三个班,每天平均下来也有两三节课呢。” 罗永达发出了一声“呲”,摆手道,“我还不知道嘛,小学老师能有多少事情,你就是太惯着她了,那么娇气,要我说你们现在也要赶紧二胎了,你那堂哥啊都生第三胎了,年纪也就比你大一岁,又不是没钱,再生个男孩,儿子女儿都要的。” 罗朝成咳了一下,说道,“爸,妈,二胎的事,你们先不要去和舒阳说了,最近暖暖身体一直不好,在住院,查出来了心脏有点问题,要做一个手术。” “什么?”邱小玉心马上就提了起来,“怎么回来,好好的,怎么就说要动手术了?” “前阵子咳嗽,然后肺炎了,去查说了心脏那里有一个洞,现在还在医院呢,这刚住院呢,也是昨天刚查出来的,所以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 邱小玉嘴里念着“哎哟哎哟”的音。 罗永达则紧皱着一张脸,时不时咳嗽两声,良久了才说道,“也不知道咱们家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过年的时候叫你们跟着去拜一拜,你们老是说下雨没去。” 罗朝成没回应,一行人来到了地下停车场寻到了车坐进去。 舒阳去买菜的时候也还是不情愿的,主要是还在同罗朝成生着气。 不过她还是听从张婉婷的话,去买了些菜,又把邱小玉住的房间整理好了,铺好了床。 她一边做这些事,心里一边想着上午门诊时那个医生说的话,医生的原话是现在心脏手术方面的医学发展得都很好,这边的技术也很好。 舒阳后来不放心,还是打通了从张婉婷那里拿来的向远的电话。 向远并没有马上接电话,是后来回过来的电话。 一接通电话,舒阳就自报家门,报上了自己父亲的名字,也报了自己的名字。 向远是这么说的,“心肺确实是一体,缺损会导致肺血增多,肺血管压力升高,更容易导致肺炎,如果不是经济上或是陪护的人员万不得已,还是来京海吧,你到时候和我说一声。” 随后,他发了短信,让她加微信,让她把现有的检查结果发过去。 这头还没有操作好,她就听到了外头门开的声音,赶紧迎了出去。 罗朝成开门看见舒阳在家,也是吃了一惊,“医院呢?妈一个人在那边?” 舒阳看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越过他对站在他后面的邱小玉说道,“妈,不好意思啊,上午我在医院,就没有去接你们了,我去买了一些菜放家里,我过会儿还要去医院。” 邱小玉毕竟和舒阳呆了一年多,一看舒阳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舒阳和罗朝成吵架了,赶紧道,“那过会儿我做了等下给你们送饭吧。” “不用了,我和我妈都在医院那边吃点就行了。”舒阳答道。 邱小玉做饭因为总想着省油省火,味道并没有那么好,所以舒阳对她的手艺并不渴望,特别是现在公公来了,估计是又没油又软烂还很咸。 罗永达跟在后头说道,“你现在反正都已经在家里了,这会儿做些饭菜,你带医院去就是了,过日子,能省就省,这住院加上每天吃饭,也要很多钱啊。” 与罗朝成从恋爱到婚后这么多年,舒阳一直不大习惯罗朝成家里人说话的这种“坦诚”,桩桩事事看起来都是在为你着想的,站在你的角度上去规划你的收入,对指导你要买什么样的东西,节省哪些开支等等这些有异乎寻常的热情。 舒阳一直就很不喜欢罗永达这样的,于是就顶回去,“爸,不用,我有工资的,在这里等饭做好,要好长时间,我妈一个人在医院我也不放心,我会给她买饭的,我就是回来要拿暖暖的换洗衣服的,想着你和妈来了,下午肯定没空去菜场,我就顺道菜回来。” 罗永达被噎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就放下来了。 罗朝成也很不高兴,过去拉了一下舒阳。 舒阳不高兴,昂起头瞪了一眼罗朝成。 舒阳转身对邱小玉说道,“妈,房间我收拾好了,床铺也换好了。” 13、目堵 邱小玉是知道舒阳的脾气的,辣椒一样,一点就会上头,忙回头招呼罗朝成,“朝成,送一下。” “不用,我打滴。” 舒阳雄纠纠气昂昂地出门了。 罗永达被气着了,用力地咳嗽了好久。 “你看你娶的什么媳妇,不就是一个小学体育老师吗,什么叫她有钱,我看她就和她那个妈一样,就是瞧不上我们家的,你李叔当年给你介绍的那个多好,人家在县里头也是有单位的,早就叫你回去考的,就是不愿意回来,你看看,你看看。” 邱小玉忙上前来说道,“你乱说啥呢,好好地去挑人家小夫妻啥问题啊,人家再好,早就嫁人了,现在舒阳才是咱媳妇,这孩子就是嘴快点,人其实挺好的。” “好什么好,我看你现在变成这样都是她带的,越发的不懂事起来了。” 邱小玉一听这话,也不说话了,一个人走进厨房。 罗朝成在一边看着二老斗嘴,心想,舒阳在你们面前已经算客气的了。 罗永达气得肝疼,往房间走就要去休息。 邱小玉叫道,“老头子,你去冲个澡再上床休息会,我把菜择一择。” 罗永达没理邱小玉,向着记忆中的那间房走过去,直接和衣而眠,他确实是累了,生了病以后心理负担很大,几天都没睡着,又是汽车又是动车的,终于到了江城,总算觉得有点希望了,放松下来反而觉得有点困。 罗朝成来到厨房,帮邱小玉一起择菜。 “朝成啊,舒阳是个城里姑娘,妈妈总是在楼下转着,和别人聊天啊,发现城里姑娘都这样,舒阳算好的了,顾家,很多东西都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这现在暖暖生了病,母女连心呐,你别听你爸瞎说,农村老头,不懂,日子是你们自己的。” 罗朝成点头,“我知道”。 …… 罗亦暖上午做了一个ct,因为出片的时候机器故障,等到了下午的时候去取,然后约了一个同院的心胸外科医生。 舒阳下午过来取片然后去门诊那边等候,前面就剩一个人了,她低头看手上的b超单,忽然,诊室的门打开了,舒阳往上前正走了一步,就看到医生手持手机于耳旁,急冲冲地跑步远去。 里面还没看完病的家长带着孩子一脸诧异地跟在后面出来,同舒阳一起疑惑地朝着医生的背景看去。 舒阳不觉问道,“怎么了?” 那家长看了一眼舒阳,答道,“不知道啊,正看着病呢,他接了个电话,然后站起来就跑了,什么都没和我说,我这都还没有说两句话呢,这人怎么这样?” 舒阳没接话,两人面面相觑,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解释。 舒阳和那家长来到分诊台这边咨询情况,工作人员回道,“我打个电话问问。” 过了一会儿,那人答道,“陈医生现在在病房那边走不开,我给你们退号吧。” 舒阳答道,“我就不用退号了,我女儿在这边住院,有个片子要请陈医生看,我自己去病房那边找他就是了,你可以告诉我他在哪个病区吗?” 工作人员见状就道,“那您等一下,我先给她退号。” 工作人员帮那位家长退了号,又打了电话,一个不成又打了另一个,最后才告诉舒阳病房的地点和楼层。 舒阳拿着片子一边走一边和张婉婷打了一个电话,来到了15幢六楼。 一进六楼,就感觉气氛不大对。 走廊的人都围在一起,把走廊堵得严严实实的。 舒阳先是来到护士站,护士站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电脑开在那儿一闪一闪的。 围成一圈的那头传来了什么声音,是嚎叫?还是哭泣? 舒阳的心呯呯跳起来,脚步朝那个人群移过去。 近了,她就可以听到人群里有人在说话。 “啧啧啧,你听那声音,在这都听得听清清楚楚的,骨头都要压断了吧。” “瞎说吧你这是,我都听不到什么声音。” “这可有的难受了,前几天聊天的时候,他们说他们好不容易凑钱来到江城这边的,手术很成功的嘞,怎么忽然就这个样子了。” “生病哪里晓得了,都说手术成功,谁晓得啦,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嘞,要我说啊,这种病就要去大城市的嘞。” 马上就有人反驳,“瞧你说的,江城还不算大城市啊,二医算江城这边最大的医院之一了,我看这就是命。” “江城是大城市,但京海那边更好哇。” “钱啊,多少钱你知道哇,不然你怎么二医不去京海的?” 舒阳感觉自己有些僵住了,呼吸变得急促,蓦然间就想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一个劲地往前挤去。 然而只能看到前面走道有一间病房偶尔有穿着白大卦和粉色衣服的人进出,护士站在走道的走道的这边,不让围观群众上前。 走廊的另一头,是哭作一团的两人,三名护士模样的人拦着,又是在劝着什么。 “听说那人是心脏病,还年轻着呢,才十四岁,挺懂礼貌的,手术前还见过的,叔叔,叔叔地叫着,怎么忽然就不行了。” “谁说不是呢,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怎么说不行就是不行了。” “所以说都是命啊,听说还是独生子,这父母可怎么受得了哦,哎。” “这都过去半小时了,也就是安慰家属罢了,救不活了的。”一名头发花白的大爷嘟喃着,然后从人群中挤出去。 果然,过了没一会,白衣服粉衣服蓝衣服纷纷从那间病房里走了出来,于是更多的人涌到这边来将围在前面的人疏导开。 舒阳迷迷茫茫地跟着人群往外走了一段,已经走到了楼梯间了,忽然想到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又回头去找。 她平素是有些脸盲的,不怎么记得住人,然而这回她一回头却惊讶地一眼认出了那位陈医生。 他戴着口罩,身上的白大褂沾了血,异常的刺目,他一边走着一边和侧边的白大褂说着什么话。 舒阳的喉头就堵住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她身边走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14、恐惧 就这样茫茫然地站在过道上。 她想,原来一个人的过世,是这么容易的啊。 走廊里已经没有什么围观的人了,抢救的医生护士都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在走道上各有目的地走来走去,病人们又开始互相问候彼此的病情,哭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有人推了一个大机子在走廊里移来移去,发出刺耳的声音。 又有人推着一个大筐子从那房间里出来,路过舒阳时,舒阳有看到那上面白色床单上红色的血渍。 舒阳慢慢回过头去,也没有坐电梯,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六层呢,也没用多久就走到了。 出了楼下的大厅,才发现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天空很蓝,太阳很好,有一个人刚刚离开了。 回到病房的时候,张婉婷有些奇怪舒阳怎么去了那么久。 却见舒阳面色极为苍白,不禁有点担心,偏生罗亦暖醒了,这会儿看到妈妈,一定要舒阳抱。 舒阳就上前抱住女儿,抬头对张婉婷道,“妈妈,我想去京海,我要带暖暖去京海。” 张婉婷是知道女婿和女儿争执的,尽管她也认为京海的医疗技术应该会比江城要好,但也了解了一些先天性心脏病的信息,现在的先天性心脏病的治疗还是挺成熟的。 感情上,她自然支持女儿带罗亦暖去京海,但也知道如果真要去京海,大约一定要吵架,特别是现在这个情况。 “对了,向远和我说,过几天有事要来江城,说是要来看我,我听他说你给他打了电话说了暖暖的事,你要不要和他见见,咨询一下,然后再讲?” “那肯定是要的,我查了一下,远哥好像还是挺有名的,我有加了远哥的微信,把暖暖的检查单发给他的,如果能和他见一面那当然更好了,哎呀,他怎么也没有和我说一下要来的呢。” 晚上依然是同前几日一样的安排,张婉婷上半夜,舒阳下半夜。 罗朝成在睡前打了舒阳电话,舒阳没接,他只好打张婉婷电话。 打电话的时候,罗永达正好出来上厕所,有听到了一些,就说,“医院里没有陪护的病床吗?非要去外面宾馆住,一晚上得好几百吧,舒阳和她妈可真是一点都不会当家啊,就坐个车回来也才几块钱啊,那啥地铁啥的,来回几块就够了。” 罗朝成赶紧捂着话筒,担心罗永达的话被张婉婷听到。 等挂了电话,他才说道,“爸,地铁回来要很长时间的,舒阳她妈睡眠不好,这白天晚上得在医院,很辛苦的,这些话你可不要在舒阳面前说了,她要生气的。” 罗永达生气道,“她生什么气啊,也就惯着她,我说你怎么那么怕老婆呢,她有什么呀,大学好像还是什么专升本的吧,你可是重点大学的,当初县里都有来村里给你送条幅的,选来选去选了这么个人,我看你们就是太爽了,坐坐车能有多累,又没让她拿着锄头下地。” 罗朝成要怎么说? 他多年生活在城市,是知道两地的差异的。 张婉婷一个月的退休金需要罗永达干活好几个月才能有,她的生活习惯同罗永达是完全不同的,不管是住的,还是吃的穿的用的都挺精致的。 这种生活的差异不是看看电视就能理解的。 他赶紧换话题,“对了,先不说这个,爸,你把你的医保卡给下我,后天检查要用,还有身份证也给我。” “啥医保卡?” 罗朝成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就那个社保卡,县里头检查的那个卡,医保,农村医保那种,一年交几百块的。” 罗永达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说道,“那个啊,我没交。” 完了又接上一句,“这几年咱们家里都没交。” 罗朝成瞪大了眼睛,“什么?” 罗永达咳嗽了起来,惊天动地的,弯着腰,好一阵才好,等缓过来以后他说道,“年年都涨,以前两百多就够了,现在都要六百多了,家里这么多人,每年要好多钱呢,后来就没交了,也没啥事,谁知道就生这个病了。” 罗朝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抓狂道,“爸,我每年都有给你们钱的,就算一人六百多,你和我妈一年也才一千多块,又不是交不起,这是做什么呢?” “又是这个险的又是那个险的,咱家那么多人口,每年要好多钱,不也都没事的。” “没事,那现在呢,现在也没事吗?”罗朝成生气道。 罗永达见儿子脸红气粗的,脸色也变了,“那我怎么知道就生病了呢,真要没钱就不治了呗,都是命,我服。” 真要是服的话,又怎么会大老远跑到江城来呢,就是还是想活的啊。 “爸,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对啊,你爸我没读过书,就是糊涂啊。”罗永达不是不后悔的,在县医院的时候就后悔了,但后悔也没用,这时候一听罗朝成这样说,既觉得没面子又觉得生气。 罗朝成想到过父母很节省的,但不知道他们会连农村医保也省,他很生气,可是看着罗永达那瘦成了纸片样的身子,乌黑的脸,却不知道这气该怎么出。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地叫着,一夜未眠。 罗永达肯定是要住院的,住院之前还要一堆的检查,舒阳那边他张不开嘴,只好自己请了假。 其实他认为舒阳是完全走得开的,张婉婷一直在那边呢,罗亦暖现在住院,并没有太多事,手术的事也还没影,要先把肺炎治好,每天呆在医院哪里也不用去的,医院里有医生护士的,怎么会走不开呢? 但他虽然是这么想的,却不敢同舒阳说,他早就知道他和舒阳在很多观念上的不同了。 如果他要和舒阳说,舒阳,我请一天假要扣很多钱,你上午就带我爸去检查吧,暖暖那边就你妈照顾。 舒阳绝对是要同自己闹的。 张婉婷又会怎么看自己呢? 来城里那么多年,对罗朝成的冲击就是,城里的人和自己以前环境中的人的观念是那么不同。 16、生气 她愤怒地摆着手,“好,就算那钱是你妈的,她存起来了,每年我们不还是有给你爸两万的吗?你哥他们的保险我不管,那和我没什么关系,他们两个呢?来江城治病我没意见,毕竟是你爸妈,但钱呢?暖暖这边要手术费,他们治病的钱谁出?” 舒阳明知故问,其实在他们来江城之前,罗朝成和她说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治病的钱肯定是他们两人承担的。 她心里不爽,必须要把自己的不爽说出来,她从来就不是那种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的类型。 最后,舒阳说道,“你把卡给我,我也不要多,我自己这里还有几块钱,我先转二十万出来准备暖暖的手术,剩下的钱你自己看,不够你自己想办法。” 他们俩养一个孩子,两人都有公积金,供一套房子压力并不算很大,车子的贷款则早就还干净了,负担并不算大。 舒阳虽然没有具体算过他们有存了多少钱,但两人每个月都往共同账户里存各自工资的50%,再加上奖金什么的全额存着,几年下来,应该还是有一笔存款的。 “你什么意思,舒阳?是,我爸没有交保险,眼界是不够,但你在这里同我吵有什么用?我不也很生气的吗?那我能怎么办?把他们的肉割下来吗?” “他是我爸,我能怎么办?” 舒阳生气道,“对,他是你爸,你没有办法,那我不是更没有办法吗?我没说不出钱不是,你把卡给我,我取20万出来,我带暖暖去京海,剩下的钱给你,如果不够了你们自己想办法,我觉得我挺好的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你这是要逼死我吗?对,我知道,你们城里人,和我们乡下人不一样,你们大气,不会像我们这样鼠目寸光,连那么一年百来块钱的保险也在那里算,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吗?地里刨食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长年的艰苦让他们选择苛待自己,我爸今天一直在跟我强调,如果是癌症就别治了,不要浪费家里的钱。” 罗朝成眼眶发红,“我能怎么办?我也痛恨他的目光短浅,可是我没有办法看着他去死啊,我只有一个爸爸。” 舒阳头很疼,“我没有让你不救你爸,你救啊,可是在你爸和我女儿之间,我肯定是先选我女儿的,你家里的事你自己解决,我掺和不了你家的事,我理解不了他们是怎么想的,朝成,如果是平时,我可能也懂你说的那些什么,但现在,你别对我要求太高了,我自己女儿还在医院里躺着。” 她的眼泪流下来,“这么多天了,我和我妈守在医院,我有什么对你抱怨过什么?你知道我的惶恐和害怕吗?我有多痛恨自己,一直想着生也是在大医院生的,生下来月子里因为不长肉也去做了全面的检查,然后因为这个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 “其实她早就出现症状了,她的发育一直是受影响的,体重和身体一直都是最差的那种,我总是以害怕疫情的缘故一次又一次地错过去医院检查的机会,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一切都是我们的责任,你明白吗?” 罗朝成心里本来就有愧,被舒阳这一通话点燃出了火气,“所以你是在怪我对吗?因为我说疫情让你不要去医院,然后你现在就全都推到我身上来对吧,对啊,我就是这样,眼界不够,人又不够大气,怕这怕那的,我就是这样的人行不行?” “我有这样说吗?”舒阳愤怒道。 “我有说过一切都怪你吗?我说的是我们,我们!你总是这样,不承担责任,我问问你,我有说错话吗?我们的责任,难道不是我们的责任吗?” 舒阳头痛、心口痛,更有一股子郁气。 罗朝成又急又气又失望,“对对对,都是我们的责任,你就非得要在这个时候去京海,非得在这个时候逼我吗?” 舒阳没有马上回话,她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抬头道,“你知道的,我在你爸生病之前,就想着要带暖暖去京海的,虽然大家都说技术成熟,但为什么这么多人还要去大城市大医院呢,朝成,亦暖是我女儿,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没条件也就算了,我有条件,我要带她去京海。” 罗朝成勃然大怒,手往病房的方向指了指,“这样的情况你也走得了?” “怎么走不了,你和你妈都在这里,你妈可以照顾,你要是实在脱不开身,可以请一个跑腿的不就行了吗?”舒阳冷静道。 “你怎么说得出这个话的,你知道我爸什么病吗?你知道接下去他要多少钱治吗?你知道请一个人要多少钱吗?” 舒阳丝毫不惧地朝罗朝成看去,“我都了解过了,就请一个跑腿的帮忙做一些检查,护理的事情你妈可以做,不会很贵的,一天一两百就可以了,又不是从早到晚一直要跑着出去做检查,抽血化验什么的护士直接会来病房做,无非就是ct、b超这些要推人过去罢了。” 罗朝成只觉得自己浑身发抖起来。 不管舒阳是什么意思,他只听出来了这话里的一股子傲慢。 她对于钱啊,似乎是看得很简单的,不是没有人吗,拿钱请人就好了呀,就这样轻飘飘地说出来。 他怕自己会恶语相向,只能死死地控制着自己的嘴巴,狠狠地看了一眼舒阳,回头就走。 舒阳追上前去,“朝成,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走了,我说的这个方案是最好的,况且我又不是现在马上带暖暖去,这一段时间我还是可以过来搭把手的,手术怎么说也要排一个多月后,医生说要把暖暖的肺炎治好先。” 罗朝成没理她,快步走去,他也没去病房,而是向医院外面走去。 舒阳追到一半,没追上罗朝成,想着他应该就是回病房了,于是就往病房走去,结果等她来到病房的时候,发现罗朝成并没有回来。 17、不安 倒是邱小玉迎上来,“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舒阳勉强的笑笑,“有点热。” 邱小玉疑惑了下,这个季节,还热,“没事吧,是不是最近照顾暖暖累了?” 舒阳赶紧道,“没事没事。” 她向躺在床上的罗永达走去,“爸怎么样?” 邱小玉轻轻地摇头。 舒阳看向病床,罗永达已经睡了,消瘦得很。 自来医院以来,罗永达就一直在检查的路上,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跟着罗朝成走来走去的,表面上说如果是什么大病就不治了,但其实心里很怕。 医院里人又多,一到晚上护士一会儿进来测这个测那个,还有边上有什么机器晚上老是一会儿叫一会儿叫,一直没睡好,倒是这会儿检查完了躺床上睡着了。 邱小玉答道,“真是,春节的时候想去拜拜的,一直下雨没去成,下次要去拜拜才行。” 舒阳只好笑笑。 …… 舒阳从一医回二医的时候,是走路回去的,越走越生气。 她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罗朝成真的有想法,她认为罗朝成有“威胁”的意思,有“绑架”的意思。 这反而坚定了她要带罗亦暖去京海的决定。 她转身就拿起手机导航了银行,然后叫了车,去了一公里外的银行,办了挂失。 大约她回到二医的门口,罗朝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舒阳接起电话冷笑道,“怎么?这会儿不躲了?我告诉你,你别威胁我,我要带暖暖去京海手术的事和你爸的事并不矛盾,护理的人实在不行可以找一个人帮你妈,你就是想我在江城照顾你爸,如果平时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关系到暖暖的生命,我绝对不会让步,你不给我卡,我就去挂失,反正用我的身份证。” 罗朝成大怒,“你有病啊?啊?挂失了钱怎么办?” “我办了加急的,明天就过来取卡,怎么了?我要去京海还必须要你同意吗?你怎么和我说话的,我可不是你下属,我们是夫妻,是平等的关系,能商量就商量,不商量拉倒。” 罗朝成怒气大涨,“你那是商量吗?你管那叫商量?我就只能同意是吗?听不得别人一句话?” 听了这话,舒阳马上挂了电话。 罗朝成再打,舒阳再挂。 等舒阳进了楼,来到了病房,陈婉婷一见到她就问道,“你和朝成吵架了?” “他打你电话了?” 陈婉婷没有否认,“夫妻之间啊,要温和一点,特别是在现在这种家里有病人的情况,有什么争执怒火的,要等难关过再说了,当下吵来吵去的,本来就那么点精力,都吵架要耗完了,人是有气场的。” 舒阳撇了撇嘴,“妈,你就别来教育我了,这是我和罗朝成之间的事情,他总是压我,凭什么呀,他越想我留在江城,我就越想带暖暖去京海,是他自己不好好说话,说一半就跑了,好好说话也要两个人都好好说话呀,他不好好说话我凭什么好好说话。” 陈婉婷摇头,“你也别说他,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他脾气算好的,都让着你,家里家外的都是他干得多。” 舒阳看了她一眼,“哎哟,现在还会给他说好话了,你当初还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呢……妈,你怎么这样,以前我们要在一起不同意,现在又站在他那一头说话。” 罗朝成急得不行,他是真没有想到舒阳居然去把卡挂失了。 两人存共同基金的卡一直在他这里,结婚的前两年,他也是有好好存着的。 罗朝成一家住在村里,村里离镇上不算远,也就十公里左右的距离。 罗朝成上班以后,给了家里一点钱,加上罗永达的一点积蓄,总算在镇上买了房子。 一家人从罗朝成上大学留在江城这件事情中,看到了读书对于跨越阶级的重要性。 罗朝友生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已经在镇里上小学了,成绩很一般,再到儿子时,罗朝友就想着带孩子去县里上学。 谁知道一去县城才知道,居然要房子才能有得读,并且这房子必须要罗朝友夫妻的名字才行,罗朝友是攒了一点钱,但说要买房又是远远不够的。 农村里大家谁存点钱也不容易,何况是买房这种事情,不是几千几万就可以的,大家谁的家里都没有那么多钱,能求谁呢,也只有罗朝成那里可以借一借了。 罗朝友自己只有十来万,但县城的房子不便宜,要六七十万,又加上村里的房子要塌了,如果退房还得的话政府按人头每人有补一万,家里人数通通算起来,户籍上还有7口人,就是7万,这7万也是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罗朝成有同舒阳说过这个事,舒阳自然也觉得要帮,最多借个十万这样,凑一凑首付就够了。 然而罗朝友和罗永达并不想要贷款,他们总对后面每个月还款这种月供的模式很恐惧,生怕哪一天没工作一下子还不上银行就要把房子给收了,况且那个贷款的利息不是几百上千,是要十几万啊,天上又不会下钱,这钱自己家凑凑又不是凑不出来,凭什么就要给银行赚那个利息。 罗朝成没办法同罗永达说舒阳的认知,在舒阳的认知里,除了父母子女以外,都是别人,既然是别人就总是有界线,帮个十万块算不错的了,救急不求穷嘛。 但是在罗永达的观念里,自己和两个儿子是一家,以前齐心协力大家一起出力赚钱供罗朝成念书,现在罗朝成书念出来了,就要齐心协力帮助罗朝友,这样一家人才能越来越好。 罗朝成是既没有办法同舒阳解释罗永达的这个想法,他理解舒阳说的那些话,同时他也没有办法同罗永达解释舒阳的想法,因为他自己就是受益者,现在说这些就是没良心,过河拆桥。 最后他选择打了四十来万给罗永达,也一直是胆战心惊的,结果舒阳就如同他的认知那样,一直不曾去查过那卡里有多少钱,总算松了口气。 18、坦白 前几日,女儿和父亲先后生病,他一边担心他们的身体,一边发愁这个事要是让舒阳知道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他马上想办法去借了钱,四十万不是小数目,这边钱还没借到位,谁知道舒阳个性那么硬,直接去挂失了卡号,他简直无法想象接下去东窗事发时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他是又气又急又愧疚。 晚上,罗朝成安顿好罗永达和邱小玉,就来到了二医这边,自觉地没办法在病房说这件事,又借口着罗永达和邱小玉有话想同舒阳说,将舒阳带到了停车场。 舒阳坐上车,车开出去有一会了,才发现并不是去一医的。 她方向感不好,但时间感是不错的,二医到二医不需要那么长的车程。 “你这是带我去哪?”舒阳问道。 “去一个餐厅,请你吃饭。” 舒阳一脸狐疑,“暖暖和你爸都在医院,去什么餐厅啊,我晚上都吃过饭了。” “你忘记了今天什么日子了?”罗朝成问道。 舒阳知道自己记性不好,她想了又想,也没想到今天什么日子。 “不是你生日,也不是我生日,也不是结婚纪念日啊。” 罗朝成看起来有些怨怼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说话。 车子开了有一会儿,进了一条绿荫大道,拐了一个弯,进入一个停车场。 停下车来,罗朝成这才有些委屈道,“这是咱们认识八周年的纪念日,八年了,你竟然忘记了。” 八周年?舒阳确实不记得自己和罗朝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了,往前算了一算,好像确实是八年了。 至于认识的时间,这哪还记得住,似乎好像大概就是天气还没那么热的时候? 当下心里有一点儿愧疚一点儿开心,她翘着嘴说道,“你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周年纪念日的习惯啊,怎么这么突然。” 软糯的嗓音里透着一点开心。 双标这一点她还是会的,虽然自己常常不记得各种节日,但并不妨碍别人给她过节日时她还是会很开心。 “最近事情太多了呗,我又找不到理由同你道歉,思来想去,还好让我想起了我们相识的那天,老婆,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凶的,我就是压力很大,暖暖生病,我爸又生病,我哥和我姐完全压不上忙,我是压力太大了才和你发火的。” 舒阳笑起来,“好了,我知道了,我也不好,我性子太急了,我妈都骂我了,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同你吵的,不过饭就不要吃了,晚上我真吃过了,并且还吃得很饱。” 罗朝成暗示道,“我没饱,最近你成天的都不在家,我这也一堆事,忙里心外的,但是再怎么忙也耽误不了想你,老婆,我好想你啊,你都不知道我们多久没有在一起了。” 舒阳没好气地看了一眼他,“罗朝成,控制住你的动物性啊,最近这段时间,我是妈妈,是女儿,但不是妻子,也不是老婆,不是爱人,别和我来这套。” 罗朝成嘟喃道,“你就一点都不想么。” 说完了撇了撇嘴,忽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盒子,“老婆,我给你买了一条链子,黄金的,哎,黄金可不俗气,这是我的心,真金不怕火炼。” 说着,罗朝成打开手里的盒子,露出了一条金光闪闪的手链。 他示意舒阳伸过手来,将链子戴在舒阳的手上。 “对不起,老婆,跟着我委屈你了,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给你买,这几年又总是存钱存钱的。” 舒阳得意地把链子往前面晃了晃,她的手上带了好几串链子,有金属也有石头,摇起来叮叮当当的,“好啦,我不在意这个,想要金子什么的我会买,你没看到我有一个格子装的都是各种各样的首饰,当然我最爱的还是你给我买的东西,谢谢亲爱的老公。” 她伸手上前抱住罗朝成,就亲了上去。 直吻的罗朝成意动,却在他正要动手时,舒阳把他一推,“行了,你别想了,现阶段,我只限于以口头的方式表达我的爱意,肉体暂时出走,等这一段时间过了再说,辛苦老公了,最近要忍忍哦。” 罗朝成无奈地靠在椅子上。 看到他的样子,舒阳笑起来,“行了,你也得需要理解我,我最近每天下半夜陪护暖暖,每天没睡几个小时,现在全身只剩吃饭的欲望。” 罗朝成看了她一眼,“我知道,老婆,对不起,暖暖那边只有你和妈在那边,我有时候觉得挺失败的,假如,假如当初你跟的不是我,我想,可能你会更幸福,不用这么辛苦。” “怎么了?忽然说这样的话?你有事要对我说,每次你好像做错了事就会这样。”舒阳眯着眼。 罗朝成心里一紧,忽而笑起来,眼睛看向车前方的玻璃,“你呀,舒阳,我有时候在你面前挺害怕的,担心你瞧不上我,有很多事情你做得很自然,天经地义的那种脾气,而我的很多小心思都没法在你那里说,因为会显得小气、卑劣。” 舒阳收起笑意,看着罗朝成。 “老婆,我确实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现在的我内心无比惶恐、不安,我知道这事我做错了,我本来想,我自己的错我自己弥补的,但是现在必须要告诉你了。” 罗朝成舔了舔嘴唇,小心地观察着舒阳的脸色。 “到底想说什么,你直接说。”舒阳看上去很冷静。 罗朝成从舒阳身上移开视线,透过汽车的前窗玻璃,看向前方停着的车辆上头,压住呯呯跳的心口,慢慢开口道,“你知道我老家的,镇上没什么工地,只有那种自建房,但那种其实很少的,一年到头没几个人盖房子,只有县城里才有工地。” “之前我哥不是跟着别人外出打工,就是在县城打打零工,嫂子在县城做家政,所以没办法在县里有租了一小间房间,他们一直想买房,但你知道前几年房价的,年年上涨,晓星就只能在镇里上学,跟着我爸,我妈在咱们这边帮咱们带孩子,我爸下地或者有时候有小工做的时候,还是晓星回来烧饭给他吃的,晓星才四年级啊。” 19、无助 “我爸没上过学,教不了晓星,晓星去年的期末考数学才58分,总分400,才考了280多分,子翊马上要上小学了,我嫂子死活不想子翊以后也在镇里读。” 舒阳隐约知道有些不好,不然罗朝成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然而她依然一声不吭,任由罗朝成说话。 “我哥和我差了四岁,他初中毕业就没有再上学了,那时候年纪太小,没法去工地,就先跟着别人去做学徒,后来大一些了才跟着别人出去做小工,慢慢地做大工,赚来的钱都给我爸,我的高中大学都是他们托出来的。” “可能在你这里,你没有经历过我这种生活,不大能懂,我要是自私一点,我在江城这边落地了,有房有车有妻有女,狠心一点不要去理他们,似乎也没问题,对吧,但是舒阳,我良心上过不去,对不起。”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坦白道,“疫情以后,在县城没有房子非常麻烦,咱们家庭基金里的钱,去年我借给我哥买房了,我知道你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就自作主张了,我本来想着吧,我今年再省一省,存一存,再加油多做几个项目,加加班,只要过两年,我就能补起来的,就算没办法把全部补全,也至少可以补一大部分,这样我也可以蒙混过关。” 舒阳发现,人在无语到极点的时候,确实是会笑的,她就在罗朝成说这话的时候,笑了一声。 罗朝成心里又愧又不安还有点恼怒,他尽量让自己忽略舒阳的笑声,继续道,“我知道,我错了,暖暖和我爸先后都病了,要一大笔钱,可是我哥房子已经买了,我也没那个脸去找他要钱,真要去找他要钱,他也没法给我钱,所以我就去借了钱,但需要过几天才到。” “所以假如不是我今天去挂失,你是打算继续瞒下去,把借来的钱存到卡里,当成这事没有发生过的是吗?” 罗朝成没有说话。 “罗朝成,你是怎么敢的?在你眼里,我傻瓜,我是白痴,你知道我平时不去看这个账号,我很相信你,我甚至并不会去计算我们账户里确切是多少钱,所以你只要把借来的钱存进去,我指定发现不了,是不是?” 罗朝成继续沉默。 舒阳拿起车上的纸盒就往前头砸去,纸盒砸到了前方的车窗又弹了回来,弹回到她那气得厉害而起伏的胸口,有些疼。 舒阳转身伸手抓住车把,打开车门就要下去。 罗朝成赶紧往边上捞了一捞,没捞上,赶紧打开车门下车去追。 舒阳用力一甩,甩开他的手,“你别碰我,罗朝成,你真的是太过分了,我们离婚吧,离婚,我要和你离婚。” 罗朝成也不管舒阳有多用力甩,还是继续去抓她的手,“老婆,回车上再说,外面天冷,我知道我错了,你怎么生气我都能理解,咱先回车上好吗?” “不需要,你不就是特意把我拉这地方来,和我说这个事的吗?你是知道我肯定会生气会吵架的,所以特意找了一个空旷的空间给我吵架的不是吗?我不如你的愿,我不想吵,没意思,罗朝成,咱们离婚吧,我不耽误你孝敬亲人,你也别耽误我给暖暖治病,我还就跟你说了,我要带暖暖去京海治病,你在这里给你爸治病,我们互不耽误。” “老婆,我知道,我错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相信我,我肯定会弥补的,钱过两天就到了,我会给你的。” “是这个问题吗?罗朝成,你是把你自己看得太聪明了还是把我看得太傻了?我读书是不如你,但我也不是白痴吧,你这些话留着那些愿意信你的人说去吧,我不听了,暖暖躺在医院里,要钱救命的,钱呢?你说拿去给你哥了,对,他是你家人,那我算什么?是你一起为你家共同富裕的工具吗?我和你结婚,就是个工具人吧,我以后不当这个工具人了,再见。” 她不管罗朝成的阻拦,一个劲的就要往外走。 见罗朝成还使劲追着自己,回头瞪了他一眼,“你不要追我了,追我我会跑,我的情绪一直不稳定的,你知道,真要有什么事我就会发疯的,你要搞清楚,不要惹我,我真发疯起来会疯到你爸妈那里去的,我可不管面子不面子的,你要不要来试试。” 听了这话,罗朝成停了一下,但马上又继续追过来。 舒阳心一横,转身埋头跑了起来。 感谢父母,小时候为了弥补她文化课上的不足,找了老师带着她练体育,速度不够就靠耐力来凑,跑着跑着,竟然就把罗朝成给甩开了。 她一边跑一边哭,哭多了鼻涕就流了下来,身上没带纸,也顾不上了,抡起袖子就擦,走走跑跑停停哭哭,就这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好不容易止哭了,找到一个公交站台。 晚上风大,公交站台上没什么人,她坐在凳子上,拨通了张婉婷的电话,一听到张婉婷的声音,她又忍不住哭了,“妈,我要离婚。” 开口就这么说,抽抽噎噎地把罗朝成把钱全借给了罗朝友这事说了出来,越说越委屈,越哭越伤心。 等挂上电话以后,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在没人的公交站台上空显得很荒凉,一如自己的爱情。 也不知道哭了有多久,情绪似乎好一点了,她不管不顾地拿着袖子擦了擦脸,冰凉的首饰碰到了脸,忽然就看到了手腕上的那一串金黄的手链。 她拿着另一只手轻轻地摩擦着它,眼泪又涌了出来。 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公交车,她打了一辆车回到了医院。 张婉婷一直在门口站着,时不时地病房里看看,又探头病房外走廊看看,一见到舒阳,就过来牵她手。 来到病房里,她去卫生间擦了毛巾过来给舒阳洗脸,又抚了抚她的头发。 舒阳一看到张婉婷,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蠢蠢欲动,泪花又冒出来,“妈妈,对不起,我想离婚了,对不起,我不想和他过下去了。” 20、决心 张婉婷用手轻抚她的后背,“如果真的过不下去,如果真的想和他离,如果你觉得离了以后你会更好,那你想怎么做就去做。” 舒阳只无声地哭泣,抹着眼泪,“妈妈,我好难过。” “没事了,没事了,要不然你先回宾馆睡一觉,到点再来接妈妈的班?好不好?” 舒阳摇头,“妈妈,还是你回去吧,我现在心里难过,就算去宾馆也是睡不着的,我现在太生气了,都要炸出来了,只有在这里陪陪暖暖,看着她,才能让我的心情好受一点,对不起,妈妈,这么大了还总让你为我操心。” 张婉婷点点头,“也好,暖暖睡了有一个小时了,等她睡醒了记得把拉拉裤要换一下,晚上的奶还没喝的,记得泡给她喝。” “好的,我知道了。” 舒阳呆呆地坐在旁边,看着罗亦暖的睡颜,伸着手过去想要摸她的手,又克制住,怕弄醒了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身边递过来一杯奶茶。 舒阳懵懂去看,只见张婉婷站在边上,手上端了奶茶递过来。 舒阳呆呆地伸手去接,“妈妈?你怎么没回去休息?” 张婉婷说道,“我回去了,这不路旁看到有奶茶店,知道你喜欢喝,我就买了一杯过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线似乎有点喘,舒阳傻傻道,“去宾馆的路上没有奶茶店啊。” 张婉婷用一只手捂着嘴咳了两声,“喝吧,甜的。” 说完,她转身,“我走了啊,明天早上给你带早餐。” 舒阳目送着张婉婷离去,心里暖暖的。 低头喝了一口,常温的,在这个冬日里还显得有点凉,但那些焦虑和不自在,就这样被咽下去很多,平白地发出了一丝春日的新芽来。 她的理智开始回归,开始在心里头计算着自己存的那点私房钱,她自己的钱存得不多,这么些年下来,十万都不到,去京海治病是万万不够的。 叹了一口气,又低着啜了一口奶茶,要起头的情绪又平了下去。 舒阳拿出手机,在网上找了离婚协议书,拿着手机改了又改,最后还是花钱找了一个网上的律师,请对方给自己草拟了离婚协议书。 当晚就发给了罗朝成。 罗朝成的电话马上就打来了,她当下就挂了,同时用微信发过去:别打电话给我,暖暖在睡觉,你也不要和我说别的,我说忍不了就忍不了,我讨厌欺骗和隐瞒,痛快点,房子的话我也不占你便宜,你也别占我便宜,我妈当年付了首付,我们俩付了的月供,一分三,你一我一我妈一。 罗朝成发来信息:老婆,别这样,我知道错了,我已经去借了钱,马上就会到我账上了,一到账我就转你。 舒阳:别废那劲了,也别把我当傻子,你爸生病不要花钱吗?你把你借的钱发给我,然后再从我这里拿回去,或者再找其它人借钱给你爸治病,以后若干年回忆起来就说‘当年过得多不容易’……不需要,我不想给你这个机会,你也不要把我挂在道德绑架的墙上,我明天就把房子挂出去卖。 舒阳:你赶紧的,去打印签字,我一时一刻也不愿等。 刚发出去,罗亦暖就醒了,迷迷糊糊地叫妈妈。 舒阳扔开手机,上前抱住罗亦暖,“宝贝,醒了呀,饿不饿,妈妈给你泡奶粉要不要啊。” 两人说了会话,泡了奶,换了尿不湿,又玩了一会儿,等罗亦暖睡着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舒阳坐在陪护床上,头趴在罗亦暖的病床前,拉着罗亦暖的手,回忆起同罗朝成的过去。 她手里拿着纸,眼泪出来一点,就按一下,又喝一口奶茶。 她想,没事的,会过去的。 …… 罗永达的检查结果比预想中的还要差,大脑中确实长了一个瘤,已经很大了,医生都觉得很奇怪,说按正常来说瘤子长不到这么大就会有症状的。 去问了罗永达,罗永达才说起来,其实一年前就已经有头疼的症状了,但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痛了就敲一敲头喝一喝酒,也不是不能忍。 罗朝成在一旁听了又是愧疚又是难过。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能忍,过去曾有一次干活把脚砸了,几个脚指甲都掀了起来,硬生生地在自己家用白酒洗一洗,没去医院。 但是再能忍,现在那个瘤子也要处理了,因为已经影响到了神经,压迫到了血管,必须要手术,但对于怎么手术,医生并没有做好方案,只说不管什么方案,都很有风险。 罗永达只关心要多少钱。 他刚说起了个头,罗朝成就说道,“爸,手术都还没做,医生哪里知道会需要多少钱呢。” 医生秒懂,马上说道,“对对,要等后续方案制定起来以后再评估,具体多少钱还不清楚。” 把罗永达送到房病,罗朝成才又去找医生,医生知道罗永达没有社保,让罗朝成先准备至少二十万到账上。 罗朝成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很久。 好在借来的钱也到账了,他拿出了二十万存到了医院的卡上。 等回到病房时,罗永达一直反复地说道,“真要花很多钱就不要治了,太贵了,到处都要花钱,你爷爷活到五十八就了,我已经比你爷爷活得久了。” 其实罗朝成知道,罗永达只是在害怕。 他既担心自己很严重没办法救治,又担心要花很多钱。 没一会儿,罗永达又说道,“舒阳怎么都没来看看啊,暖暖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啊?你有没有去看看?那边也要走走,不然舒阳她妈该要讲我们家了。” 罗朝成安抚道,“我知道的,爸,你别担心了,晚上头我有空就会过去的。” 罗亦暖的情况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医生说还是要尽早安排手术,先心患儿的肺炎很难说全面治愈到完全正常的状态。 当天晚上罗朝成去二医的时候,背对着罗亦暖的时候,舒阳就问罗朝成要离婚协议。 21、绑架 “我不会离的,老婆,我爱你,我知道我做的事对不住你,我以后不这样了,你把卡号给我,我转你账上。” 舒阳冷冷地道,“不需要。” 罗朝成心一横,当着舒阳的面打开了支付宝,将十万块钱转到了舒阳那里,“老婆,我先把十万转你那里,对不起,我爸那里上午交了二十万,我留了十万,后续可能还要花钱,我会想办法的,你相信我。” 回答他的是,舒阳故意当着他的面打电话给中介,也不管人家休不休息,就把房子挂了出去。 “舒阳,你别这样,我知道我是做得过头了,但请你理解我的苦衷,钱我肯定会再赚回来的,求你了。” 舒阳转头就走。 一连数日,她都不理罗朝成,加上罗朝成能来二医的时间也很有限,又要工作又要跑医院,最后他还是按舒阳最早的方案去执行了,请了一个人在医院帮忙跑上跑下的。 他没有时间一直耗在医院里,因为他总是要呆在医院,组里项目的进度一直落在后面,有很多工作是没办法晚上自己一个人加班完成的。 得知他花钱请人在医院跑腿,罗永达和邱小玉都非常不满,看着儿子这几天越来越瘦的脸,他们把不满压到了舒阳那里。 邱小玉给舒阳打电话让她去那边医院一趟。 张婉婷对舒阳嘱咐道,“去吧,脾气好点,有话好好说,你公婆两个人来到江城,心态是脆弱的,什么事都只能依赖朝成和你,你有事可以同朝成吵,你和他之间再怎么样,也有暖暖,但公婆和你情分太少了,别同他们吵,明白没。” 舒阳点头说知道了。 去到了一医,邱小玉趁着跑腿的护工不在,赶紧对舒阳说道,“舒阳,你和朝成两个人是怎么安排的呀,怎么能花钱请人呢,一天两百啊,你爸在家的时候做小工,一天也才一百多块钱,这钱可太好赚了,就楼上楼下跑一跑,拿一拿东西,一天没几趟的,我和你爸实在是没用,没有办法,要不然你和你妈说说,你就一天过来一下就行了,哎呀,这个话我又没法子同你妈张口。” “真是要命了,你爸还没有保险,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样造啊。” 舒阳同邱小玉一起生活了快两年,对于这个勤快的女人是有很多同情的,她看不惯的更多是罗永达,不喜欢罗永达那种语气。 舒阳安抚性地握住邱小玉的手,“妈,您看您又急了,我不会开车,两边过来这么多的路,您这边有什么紧急的事我一时也没办法赶过来,我人要是来这边吧,暖暖那边有事情我也没办法第一时间赶过去,也就短暂的这样处理一下,不会太久的,就现在还没有手术,可能检查的项目会多一点,手术后就好了。” 邱小玉不明白,“朝成都说了的,两个医院不远的,说一下子就到,走路都能走到的,你不知道,我们以前上山干活,都要走很远的,还是爬山呢,走走身体好。” 舒阳笑笑,安抚地拍拍邱小玉的手,“妈,我怎么能和您比呢,我妈总是我说废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家里要不是有您和朝成,都不知道会成什么样是吧,你放心吧,这个钱我们出得起,现在是爸爸的病最重要。” 邱小玉最担心的还是罗永达的病,要说花那护工的钱还是引子,看到舒阳这么说,也开始抹起了眼泪,“都怪你爸啊,这死老头子,保险都不交,也不告诉我们,现在平白要花那么多的钱,舒阳啊,妈妈这心里难受,昨天和老头子抱怨了下,他还要骂我,说我就盼着他死,你说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舒阳就安静地听着。 在过去一年多生活里,她很擅长听邱小玉关于家里的那些事,奇怪的是,那时候听着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乡野的那些东西。 可是今天听起来,却没有太多的感觉,甚至有些不想听,大约是肉痛到了自己身上了吧。 她想要去理解罗朝成,可是谁来理解她呢。 她又想,难道短短的那么几日,她就不再爱那个人了吗?怎么忽然就有些厌倦了,连带着对邱小玉说的这些话,也厌倦了。 罗朝成最近可是忙坏了,一边是父母,一边是女儿,工作又没办法拉下,舒阳还要同自己闹离婚,简直是满头包。 他在想,假如真的可以回到过去,他肯定不会瞒着舒阳把那钱拿出去的。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罗朝成想着的还是怎么能让舒阳原谅自己。 下班前和护工那边通了电话,了解罗永达都做了一些什么检查,然后又打了电话同邱小玉说了半天的话。 这样路上的时间就节约了下来,先去二医那边看罗亦暖,再去一医那边看父母,顺便同舒阳再说说话。 舒阳没告诉罗朝成自己今天去过一医,邱小玉也没说,所以罗朝成还以为舒阳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管舒阳愿不愿意听,就说道,“爸爸脑部长了一个瘤,情况很不好,医生说那个瘤子离血管太近,动手术的话很容易会伤到血管,很容易引起大出血,但不动手术的话又很危险,说肿瘤越来越大,迟早会挤爆血管,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舒阳不想听这些,她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不应该,但是她没有办法,她现在的心里的的确确只有罗亦暖,没办法理解罗朝成说的这些,硬要去理解他的不容易,她担心自己会崩溃。 她还很烦罗朝成用他的不容易来绑架自己,“你不要和我说这些,罗朝成,这么些年,我一直听你说你多难,最早的时候,我确实挺佩服你的,但什么都经不起光消耗而不补充,假如没有你瞒着我把钱转出去,假如暖暖没有生病,可能吵一吵就算了,可是现在你说什么都只会让我想到我多不容易。” 22、信件 “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你有多不容易了,因为我也不是容易的,你明明知道那是我们所有的积蓄啊,你瞒着我把所有的钱转给你家人的时候,你有考虑我和暖暖吗?” 罗朝成马上否认,“不不不,你们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我承认,我确实是有侥幸心理,总想着帮一帮他们,这样大家的日子就好起来了,毕竟你和我有工作,有稳定的收入,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舒阳看向他,“发生这样的事情,挺好的,我们大家都及时止损,你爸爸总觉得我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他和你说的我都知道,我确实是一个喜欢享受的人,我受不了你总是先想着别人,而不是我和暖暖。” “舒阳,别这样,我们并不是走投无路的,我们可以去借钱,我以后再不这样了,等这次渡过去以后,肯定不这样了。” 舒阳笑了笑,“我所有的倚仗无非是因为我妈,她帮我买房,在你妈妈忽然不来带孩子的时候,她无条件地帮我带孩子,或许这一次暖暖的手术费不够,你还会想着我可以去我妈那里借,但是朝成,我妈不欠我们的,暖暖是我的孩子,我和你的,养育她是我们的责任。” “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了,这就是你的选择,你有多少无奈我现在没有力气去共情你,我现在能体谅的只有我自己,我心里只有暖暖。” “我也很奇怪,爱消失得这么快。”她摇了摇手上那串手链,“但是,我现在真的不想见到你,如果你对我但凡还有一点体谅,请你签了离婚协议书同我去民政局,ok?” 罗朝成不想离婚,但也不知道怎么弥补。 一想到弥补,他就有些绝望。 他是想要去怨恨家庭的,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他没有资格,没有父兄的托举,他当年没机会顺利完成学业,没有机会来到江城,没有机会见到舒阳,没有机会有现在这样的工作和生活。 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叹息,无助。 很久很久。 直到他被手机铃声吵醒,是一个陌生的固话。 他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语速很快,“罗永达家属吗?” 他才回答了半个是字,对方马上接着道,“请你马上来16幢8楼b区,您爸爸正在抢救。” “我爸怎么了?”罗朝成猛地站起来问道。 对方说了句什么,罗朝成完全没有听来,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罗朝成一边朝车那里跑,一边打邱小玉的电话,但邱小玉电话迟迟没有人接。 他简直是飞一般地赶到医院。 又急急地找地点,等他到时,发现邱小玉在那里双手交叠着面容焦急地走来走去。 他上前叫道,“妈,怎么了?打你电话怎么没接?是爸爸出事了吗?出了什么事?” 一见到罗朝成,邱小玉眼睛都亮了,结结巴巴说道,“手机呢,我手机呢……。” 她的牙齿在打战,一下子忘记当下的事情,急急忙忙去找手机,被罗朝成一把抓住,“妈,妈,别急,你先跟我说怎么了?” 邱小玉的嗓子低哑,带着颤音道,“下午你爸还好好的,晚上还吃了一大碗饭呢,后来忽然就说头痛,然后就问什么都不说话了,一直在那里打滚,朝成,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带了哭声。 倒是在边上的护工接话道,“可能是血管破裂什么的,当时你爸头好像很疼,我马上叫了护士……。” 正说着,门开了,出来一位戴着帽子口罩绿色衣服的人,对着外面叫,“罗永达家属来了没有?” 邱小玉和罗朝成扑上前去,“在的在的,医生,我爸怎么样?” 那人看了一眼邱小玉和罗朝成,“刚刚你妈说不识字,没有签字,请您赶紧签字,我们好做后面的步骤,这里,这些都要答。” 罗朝成赶紧接过笔和单子,抖着手签字,名字签得有些歪歪扭扭的。 那人接过单子,对着罗朝成说道,“病人情况有点危急,颅压很高,目前尚不知道是否和肿瘤有关系,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邱小玉一听这话,当场就软了,护工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抓住。 缓过来以后,她一直抓着罗朝成的手道,“怎么办,怎么办,朝成,怎么办呀。” 罗朝成只好把她扶到窗前的椅子坐下。 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手术中的那个灯一直都没有暗下去。 最后,罗朝成以让邱小玉去病房看东西的名字让她回了病房,一个人守着手术室的门口。 舒阳是在次日中午的时候接到罗朝成电话的,罗朝成同她借钱,请她将他打给她的那十万又打回去,救急。 电话那头,罗朝成嗑嗑巴巴地说了昨晚关于罗永达抢救的事宜。 又说了今天医生让他往账户里头再充十万块钱,并且后续还需要准备一些钱。 人命关天,舒阳二话不说,把昨天罗朝成打给她的钱又打了回去。 做这些的时候,她心里并不是没有想法的,她想到了罗亦暖,也想到了那个在病房去世的孩子。 她来到张婉婷身边说道,“妈。” “嗯?怎么了?” “朝成他爸爸昨晚在抢救,我过会儿可能需要过去一趟。” 张婉婷抬头愣了片刻神,“呀,危险吗?现在情况怎么样?” 舒阳摇头,“我还没问。” 她抿了抿嘴,继续道,“朝成刚刚让我转了他一些钱,这个钱是他借的,借了四十万,现在没剩多少了,妈,我觉得,可能我和朝成的房子要保不住了。” 张婉婷手上的动作停了。 “我们可能真的要离婚了,我现在心里全是气愤,一点点心疼的感觉都没有,我不想和他一起分担了,在刚刚朝成打我电话时,我心里只有暖暖,妈妈,我觉得很愧疚,我们这套房子的首付是你出的,这才两年多点时间,现在卖恐怕卖不了太多价格。” 23、信件 张婉婷拉舒阳的手,指了指边上,“坐下来,阳阳,你告诉妈妈,你是因为什么做出的想要离婚的念头,是不喜欢朝成了?” 舒阳想了想,“我不知道,最近只觉得难受,感受好像有些模糊,我觉得如果我一直这样难受下去,我会崩溃的,我不想去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暖暖,我必须要和他分开,这样我才能把心思从这份很难受的情境中解脱出来,我需要把我的力气放在暖暖身上,我不想去想他有多无奈,这和无无关。” “阳阳,现在朝成可能,可能是最困难的时候,都说夫妻一体,是要互相承担的,这就是家庭。” 舒阳摇摇头,“是相互的,以及,感觉是很私人的事,我难受了,我就先为自己负责,他欺骗我的时候,就是没有把我当妻子的,这个家是共同的家,我咽不下这口气,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迟早我会变得面目可憎,感情有很多种,我和他,我和您,我和暖暖,但是钱是另一回事,如果说这钱就是我的,如果说我们还只是两个人,我可能会想要钱去买一个结果,不管是后悔还是庆幸,但现在这钱是您的,不管您是否乐意,我都不乐意,更何况还有一个暖暖。” “什么叫我的钱?” 舒阳抓了纸巾贴了贴眼角,继续道,“妈妈,我们的钱被他借给他哥哥了,暖暖的手术,我自己的钱可能还不够,你的首付,我们可能没有办法还给你了。” 说着说着,眼泪又了下来,纸巾很快就洇湿了。 张婉婷伸手搂着她,“那你放下得朝成?” 舒阳伸手又抽了一张纸,“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现在必须要做什么,离婚吧,只能是这样,我才能平复我的不甘心,后不后悔以后再说,但是现在不做,我肯定会后悔的,妈妈,我不想要这么复杂的苦难,我现在的心思就是暖暖,我很害怕。” 张婉婷点头,“我不懂,不过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也不好说什么,没事的,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后悔也不要紧。” 舒阳点点头,又想了一会儿,说道,“房子,房子要卖了。” “本来就是买给你的,妈妈这里还有呢,市中心那还有一套,你们这套呢,如果卖了,多让点给朝成,暖暖治病的钱你不用太担心,我这里还有,朝成好歹是孩子的爸爸,就算你心里再气,也不要搞得那么僵,别把朝成逼得没路走,他是一个要强的孩子,人在没钱的时候,很难的。” 舒阳点头,“谢谢妈妈,我也替朝成谢谢您。” 舒阳去打印了离婚协议书,提了点吃的,然后才去的一医。 见到罗朝成的时候,她吓了一跳,罗朝成一夜之间就憔悴了不少,胡子都冒出来了,她的心里泛起一点点的心疼,但一想到罗亦暖,马上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朝成,今晚我先在这里守一晚吧,你带着妈妈回家洗个澡,睡一下再来吧。” 邱小玉死活不回去,说就要守在医院。 “妈,爸爸现在病了,要钱要人,朝成必须要上班,不然工作要有问题了更麻烦不是,照顾爸爸的人就只能是您,你可重要了,要是您因为休息不好还要生病的话,您让朝成怎么办?您看看他,都成什么样了啊?” 歇了歇她又说道,“况且,爸爸接下去要是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照顾的人还得是您啊,到时候您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咱还要请护工呢,照顾爸爸这种不会动的护工可贵了,一天三百四百的。” 听了舒阳的话,邱小玉总算松口了。 是啊,现在最重要的可不就是钱吗? 舒阳把罗朝成叫到一旁,把手上的袋子交给他,“里面是一些吃的,还有别的,回去好好休息,回来的时候记得把暖暖的衣服再带点过来。” 罗朝成走后,舒阳就一直在重症的门口,坐在厅里的椅子上,看着窗外高高低低的房子发呆。 罗朝成又累又困。 回家倒头就睡了,睡醒以后才发现自己臭得很,赶紧起来去洗了个澡,吹好头发才看到自己搁在茶几上的舒阳给自己的那个大袋子。 他走过去打开袋子,想找点东西出来吃。 里面确实有一些烘焙的饼干和蛋糕,然后就是一叠白色的纸。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 犹豫了一下,还是手伸去取出了那叠纸,展开来看,入眼的五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感觉是什么,是近乎麻木的,机械性地一页页扫了一下,翻到最后,是两页信纸。 信纸的背景很漂亮,浅绿色的,草地上有两只猫。 他忽然想起来,大学的时候,舒阳就是这样给自己写信的,那时候她追他,用这种很古老的方式。 她的那一手字啊,可真是不好看,跟一年级入学没多久的小学生似的。 写字很难看的舒阳,文笔却是很好的,她曾经说过自己的理想是作家,可惜了数学和英语太拉垮,为了考上大学,去练了体育,最后去当了体育老师。 展开信,不由自主地就看了下去,心里仿佛在腌青梅,一阵发涩发酸。 …… 朝成:我们离婚吧!我想得很多了,我们得离婚。 不能把我妈拉下水了,你清楚的,我们现在没有别处金钱的来源了,除了房子,就剩我妈那里了,如果你还有一点爱我和暖暖的话,放开我们吧。 或许我们都是自私的,在你和你家庭的关系上,你试图以用我和暖暖的权益去补贴你的父母、兄弟,而相较于你的痛苦和纠结,我倾向保护我妈和暖暖的利益。 房子当初是我妈妈付的首付,写的是我和你的名字,我们付了两年多的首付,现在的行情如果不降一点不大可能卖得出去,你我都清楚,这是资金的唯一来源,我想我会找中介将现在所挂的价格低一点出售。我本来是想着这钱分三份,你一份我一份我妈一份,但是鉴于现在爸爸病得很危险,又没有保险,所以卖掉的钱,你二我一吧,这事我已经同我妈说过了,你也别说什么不好意思的话,我希望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但不要道德绑架我,也不要舍不得感情,人生有许多事比感情更重要,不要拖我妈下水,拜托了。 冷静期间应当够我们处理房子的事情,请不要两看生厌、对簿法庭,从你隐瞒我把钱转出去之后,从暖暖生病,你应当想到现在的结果的,我与你的感情是我们两人的,不当让我妈妈和暖暖买单,所以,离婚吧! 24、向远 罗朝成将这封信看了又看。 这就是舒阳,爱得起也放得下,如同她的性格,又迷糊又清醒,又柔软又坚硬。 他手里拿着信纸想,他失去了一个很好的爱人,也失去了一段青春。 罗朝成是小城镇来的,读书的时候很辛苦,在青春期情感萌芽时也不是没喜欢过人,但早熟的他一直知道,读书可能是他走出大山最好的机会,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读书是最重要的事情。 到了大学以后,失落感很重,原以为自己拼尽全力来到这个高等学府,算非常优秀了,来到了大都市才发现自己并不特殊,自己拼命追赶的山顶是别人的起点。 长相还不算的他自然也是有机会在大学恋爱的,但是他都拒绝了,他深知经济基础才是最重要的,所谓的校园爱情多数都会跟随着学业的结束而结束。 直到在临近毕业的最后一年遇到舒阳,那个爱笑的姑娘。 她似乎看不懂拒绝,一次又一次地撩拨自己。 现在同样在她想要走的时候,也是那样的坚决。 他不想离婚,可是他有什么能力请求她留下来呢,她看得那么清楚那么明白,甚至以卖房款他二她一的方式诱惑他离婚。 她看清楚了他缺钱,看清楚了他没有别处来钱了。 …… 向远来江城开一个学术研讨会。 顺道来处理旧房子的租约。 自他回国上班后,就接了母亲过去一同去鹏城,江城这边的房子一直委托给中介处理,这么多年,没加过房租,租客也非常稳定,一直住着。 直到疫情那一年,租客搬走了,因为疫情的原因,向远一直没有回来处理。 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于是他叫了一家清洁公司过来打扫。 他打开房门,四下开了窗通风,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在叫,“向远?” 向远走到门口看,一人推着小推车,小推车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含着手指头,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小推车的后方挂了一个藤条编的袋子。 扶着小推车的那人,尽管脸宠比记忆中的老了一些,但向远还是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张姨,好久不见!” 张婉婷看上去很意外,也很开心,“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这两天是住在这边吗?” 向远回道,“嗯,研讨会有好几天,就顺便整理一下房子,这几天住这边。” “那我帮你一起整理呀,你等等,我把菜放回去先,哦,这是舒阳的孩子,暖暖,叫叔叔。” 小姑娘含着手指,并没有听从张婉婷的话叫叔叔,但也不怯,用直直的眼神好奇地看着向远。 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但极瘦,脸很小,几乎没什么血色,扎着两个小揪揪,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 向远同小姑娘打了一个招呼,一边回复道,“不用了张姨,我请了人过来打扫,约的人也马上就到了。” 张婉婷点头,“哦,那也是,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比较好,你和你妈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江城,你妈还好吗?” “嗯,好的,她一直跟着我在鹏城。” “那就好,前一阵你不是说要回来吗,我还特意把你要回来的日子记了贴在冰箱上呢,没想到你今天就回来了,这样啊,你中午在我这里吃饭啊,舒阳午饭不回来吃,家里中午就我和暖暖一老一小的。” 向远忙摇手,“张姨,太客气了,我刚刚吃了饭才来的,饱得很,午饭就不吃了,下午请了人在这里清扫,我还有事要出去。” 张婉婷点头道,“哦,那好,那晚饭在我家吃吧,正好暖暖这里,也有一些事想咨询一下你。” 向远点头,“没问题,那我就叨扰了。” 说话间,向远的手机响起来,他对着张婉婷做了一个自己接电话的手势,对张婉婷说道,“张姨,我先下楼了,应该是约的人到了,找不到楼,我去接一下。” “好的好的,那你先忙。” 向远一边接电话一边点头。 他坐着电梯来到一楼,还没出大厅,就远远地看到外面有三个人走来。 一个头高挑,肤色白皙的姑娘顶着一头张扬的短发,耳垂上的耳钻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还是早春时节,那姑娘就穿着七分裤了,光裸的小腿在空气中张扬得很。 她的手腕处挂了一连串各色的链子,叮叮当当地响着,对着大厅指道,“直接进去就行了,两边电梯都能上。” 两个拿着水桶、拖把并一个大袋子的人对她说谢谢。 只见那姑娘拍了拍双手,挑了下眉,转身走到前面的一辆电瓶车前面,手往口袋一掏,插了钥匙骑车就走了。 向远心想,看来这里抓头盔不是很严啊,他记得他有个学生因为没带头盔连续被抓了3次。 向远带着两人回到楼上,和二人交代了任务,然后说道,“我下午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我就不呆在这边了,你们弄好了以后电话联系我,然后帮我把门关起来就行了。” 向远出门打了滴滴,车子在路口转过一个弯时,忽然就看到先前在门口碰到的那个姑娘站在大街上,拿着小红旗在那里站岗,旁边是交警,他笑着摇头。 他想到了女儿向可心,也是有点这样的马马虎虎的样子,想到向可心,他取了眼镜揉了揉额头。 电话又响了。 他把向可心的事放一旁,接起电话。 …… 舒阳最近过得特别忙碌。 罗亦暖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终于出院了。 舒阳去学校去请了长假,然后利用这中间的空档期,在同张婉婷商量了以后,她去报名学驾照,每天去学两个小时。 这天上午,她推着小推车,带着罗亦暖跟着张婉婷去了菜场。 因为菜场里面人多,她就带着罗亦暖在离菜场不远的小公园转了转,晒晒太阳。 等张婉婷买好菜了,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推着小推车回来,到了楼下才分手,张婉婷带着罗亦暖上楼,她去学车。 可能阳光实在太好了,她都走出小区门口了才发现自己忘记了骑小电驴,只得又回去骑车,毕竟驾校在三公里以外,走路的话属实有点远。 25、相见 结果骑车的时候竟然忘记了帽子放在座垫下箱子里,出了门口没多久就被交警抓了个正着,只得发短信和教练说了练车延后。 好不容易站满了一小时的岗,骑车到了驾校,又发现自己的水忘了带,中饭也忘了吃,只得熬着口渴熬着饿练了两小时的车。 等练好了车摸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静了音,看到手机上有张婉婷打给自己的电话,两个。 回了电话给张婉婷。 “舒阳,你回来的路上买点水果,买个三四种,我刚刚见到向远了,我让他晚上来家里吃饭,你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把有用的资料整理一下,想要知道什么也了解了解。” “向远,那个向远哥是吗?做医生的那个向远哥?他回来了?太棒了。”舒阳兴奋地跳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向远是故人,又因为记忆中的向远是一个很靠谱的人,所以舒阳忽然就觉得天空都亮起来了,她急切地需要一个人能给她这种信号:亦暖是可以治好的,是没问题的。 舒阳火急火燎回到家,打开门迎上向她奔过来的罗亦暖,抱起她转了一个圈,然后在她的脸蛋上大大地亲了一口,“我亲爱的小姑娘,你好呀。” 母女两人逗弄了一会儿,舒阳就去整理罗亦暖在医院时做的那些检查单据。 又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都过了一遍,拿着纸细细地记了下来。 向远来的时候,手上还拎了两个礼盒。 张婉婷接过来,“太客气了,让你上门吃顿饭还要特意去买东西,快进来。” 舒阳牵着罗亦暖站在一旁,甜甜地笑道,“远哥,你来啦,你怎么变这么高了,都吃了啥呀,又高又帅。” 张婉婷往舒阳的后脑上拍了一巴掌,不重,舒阳退后一步,“干嘛呀妈。” 张婉婷眼一瞪,“瞎说什么呢。” 舒阳趁着张婉婷转过去的时候,抬起下巴道,“夸人还有错了?” 向远在一旁看了这一幕,记忆深处的那些画面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再看到舒阳,可不就是今天上午在大厅那里看到的那个姑娘吗?倒是长得和小时候那个校服总是各种笔油的小姑娘不大像了。 舒阳开心地过来凑到向远身边,“远哥,坐啊。” 饭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最后炒一炒、热一热,也就上桌吃饭了。 高中时代的向远,有那么半年的时候,经常会在张婉婷家吃饭的,记得那一回住院,连换洗衣服都是张婉婷帮着自己洗的。 那时候向远的父亲同张婉婷还是同事,两人后来又变成邻居,所以他们一家对向远一家很照顾。 四个人坐到桌子边,张婉婷开口道,“张姨现在年纪也大了,烧菜和以前也不能比了,你吃得还惯吧。” 向远对吃的东西向来不挑,只点头道,“好吃的,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张婉婷呵呵笑,“哈哈,吃得来就好,多吃点,哎,现在洗菜都洗不干净了,有时候头发什么的掉进去都看不见,不要嫌弃呀。” 向远不语,用行动表示没关系。 张婉婷拿着筷子,笑眯眯地看着向远,“我们确实有很多年没见过面了,从你上大学开始,我就没有见过你了,你妈后来一直就跟着你生活啊,也算有出头了,吃菜吃菜,不要剩啊,剩了就不好吃了。” 饭后,舒阳洗碗,张婉婷和向远坐在沙发上聊天。 等到碗洗好了,张婉婷对舒阳说道,“你去把检查的单据拿过来给向远看看。” 舒阳忙应好,小跑着去把自己准备好的一个专门放这些东西的小包拿过来,拉开拉链,取出里面的东西,递给向远。 向远坐在沙发上,拿着这些检查单据一张张地翻开来看,没用多久,他就抬头面向罗亦暖,脸上带着笑,伸手招呼到,“暖暖,来叔叔这里,让叔叔看看。” 罗亦暖对这个来自己家的陌生人很好奇,一直在边上看,倒是向远这么一说,她有点害羞,忙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了沙发后面,露出一张脸对着向远笑。 舒阳过去抱住罗亦暖,“暖暖过来,这是向远叔叔,向远叔叔是妈妈的哥哥,在妈妈小时候还教过妈妈上课呢,向远叔叔现在是医生哦,很厉害很厉害的医生。” 罗亦暖抬头看看舒阳,任舒阳抱着自己过去,一只手抓着她袖子,好奇地看着向远。 向远打开自己随身带的包,拿出听诊器,放到罗亦暖的心脏部位。 听了一会儿以后,又拿出一个电子表,侧过耳朵去观察罗亦暖的呼吸声,大约五分钟后,他示意舒阳将罗亦暖抱开。 张婉婷过来将罗亦暖抱了开去。 舒阳有些紧张,睁着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向远。 “杂音不是特别明显,呼吸有些急促。” “什么意思?”舒阳问道。 “心超单上是说有室缺、肺动脉高压,室缺挺大的,听诊器能听不到明显的杂音,一般来说,杂音越响,在临床上的意义就越大,不过可能因为有肺动脉高压的原因,杂音并不是特别明显,还有呼吸她现在每分钟有50次左右,正常的健康儿童一次呼吸是20-30每分钟,根据是不是在运动,安静,还是睡觉会有一些差异,但不会相差太多,50次一分钟显然太高了。” 舒阳嘴角马上往下掉,眼眶开始发红,“所以其实她的症状挺明显的了是么?” 一边说一边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都怪我,她那么瘦,每次去都说她营养不良,什么呼吸快啊,我压根就不懂,只觉得她长得又瘦又黑,都怪我,早就应该带她去检查的。” “我的身体很好的,为什么会这样?遗传?基因?我和她爸爸两边家人都没有这方面的毛病啊,都挺健康的。” 向远点头,安抚她,“目前没有证据表明先天性心脏病和遗传有直接的关系,当然从我当医生的角度来说,我认为有一定关系,但不必然,存在先天性心脏病史的父母,所生育的孩子患先天性心脏病的比例会比普通孩子要高一点。” 26、误会 “另外,就是有一些接受了父母的遗传基因而导致发病,比如马方综合征、染色体等问题,染色体畸变引起的染色体病中大约有50种会伴有先天性心脏病。” 舒阳听得认真,但是也还是有一些模糊,“所以那是什么原因呢?” “环境因素和药物因素也有关系,比如母亲在妊娠前和妊娠中所处的环境,包括居住和工作环境,长期接触有害的化学物质,有大量放射性物质的环境,还有母亲酗酒,孕早期服用阿司匹林、四环素等药物,或是感冒等都有可能。” 舒阳摇头,“没有,我很健康,感冒都没有过,你说到辐射,所以和我在孕期总是看电脑和手机有关系吗?” 向远摇头,“我说的辐射不是这个概念,你知道切尔诺贝利吧,1989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爆炸,或者在工业放射性物质接触的岗位上工作的这个量别的辐射,至于日常生活中手机、电视、电脑的这种辐射不影响的。” “所以,是什么原因呢?” 向远耐心地解释道,“可能就是人类进化过程中的一个bug吧,有一种说法是说人类因为直立行走的原因,胎儿没有办法在母体内发育成熟就要被生出来的,正常的心脏约一个拳头大,像一个倒置的桃子,由于房间隔和室间隔在胚胎发育的时候是由上下方的组织互相靠拢融合而成的,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容易出现漏洞,就是有一定概率的婴儿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发育好。” “所以,我该怎么办?” 向远回答,“手术。” “是必须要手术吗?” 向远点头,“是的,一般房间隔缺损大于1厘米,室间隔缺损大于0.5厘米的时候,就会容易出现反复呼吸道感染、气促、体格发育迟缓这些症状,这时候就要尽早手术治疗,暖暖的房缺按这报告单上的话是1.2厘米,室缺也将近1厘米了,肺动脉高压,是肯定需要手术的,不然会有生命方面的危险,你有确定去哪里手术了吗?” 舒阳只听得心直往下坠,还是回答道,“原本是有想在江城这边做的,后来又想着要去京海。” 向远没有说话,看样子像是在等舒阳继续。 “我就是怕,我自己查了一下都说手术成功率有99%什么的,我总是担心万一是另外的1%呢。” 向远点头,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是的,目前来说,没有医生会去断定有100%的成功,不管是什么病,人体的个体差异还有病情的个体差异其实都很大,尽管医学是在不断进化中,但是人到底不是上帝。” 舒阳一边听一边点头,怕向远误会自己的意思,“嗯,这个我懂,就总想要更有把握一点,把那种可能性降得更低。” 向远将手上的东西往边上放,并没有选择安慰舒阳,他也不是很擅长这样,他说道,“目前看来,亦暖的病并不算太复杂,不过要去京海的话,可能这些检查都需要重新做,目前呢b超也好,ct也好,这些检查可能会有一定的误差率,以及哪怕就算做了所有的检查,在真正手术的时候,可能和检查起来也还是会有误差的。” 向远一边说,舒阳就一边点头,“那我还想知道,如果去京海的话,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孩子的身份证明,有身份证最好,没有身份证就户口本,社保卡,钱,其它的那边都可以买。” “那要很多钱吗?” “如果没有别的情况,一切顺利的话,那么应该超不出十万,一般我都会建议病人在出院的时候,在京海多住一段日子,等到初次复查以后再离开京海。” “这个可以的,我有准备。”舒阳回头去看张婉婷,张婉婷正在给罗亦暖喂水,见状也跟着点头。 舒阳就一笑,“我妈妈也会跟我去的,远哥,我,我想挂你的号,可以请你主刀吗?” 向远点头,“当然。” 舒阳马上就笑起来,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门在呯呯地响。 张婉婷起身去开门,示意舒阳继续坐着,边走边说,“你们继续,我去开门。” 打开门,门外居然是邱小玉,张婉婷惊讶道,“亲家母?你怎么来了?” 邱小玉边进边说,“亲家母,你知不知道舒阳同朝成离婚的事?” 她一进来就顿住了,她看见沙发上舒阳与一男人坐在那里,男人戴着眼镜,长得很好看的样子,两人坐得有些近。 她看了看那男人,又看了看坐在边上的舒阳,然后转头看张婉婷,“亲家母,这是谁?亲戚?我怎么没见过?” 话是这么问,但眼神不高兴得很明显。 张婉婷马上解释道,“哦,这是我们家亲戚,从外地回来,我请他在家吃饭。” 邱小玉似信非信,眼睛看着舒阳和向远,话却是对张婉婷说的,“是吗?亲家母,朝成他爸住院那么久,暖暖这都出院了吧,舒阳也不来医院看看他爸,前面总说暖暖这边生病走不开,朝成那边又要上班,我一个睁眼瞎呆在医院,啥用都没用,急死我了,要不是骂了朝成,朝成还不说,原来他们离婚了,我还不信,敢情是真离婚了。” 说到后面,她就盯着向远看。 舒阳站起身来,“这是向医生,我有一些暖暖生病的事想找向医生了解一下。” 向远也站起身,他面色看不出什么想法,尽管他一直微笑着,但就是可以感觉表情很清冷,连说出来的话都是清冷的,“张姨,你们家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起身,邱小玉才发现他长得很高,几步就走到了门口,站在邱小玉前面,邱小玉不自觉地就让开了门。 他来到门外,对着门内的张婉婷说道,“对了,张姨,我这几天会住在家里,不过白天都有会议,晚上可能会迟一些回来,有事您可以打我电话。” 张婉婷点头,“嗯,好的,那你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哈。” 向远转身走了几步,拿出钥匙打开了隔壁的门进去了。 27、劝和 看到这一切的邱小玉面色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道,“邻居啊……长得还挺好看的,这看着,看着也不像是医生呐。” 张婉婷和舒阳都没有说话。 邱小玉更不自然了,自己走进厅里,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舒阳,你是不是因为你爸的病所以才和朝成离婚的?舒阳,你爸醒来了,听说了这事,急得不得了,一定要我过来问一问你。” 舒阳很不高兴,她其实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向远的,但就这样被打断了,她故意好奇地问邱小玉,“爸爸还在医院的吧,朝成和我说了先不和你们说的,怎么他又去和爸爸说了?太不像话了,也不等爸爸好一点再说。” 邱小玉听了面色有异。 要说有谁和罗永达说的,那自然是邱小玉。 这件事说来又话长了,罗朝成的姐姐罗采静,先兆流产一直在住院,有一笔小额贷款说要到期了想借钱轮转一下,在打电话和邱小玉有问到罗永达病情时,就这事说了几句,邱小玉就说去找亲家母借钱看看。 邱小玉后来去和罗朝成说这话时,罗朝成忽然就炸了,说了些“妈,咱们要点脸行不,不要总想着去他们家借钱”这样的话。 邱小玉就生气了,“你这怎么说话的呢,亲家之间帮一帮不很正常的,采静又不是别人,是你姐,亲家就一个孩子,以后不都是你们的,再说了,采静又不是不会还钱。” 过去别人找罗朝成借钱时,罗朝成也会以同张婉婷借钱这样的借口来借钱给别人,一是为了防止别的不相关的人总找他借钱,钱不是罗朝成的是人家岳母的,关系远一点的人就不会向他借了,二是亲戚们知道这钱是罗朝成向自己岳母借的钱,在还的时候总也是会计算着点。 还有一个原因,是罗朝成自己的私心。 他知道舒阳的脾气性格,同时也知道自己父母的性格,他一直想在舒阳和自己家中间设立一个隔离带,但又不想舒阳过分地了解自己家庭,不然总觉得有一点难堪。 自己家的亲戚,总是借钱,本来就觉得在张婉婷面前被瞧不上,担心这样会更被瞧不上,他也知道,这是自己自卑的心理在作祟,但他控制不住。 同时他又想在自己家给舒阳树立形象,让父母知道舒阳是一个很好的人,别总是惦记着说舒阳学历不如自己,工资不如自己这样的话。 这么些年来,成果还是有的,至少邱小玉同舒阳相处得不错。 他是真的喜欢舒阳,个性阳光开朗,做事果断,平时笑嘻嘻的,而且丝毫没有什么心眼,对自己绝对信任,物欲上要求也不高,自己的同学同事不乏有今天买那个包,明年买那个包,上万甚至上十万的。 可能越是喜欢,就越害怕对方看不上自己。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罗朝成的心结就是自己当年和舒阳在一起时,张婉婷那时候的态度,是有刺激到罗朝成的。 借钱借得多了,罗朝成担心岳母更要看不上自己的,所以他都是打着张婉婷的名义自己借钱给别人。 罗朝成家里人一直以为之前借过的那些钱是舒阳找她妈借的。 邱小玉说道,“你不去我去,你现在自己日子过好了,就不管家人了是吧,你姐姐又不是还不上这笔钱,只是借着周转一下,等那边贷出来就还上了,你妹夫今年的生意还不错的,别总是小看人家……再说了,舒阳家就一个孩子,以后东西不都是给你们的,她们家那么多房子,她妈那么高的工资,周转一下有什么关系。” 罗朝成不喜欢邱小玉说的这些话,也担心邱小玉真的会上门去找张婉宁,再加上这次舒阳写的那封信,罗朝成一急之下就说道,“你不要去找她,我和舒阳离婚了。” 邱小玉一脸震惊,“什么?” 罗朝成一咬牙,就全说了,自己是怎么把钱瞒着舒言借出来给罗朝友,舒言怎么生气,怎么跟自己离的婚,只不过他隐瞒下了两人现在还处在冷静期中的这事,担心万一自己说了两人还没有办手续,邱小玉还是会找上门去。 结果他没想到,邱小玉还是找上门去了。 他在接到舒阳电话时,在路上发了一条短信给舒阳,告诉她自己同邱小玉说了他们已经离婚了,让她别露馅。 罗朝成赶到张婉婷家时,屋里只有舒阳和邱小玉两人,张婉婷似乎是带着罗亦暖避了出去,只有舒阳在那里和邱小玉说着什么话。 罗朝成要将邱小玉带走,邱小玉死活不走,最后舒阳同罗朝成一起带着邱小玉走,毕竟邱小玉在这里,张婉婷和罗亦暖就不好回家。 好说歹说,总算把邱小玉送回了医院。 邱小玉心里也惴惴,毕竟是一个儿子瞒着媳妇借钱给另一个儿子,况且现在罗永达又要生病,需要一大笔钱。 于是邱小玉自以为语重心长地同舒阳说道,“舒阳啊,男人啊,越老越香的,离过婚也没什么关系,女人就不一样了,这还生了孩子,暖暖还生了这个病,你以后上哪去找朝成这样的人啊,名牌大学毕业的,工资比你多,你可不要看他现在遇到了一些事。” “没经过你的同意借钱给朝友是朝成的不对,我批评过朝成了,也会和朝友说尽快筹钱还给你们的,你知道朝友的嘛,打工的,地里刨食,能有几块啊,我会帮着他一起还的。” 她拉起舒阳的手,“这夫妻啊,床头打架床尾和,谁没吵过啊,吵吵闹闹也就一辈子了。” 舒阳笑眯眯地说道,“我知道的,妈,朝成又帅又年轻,也很有前途,我是有些后悔了,你先回去,医院那边万一有事呢,爸爸见不到你要急的,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我和朝成再聊聊,我就是生气朝成不经过我的同意私自做决定。” 邱小玉又抹眼泪,“听到你还叫我一声妈,我这可真是……呜呜……你还叫我妈的。” 邱小玉对舒阳是满意的。 28、清醒 从前她呆在老家的时候,做饭、洗衣、搞卫生、下地,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其它人也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些事是她需要做的,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来了江城,同舒阳生活在一起,她从来没有想到给自己儿子带孩子还会有工资拿,她存不来钱,舒阳就带着她教她存钱,又教她怎么定存,一直到这时候,邱小玉才总算是有了自己的一点可以支配的钱。 舒阳的个性活泼,什么都会对自己说,完全没有城里姑娘的那种高高在上,她还给自己买黄金手镯,这也是邱小玉第一次戴上这么贵重的首饰,舒阳还会给自己买衣服,买来的衣服又好看又舒服。 虽然舒阳平时不怎么会干家务,但是她说自己辛苦辛苦了,会买那些机器回来干活,洗碗只要放到那个机器里头就行了,扫地也用一个小家伙跑来跑去的。 这样的媳妇,怎么看怎么好。 同舒阳说好了话,邱小玉就回头去和罗朝成说道,“朝成,听到没有,舒阳这么好的一个媳妇,你要是不满意,你还想找什么样的,你就随了你爸,说话不会说的,说什么话之前能不能过脑子。” 完了她又回头对舒阳说,“我和你说舒阳,你不要看男人说话,要看他做事,朝成有时候话说不来的。” 舒阳笑眯眯的应是。 下了车,罗朝成送着邱小玉往前走了几步,又低头和邱小玉说了几句话,然后跑过来和舒阳低声道,“你等等我,我送你回去。” 舒阳对着看着自己的邱小玉微笑,这边低声道,“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你好好劝一劝妈。”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我也还有话对你说。” 邱小玉在那边大声说道,“看吧,朝成对你多好,千好万好,都是原配的好,舒阳啊,知道没。” 舒阳也大声答道,“我知道了,妈,你快上去吧。” 罗朝成十多分钟就下来了,一坐进车就对舒阳说,“舒阳,刚刚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对着罗朝成,舒阳笑了起来,那笑容有点讽刺,她把头靠在椅靠上,回道,“你觉得呢?” 舒阳很少这样说话,罗朝成觉着这样的舒阳有些陌生,所以一时之间有点诧异,缓了一会儿,落寞慢慢爬到了他的脸上,“不好意思,我妈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妈和暖暖回家没?” 听了这话,舒阳心中也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明明还是夫妻,但二人开始有了距离。 她点点头,“我刚刚和我妈联系过了,她们已经回家了。” 罗朝成点头,然后发动汽车,“我就是担心我妈会再去找你,所以才和她说我们离婚了,没想到她还是去找你了,她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舒阳笑笑,“我知道的。” 她想了想,又道,“朝成,我都知道的,我和你爸你妈有关系是因为你,假如不是因为你,我和他们不会有任何关系,我一直都明白的。” “对我来说,你妈说的很多话,你爸说的很多话,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但是不放在心上,不代表着我不知道,都说我心大,其实不是的,我心并不大,我只是有时候记性不好,当下不记得,但其实都在心里,是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你的父母,无所谓他们是怎么样想我的,重要的是你,你是怎么对我的,他们说的话在我这里就不是真的,我不是面目可憎的,他们说的不是事实。” 罗朝成沉默了一下,有点小心翼翼地说道,“是不是,他们有对你说过一些我不知道的话?” 舒阳的表情有点怪,又忽然笑起来,“我一直觉得你好像不在意,或者说都是知道的,只是不说而已,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吗?” 她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你爸妈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在他们眼里,你是最优秀的,至于我,就是贪了长在城市这点便宜,还是独生女,我其实无所谓地,我只要和你好好的就好。” “朝成,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离婚的念头非常强,并且你知道吗?现在我居然并不伤心,所有的离开和伤害都不是突如其来的,一定是有过很多的发酵,过去因为我自己喜欢,所以无所谓别人怎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我自己也是一身的毛病的,记性不好,收纳东西乱七八糟的。” “我以前觉得你好厉害,不像我一路有我爸我妈的扶持,我曾经设身处地想,如果我和你一样是在小地方的话,我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日子。” 舒阳从来没有同罗朝成说过这些话。 罗朝成愣住了。 “你还记得你妈最开始来江城的时候,发现你做饭时的那个眼神吗?她那时候自己都还在收携带行李呢,马上就去厨房赶你出去她去做饭了,她说的话你还记得不,男人下什么厨房!” 罗朝成确实不记得这话,诧异地看着舒阳。 舒阳继续说道,”其实我挺理解她的,你妈的一生,从自己家到你家,应该都是以一个付出的形象,看她那样子,我就想着她以前和你爸的时候,上怎么样过过来的,一个人的过去从现在的他身上是可以看得到路径的,我其实挺心疼你妈的,每次咱们回老家,哪次你爸不是对她大呼小叫的,可是每次你都说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其实人哪里真的会喜欢被别人粗暴地对待呢,无非是逆来顺受,类似笼子中的老鼠,被电击多了以后罢了。” 罗朝成的脸变得苍白起来。 “当然,你说的也没错,笼子里被电击久了的老鼠,你就是打开门,它也会因为惧怕电击而选择不出来,所以我无意改变你妈,也无意改变你父母的相处模式,再说了,你妈晚上这样,与其说担心我,不如是担心你,你是她心尖上的人。” 29、逝去 “她和我说过很多很多的,说你从小读书就厉害,很有条理,记性又好,长得还好看,啥意思啊,就是说你很棒呗,我知道呀,我自己选择的,我也觉得你很棒,不然我选择你干嘛,对吧?” 听到这里,罗朝成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我说以后卡都放你那里,家里的财务都交给你,行不行?” 舒阳笑了一下,“算了,朝成,我记性不好,成天掉伞掉笔掉各种小玩意,管理财务就不是我的强项,你要问我哪笔款子哪里去了我完全不记得的,我就不是那种会算的人,既然我不会算,那就不要去算,我还是选择吃一堑长一智就是了,不想去赌,那样太累了,暖暖的事让我发现原来人没有永远的,所谓的以后,可能一瞬眼就没了,我发现在生命面前,爱情算不得什么,我有我妈,有暖暖,我可以做有些人眼中那个很没用的人,顶不了也不想顶什么压力的人。” 罗朝成听完了又沉默了一会才小心道,“你还是爱我的对吧?舒阳,我这几天很难受,我也还是爱你的,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我知道的,我真的很舍不得你,我们以后肯定也会好好的。” 舒阳靠在椅背上,“爱吗?不知道,我不知道爱不爱,也不知道除了暖暖,爱情的意义在哪里,我现在的力量大部分都在暖暖那里,我一想到她的病,什么爱不爱情的都给滚我一边去吧,比起生命来说,爱不爱的太浅了。” 有一根手指头上的指甲翘了一个边脚,舒阳拿手去抠。 “可能爱情就跟糖水一样?水加多了,一点一点地变淡,所以爱情,不是一下子消失的,这么多年下来,一点一点,我,还有你,都是在慢慢消耗中,直到这杯溶液从糖水一点一点变成了水。” 是啊,爱情啊,并不是一下子消失的。 它是在经年累月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的试探越界中,一点一点的忽视中,慢慢流逝的。 “你妈同我说过很多次的,让我再生一个儿子,对,她很明确地说是生个男孩子,其实我本身并不排斥二胎,但是我不喜欢这种把我当成工具的感觉,我有时候看见你妈妈在我们家,早上早早起来去煮饭、擦地板、买菜、洗衣服、做饭,不管别人怎么说,烧的东西合不合口味,哪怕自己身体很不舒服,她也要去干,我很好奇,她身上的这种信念和服从是哪里来的?” “可是观察久了以后,我忽然就有一点……说不出来的味道,难道以后我也要变成这样一个人吗?生孩子,一个两个,因为我工作轻松一些,所以要承担做饭洗衣服这些家务……而家人们在一旁是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 罗朝成连忙否认,“不会的,你不会是这样的人,我也会干家务的,我也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舒阳没听罗朝成说话,只管说自己的,好像在诉说一段遗憾,“我心目中的爱情,以前是很空的那种,书上看来的,轰轰烈烈,年轻、灿烂、美好,后来遇到你,就具象化了,我们也是有过那样的爱情的,可是现在我似乎没有那种感觉了,我累了,我想做一个像我爸我妈那样的人,我小时候可笨了,哪哪都不行,但他们一直是爱我,是爱我这个人,不是因为我是男的或是女的,也不是因为我有多优秀,我能感觉到,他们是因为我而爱我。” “朝成,这些话,我从前与你说过很多很多,是什么时候开始慢慢不再同你说的呢,在你无数次强调我是嫁给你以后,在我无数次同你说起我理想中的婚姻而你说我书看太多的时候,在我们带着暖暖回老家,你爸妈包红包独给子翊包一个很大的包的时候,在他们教暖暖说你让妈妈再生一个弟弟的时候,我想那个时候我就开始一点一点地我就开始怀疑了。” “我其实,对于我爱不爱你这个问题,我想过无数次的,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我可能还是会得过且过下去的,但是你带着他们一点点地侵犯我妈妈和暖暖的利益了,可是我自己的边界可以因为你改变,但我接受不了他们的边界被侵犯。” 罗朝成沉默了。 舒阳这些话以前有对他说过吗? 有的吧,两人相识那么长的时间,那么多日日夜夜的相处,有时候他会温声细语地同舒阳解释、辩驳。 有时候他会转移她的注意力。 有时候他会同她吵架。 他没想到,原来舒阳一直都记着的。 舒阳同他讲述的童年,父母的关系,亲子的关系是那样的美好,以至于他一直很羡慕、妒忌和害怕。 那个他没有见过的,在另一个世界的她的父亲。 时间长了以后,他印象中的她的父亲,如同岳母那样,逐渐变成了一个不会接受自己的人。 他是见过张婉婷对舒阳的,那种尊重的爱。 而她对自己是那般地审视、观察的态度,让他又怕又敬,仿佛高高在上,充满了慈悲与体恤,他不喜欢这样,因为这样让他觉得他被看透了,异常的矮小。 原来他以为舒阳只是因为这一次过于生气而跟自己离婚,可是原来激动的只有自己,舒阳的叙述中是那么平和,把过去的她的委屈和不满用很平静的话说出来,然后和他说再见。 原来他们是真的回不去了。 送完舒阳回家,罗朝成将车开到医院楼下,又取出了那包放在车上的烟,一边咳嗽一边闻着它的味道。 次日的时候,舒阳约向远,一方面是自己并没有了解完全,另一方面是总觉得有些抱歉,那日让他见到了不体面的东西。 不过两人约了时间,不巧到约定的地点时,向远临时有事。 向远太久没有回到江城了,要见的人太多,而且很多人临时知道他回来,都临时纷纷约的他,有过去的老师、同学。 30、再见 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也不好再见面。 向远只好用微信与舒阳沟通,让她有什么问题就直接用微信发给他,他看到了有空的时候再回。 舒阳问道:我就想知道,这个病情发展得会不很快?因为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想一个月后再去京海,又怕耽误孩子。 向远回答:一个多月不影响的,那时候暖一些起来了,术后可以更好护理。 看到向远这样的回答,舒阳松了一口气。 其它的也不便在微信上问。 她需要先处理同罗朝成的事情,还有卖房。 罗永达住在icu,头两天的开销很大,每天都要上万块,后面费用降一些下来了,每天也要五六千元,邱小玉虽然不识字,但她每天都会去问护工,然后就每天给舒阳发信息。 “看看医院真的是可赚钱了。” “你爸这个糊涂蛋啊,现在这么多钱,还好有你啊。” “怎么老是在什么u里面,也都不出来,不知道医院是不是故意的让他呆在里面好多赚钱。” 类似这些话,一开始的时候舒阳还会按开听一听,后来干脆也不点开了,也不回信息。 她知道,罗朝成应该是已经没钱了。 办理离婚的那天,舒阳化了一个非常年轻的妆容,穿着腿大腿的短裤,脚蹬靴子,短发被她自己抓成了四处射出去的发型,很精神。 罗朝成有一瞬的呆滞,舒阳看上去依然是那么年轻,就和大学认识那会儿没有太多的变化,其实一晃,近九年的时光啊,大家都从二字出头到了三头了。 呆滞完了以后紧接而来的是心酸,这样的舒阳,自己给弄丢了,脑子里无法控制地回忆起二人初次见面的时候。 可是他不敢说,也不敢拔腿跑,跟着舒阳一路进去领了证。 二人从大厅出来,舒阳笑吟吟地问道,“你去哪里?” 罗朝成苦笑,“我还能去哪里,不是上班就是去医院,咱……我爸出重症了,但是总是有发烧,医生说术后这样是正常的,说我爸太瘦了,恢复起来要更困难一些……舒阳,谢谢,如果没那些钱,我可能真的过不去,当初……。” 舒阳抬手阻止他接下去的话,“我都知道的,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好好照顾自己,我接下去会带暖暖去京海那边,我联系上了一个以前的邻居,现在在京海儿童医院那边做副主任医师,挺有名的,叫向远,你可以上网搜搜的,他已经答应给暖暖主刀了,过几天吧,我就和我妈带着暖暖上去,到时候给你发信息。” “我也要上去吧,暖暖手术。” “如果说是别的时候,你要不去我肯定是不肯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算了吧,你爸妈这边需要你,我们这里到京海自己开车也要两个小时左右,来来回回也不安全,到时候我会给你信息的,我和我妈两个人也够的,暖暖和我妈也都能理解的。” 罗朝成发现自己没办法反驳舒阳说的话,只好尴尬地说道,“对不起。” 舒阳笑道,“你怎么总说对不起,我爸说过,总说对不起其实是一种逃避,因为责任承担不了,所以想用对不起化解,不如说谢谢呢,谢谢你帮我承担了这份责任。” 罗朝成笑起来,“你爸说得对,谢谢你,舒阳。” 舒阳回了句,“不客气,那我走了。” “你去哪?我送你!” 离婚的时候,家里的那辆车舒阳留给了罗朝成,一个是因为自己证刚刚到手,开车不熟练,她想买辆小一点的,好停车,另一方面是现在罗朝成比她更需要车,所以就把车给罗朝成了,不管怎么样,到底还是罗亦暖的爸爸,他过得好,舒阳认为这对罗亦暖也是有利的。 舒阳拒绝道,“不用了,我还要去趟菜场买点东西。” 她看着罗朝成,“那再见了!” “再见。” 二人各自转身,走了两步,罗朝成回头叫道,“舒阳。” “嗯?”舒阳回头,头发吹起她的发丝。 罗朝成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有事叫我,我随时都在的。” 舒阳用力点头,答道,“好。” 这一刻,罗朝成无比后悔,他失去了一个温和、善良、有原则、有界线的姑娘。 他不知道的是,再次转身的那一刻,舒阳的眼泪就划下来了。 她有过后悔的,只不过想到张婉婷和罗亦暖,生生克制住了,这个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当初校园里见到他时,自己追了很久才追上的男孩,两个人有过那么多美好的过往。 她来到公园,找了一个对着湖的台阶,一个人坐在那里,迎着风呜呜呜地哭了又哭,她一手托着一包纸,一手不断地抽纸,哭完了放椅子处,渐渐地边上垒了一堆。 直到自己设置的手机闹钟响起来,看了闹钟上面的蛋糕两个字,才回过神来,哦,该去取蛋糕了,今天是张婉婷的生日,她订了一个蛋糕,还跟张婉婷说今天的菜她来买。 恋爱那么多年,只要是罗朝成在家,他都会主动进厨房,他主厨,她二厨,直到后面生下罗亦暖婆婆到来,一切都变了一个样。 难怪大家都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结婚却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她把边上的纸团拢了拢,装进一个袋子,然后从包里拿出了化妆镜,看到镜子中五颜六色的自己,不由得又是悲伤又是想笑,最后拿出化妆棉擦擦了,又重新化了一个妆。 最后才起身,骑了电动车,去菜场买菜,取蛋糕。 晚上吃过蛋糕,哄睡了罗亦暖。 舒阳睡不着,起身来到厨房找吃的。 她并不饿,只是就是觉得有点闷闷的,心里虚空的感觉。 打开冰箱,还有一些蛋糕剩下来,她取出来,往外面端,转身看见张婉婷,张婉婷对着她微笑。 “是不是有些难受?”张婉婷问道。 迟疑了一下,舒阳点头,“有点。” “那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呢?朝成是个好孩子。” 31、看病 舒阳摇了摇头,把蛋糕端到外面的桌子上。 “我也不知道,心里有一股气,虽然我平时没有证据,但我知道他肯定是经常有钱借给他们的,我也能理解,但是这次他做的事太过分了,因为害怕我生气不想争执,所以直接越过我,可是我又不想吵,没意思。” “那也不一定是离婚啊?”张婉婷这么说。 “妈妈,我想喝点酒,你要来点吗?” 张婉婷摇头,“找个高脚杯吧,我记得家里有的,那个好看。” 张婉婷进厨房拿出了一只高脚杯,“你喝吧,我就不喝了。” 舒阳接过高脚杯,倒了一点酒,轻轻地喝了一口,甜中带着一点点酸的树莓酒很符合她的口味。 “我不知道除了离婚,还可以用什么样的方式向达表示我的愤怒,吵架吗?好像不值,他轻飘飘地把我和暖暖置于他家人利益的外边,假如这回不是暖暖生病,我可能还不会这么愤怒,但是暖暖这事,忽然让我对他的感情就淡了。” 舒阳抬头,看向张婉婷,“所以,妈妈,爱情是这么容易就消失的吗?” 隔了会儿,他又问,“您和爸爸,以前也这样子过吗?” “可能感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吧,有时候条件恰当的时候,水、阳光、土地条件满足的时候,就更甜一些,有时候那些条件不足,就淡一些,但我认为,你们并不是不能持续下去的?”张婉婷这么说。 “那您以前为什么要反对我们?”舒阳问。 “我并不是不满意朝成这个人,是觉得你吧,糊里糊涂的,当时希望你可以找一个和我们家条件差不多的,或者差一点点的,这样你以后的生活就会轻松一些。” 舒阳就笑了起来,“难为朝成一直在计较,您是看不上他。” 张婉婷也笑,“这件事情吧,只有他自己能克服。” 舒阳放下杯子,过来抱住张婉婷,“妈妈,谢谢!” “谢谢你这么包容我,虽然有不同意见,但是尊重我的想法和意见,谢谢。” …… 舒阳是四月初带着罗亦暖去的京海,张婉婷也跟着一起去的。 江城到京海直达动车,不到两小时就到了。 不过算上动车上的时间,以及从家里到动车站,路上很堵,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动车站,实际的时间也三个多小时了。 舒阳带了一副桌游准备在动车上玩,但是并没有用上,罗亦暖几乎是在上动车没几分钟后就睡着了。 到了京海,从动车站打车到京海市儿童医院又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因为还要找住宿的地方,三人只来得及在京海儿童医院的前面走了一圈。 医院前面有一条马路,马路两侧种满了高大的香樟树,医院对面原来也不知道是小区还是商业区,反正现在那些楼上全都挂名了xx宾馆、xx旅馆,一楼全是店面,最多的是母婴店、药店、药械店还有餐饮店。 舒阳按着攻略找到了一家离京海儿童医院有一千米左右的位于巷子里的一家宾馆,宾馆是早就定好的,在宾馆的后头有一个公园,绿荫浓密,房费一天五百来块钱。 房间很小,两张单人床中间仅仅只余一个人走动,好在因为窗外就是公园,所以很安静。 罗亦暖约的是次日上午的门诊。 张婉婷想着给向远打个电话,舒阳制止了,“妈,远哥能答应给暖暖主刀,我已经很开心了,我刷那些贴子,说医生老忙了,成天不是门诊就是手术,人家还有自己的家庭生活呢。” “反正号已经挂上了,说明远哥肯定是在医院的,咱们就按正常流程去医院,反正号都挂上他的了,他总得要看的,打了电话也是看,没什么差别啊。” “你这孩子,打个电话有什么区别。” 舒阳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纸张,“我早就做攻略了,妈,现在的网络特别方便,而且大家都很热心帮忙的,问远哥,他是医生,见惯了大事,有很多细节的地方我们要问他,他不一定耐烦回答我们,但问网友,多仔细的都可以。” 张婉婷拿过舒阳做的攻略,上面怎么几点排队,去几号楼排队,怎么排队,清清楚楚。 “现在还能这么方便呢。”她拿着纸上看下去。 舒阳得意地昂起胸,“那可不,也不瞧瞧咱是啥人,网络达人呀。”。 次日舒阳按攻略很早就起床去医院排队了,张婉婷留在宾馆里一边等,这样可以让罗亦暖多睡一会儿。 舒阳来到医院时,前面已经排了十几个人了,到了八点钟,后面已经变成了一条长龙,尾巴都看不见了,舒阳老庆幸自己的英明了。 她排上号赶紧把自己预约的单子给订了下来,然后就打电话给张婉婷。 张婉婷带着罗亦暖来医院时,前面大约还剩六个人。 看得很快,快的三分钟出来了,慢的有八九分钟。 轮到罗亦暖时,舒阳在前面拿着医保卡和病历本,张婉婷抱着罗亦暖进去。 尽管她们都戴了口罩,向远仍然是马上就认出她们来了,一时之间竟愣了好几秒,“张姨?舒阳?” 向远一直以为,张婉婷或是舒阳会提前联系自己的,至少微信上也同自己说一声。 这么多年的从医经历里,他有遇到过各种各样同自己打招呼的人和方式。 坐在向远一旁的学生一听向远这么说,马上就知道眼前的病患和家属是老师认识的人了,他很有眼力劲地马上伸手接过医保卡和病历本,指了指凳子,“您请坐。” “远哥。”舒阳笑着打招呼。 向远又愣了好几秒,因为舒阳的声音听上去笑意盈盈的,没有半点急躁和沮丧,和那日在她家时候的感觉很不同。 他对舒阳点了点头,然后同罗亦暖打招呼,“暖暖对吧,你好呀。” 罗亦暖看向眼前这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脆生生地道,“向叔叔好。” 向远呆了一愣,他没想到罗亦暖口齿这么清楚,毕竟上次见面的时候还会躲起来,“你好,暖暖。” 32、B超 他指了指边上的床,“舒阳,你抱着暖暖躺上面,我还要再听一下。” 没想到舒阳还没回话,罗亦暖先回话了,“向叔叔,我不想躺着,我要妈妈抱。” 向远又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下舒阳。 舒阳抱起罗亦暖两步把她放在床上,“你不记得妈妈怎么跟你说的了?乖乖地听向叔叔的话,过会儿妈妈就会送你一个礼物。” “那是什么礼物?”罗亦暖问道。 “只有你先听医生叔叔们的话,检查好了才能知道是什么礼物。” 罗亦暖想了想回答道,“那好吧。” 说完,她就自己躺了下来。 “你几岁啦?”向远过来问道。 罗亦暖伸出手,伸了两个手指头,“我马上就两岁了。” 之前向远是有给罗亦暖看过的,所以这次检查很快。 几乎只有三分钟,就开好心超单和造影。 他叮嘱道,“付费以后,需要去心超和造影那边排队,你挂的是特需号,出去以后去3号楼的一楼拍心超,结果上午应该可以出,出结果以后直接微信拍照给我,就不用带孩子来这边了,直接带孩子先回去休息,造影那边可能要排队,没那么快,你听那边的安排。” 学生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向远,平时的向远可不会说这话,他说话很简短,能省就省。 舒阳忙起身道谢,“好的,谢谢远哥,那我们走了,暖暖,和两位医生叔叔说再见。” “再见。”罗亦暖笑眯眯地说道。 罗亦暖伸出手同向远摆手,向远也回应道,“暖暖再见。” 张婉婷也道,“向远,那我们先走了。” 舒阳三人离开门诊,舒阳抱孩子,张婉婷在后面跟着,顺着指示牌找到了3号楼。 这里又是另一番情景了,明明自己都用最快的速度排队看完门诊了,这边的队伍居然已经长到大厅排不下去了,都排到大楼外面来了。 舒阳忙把罗亦暖交给张婉婷,“妈,我来排队,你带着暖暖在边上,快到了我打电话给你。” 大厅虽然很大,但因为排队的人太多了,所以显得非常的嘈杂。 可是奇异的,这样的场景反而让舒阳安静了下来。 原来这个病没那么可怕,原来有那么多孩子都有这样的病,原来这里的人见到这样病的孩子并没有那么小心翼翼,这给了舒阳一种先天性心脏病并不可怕的感觉。 因为人多,且嘈杂,所以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还是家属还是病人,说话都要提起中气来才能沟通。 这不,排在前头的一个人抱着孩子和护士吵起了架。 那位家属抱着孩子,一定说自己孩子已经睡着了,不肯去镇静。 忽然后头又有人叫道,“医生,我不管啊,我排在前面的,我孩子麻好了睡着了,我要先做,我孩子睡眠轻,这里又吵,过会儿要醒了怎么办。” 那护士让那人先进去,然后转身对前面那个不肯麻醉的家长说道,“孩子小,耦合剂凉,然后b超探头也不可能就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些位置为了看清楚点,还是需要一点点劲的,这个过程中孩子如果哭了闹了不配合,非常影响b超的准确性的,那如果这样的话,最后还是要去吃镇静剂的,你说咱们大老远来这个医院,看不清楚也没意义不是?” 男人一边听一边点头,但还是不同意镇静,“我理解的,医生,但是我孩子睡着了,他平时睡得都挺深的,您就让我试试吧,先前在市医院那边做心超的时候,已经镇静了,这没隔多久来这边又要重新做,是药三分毒。” “我们这里采用的是滴鼻镇静,给量都是看孩子的体重去算的,安全,一次就做好了,你这要是不用镇静剂,如果过会儿做不成功,你看后面的人排队你也看到了,等下你肯定没有办法直接做的,要重新排队,重新排队的话,有可能今天上午就没有办法做到b超了,你考虑一下。” 男人听完了,思考了片刻,重重点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认了,反正来都来了,不差等一下。” 舒阳在后头听到了这个,就想到了罗朝成,如果他在这里,应该也会如同这个家长一样选择吧。 轮到舒阳时,舒阳果断地选择了镇静,她想着,只要罗亦暖以后平安地活着,智力损一点就损一点呗,成绩好不好什么的无所谓有了,只要她能平安地活着就好。 拿到了号码牌,舒阳马上去叫张婉婷,抱着孩子进去称体重,去领麻醉药。 回到这边的麻醉间,医生麻醉的手法很快,都看不清她手是怎么动的,只让她斜抱着罗亦暖,手上针筒过了一下鼻子,就让她抱着罗亦暖出去了。 她抱着罗亦暖出来时,先前那个没镇静的家长垂头丧气地抱着孩子出来了,一看就知道b超没有做成功。 过了几分钟,罗亦暖睡着了,有护士过来检查孩子有没有睡得深,又是动脸又是动手的,甚至还揪着孩子的眼皮看了一下,然后才指示舒阳带着罗亦暖进去做b超。 大约是已经经历过一次了,这次舒阳比上一次稳定多了。 但是在做b超的时候,看着医生以机器人的口吻说出那些自己查了无数遍的以至于都有些熟悉的症状时,心头还是起伏得厉害,压得她心里沉沉的。 室缺,肺动脉高压重度,肌部多个室缺,主动脉内径偏细…… 然而她没有空悲伤。 用两个手指夹着报告单,张婉婷抱着罗亦暖出来交给在外面的张婉婷,马上就要跑到另一个地方位去排队预约造影。 她一边排队一边将心超单发给了向远。 等舒阳回到张婉婷处时,向远还没有回复。 “妈,造影排在后天,好像还挺麻烦的,我看上面的注意事项写了整整两页。” 舒阳感觉自己有些累,有些茫然,做的这些事,说的这些话从刚刚b超结果出来之后,就有点进入了机械模式。 33、解释 大脑像麻木了一样,打结得厉害。 舒阳用手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把b超结果与手机中上次的b超结果进行比对。 有一些差异,但头晕眼花的,每一个字都能看得懂,但合起来就看不懂了。 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太紧张了。 她眼神从b超单上移开视线,用力地呼吸了几次,然后再继续看,这一次多了一个什么主动脉内径偏细,室缺也不是只有一个,室缺她大约是懂的,但主动脉内径是什么?她用手机搜也搜不出来这意味着什么。 抬头又呼了一口气,望了会屋顶,这儿的屋顶巨高,上面也不知道是用玻璃还是什么材质的,天光从那半透明的屋顶漏进来。 “妈,您还没吃早饭吧,我带您出去吃点东西?” 两人忙起来居然完全忘记了早饭这回事。 张婉婷拒绝道,“不用你带了,我带暖暖先回,路了买点东西回去吃就行了,我也会自己叫外卖,你就留在这里再等等向远,免得万一有事又要叫你来医院。” 张婉婷的脸上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舒服,舒阳问道,“妈,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张婉婷回答,“头有点痛,昨晚没睡好,虽然上午都是你跑的,但我也还是觉得有些累,年纪大了就这样。” 舒阳忙接过罗亦暖,“那我先送你们回去吧,我等下再过来。” 三人走到门口,张婉婷说道,“叫个车吧,我有点走不动了。” 她的走路姿势有点怪,“妈,你怎么了?是不是摔到了哪里?” 张婉婷苦笑,“哎,人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上午起来的时候上完厕所在卫生间平白无故摔了一跤,腿有点疼。” 舒阳“啊”了一声,“您不早说,慢点啊,我现在送你们回宾馆,过会儿叫外卖来吃就好了。” 张婉婷笑道,“别那么紧张,摔得不严重,就扭到了一点点,加上早上没打到车,一路抱过来了,累了,回宾馆那边吃点东西休息就好了。” 舒阳把二人送回宾馆,嫌外卖送得晚,又自己去楼下找了吃的打包回房间给张婉婷,自己才吃了两个小笼包就接到向远的微信:有空的话,现在来3号楼1201室找我。 舒阳忙回道:马上来。 她飞快地将小笼包打包好,想着过一会儿就在医院找处角落吃了算了。 然后飞奔去门口打车,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到的车都在三四公里以外的地方。 她取消订单,发扬自己耐力跑的特长,向医院全力跑去。 …… 向远十一点结束的门诊,拿起生活手机,才发现添了5个未接来电,皱了皱眉。 是曾老师来的电话。 回拨了电话过去,说是向可心今天又在上课的时候情绪失控了,因为上课的时候她在画画,老师提醒她把画收了,她收了,没一会儿又画,老师再度制止时,她钻到桌子底下抱着桌腿不放,老师批评她,她后来冲出了教室。 结束了通话,向远才看到了舒阳的微信,于是发了短信让她过来找自己。 舒阳来的时候,有些气喘,脸蛋红扑扑的,额上全是汗,一进来她就将手上的纸袋子放在一旁,然后坐下来,将一个蓝色的拉链小包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了今天的单子推过来。 向远这会儿没戴口罩,脸色不是很好看,好像有些累的样子。 向远快速地扫完单子,然后问道,“造影安排在什么时候?” “后天。” 他点了点头,“哦,……心超单我看了,似乎比你上次给我看的还要大一些。” “所以是我耽误是她了吗?是不是变严重了?还有那什么主动脉内径偏细,是什么意思?很严重吗?”舒阳有点焦急。 “不用担心,个把月的时间,不会发展这么快的,心超这种检查手段,毕竟是隔着皮肉的,是有一定的误差率的,这种差异是允许的,主动脉内径偏细,我看这里的数值还行,到时候手术的时候再看一看,如果确定编细的话,也要干预。” 他的视线又回到心超单上,继续说道,“室缺1.2厘米,肌部的室缺至少三个以上,肌部的位置很小,并且因为这部分因为心脏跳动的关系,不大好补,考虑会用封堵器,肺动脉压力值85,这个差值很大了,之前我看江城那边你是有药在吃的吧。” 舒阳忙接话,“对的,好像叫什么,地,地高……辛。” 向远点头,“那我这边就不继续开药了,得高辛之前怎么吃,术前这几天还是怎么吃。” 舒阳点头。 “我这里开个单子给你,下午你就拿着单子去楼下301排队,后天等造影结果出来就住院。” 向远的语速很快,且表情很严肃,舒阳鼓起勇气问道,“远哥,暖暖很严重吗?” 向远抬头看她,安静了两秒,说道,“看在什么范围内说严不严重,如果单纯就在儿童先天性心脏病的范畴里的话,不算严重的,在我看来,尚属简单先心的范围。” 闻言,舒阳高高提起的心轻轻地落下来一些,脸上不由地露出一抹笑。 向远握起自己的手,演示道,“孩子的心脏有她手部握拳这么大,心尖在这里,肌部就是在这个位置,理论上来说室间隔缺损问题不大,补好就是了,补好以后,肺动脉高压也就消失了,但问题在于这里。” 向远指了指肌部的位置,“你看,心肌的部分就一点点,这么小的地方里至少有3个缺口,这个地方缺乏弹性,你可以这么理解,如果用缝合的方式,心脏复跳以后,极有可能导致新的缺口,明白我的意思吗?” 舒阳刚刚带着笑意的脸马上又开始复白,心砰砰地跳,但也还算镇静,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所以呢,这个肌部的缺口会采用封堵的模式,但是麻烦的是现在这里这么小的地方有好几个缺口,所有的缺口都用封堵器不现实,因为如果有多个封堵器,心脏在跳动时会可能会使得封堵器和封堵器之间会出现互相碰撞的情况,但肺动脉高压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缺口所产生的压差,所以,肺动脉高压这边需要要看术后的情况,看大室缺缝合以后的情况。” 34、过往 听了向远的话,舒阳的脸更白了,“所以不能好是吗?” 向远的手机亮了起来,他只看了一眼,并没有去接听。 “不是不能好,一切还要看术后恢复情况,如果是因为大缺口引起的,可能在术后压差就减少了,但是毕竟还有肌部的一些小缺口无法补,那么这部分的血流会不会造成压差,现在谁也不清楚。” 舒阳吸了吸鼻子,“那如果术后还有肺动脉高压怎么办?吃得高辛吗?我听说这药是有毒的。” “还有其它的药的,西地那非,他达拉非等,并不是只有地高辛一种。” 舒阳的心直直地坠下去,她觉得自己的嘴唇有点抖,抬手捂着嘴,没有说话。 忽然,她的耳朵听到了一连串奇怪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紧接着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舒阳才听到那是肠鸣声,这才意识到是向远的,他没吃饭。 舒阳意识瞬间回笼,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远哥您还没吃饭是吗?对不起,耽误您了。” 她伸手拿过放在边上的那个袋子推过去,“您打我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吃小笼包,我是用手套吃的,干净的,里面还有手套,不嫌弃的话远哥您吃吧。” 向远被舒阳那根戴了各色琳琅满目的手串的手腕吸引,正想说话,舒阳就说道,“这会儿时间有点晚了吧,我先回去了,谢谢远哥,耽误你午休了,我先走了哈。” 她没等向远回话,转身就走了出去。 向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就笑了下,记忆中的舒阳也是这样的,常常匆匆忙忙,有时候又拖拖沓沓的。 他的胃有些痛,过会儿还要去处理向可心的事情,确实没有时间去找吃的。 他起身将白大褂换下,去洗了手,然后换了外套拎着袋子就出门了,他直接从电梯直下车库,打开袋子,撕开里面的包装,套上塑料手套,结果手套太小,破了。 于是他直接拿着袋子上嘴啃。 小笼包还有点温,给饥饿的胃一点抚慰。 他一边走一边打电话,频频对着电话那头道歉,“曾老师,不好意思,刚刚在处理工作上的一点事情,我现在马上就过来了,大约十几分钟到,麻烦您让孩子在门口等我……是是,我知道的,我会重视的,给您添麻烦了。” 挂上电话,马上拨通了母亲张美娟的电话,让她去向可心的学校。 他下午还有手术,只能先让向可心跟着张美娟回家。 就这样边走边说边吃,找到车时,小笼包已经去了大半袋。 启动车子,车子如箭般开了出去。 来到学校,向可心已经在门口了,保安站在边上同她在聊天,她一脸的不高兴,脸上不知道在哪里被什么东西弄到了,有一处红痕,站在墙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划来划去。 看到了向远,向可心抿着嘴不说话,但她扔掉了自己手里的树枝,站在一旁不动也不说话。 向远并没有说什么,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我让奶奶过来接你了,下午我还有手术。” 过去,向远与向可心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 向可心的母亲詹青青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她长得从年少开始就很耀眼,直到碰到向远,才发现这世界上有比自己更耀眼的人,一见钟情。 二人大学相识,也是分分合合,最终结婚。 在詹青青看来,结婚可能是自己一生当中最耀眼的时候了吧,俊男美女,得意而完美。 直到向可心的出生。 詹青青对向可心的出生是抱了美好的愿望的,以自己的条件,以向远的智商,自己的孩子一定是那种特别优秀的,特别好看的。 向可心确实长得还行,但随着她开始上幼儿园,渐渐地不如詹青青的意了,她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听话的乖的孩子,她对詹青青安排的那些例如编程、小提琴、钢琴、舞蹈、英语都不感兴趣,非要送过去就每日在那里消磨时日,直到后面老师都和詹青青婉转地说:孩子还太小,迟点再送吧。 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吧,詹青青又送游泳、滑雪、乒乓球、冰球……,从团体课到一对一,屡屡总是没有办法满足她的期待。 向远可能自己在成长的岁月中,在学习这一块过分顺利,对詹青青这种想要孩子“出人头第”没有那么多的执念,两人发生了分歧,又加上詹青青很不喜欢向远的母亲,两个人始终矛盾很大。 孩子上幼儿园就是詹青青的噩梦,每天老师都会反馈说不是今天和别的小朋友闹矛盾了,就是不听老师话了,甚至婉转提醒詹青青是不是带孩子去医院看看。 詹青青哪里能接受呢,不断地找老师另外上课,结果越上向可心越叛逆,幼儿园的她就学会了说假话、抵赖等等这些詹青青不能接受的“坏习惯”,母子关系也严重影响到了夫妻关系,她开始怪向远把很多时间花在科研、工作上。 两人见面不是谈孩子这里不行那里不好,就是指责向远不关心家庭,不关心自己,不关心孩子。 疫情的前两年,向远工作地点从鹏城换到了京海,这件事情对夫妻感情伤害很大,她认为向远只会逃避,完全没有考虑家庭和自己,她的家人、朋友、生活、工作都在鹏城,她来京海她能做什么? 她对于向远安排的来到京海这边,换一换生活和工作环境的建议很不满,想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和现在被孩子困着的孤寂,撑了又撑,最后两人还是选择了离婚。 离婚的时候,两个人还算是平和的,婚前反正是签了协议的,该怎么分两人就怎么分,她也没孩子,只觉得自己满心的委屈,最后向可心跟着向远,从鹏城来到了京海。 詹青青曾经对向可心有很高的期望,在向可心来到京海之前,几乎是詹青青一手带大的。 詹青青和婆婆张美娟不怎么和,张美娟有点残疾,听力有一些问题,尽管后来向远工作以后带着张美娟看了病,戴了助听器,但是因为习惯的原因,说话一直很大声,此外,她的文化程度也不高。 35、意外 离婚的时候,詹青青是带着气的,向可心的期末成绩再次全班垫底,詹青青一怒之下就让向远回鹏城,二人离了婚,向可心跟着向远离开鹏城,来到京海,跟着向远和张美娟一起生活。 可以说从那刻开始,向远才开始真正碰触过去詹青青抱怨的那种生活。 他是觉得向可心并没有詹青青说的那么糟,但真正接手了向可心的教育以后,他才发现向可心和自己的小时候,完全是两种人。 向远小时候大家都说他是神童,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是神童,取得的那些成绩无非是自己更加努力罢了。 可是在向可心那里,似乎这种努力都是没有办法付出的,她压根就坐不住,在向远看来只有半小时的作业,向可心一会儿动笔一会儿抠头,一会儿上厕所,可以拉到三个小时也做不完。 这不由让他想到了一个故人,那个自己辅导过几节课的,第一次上课就闹着要闹楼的小姑娘。 想到那截带了琳琅满目的各种手串的手腕,他不由地有些想道,看起来,她现在过得也并没有那么差?想到那些花花绿绿的手串,向远不由自主地就想到春天,假如,假如以后向可心也是那样的,是不是也挺好的。 可是知道归知道,向远并不知道后面的路怎么走才好,当初与舒阳他们一家的接触,不管那时候印象有多深刻,终究只是那么一段时间,其实也就是了解一个表像,例如他只知道舒阳读书不行,后来有去练体育,但中间的细节自己并不清楚。 向可心一直等不到向远说话,心里更不安,忍不住小声地说道,“爸爸,对不起,我太没用了,我不应该上课画画的。” 向远笑笑伸手过去,向可心也伸手过来握着他的手,抬头看他。 向远知道自己应该要说点什么的,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在一旁等张美娟。 詹青青喜欢张美娟,在张美娟这里她没有压力。 过去张美娟在鹏城时,从事的是保洁员的工作,詹青青一直觉得这多少说不出口,家里条件也不是不行,劝了几次,但张美娟也没有听,可是向可心觉得这样的奶奶反而没有压力,不像詹青青和向远一样,一说出去就是哪里的高才生,特别是詹青青总是说你的父亲是哪里哪里的博士后,在哪里哪里上过学,当初几岁就怎么怎么样。 去了外婆那边,外婆又会说詹青青几岁就上小学了,多大就上大学了,考上了哪个学校。 很多话并不是特意对向可心说的,但向可心又觉得这就是特意对自己说的,就是在说他们怎么怎么厉害,而自己怎么这么差的意思吧。 外婆经营着一家很大的厂子,妈妈在外公那边一个很大的集团上班,爸爸是一家很有名的医院的听说很厉害的医生。 这个家庭中可能就是张美娟不会那么高高在上地看自己了,只有外婆会第见到自己时献宝似地拿点零食吃,但每次还总是要被詹青青骂,说不应该给自己吃那些零食,说那些零食有多么的不健康。 张美娟一到,向可心就放开向远的手,跑到了张美娟那里。 向远对张美娟说道,“妈,我等会儿还有手术,你先把可心带回去。” 向远一走,向可心就开心地对张美娟说道,“奶奶,我想喝酸奶。” 张美娟一脸的不认同,“你爸爸小时候可不像你,只记得吃,他以前读书可厉害了。” 詹青青要是说这样的话的时候,向可心就会很不喜欢,但张美娟这么说的话,她无所谓,她似乎都完全没听进去,蹦蹦跳跳地朝着电瓶车跳过去。 …… 舒阳在傍晚的时候,微信收到向远发过来的“谢谢”两个字。 一开始有点莫名其妙,而后才想到了小笼包的事情,忙回道:不客气。 罗亦暖几乎睡了一整天,除了做完心超在那边被弄醒以后,到了医院门口就又睡着了,这一睡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被饿醒,喝了奶又吃了一个鸡蛋,这会儿精神正好,自己拿玩具在床上玩。 舒阳这才空下来,注意到张婉婷躺在床上,歪着身子,端着一碗面条在吃,但姿势看起来很累。 联想到白天张婉婷的异常,舒阳忙上前将面条端过来,问道,“妈,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一旁玩玩具的罗亦暖忽然就不玩玩具了,从床那边爬过来,坐在张婉婷边上,手里接着张婉婷的衣服,大眼睛看着舒阳。 舒阳一看就知道有事。 果然,罗亦暖说道,“摔倒了。” 舒阳大惊,“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婉婷这才道,“没什么事,就是上午带暖暖过去的路上,不是没有打到车嘛,我就说那么近,就抱着暖暖过来的,结果被一辆不知道哪里冲出来的电瓶车给碰了一下,摔了一下,脚有些擦伤了,腰这里可能也扭了一下。” “撞哪里了?我看看。”舒阳焦急地问道。 “看也不急着这几分钟,你先把面给我吃,我饿了,面坨了不好吃。” 舒阳赶紧上前帮张婉婷坐着靠好,然后把面条端了上去。 吃完了面,张婉婷指挥道,“没有太多事,明天呢,我去拍个片看看,就腰这里和屁股有点疼,没太多事。” 见舒阳一脸焦急,她又道,“别急,越急越影响心态,心态一急啊就容易误事,事情已经发生的时候,就想着怎么去解决就好了,因为着急也没办法解决对不对,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暖暖的手术,单子上也有说了你也查过资料了,就是别感冒发烧是吧,一感冒发烧,手术就不能做的,所以呢,明天我自己去检查就行了,你把暖暖带好就好了。” “那怎么行?”舒阳说道。 陈婉婷手一摊,“不行也得行啊,你带着暖暖跟着我上医院,你是带她还是带我,你要上个厕所她要上个厕所,还要我帮你,给我添累。” 36、释怀 舒阳一听,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呢,自己还能走的,我都搜过了,这边上还有一个京海市人民院的,三甲,离这也就三公里,打个车过去很方便的,暖暖后天检查,你们明天就带着暖暖在楼下公园转一转,人多的地方不要去,千万不要让她感冒,我呢可以有一整天的时间,就慢慢看,少了你们两个人的拖累啊,我就当去医院旅游了。” 听了这话,舒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真有你的,还旅游呢,我知道了,你去医院慢点,有事叫我,我会想办法的,不行就叫护工。” “行,知道了,你现在去把毛巾捏来给我洗把脸。” 看到张婉婷的这个样子,舒阳彻底放下心来,扯了一段洗脸巾去浴室弄水出来给张婉婷洗脸。 张婉婷又指挥道,“你去那边电视下面的桌子上,有个袋子,黑色的那个,我买了一瓶跌打药水,你拿过来给我按一下。” “我去,我去。”张婉婷话一说完,罗亦暖就麻利地翻下床去,颠颠地过去把袋子拿来了。 拿过来以后她还不给舒阳,“我来,我来。” 两人直笑。 结果罗亦暖打不开,只好把药瓶给妈妈,一个劲地盯着。 见舒阳倒了药水去给张婉婷按,她也跟着上前要去按。 舒阳一边按一边说,“妈妈,谢谢你。” “你先把你手上叮铃咣当的那些取下来再按,硌到我了。” “哦哦。”舒阳忙取下手上的串串,罗亦暖被这些串吸引住了,放开了按摩,开始把那些串串往自己手上戴。 张婉婷扭头看了一眼,笑起来,“你为什么忽然来一句谢谢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 舒阳也笑起来,“妈妈,你可真可爱。” 她眼睛看上在边上忙着戴手串的罗亦暖,“我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一路上都有你和爸爸的支持,我哪里哪里都不好,你们又是帮着我转学校,又是帮着我练体育的,虽然也骂我,但一直都在帮着我。” “主要是我,就你爸那德性,天天不是手术就是要门诊,他把那些病人看得可重了,你想指望他呀……还有,我们那叫批评你指导你,不叫骂你。”张婉婷这么说。 舒阳又笑,“我记得以前你和爸爸骂……哦,不,指导我的时候,我还很烦,觉得你们不理解我,后来碰到了朝成,才知道我有多幸运,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一直在背后支持着我,你们也没有逼着我学习,送着我去练体育,我哭着想要逃,不想学,你们就每次都陪着我去,陪我一起学游泳,学乒乓球,一起跑步。” “如果不是你们这样,我肯定坚持不下来的。” 张婉婷又道,“主要是我,你爸爸才陪你几次啊。” “妈,你真是,爸都过世几年了,你怎么还是总是念着他的这些不是。” “那可不念他一辈子,做丈夫,做不称职,做爸爸,有一大半都是我帮他做的,就这样,他还要扔下我自己潇洒去,以后等我百年了,再见到他,一定要和他大大地吵一通。” 舒阳嘻嘻笑了两声,“你就嘴巴厉害,以前我和爸爸吵架,你都要骂我。” 她手上的动作不停,“我和朝成结婚以后,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你们那样的,像朝成,与其说他是儿子,不如说他才是家长,哪怕明明都和他爸说清楚的,他爸也不会去做,就交保险的这事吧,年年都要提的,但是他爸明明都没交,每回都骗我们有交,就为了省那几千块钱。” “他以前读书很苦的,他爸还说过他呢,说读书那么久有什么用,人家早早不读书去的去工地上做泥水师傅一个月也有万把来块,也就后来见朝成工资高了,那些话才不说了,我无数次想,如果我和朝成换一下,可能朝成的成就会比现在要高得多。” 张婉婷趴着,头趴在手上,“阳阳,你是不是还是喜欢朝成的?” 舒阳歪头想了一下,“现在么?没有吧,不确定,我记得他的好,但也清楚地知道再继续下去,那以后我和他过到最后,可能完全不会有任何的宽容,我不喜欢他的家人,不喜欢我公公,朝成也说他不喜欢,可是好像这几年有时候他说话,会有些像我公公,我一想到那样就会想如果以后我们老了,他是不是会像我公公和我婆婆那样和我沟通,一想我就受不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妈,其实我们的问题,不是现在才出现的,已经很久了,从亦暖出生以后,朝成妈妈吧,人还是挺好的,又勤快,也没啥心机,你不知道,她和我生活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妈妈都是你这样的,也不是所有的夫妻都是你和爸爸这样的,我觉着他们家欺负我婆婆,平时说话的语气,但我每次同朝成说这事的时候,朝成就要和我吵架,妈妈,其实我不喜欢我婆婆来给我们带孩子的,但是朝成非要那样。” “他挺奇怪的,自己明明和他妈也总吵架,还让我和他妈好相处,一开始不理解,后来你不是骂我……哦,是指导我了嘛,我就观察,我发现朝成真的挺难的,每天和我婆婆斗,比如吃菜,可以一连剩一周都不倒的,我们不吃,就她自己吃,我们要倒,她就藏起来,因为这事肠炎生病好几千,但是事后依然是剩菜,就好像没有得到过那些教训一样的。” 张婉婷轻声道,“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的,现在是和平年代,哪一天如果日子过不好了,算不准他们那种生活的智慧啊,又更适合社会生存的,你可以不接受他们的生活方式,但存在即真理。” “谁知道呢,我才不管,这是他们的事情,我需要为我自己的感觉负责……哎,我看我按的皮肤都红起来了,你觉得好一点了吗?” 37、排队 “舒服多了,当年让你学体育,力气不错,总算也是报销了一点学费过来了。”张婉婷这么调侃,二人哈哈笑起来。 第二天的时候,张婉婷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医院。 舒阳在罗亦暖睡醒以后,带着她在宾馆后面逛,后面有一条小街,上午的时候人不多,两边的房子都是那种旧房,只有六七层的样子。 吃了早餐,去公园里走一走,玩一玩,又吃了中餐,才带着罗亦暖回宾馆睡觉。 下午在她睡醒以后,又继续去后同的公园逛。 张婉婷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张片子,“医院人太多了,只拍了一张x光,骨头没有太多事,就说可能肌肉伤到了,或者筋扭到了,还有一些检查,我约了下周的周三,那等那时候暖暖应该就要住院了,那时候我再慢慢查,顺便做一个体检,好不容易来京海这边。” 她打开手上的塑料袋,“医生又开了一点药给我。” 听了这话,舒阳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行呢,到时候我陪你。” “好呀,到时候重症听说还要好几天的,可以慢慢查。”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依然是舒阳自己先去排队,张婉婷和罗亦暖后面来。 今天舒阳学着聪明了一点,没有抢最前面的那几个号,因为想着中午回去宾馆接一下张婉婷和罗亦暖。 来到造影这边,发现这边的格局和心超那边又不一样。 心超那边是一整个大楼,一楼的楼层很高,隔墙又是用玻璃的,所以虽然人多,但感觉还是不憋屈的。 而造影这边是楼中间的一个房间,排队就排在过道上,加上层楼低,所以显得空间非常小,又加上只有一条通道,挤满了家长和孩子,又吵又挤。 挤着拿到了号,她才飞奔到医院门口打了一个车回宾馆。 张婉婷见到她时很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舒阳得意地说,“我会算,妈妈,我只要不要挂到前面几名的号,我就有时间回来接你们,还好我这么聪明,你知道吧,那边就一条走道,挤满了人,我进去感觉我都缺氧气,你们去肯定也难受的。” 张婉婷还是有点担心,“你这样回来万一过号怎么办?” 舒阳嘻嘻笑,“山人自有妙计,其实吧,这边和心超那边不一样,因为地方太小了,所以就采用先排队给号码的方式,然后要到号码呢,就可以走开了,手机上会有提醒前面还有几个号,然后大约剩几分钟,你看,还有一小时左右,咱们来得及的。” “真的好小,因为就一个麻醉室,出去一个才能进一个,我回来的时候前面排了有二十几个人,我一看,就马上赶回来了,聪明吧。” 张婉婷一边打了一下舒阳的脑袋一边夸,“聪明,我的女儿聪明的嘞,都是我养得好。” 舒阳无语,“什么都要夸一夸你自己是吧。” 她把手上的一个塑料袋递给张婉婷,“出来的时候我买了一个菜包和瓶牛奶,我给暖暖换衣服,你先吃。” 罗亦暖看到了吃的,伸手过来拿。 舒阳道,“妈妈,你去那边吃,别给暖暖看到,她上午禁食的。” 罗亦暖一听这话,居然就哭了起来,“暖暖要吃。” 舒阳惊讶道,“妈,你看,果然不给的东西是最香的,以前这不吃那不吃的,现在居然自己要吃的,以后我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不给她吃。” 罗暖一听不给她吃,马上更大声哭了起来。 张婉婷瞪了一眼舒阳,“还不哄哄你女儿,真是的,大早上偏要让她哭。” 舒阳一边哄罗亦暖一边给她换拉拉裤。 隔了一会儿,罗亦暖不哭了,她就继续和张婉婷说道,“妈,这边环境比心超那边可差太多了,就小小的一条通道,楼层还很低,人走进去就不舒服,更何况人还那么多挤着,我把脖子伸老长了才看到麻醉室,里面好像还好,有椅子坐着,人也不是特别多,就是那门口的护士老凶了,我想去问麻醉了要等多久才能去做造影,都不回答我,就骂我叫我退开。” 她一面唠叨,一边动作很快地给罗亦暖换衣服,又去检查双肩包,把东西拿出一样一样清点。 “妈妈,有个小孩好可怜啊,我们都说暖暖瘦啊,那孩子更瘦,那个脸啊就跟一个梨一样,脖子小小的,就跟梨棒一样,我就没见过那么像鸡爪的手,难怪形容一个人手瘦都说像鸡爪,看那脸,就像四五个月的脸,后来才知道,那孩了十一个月了。” 张婉婷一边听,一边问,“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应该是那孩子的爸爸,在那个门口和那个很凶的护士吵起来了,他好像说孩子拉了,又说尿包没带过来,要回宾馆去换去拿,那护士就很凶地说他们做家长的怎么做的,明明知道要检查,该准备好的东西也不带来,还说号过了就是过了,要重新排队的,他们就吵起来了。” 张婉婷吃完了东西,帮着舒阳过来接上拉链,然后把包往自己身上背,“你就抱暖暖,后来呢?怎么解决的?” 舒阳一把拉过包,“我背得动,我是啥,体育生哎,能跑能跳能背的。” 她把包背起来,然后点开手机叫车,弯腰抱起罗亦暖说道,“尾号9808,妈妈你记一下,白色的,我一会儿就忘了……后来啊,是我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我让他和排队在后面的换了一个号,这样虽然也延后了,但总算不是要重新排队,希望他能赶得上。” 两人往电梯那边走去,“以前去买菜说菜市场,这几天我可算是见到真正的熙熙攘攘是什么了,何止摩肩接踵啊,挤着排队的时候都前胸贴后背了,也没有男人女人的区别了,大家都张着嘴巴使劲呼吸,眼睛瞪得像铜铃,手背贴着手心,脚跟接着脚尖。” 张婉婷被说笑了,“是谁昨天晚上还在那里说让我在宾馆里休息,一个人可以搞得定的,我倒要看看那个人的脸还在不在。” 38、检查 舒阳厚颜无耻地回答道,“在的在的,她的皮肤厚,一层下面还有一层。” 三人来到宾馆门口,好在这回车很快就有人接单了,并且在很近的地方开来。 三人来到医院,前面还差十来个人。 通道里空气实在是差,挤着排号的地方依然是满满当当的人,有人抱着孩子在排队,孩子哇哇哭,舒阳带着张婉婷和罗亦暖来到边上的厅里,这边层楼高一些,马上感觉呼吸舒服了很多。 “妈,包我背着,让暖暖下来走,你们在这边厅里等着,我去那边看看,我不知道要做造影,这里的攻略都没做,我去摸一摸,看有没有要注意的。” 她挤进人群中走了一圈,什么要注意的也没有摸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虑和急躁的表情,就差一点火星点爆,门口的护士又高又壮,警惕地看着过道里的每个人,只要有一人往上冲,她就负责把人喝退。 回到张婉婷身边时,只见张婉婷抱着罗亦暖,脸上似乎是不舒服的样子,舒阳赶紧上前接过来。 “她早上很早就被我叫起来了,又没给她东西吃,一直在要东西吃,这会儿哭得有些困了,想睡觉。” 忽然,边上有人接话道,“别让孩子睡觉啊,不然过会儿麻醉效果不好的话,要影响做造影的,造影不成功的话以后还要麻醉,孩子白受罪,队也白排了。” 什么? 舒阳吃了一惊,转身去问,“什么叫做不了造影?” 两人一对目,都发现有点熟,那人竟然是早上和护士吵架的男人,他认出了舒阳,苦苦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是大妹子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做好了呢,没想到你还在排队呢,我娃我跑过好几家医院了,做过一次造影了,我见过有人吃过这个亏的,造影剂都打进去了,孩子醒了,当下就没做成,白白遭了这罪。” 舒阳马上想到了那个注意单子上让孩子晚睡早起的事项。 当下,她就去逗罗亦暖。 罗亦暖困得紧,完全不理舒阳,她动这边的脸,她就把脸移到舒阳的另一边肩头去。 “狠心点,拍她的腿,抓一下,让她哭起来,这样就醒了,过会儿睡深了更不好叫。” 舒阳这才明白为什么这里这么多家长抱着哭泣的孩子走来走去了,敢情是因为要不许孩子吃也不放孩子睡。 张婉婷低声道,“孩子已经很可怜了,还要打?” 那人道,“总比罪受了白受得好。” 舒阳一想,对,伸出手在罗亦暖的腿上掐了一把,罗亦暖瞬间哭了起来。 舒阳心里难过,又往自己的腿上以更大的力道掐了一把,好像这样就可以陪着女儿一起受罪似的。 那人忽然听到那边有护士出来叫号,于是他把自己手上拿着的气球交给舒阳,“大妹子,上午谢谢你了,下个号就到我们了,我看你玩具什么的都没带个过来,这个气球给你哄孩子吧。” 他转身往前走几步,从一个很瘦弱的女人身上抱过去孩子,快步往人群中走去。 舒阳手里拿着气球,心里一阵温暖。 罗亦暖哭了会,嘴里叫道,“妈妈,喝水,喝水。” 张婉婷下意识就要找水,舒阳赶紧说道,“妈,禁水。” 舒阳把气球给张婉婷,让她逗罗亦暖。 喝水好哄,倒是想睡太难哄了,气球也只持续了七八分钟,就又想睡了。 手机上提醒的时间也不对,早早就说剩一个小时了,现在还是剩一个小时,在接下去的时间里,舒阳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是如此之慢。 大冷的天气里,她一会儿哄孩子,一会儿抱孩子,想想尽了一切办法以不让罗亦暖睡觉。 当那个很凶的护士大声地叫到了罗亦暖的号码时,舒阳再也不觉得那个护士很凶了。 她们来到了麻醉室。 里面分三个区域,一个医生呆的小房间,另外两块区域一个是麻醉室,另一个是等候室。 本来已经困极的罗亦暖,一进去看到了穿白大卦的医生忽然就有点害怕了,马上放声哭了起来,不停地喊妈妈。 医生大约也已经累了,或者说习惯了,面无表情地指导称重。 舒阳也顾不得了,好在里面有位置可以坐,让张婉婷坐着,把罗亦暖放在她那里,然后自己飞奔着去取药,打麻醉的流程,感觉自己都有些熟了。 她这会儿就像是游戏里的npc角色,没有感情,也没有其它的想法,唯一的就是要把任务给做完。 取药的时候,回来的转弯的路上,走得快了些,摔了一跤,摔倒的瞬间,她第一反应是护好手上的药。 等到罗亦暖打好了麻药,她抱着罗亦暖去等候间找到张婉婷时,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罗亦暖刚刚被吓住了,一直哭,后脖子处全是汗。 两人找了纸巾擦了又擦。 刚刚那个送气球的大哥正带着孩子要出去。 走得急,并没看到舒阳。 十来分钟后,有护士过来检查罗亦暖睡着的情况,她一会儿去动罗亦暖的眼皮,一下子去揪她的手,见她都不醒,这才满意道,“起来,跟我走。” 她的步伐很快,带着她们从另一个门出了麻醉室,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地方,那里站了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全副武装,从头到脚,那人都没说话,就走过来接过舒阳手上的药,当着面从罗亦暖手臂的置留针处注入药水。 又过了一会儿,带着她们来到另一处房间,那人指着边上一个台子上的衣服道,“一个人陪进去就行了,把这件衣服穿起来,抱孩子进来。” 舒阳拿下那件巨沉的衣服套在身上,抱着罗亦暖跟着那人来到进了一个门内,按她的话把罗亦暖放在台上。 那人拿了一块很沉的铅布将罗亦暖的腹部及以下都盖住了。 她让舒阳抓着罗亦暖的手,教她怎么在边上护着罗亦暖,然后起身离开。 舒阳不知道时间,只觉得很快就结束了,取下铅衣,抱着罗亦暖出来。 走到外面时,只觉得空气很好。 总算做完了。 39、吵架 舒阳拿着单子来到3号楼的301室,里头就一个人,好在排队的人不算多。 把向远写给自己的那张单子递上去,那人看了看电脑,手写了一张单子给舒阳。 “带孩子和行李去6楼护士站办理入住,只能一个人带孩子上去。” “什么意思?”舒阳问。 那人眼皮都不抬。 好在边上有其他人解释,“就是只能一个人陪护。” 舒阳赶紧凑上前多问了几句。 那人又交代做完核酸以后,没有允许的话,不能随意离开,离开再回来需要重新核酸。 这样一来,本来打算罗亦暖手术之后陪张婉婷去检查的这个计划就不得不改变了。 看到舒阳一脸沮丧,张婉婷安慰道,“我自己又不是不会去查,难道你以为我是暖暖,必须要你陪着呀,我自己会搞定的。” “行,行,我知道我妈妈很厉害了。”舒阳也只能接受。 病房在六楼,舒阳一手抱着罗亦暖,一手拖着行李箱,乘着电梯来到了六楼,住院部前面有保安,就不让进去了,只允许一人看护。 舒阳扬着笑脸,“妈妈,我们进去了,你好好休息,有事就发短信给我,等我们出院,又是一条好汉……”。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婉婷狠狠地瞪了一眼。 “怎么说话的,这一天天的没个正经,都多大了。” 舒阳讪讪地笑着,模仿罗亦暖的语音对张婉婷说再见,然后拖着行李箱转身进了住院区。 来到了护士站,一位年轻的护士带着她来到了7号床,房内已经住进了人,蓝色的隔帘拉着,似乎有孩子在哭还是在哼,声音不算大,除此之外还有视频的声音。 虽然舒阳的力气大,但单手抱着一个睡着的孩子,还是有点累的,她赶紧把罗亦暖放在床上。 护士过来教她怎么把边上的栏杆放上来,又指了指对面的柜子。 “这边的柜子是你用的,行李那些全部要放进柜子里,不能放在外面,这边有微波炉和冰箱,那边是厕所,陪护床白天不要打开,床头那一排上面不要放东西。” 舒阳连连点头。 等到护士走了以后,舒阳开始收行李箱,把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到刚刚护士说的上面的柜子里。 忙了大约有十来分钟,邻床那边的小孩的哭声越来越大,也不见有人去哄,舒阳很疑惑。 因罗亦暖之前睡眠很轻,舒阳担心她会被吵醒,就起来过去看,可能是因为镇静药的关系,罗亦暖睡得很香。 舒阳松了一口气,拿了毛巾去想浴室洗个脸。 往前走过了蓝色的隔帘,看到窗前的陪护椅半开着,上面靠着一个女人,她的左手放在胸口处,手机盖着,但有发出声音,人则似乎是睡着了。 舒阳也很诧异,这也能睡得着? 她的视线转向床上。 床上躺着一个小孩,脸很瘦很小很苍白,身上蓝条的病号服的下半部分敞着,有两根透明的管子从腹部的位置两边伸出,里头是红色的液体,床边挂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红色的液体在滴。 舒阳的头皮一炸,她第一次见到了术后的孩子。 那孩子哭的声音其实不算大,但因为哭声一直不断,他身体不动,只有嘴巴一直在哭,那种低低的抽泣声就让舒阳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见有人过来看他,他眼睛死死盯着舒阳。 舒阳赶紧将脸盆和毛巾往浴室一放,快步上前将在一旁睡觉的女人叫起来。 “你醒醒,醒醒,这孩子一直在哭。” 那女人醒来,睁眼看到舒阳,似乎吓了一跳,随即语气凶狠地叫,“你干嘛?” “你孩子醒了,一直在哭,是不是拉了还是饿了还是哪里痛了?” 女人却并不去看孩子,紧紧地盯着舒阳。 “神经病吧你,他哭他的,关你什么事。” 舒阳目瞪口呆,看了看床上的孩子,又看了看女人。 “你不是照顾她的吗?你不是她的妈妈?” 女人“啐”了一口,“你才是他妈,神经病!” 舒阳更吃惊了,怒气陡生。 “你怎么骂人啊?” “谁让你骂我。” “我怎么骂你了?”舒阳感到莫名其妙。 女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舒阳,没理会她,继续拿着手机看。 舒阳没忍住,上前一把拿下她手机,气势汹汹地问道,“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骂你了?” 陪护床很窄,舒阳的力气大,女人没有防备,被舒阳的力气一带,差点摔了下来。 “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舒阳认真地说道,“我没病,我孩子有病,这不来治病来了吗?说说,我怎么骂你了。” 女人脸上一时间茫然,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要去抢手机。 舒阳手一抬,“看样子你也不是她妈妈吧,不管你是什么人,既然你坐在这里,说明人家是雇你的,或者你是有看护义务的,我从住进来以后,孩子一直在哭,你不需要过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吗?还是说你病得比她重,耳朵不好了?要去治的呀。” 女人一呆,被舒阳的气势吓到了,声音没刚才高了,但依然很气愤。 “他这是手术后,身上这样子,疼着哭,我有什么办法啊,我让医生给他打麻药了,医生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这住院的小孩都是要手术的,你出去听一听,哪个房间里没有哭声,少见多怪。” “我干嘛要去听别人的哭声,我是住在这间病房的,我不管你是孩子什么人,你有义务去哄她。” “关你屁事。”女人站起来抢过手机,又坐了下去。 舒阳正要说话,却听见罗亦暖哭了起来,赶紧快步上前抱起了罗亦暖,憋着心里的那口气,抱着罗亦暖出了房门。 门口已经围了两人,其中一个女人一见舒阳出来,就示意她往边上走一走。 那个女人对她竖起大拇指。 “妹子,你可真厉害,这嘴皮子巴啦巴啦的,话说你这也是运气不好,怎么就被分到了这个房间。” 舒阳一听,眉毛一挑,跟上前去,“怎么?有什么说法吗?” 女人拉着舒阳走到一旁,声音放低。 “那小孩是福利院的,听说好像还是一个什么什么基因的病,说这娃长不大的,又说心脏有点问题,福利院的嘛,很多孩子都有点问题。” 她手往病房点点。 “里头那女人是照顾孩子的,也不知道是外头请的还是福利院的员工,那可真是绝了,那孩子昨天出的重症,哭了一晚上了,我们就住在这边上,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护士过去让她哄哄孩子也不听,你有得受了。” 40、疾病 舒阳扭头看了看房间,眼中充满了震惊。 她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谢谢你呀,姐。” 女人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又看了一眼罗亦暖。 “好漂亮的娃娃,她是什么问题呀?” “室缺、肺动脉高压。” “哦,这个呀,小毛病,这里医院这个病可多了,你这种算简单的了。” 正说着,边上跑来了一个小男孩,大约三四岁的样子,穿着蓝白的病号服,过来抱了一下女人的腿,又马上嘻嘻哈哈地跑开了,小男孩看着很壮实,但眼下有很明显的黑眼圈,脸色发黄。 女人指着小男孩。 “这我儿子,妹子,你看的是哪个医生?” “向远。” 女人一听,很开心。 “哇,这么巧呀,我们也是向远医生呢,这个医生很好的,我家宁宁第一次手术就是向医生做的,他人很好的,技术也很好,你不用担心。” “第一次手术?” 舒阳语气里带了点疑问,难道还要二次手术的? 宁宁妈点了点头,快言快语地答道,“我家双胞胎,龙凤胎,老大是姐姐,这个是老二,生出来就不大对头,不吃不喝的,成日也睡不好,一查,嘿,这什么病啊,那时候也不知道。” “去了两家医院都说没救了,说是最多也就只能活到六个月,让我们熬时间送走孩子,怎么甘心呐,怀胎十月,同吃同呼吸,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最后东问西问,找到了这家医院,是向远医生给做的手术。” “他可厉害了,那时候我宁宁都没人敢做的手术,就他接了,那时候向医生才来这医院没多久呢,现在你看这娃,长得多好,体重比姐姐还要好,鬼精鬼精的,三岁了,现在是来第二次手术的。” 舒阳不知道什么叫单心室。 “哦哦,是这样的吧,那你儿子可真是太勇敢太厉害了,那这第二次手术以后,就不用再手术了吧?” “不用了,第二次就是根治手术了。” “你要不说,我是一点也看不出这是需要手术的样子,长得多好啊,壮壮实实的。” “那可不,他可能吃了,同样的时间,他吃的东西是姐姐的一倍。” 宁宁妈很自豪的语气。 舒阳笑起来,“难怪长得这么壮实这么好,不过这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女人朝舒阳房里努了努嘴,“还不是昨晚给闹的,这白天还算好,晚上吧大家都睡了,那哭声怪吓人的,余音不断,一直哭一直哭。” “那女人就成天拿着手机坐边上,除了泡奶粉以外,什么都不怎么管,有时候还是家属看不下去了,去找的护士,那孩子有点拉肚子,那女人嫌弃孩子太能拉了,连尿不湿都不给换,还是护士去换的,可怜的嘞,连个护臀霜都没有,屁股都烂了。” 舒阳吃惊道,“护士不管的?” “哪里管得了,这女人可厉害了,那孩子是个孤儿,又说是一个基因有问题的娃,那女人还说了,反正就是个傻子,他又不知道,哪能真不知道呢,瞅瞅都哭成什么样了啊,也不知道这女人是谁雇的,护士也只能说让再忍忍。” “还能这么操作的?”舒阳瞪大眼睛,非常气愤。 “所以说,人至贱则无敌,她也不怕人说,也有别的人看不下去了,进去说一说,嘿,你猜怎么着,她把那个手机的视频声音还开老大,别人怎么管怎么说她都不听,皮厚着呢。” 她同情地拍拍舒阳,“我们还好,好歹隔了一堵墙,你这和她住在一起可就麻烦了,晚上睡觉可怎么办?不过也还好,你娃这简单的先心,估计明天,最多后天就会给你安排手术的,来这里的人谁不是熬啊,熬一熬就好了。” 舒阳笑笑,反问道,“姐,你在这住了多久了,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那可不,我三年前手术就是在这里做的呀,不过那时候和现在还是不一样的,这次宁宁住进来都要准备手术了,忽然就感冒了,又去内科那边又住了几天,才来到这里哎,哎呀,可真羡慕你,治好了就是普通人了,不像我们家。” 女人都不用舒阳回话,就顾自说下去,“医生说了,我家孩子呀,能活下来是命大了,单心室手术成功率不是很高的,加上我儿子那时候体重巨轻,老鼠一样,向医生也说了,这就算手术成功了,也就是到六十岁,你们家这样的,真好。” 舒阳万万没想到,自己到了这里,还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了,不由地问道,“听起来,你说的那什么单……单心室很严重啊。” 女人回道,“可不,当时我们跑了两家医院,都是有名的三甲,除了这里,就没有人敢接收我儿子手术,你是没见过那时候我的儿子,惨的嘞,没几斤肉,抱出去都要吓到人的。” 忽然远远地看到一个男人抱着刚刚那个在走廊上到处跑的男孩回来了,他一只手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单手递给女人。 宁宁妈接过塑料袋,对舒阳介绍道,“我家老头。” 舒阳顿时很奇怪,“不是说只能一个人陪护吗?” “哦,我家特殊,向医生特意打了招呼的,允许两个人进来陪护。” 舒阳又奇怪,“不是说手术很快的吗?你们怎么呆了那么久?” 话一出口,才想起来好像有提到过,但不好收回去了。 “哎,那可别提了,住进来的头天还好的,第二天就感冒了,正常的先心手术感冒是不允许做的,更何况是单心室,就只能先去治感冒,来来回回的,就不要算上内科住的半个来月,现在我来这边又呆了一周多了,手术风险太大,向医生的意思也是让我们两个好好陪陪孩子,我也懂,你说养了这么久的孩子,我是真不想再送手术台的,但也没办法,就是博一博,所以现在我和老头也珍惜这个机会,挺感谢向医生的。” 舒阳唏嘘道,“你们可真不容易,很辛苦的。” 女人笑起来,“辛苦都不要紧,只要他手术顺利,不过我也不是太担心,担心也没用是吧,来都来了,听医生的呗,那么多日子都等过来了,我们已经赚了,本来医生说他活不出六个月的,现在三岁多了,可不赚来了嘛,我们孩子啊,这次风险向医生说很大很大的,我就信向医生,是他救了我儿子,这一次不管结果我都认了。” 舒阳由衷地夸道,“姐,你好豁达。” 41、不爽 闻言女人哈哈大笑。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如果不是向医生,他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那时候疫情开始没多久,这封那封的,你不知道有多惊险,差点就没办法手术的,得亏了手术还能继续,保了这小子一命。” 舒阳心有戚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姐大哥这么开朗,孩子长得这么有福气的样子,会好的。” “那就承你吉言了,哈哈,我们都会成功的,对了,你有事尽管问我们,两隔壁的,医院我熟,啥都知道。” “谢谢,看来我也要小心一点,可别感冒了,我是一天都不想等,就想着要早点手术。” 女人笑道,“别担心,这家医院效率可高了,据说以前更高,疫情前,头天进来第二天就手术的,疫情以后,麻烦很多,不过相比起来,这里的效率要比我老家那边好多了,再说了,你家就是简单的先心,很快的。” 忽然,男孩哭了起来,原来小男孩要去看平板,男人不让男孩看。 女人埋怨道,“你让他看嘛,在这里也没有别的可玩,呆十几天了,他也烦的,别哭起来嚎久了嗓子又要发炎了。” 女人说归说,人却还是进去哄孩子,把孩子从爸爸手里接了过来。 她提高音量着对舒阳说道,“妹子,你要不要去医院食堂订饭啊,我家老头要去食堂订饭了,这里的饭菜还行的,比外卖要便宜很多。” 舒阳赶紧说要。 宁宁爸爸应道,“我带你去吧,去做个登记就行了,以前我们第一次手术的时候,是要自己去食堂取的,现在都全部会送上来了。” “那可太谢谢了。”舒阳抱着睡着的罗亦暖跟了上去。 宁宁爸带着她越过护士站,来到一个房间,他叫出了一位穿着蓝色衣服的阿姨,“在她这里登记。” “谢谢大哥啊,阿姨,我想订餐,就是想问一下这里快两岁的孩子,有没有什么可以订的?” 大约是因为这里是儿童医院,出乎舒阳的意料,孩子可以点的还是不少的,有馄饨也有各种粥还有面条什么的。 总是抱着肯定不是办法,舒阳抱着睡熟的罗亦暖回到房间,她小心地把孩子放到了床上。 邻床的小孩子还是在哭,舒阳想到宁宁妈妈说的那些话,想着可能是孩子拉了?她想要不要过去帮忙换一个尿不湿,可是一想到孩子身上的管子,她有些害怕。 可是,下一秒,她想到罗亦暖术后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一股悲悯,这孩子多可怜啊。 舒阳想起自己小时候救世主的梦,想着年少的时候自己也是一个冲动的人,这两年随着罗亦暖的出生,似乎变得稳当一些的,因为知道有一些有一些事,一旦说出来做出来就容易发生冲突,有孩子以后总担心自己安危。 特别是现在罗亦暖马上要手术了,她并不想节外生枝。 毕竟之所以从江城赶到京海来,无非是因为想要罗亦暖可以更好的恢复。 然而坐了好一会儿,耳旁始终有那绕梁不断的哭音,她最后还是受不了了。 她起身从柜子里拿了尿不湿、湿巾和护臀霜,越过女人先去把湿巾过去用温水弄湿了,然后走到了那个床前。 那女人还在刷手机,见状只是抬头看舒阳一眼,冷冷一笑,低头管自己继续刷手机了。 那孩子看上去并不大,个头极小,嗓音已经有些哑了,眼里噙着泪看着舒阳。 舒阳克制着自己的害怕,小心地解开他的裤子,裤子是系带的,一解开就松了,她就惊呆了。 舒阳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小男孩,没想到是一个小女孩。 她的身体极瘦,屁股几乎只有一点点,骨头的形状清晰可见,臀部的皮肤发红,起满了疹子,有些地方已经破了,有黄色的粘液,和大便水混在一起,黄黄的。 舒阳出奇地愤怒,她想质问那个女人,她知道自己一开口了就要刹不住内心满腔的愤怒。 她劝自己,别开口啊舒阳,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罗亦暖,别节外生枝。 她强忍着愤怒和眼中的泪水,拿着湿巾小心地将小姑娘的屁股清理干净,都不敢用护臀霜,晾干了屁股,小心地换了尿不湿。 转头看到床边桌子上的奶瓶,瓶子的壁上还挂着奶渍,又一次被震惊。 眼泪马上就要被逼出了眼眶,心里翻滚着愤怒,死死克制着嘴巴,取了奶瓶洗了又泡了开水消毒。 小姑娘还不会说话,大约也是哭久了,也可能是舒服了,慢慢地也就睡着了,但并没有睡多长时间,到了傍晚的时候醒来,又大哭,罗亦暖也被吵醒了,也哭。 舒阳没法子,只好带着罗亦暖出去,隔壁房间中午有一人出院了,宁宁妈现在是独立的病房,她邀请舒阳过去玩,两孩子虽然差了有近一岁,但玩得挺开心的。 晚餐舒阳点的是肉粥。 也是在隔壁吃的,吃完了趁着罗亦暖和宁宁玩的空当,舒阳打了一个电话给张婉婷,张婉婷正在宾馆休息。 她站在门口讲电话,还没说几句话,就见一个护士过来走到自己病房的门口探头一看,问了一声,“7号床呢?” 舒阳忙挂了电话挥手道,“在这。” 护士问道,“医生有找你们谈话没?” 舒阳摇头,“还没。” 护士点头,“没有吗?你们是向医生组的是吧,我知道了,我去问问看。” 等护士走后,齐大姐放低音量和舒阳说道,“你们不是今天晚上抽血就是周日晚上抽血,抽完血就要排手术了。” 舒阳反问道,“你们抽了吗?” “我们进来第一个晚上就抽了,谁知道第二天就有点感冒了,这个血啊,检测了超过三天就要重新测的,所以那血白白抽了,好几管呢,不过我们应该快了吧,应该也是下周吧,算不定我们可能一起手术呢。” 说着,她又摇头,“哦,不对,我们肯定是要错开的,你我都是向医生主刀,我这心里又怕又期待,这次手术做了,以后就不用做了,又想着时间慢一点,害怕手术,矛盾的哩,哎,我之前还说我一点都不担心呢,可见啊,这人此一时彼一时的,你不要学我,你不一样,你这种简单的,很快的。” 42、吵架 舒阳听了,也只笑笑,“姐,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吉人自有天像。” “哎,谢谢,不过妹子,晚上睡觉你怎么办啊?” 舒阳也只得笑笑。 “既来之则安之,晚上再说呗。” 宁宁妈竖起大拇指,“好脾气。” 舒阳又只笑笑。 晚饭后,带着罗亦暖在走廊里散步,罗亦暖有些害怕邻床孩子的哭声,拒绝回房。 舒阳碰到了那个在做造影时认识的父亲,他抱着孩子在走廊里显得很特殊。 因为在这一层陪护的都是妈妈,只有他一个爸爸。 他对着别人解释道,“我老婆身体不好,因为这孩子,头发都愁白了,生了孩子以后这担心那担心的,啥也没养好,现在身体老差了,晕了好几次,陪护这种事也就只能是我来了,然后我让我岳母带着她去玩了,难得来到京海,我带着儿子躲医院,她也难得空闲几天。” 男人认出舒阳时很开心。 “我后来还和我老婆说呢,咱们应该会碰上的,她还笑话我,说这里这么多层楼,怎么就知道会住同一层楼,你看,这不就住同一层楼了吗?我得打个电话给我老婆炫耀一下,我这说得多准啊。” “哦,等等,咱们加个微呗,也算是有缘不是。” 男人一手抱娃,一手拿着手机要加舒阳的微信。 他微信名叫:信步而走。 信步而走是个性情很爽朗的男人,给他老婆打电话时,声音虽然有些大,但听得出来性格很好。 “妹子,你娃是啥问题啊?” “我家姑娘是室缺,还有肺动脉高压。” 信步而走一听就满脸的羡慕,“那可太好了,你这病好治啊,哎呀,你可真幸运。” 舒阳这是第二次被人羡慕了,实在是哭笑不得。 男人抱着孩子与舒阳一起往尽处的大厅走。 “我儿子啊,麻烦着哩,永存动脉干,我们从东北那边一路找医院,全国各大医院都跑遍了,最后才来到这家医院,医生说我儿子很幸运了,到现在还活着。” 这个病名,舒阳听都没听说过,“这又是啥病,这么严重吗?” 男人一边逗孩子一边说,“我儿子还是其中少见最严重的那种,iv型的,医生说我们如果再迟来几个月,可能就没有办法手术了,但是就算现在手术,风险也极高,就这么说吧,九死一生,你不知道我老婆以前有多漂亮,现在生生地瘦了二十来斤,都要变成老太婆了。” 舒阳不由地想起了那时候在检查室前面的一瞥,默默地没有接话。 “其实我知道,我儿子可能很难活得下去的,医生昨天就找我谈话了,说我儿子手术成功率也就一半不到,就算得下来手术台,以后也会因为肺血的问题,大概率会有肺动脉高压,很难活过三十,不过我们还是想试一试,我和我老婆是初中同学哎,感情很好的。” 舒阳不忍心听,看了一眼孩子,孩子长得极瘦,面色蜡黄,头上的头发又细细黄,直直地竖着,趴在爸爸宽大的肩上,只有一双眼睛还算灵光,四处看着,一只手的拇指塞在嘴巴里滋滋作响,她心里头一酸,勉强道,“大哥,你好乐观。” 信步而走嘻嘻地笑,“那可不,我是一个厨师,我烧菜可好吃了,妹子你可以在我朋友圈好好看看,我会在上面放教程,吃过的人都说好吃得很,我当年就靠这个追到的我老婆,我就是这样的性格,成天乐呵呵的,干嘛不乐着点呢,生活已经很苦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又听到了孩子大哭的声音,是从舒阳的病房传来的。 罗亦暖脸色一变,过来扒着舒阳就要舒阳抱着。 舒阳抱着罗亦暖哄了好一会儿,越想越气,哄着罗亦暖来到护士站,对着护士站说道,“麻烦一下帮我看一下孩子。” 有一个护士正在吃饭,看到气势汹汹的舒阳,也吓了一跳,都没反应过来问她要干嘛。 她一脸懵逼地接过孩子,就看到舒阳雄纠纠气昂昂地往病房去了。 舒阳回到病房,正听到那个女人放低声音说道,“我警告你,你再哭我就要再打你了,你个小鬼。“ 舒阳的心一颤,马上就要想冲过去,想了想,把自己手机打开放在自己这铺床边上的架子上,这才过去一把把蓝色的帘子拉开了。 女人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放在一个调羹,床边洒了一些糊糊,小孩嘴巴和胸前都是糊糊。 “什么叫她再哭你就要再打她?你之前是总打她吗?” 女人被吓了一跳,一见是舒阳,站起来凶道,“关你屁事啊。” 她将碗重重地往边上一放,过来一把就把帘子拉上。 舒阳上前一把又把帘子拉开,手放在上面抓住帘子。 她个子高,女人跳了两下都碰不到 “你这人是没心还是没肝还是没肺?你没见孩子刚经过这么大的手术了吗?这肚子上还有两个管子呢,里面都是血啊。” “心肝不好,眼也瞎了?生这个病是她想的吗?是她想要让自己变成孤儿的吗?你说你,就算这不是你的孩子吧,就是一个陌生人,好歹人家也是花了钱请你来照顾的,有你这么照顾自己孩子的,哪一天你孩子也被人这么对待的时候你痛不痛?” 女人看到门外聚了越来越多的人,气急道,“我看你是真有病吧,我这不是在给她喂饭的么,她自己不好好吃,你没看到都抖了一床了,敢情我还做错了,应该饿死她才对是吧,再说了,她生病和我有毛关系,她是孤儿和我有毛关系,你那么有本事,怎么不来亲自照顾她呢,这么有善心,领养去啊。” 舒阳眼睛向下看,“大姐,我跟你说,我女儿辗转来到这里手术,我是一个崩溃的妈妈,你别惹我,我孩子还没有手术,你这样照顾晚上我怎么休息?你这么大年纪了,应该不会是没有生过孩子吧?这么小的孩子,不要说是手术后,就是正常的情况,你会这样喂饭吗?这种角度,她没呛死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你也不看看你那个勺子,比她嘴巴都要大,她怎么吃得下啊,她的脸瘦得都快跟我们的巴掌一样了啊。” 43、强硬 “她就是一个傻子,本来就是最娇气的,成天就知道哭哭哭,没手术之前就她最能哭,从她回来到现在,你见她安静过吗?天天说让我哄,我怎么哄啊?身上的那些管子那么多,我是不知道怎么哄的,你要知道你去哄啊,刚好做一个练习,等你孩子手术了也就知道怎么照顾了。” “你就不怕被举报吗?” 女人回答道,“举报去啊,正好,我还不想干了呢。” “不想干当初就不要来的,既然来了就要遵守职业道德!” 女人一听,把饭碗往边上一扔,里面的糊溅得到处都是。 “又不是你花钱。” 说着,转身就回到了陪护椅上。 床上的小孩还在继续哭着,满脸通红,又不敢动的样子,可怜巴巴的。 “你什么时候给她换的尿不湿?”舒阳语气放缓下来,问道。 女人挑衅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拿起手机开始刷视频。 舒阳想了想,去打了一盆水,又拿了湿巾和护臀霜,也不用女人说,自己去边上拿了尿不湿。 打开小孩的尿包那一刻,她真心愤怒了。 “你就一直没给她换尿布吗?她屁股都破皮了你不知道,拉肚子了啊,这样会感染的。” 女人愣了一下,随后大声道,“你别乱说,我什么时候没给她换的,谁知道她怎么那么能拉。” 舒阳将湿巾浸泡了温水,轻轻捏了捏给孩子洗了屁股,想了想,干脆回到自己那边拿了一张褥垫垫在小孩身下,让屁股透下风。 “大姐,你这睁眼说瞎话吧,这是拉拉裤,是我给我女儿买,咱们用的就不是同一个牌子,你看看你用的尿不湿牌子,你过来看看,一样吗?” 这时,护士也抱了罗亦暖过来到门口,罗亦暖一看到舒阳就开哭,一个劲地要她抱。 护士在门口听一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想坏菜了。 她赶紧抱着罗亦暖又回到护士站,对着另一个护士叫道,“赶紧打电话给保安,病房那边吵起来了,8号床的那个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病房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那个大哥抱着孩子直接进到房间内,先是劝舒阳。 结果劝着劝着,他激动起来了,同那个阿姨吵了一架。 “你也是人家女儿,也是做父母的吧,孩子的屁股弄成这样你也看得下去的?花钱请你来是过来看手机的吗?手术住院能住几天?就是想着为你自己孩子积点德,你也不能这样啊?再说了,我孩子病得重,能不能手术成功还是一回事,老子心情可不好,别招我。” 女人也有些崩溃,吼道,“怎么着,我孩子健康得很,谁知道你们积了什么功德,把孩子积这里来了。” 舒阳赶紧上去就要拉开信步而走,结果信步而走转身就把怀里的孩子往舒阳怀里一放,上去就抓了那女人的头发。 他暴怒,“有种再说!” 女人头发被抓住,疼痛难忍,爆哭,“神经病啊,你们。” 好在,保安还算及时赶到,拖开了两人。 两人被叫了出去,孩子也抱走了。 护士站那边临时叫了一位小护士过来照顾那个孩子,舒阳则抱回了罗亦暖。 一直到很晚,罗亦暖其实已经很想睡了,但她一直抓着舒阳的手不放,有些惊恐。 “对不起,暖暖。”舒阳流了一会儿眼泪,抱着罗亦暖到外面走廊上走。 “暖暖今天是不是害怕了?别怕暖暖,妈妈永远不会抛下你的,妈妈是气不过,想要帮帮那个小妹妹,希望你的运气好好的,一定要好起来,好吗?” 她的头埋在罗亦暖软软的身上,默默地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 走廊里很安静,虽然也有家长像舒阳这样抱着孩子在走道里走,碰面就是互相微笑一样,但都不发声,最后舒阳抱着罗亦暖来到了尽处的一个厅里,厅里放了四排的椅子。 她抱着罗亦暖坐在椅子上,看着落地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 罗亦暖已经睡得深了,但手依然抓着舒阳腰上的衣服。 舒阳换了一个坐姿,然后给罗朝成发了短信。 来到京海那边久,只有在到这边做了心超单的那天晚上,有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也没说上几句。 舒阳给他发了很短的一句话:暖暖今天住院了,手术还没定,到时候再发信息给你。 发完了短信,她就把手机收了起来,没去看了。 忽而就想起了那次在宾馆里同张婉婷说的话了,她还爱着罗朝成吗? 好像这几天从检查到住院,不知道是因为太急还是太忙还是太担心的原因,舒阳感到自己身上的力量只能集中在同罗亦暖有关的事情上了,几乎没怎么想起罗朝成。 离婚那日的痛苦,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觉得恍如隔世。 两人的问题确实是很久了的,每次节假日同罗朝成回老家,她都会看不惯,尽管在老家时候的罗朝成会让舒阳不适,但每次回到江城时,罗朝成又会变成那个从前爱上的那个男人。 哪怕是后来自己决意要离婚的时候,其实内心也总是带有一些双标,那时候的自己总是会控制不住地期待:他看到坚定的要离婚的自己,以后是不是会找自己道歉,他会怎么道歉呢,会怎么去弥补呢? 现在想起来,舒阳只觉着那会儿的自己好笑。 世上所有的感情比起来,有什么比罗亦暖的生命更重要呢。 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看到了来来往往的人,各式各样的疾病,原来活下去是一件那么不容易的事情。 此刻,空旷的厅里只有自己和罗亦暖,显得生命是如此的渺小又可贵,她不禁低低轻了轻罗亦暖的额头。 罗亦暖已经睡得很熟了,舒阳坐了一会儿,又抱着在走廊里转了一会儿,她不想回病房去面对那个孩子。 她心里有愧疚。 虽然自己把那个女人赶走了,可是舒阳还是觉得很难受。 因为所谓的出发点只是想让对方不要影响自己和罗亦暖的休息,希望可以让手术前的这几天罗亦暖可以好好渡过去。 她在想,假设那个女人不是那么过分的话,她会不会出面。 舒阳无法回避:不会。 舒阳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依然心底深处对那个孩子觉得有点儿抱歉。 44、八卦 罗亦暖太轻了,抱在手里一点儿也不重,她想就这样一直抱着,让她好好睡一觉就好。 从住院开始,罗亦暖就没有休息好,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那个小姑娘身上的引流管,她是不是会很害怕。 夜深了,走廊很安静,大家大都各自回到了房间去睡了。 两个护士坐在护士站,一开始各自干着自己的事,随着人没了,有一个护士开始打磕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是磕睡醒了,又或者是为了防止磕睡,两个护士开始小声聊天。 “今天7号床可太勇了,硬杠8号床啊,8号床的那个人啊,之前还没手术的时候来住院我就看不爽她了,要不是我穿了这一身衣服啊,我都想上去和她斗起来了,听说8号那小姑娘,屁股都烂了,还好7号床家属这么闹一下,院方现在才让小柳去照顾了。” 另一个护士说道,“你也别太乐观了,没什么用的,那人是福利院那边的员工,以后8号出院了,不得还要回福利院去的。” 那名听的护士叹了口气,“也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咱们这里来来去去,可怜的人实在太多了,可是那个小孩,真的是太可怜了,8号床好像听说还有其它的病的,说智力发育没有正常小孩那样,以后寿命也不会太长,就是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另外一个护士接话道,“真的,基因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 “啊,这样啊,这小姑娘也太可怜了,来到这个世界上,无父无母,还生了这么些个病,算了,有时候又觉得倒还庆幸她智商发育不全了,如果她完全清醒完全知道,那得多难受啊。” “可不是吗,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看那个护工对8号床那样,这样的人竟然还能被派过来做护理,就知道这小孩平时在那边应该是不受待见的了,可怜的事情还在以后呢,医生说了,说这小姑娘长不大的,咱们也就是尽人事,她以后最多也就能活到十来岁。” 听到这里,舒阳不由地抱紧了怀里的罗亦暖,不由地共情起来,眼眶有点发红,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这时,一个护士隔了一会儿开口道,“可是虽然她智商不高,但是她知道痛,痛了她会哭,她也会饿,没有吃的了她也会哭,虽然智商发育可能不如同龄孩子,但是动物的本能都知道的呀,会痛会饿会冷。” 两人齐齐地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越说越难受,你说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呢,聊点别的吧。” “聊什么啊?” “向医生啊,你听说没啊,向医生离婚了。” 另外那护士轻声笑道,“早就知道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听说向医生以前可牛了,在鹏城那边可是那个医院心外科的第一负责人,还是什么重点项目的带头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愿意来到京海这边,虽然说现在也算是专家吧,给个主任头衔,但毕竟在这边只是一个医生啊,什么行政岗位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在鹏城那边出什么事了还是犯啥错了,京海离鹏城,还是挺远的吧,这夫妻两地分居嘛,最后可不就是这个样子,听说向医生老婆很好看的,家里挺有钱的。” “是么,应该不会吧,我怎么看向医生也不像是出什么问题的人,你别看他平时都笑笑的,他这人可高冷了,平时距离感老强了,我鹏城那边也有同学,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问题啊,听说他是很正直的那种,你看来这边以后,他好像很少去打什么交道的,成天除了在医院有看到他,别的新闻也没有啊,不过长得那么帅,是不是有可能是感情方面的问题啊,出轨?” “这样的长相这样的个子,要真出轨也不奇怪吧,只要他想,谁能禁得住诱惑啊,就算他不诱惑别人,别人也想去诱惑他吧。” 两人说了一会儿,一人说道,“你别老不正经的了,向医生来咱医院也这么多年了,你有听说过他有这方面的新闻吗?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况且向医生这种级别的,来到咱们医院,就算没行政职务,收入也不低啊,没有行政级别不是更好了,自由啊,他又是主任级别的,值班什么的一个月才排他两回,项目的负责人哪里是那么当的,特别是疫情之后,出去看看,哪个行业不是在叫苦连天的。” 另外一个人顿了一下才道,“也是,不过你这么一说,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也就是向医生有一个女儿,不然都怀疑他的性取向有问题了,他有个女儿你知道吧,长得还挺好看的,离婚以后跟着向医生来到京海这边了,和我们医院妇产科秦医生儿子同班,说是天天被老师批评,向医生哎多厉害啊,听说14还是15岁就上大学了,所以基因这玩意啊也是有意思的,他们离婚,可能和孩子也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的啊?” 另外一人笑笑,“帅哥美女的八卦,谁私下不好奇的,虽然说京海和鹏城远,但不是有一个数据嘛,说咱这样的和总统之间最多也就不出六个人的关系。” “那我怎么都没有这样六个人的关系?” 那人切了一下,“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还大,这话你听到过没?” 听到两人闹了一下,然后一个说道,“孩子不听话就离婚?这个有点离谱。” “具体的怎么个不听话法咱也不知道不是,想到网上一个笑话了,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想找一个很聪明的男生结婚,然后希望生出来的孩子遗传一方的高智商和另一方的颜值,没想到孩子出生遗传了女生的智商和男生的颜值,哈哈哈。” 只听另外一人“啪”地拍了一下另一个人,“要死了你,笑成这样,可以笑得再大声点。” 那人放低声音道,“咱笑话人家做啥啊,就是向医生离婚了,也还是黄金单身汉,那颜值,那身材,那收入,要我说,他老婆就是没想开,有这样一个帅哥在家里,挺好的呀,收入也不低是吧。” 另一人诧异道,“那我听谁说不是讲向医生还租房的?” 45、后果 那人“也”了一声,“你这消息落后了吧,人向医生早早就买了房了,向医生虽然没职务,但人家是人才引进过来的,你不想想,向医生在鹏城是一个大医院的大主任,来到这边现在就是专干业务,什么行政的职务都没有,谁知道医院同他谈了什么条件?” “就向医生这个级别的,安家费都是百万起步的,而且人家以前呆哪里,特区鹏城那边,在那边呆了十来年吧,那边房价可不比京海便宜,他怎么可能没房。” “那照你的话,我还相什么亲啊,追求向医生算了,我不介意做后妈的,无痛当妈多好呀,有痛也能接受的,就那颜值就那家底,还能摸还能睡摸,够了……。” “切,就你啊,你还不如晚上多睡点觉呢,梦里什么都有……呀呀,那33床灯亮了,你快去看看。” 舒阳听了一耳朵的八卦,又好奇又担心被发现,赶紧抱着罗亦暖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她绕了一圈,从护士站后面的那条走廊走过去再回来,但一到门口,又听到了里面的哭声。 刚刚八卦的好奇和兴奋一下子烟消云散,想起里面躺在床上的小姑娘,一阵心酸,原来她居然是不仅仅是先心病吗?所以那个女人说的话是真的? 好在哭声没一会儿,就有人就有人哄了,是很轻柔的一个姑娘的声音,是那个小护士,还哼起了歌。 舒阳看到小灯亮了起来,又听到了打水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换尿不湿还是干什么。 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抱着罗亦暖悄悄地回到病房。 …… 次日早上,向远一来医院,查房前,看到科室每一个人都一脸兴奋的样子,只有主任包启兴一脸严肃。 向远的学生王明传轻轻地凑上来,“老师,咱们医院出名了。” 向远看过去,眼神打了一个问号。 王明传悄悄地将自己的手机递了上来,手机上打开了一个页面,页面上有一段视频。 画面很乱,有一些部分被打了码,因为关了声音,听不见声音,但一看视频里的病房结构和床,就能看得出来是京海儿童医院,视频从争执到后来的吵架甚至动手的画面都有。 向远将手机还给王明传,跟在包启兴的后面开始查房,前面的几个大佬都鸦雀无声,后面几个你看我我看你。 一直来到7-8号床位的病房,其中8号床位原先一直坐在那里刷手机的女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穿着粉色护士服的护士,她一见查房医生进来就起身站在一旁。 因为罗亦暖还没有手术,所以本来到罗亦暖这里的时候,就是简单地问一下管床医生几个问题就好的,罗亦暖的管床医生是王明传。 但因为视频的事件,包启兴倒是在罗亦暖这里呆得比平时未手术的病患时间要长得多,他还问舒阳是哪儿人,怎么会选择来到这边治病的,语气很温和,看上去并无什么不快。 舒阳没有看在边上的向远,回答道,“我们江城那边的,了解到京海市儿童医院这边对于小儿先心的治疗是全国最好的地方,就来了。” 包启兴点头,“慕名而来啊,主刀我看是向医生,向医生确实是我们医院最优秀的心外科医生,孩子这几天怎么样?” “其它都好,就是太吵了,压根没好睡,不过我知道这不是院方的问题,孩子嘛又不像大人那样能克制,对吧。” 包启兴点头,接下去没有说太多的话,就去8号床位了。 8号床位看护的人变成了小护士,小护士昨晚刚刚接班,很多东西都还没有了解,王明传只好留下来和小护士又进行了交代。 查房一结束,舒阳就带着罗亦暖到了隔壁病房,宁宁妈说道,“妹子,那视频是你拍的吧?” 舒阳很爽快地承认,“对,我拍的,我越想越气不过,凭什么呀,昨天进来帮我的那位大哥,昨天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和那个人发生争执,真要闹起来的话,我怕对他也不利,他孩子马上还要手术的,听说孩子的病并不是很好。” “可不是么,他儿子听说是齐主任亲自主刀的,一般像齐主任这样的,不是非常严重的病,都不会主刀的,那个病很少见,好像没几个医生有见过那样的病的,能主刀的非常少,齐主任算一个。” “所以更觉得气愤,咱们哪一个过来的不是想好好手术的,如果不是到真看不下去的程度,谁会选择站出来。” “谁说不是呢,我听别人说,之前那位住进来还没有手术的时候,就有人和那人吵了一架的,也没什么用,大家可能都是想着息事宁人吧,毕竟大家都是远道而来在这里给孩子治病,住院也是没几天的事,都不想惹事上身。” 舒阳回道,“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越听就越听不下去,那孩子还有其它的病,听说也就只能活到十几岁,那屁股,都能看到皮下面骨头的样子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忍心的。” 宁宁妈唏嘘道,“我也听说了,可怜啊……那你把视频删了没有?” “没删。” “没人找你谈?” “有啊,早上主管医生找我谈了,我不删,我又不是他们的员工,那个人不是政府工作人员嘛,我管他是正式的还是合同的,我就是要把事情闹大,这事如果不闹一闹,以后那个孩子还要回福利院去生活的,就那样的人在那边上班,对这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有听说那个人要告那个大哥是吧,我给她找点事做。” 宁宁妈又竖起了大拇指,“妹妹,你可太勇了,我也转了,确实,那样的人不能纵容。” …… 办公室内,王传明找向远求救,“这都什么事呀,主任让我找7号床删视频,可是7号床完全不理我,她就是不删,老师,您和7号床说一说呗?” “她怎么和你说的?”向远问道。 “她说她不是我的员工,凭什么听我的。”王传明抓头发。 “我找她谈谈看,你把术前谈话的单子给我。” 46、谈话 “谢谢老师,太谢谢了,不过老师,其实我很不明白包主任的想法,凭什么咱们要去做这个工作啊,那个视频里面那个人就是很过分啊,要我说都要抓起来才是。” 向远看了王传明一眼,手伸过来,上下摇了两下。 王传明赶紧闭嘴,去拿了单子过来递过去。 向远是下午去找舒阳谈话的。 舒阳正抱着罗亦暖给张婉婷打电话,见到向远过来时,忙挂断了电话。 “远哥,您找我?” 向远点头,“我找你聊聊手术的事。” 谈话的地点就直接在病房内。 疫情之后,大部分医生就将谈话的地点放在病房了,原因是自疫情以后,陪护改为只允许一人,对于相对小的孩子来说,没办法一个人呆在病房。 向远其实挺喜欢在病房内谈话的,这样可以避免那些塞红包的现象,一个要给一个不能收的,塞过来塞过去的太累,现在谈话都在病房谈了,也就能不必面对这种尴尬。 “这几天孩子的状态怎么样?” 舒阳点头,“挺好的,我老是担心孩子感冒什么的,还好都没有出现,就是之前在江城有过肺炎,从那里以后,总觉得嗓子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向远一边听舒阳说,一边在纸上记着什么,“大概是下午的时候,会过来抽血,只要血象正常,指标符合,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这个不用太担心。” 舒阳将在心里头犹豫了很久的话问出来,“远哥,我有一个疑问,侧切的要求是什么,我倒不是说非要侧切,就是想了解。” “侧切,一般是那些单纯性的只有房缺或是导管问题的孩子,根据b超的结果,视野要很好的,亦暖这个情况吧,不符合这些指标,比起刀疤,现在对于她来说,恢复健康更重要。” 舒阳马上被点醒,点头称是。 向远才继续说道,“亦暖的手术排在周一上午的第一台,由我主刀,她的手术不算复杂,非要归类,就是简单先心,成功率在我这里有99.9%以上,之所以没有100%,是因为医生不是上帝,但我会承诺,我会尽力,今天主要是想和你聊一聊这个手术是怎么回事,以及可能遇到的风险。” 向远的音色有点清冷,眼神却带着鼓励和安抚,使得舒阳砰砰跳的心稍稍地缓了一点点下来。 “我们人体的心脏呢从这个出生开始,就一刻不停地跳着,但要再正跳动的心脏内部进行手术,那是不可能的,血液的存在和心脏的博动会使得医生连缺损在哪个位置也看不清楚。” “要在这么小的一颗心脏上进行准确而精细地修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心脏停止跳动,把血液吸干净。” 舒阳听到这里,心下忽然一紧,她两只手互相交叠着,想克制住恐惧,听着向远往下说。 “心脏的功能呢,就是为全身的血液循环提供动力,如果心脏停止跳动,血液循环停止,那么组织就会缺血缺氧,几分钟内就会导致死亡,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心肺转流系统就出现了,这也使得心脏手术得到了实现的可能。” “人工心肺机就是一套能暂时替代人的心脏和肺工作的装置,将患者的血液引流至体外,经过心泵、氧合器等再回输体内……所有的心外科手术,都是人为干预下的一种治疗,在这个过程中患者术后可能会出现心脏不能自动复跳、无法脱离体外循环等等一些风险,这是没有办法完全杜绝的,只要是人工干预,哪怕这个概率再低,都是有存在的概率。” 其实向远说的这些,这几日在医院里转来转去,网上又查来查去,舒阳多少都知道一些,但此刻她的大脑依然高度紧张,甚至有一点逃避的心理,想冲出病房,抱着孩子就走,不要面对此刻,她两只手互相握得更紧,克制着这种冲动。 “手术成功了,就进入第二个关口,一般患儿在术后都会进入重症监护室,像亦暖这么大的孩子,一切都顺利的情况下,大约是一天到三天后可以从重症监护室回到普通病房,但这个过程也依然是有风险的。” “手术后呢存在胸壁创伤、腹胀、疼痛等原因,肺容量降低,会导致术后低氧血症,体外循环的全身炎性反应,也会加重术后frc降低、肺功能障碍,所以在术后早期需要呼吸机辅助通气,但有部分患儿在术后会出现脱离呼吸机困难的情况。” “当然了关于并发症,我如果要在这里所有一五一十和你讲清楚的话,可能一天时间都不够……我想要说的是,尽管我们手术的成功率很高,但依然存在各种风险,从麻醉到手术到恢复,都有发生危险的可能,你能明白吗?” 舒阳吸了吸鼻子,一边点头,一边不自禁地问道,“所以是很危险的吗?” 向远停顿了一下,说道,“毕竟是人工干预,风险总是有的,但是如果不干预,风险会更大。” 舒阳理了一下大脑中混乱的思路,开口道,“我就是担心,不是有肺动脉高压吗?怕手术做了,也降不下来,那可怎么办,好像这个病特别可怕。” 其实这个问题在之前舒阳有同向远聊过,但此刻,她就是想要拿出来再说说,以缓解内心的惶恐。 “肺动脉高压确实是一种很麻烦的病,不过一般除了原发性的肺动脉高压,大部分小孩子的肺动脉高压都是由一些疾病引起的,比如室缺、房缺,特别是在孩子小的时候,经过修补手术将室缺、房缺治好以后,大多数的肺动脉高压就会随之消失。” “但也确实存在你说的这种可能,主要的问题是在于肌部的这几个小室缺,不过具体的情况还要在手术之后,才会明确,这边还有可能会用到封堵器,但最多也只能是一个,原因我有和你说过的,就是肌部这里的位置太小。” 舒阳的眼睛开始发红。 47、影响 向远其实记不清自己和多少人有过这样类似的谈话,比罗亦暖病情要重的有很多,父母反应平静的或是崩溃的各式各样的都有过,他的心里很平静。 然而此刻他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来在记忆中的舒阳。 那时候的她还很小,而现在她已经是一个妈妈了。 他不由地有一点点柔软下来,“有很多问题,自人类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开始就存在的,从各种基因病,生育,到心脏,癌症等等疾病,室缺这种问题可以算得上是完全攻克的,手术以后如果流速也随之降下来,那么孩子就是一个健康的人,和正常孩子一样,上学、运动、结婚、生子都不会受影响,这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哪怕最终某一个方面还存在问题,作为人类的我们,并没有拒绝的能力。” 舒阳抽了一张纸,擦了擦眼角,一边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远哥,还有那个缝合的线,我想知道是会用钢丝还是什么线?” 这个其实也是舒阳在这里听到别的家属讨论的,她问,“以后还要过来拆吗?” 向远摇头,“一般像亦暖这个体重的,我们会选择可吸引的缝合线,这种线时间长了以后会被人体慢慢吸收,并不需要后期的处理。” 舒阳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用力地点头,“谢谢。” 向远这才将手上的纸和笔递给舒阳,“这里需要签字,代表我有同你进行术前谈话,将手术和相关的风险都和你说了。” 舒阳的手有点抖,她本来想着好好看一下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的,但眼睛始终有点儿花,于是干脆心一横,抖着手快速地签好字,连纸带笔递给向远,“远哥,拜托了。” 向远答道,“我会尽力的。” 他将东西手好,然后继续说道,“有个事想和你聊聊。” “什么?” “你是不是发了一个视频?” 舒阳点头,“哦,那个啊,对!” 舒阳痛快地承认了。 “上午王医生已经找我聊过了,就是让我删视频吧,远哥和我谈也一样,我不会删的,我针对的也不是你们,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能量,最多也就是借助一下这种舆论的力量去压一下那边,我很担心这个小姑娘的以后。” “我知道的,在医院这方来说,并不想惹上什么事情,最多就是手术成功,手术成功了就好了,可是对于小孩来说,她以后还要回到福利院生活的,我也不是那么有爱心的人,吵架的时候那人说有本事我可以领养,我领养不了,虽然我也不确定叫我长期带别人的那样生病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变得那样子,但是现在我就是双标,他们不能这样对她。” 8号床的那个小护士站的远远的,抱着小姑娘。 小女孩上午的时候拆了引流管,现在可以直接抱起来了,她吸着手指头,看着这边的两个人。 向远发现,舒阳和自己记忆中还是很不一样了。 舒阳见向远不说话,忽然担心地问道,“远哥,这个视频的事不会影响到手术吧?” 向远摇头,“那倒不至于,就是院方压力有些大,你那视频的转播量还挺大。” 舒阳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那就好。” 向远:“……,你不担心有什么法律风险?” “担心啥法律风险,我该打码的全都打码了。”舒阳理直气壮地说道。 其实舒阳私下都有查过了,要说风险,其实还是有一点的,但舒阳算了又算,觉得这点风险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比起她的风险来说,医院和福利院面临的风险更多,她相信在这种博弈之下,选择追究她的这种风险的概率极低。 但是这些话肯定不适合对向远说。 她做出一副懵懂未知的样子,对着向远笑。 向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去隔壁找宁宁妈谈话了。 舒阳带着罗亦暖在走廊玩,宁宁妈谈得很快,几乎什么都没问向远,直接就全部签了字。 “我问了也白问,文化程度不够,医生说的那些什么我都听不懂,我让向医生都不用说了,把单子给我签字就行了。” “你家什么时候手术?”舒阳问道。 “明天上午,上次手术的时候可快了,现在好像慢下来了,是不是和疫情有关系啊,以前我们都是头天住进来,第二天就手术了,你手术什么时候?” “我周一吧,你家明天手术,后天周末了,咱俩同一个医生呢。” 宁宁妈点头,“哦,那明天向医生就一台手术啊,我家的。” 她拍拍舒阳的肩膀,“没事的,你家的简单。” “谢谢姐,本来应该要我安慰你的,没成想还要你来安慰我。” 宁宁妈妈笑道,“咱们这些人啊,互相安慰,别难过,我们孩子都棒棒的,会好的。” 舒阳用力地点头。 她先是拔了一个电话给张婉婷,告知张婉婷孩子手术的时间,又问张婉婷今天怎么样。 张婉婷的声音有一些虚弱,她解释自己刚睡醒,让舒阳晚上也要早点休息。 挂了张婉婷的电话,舒阳拨通了罗朝成的电话。 罗朝成决定手术前一晚来京海。 舒阳忙道,“你就是来了也见不到她的,这边现在只允许一个人陪护,到时候只能我一个人送她去手术,病友妈妈说,如果预估重症监护室在三天之内的话,大概率不会退病房,我会在病房呆着等她回来。” 罗朝成迟疑了一下道,“就算见不到,也还是上来吧,我都没有办法陪她手术了,也只能是这样距离近一点。” 舒阳沉默了一下,忽然有点感动,想要说谢谢,但想到他是罗亦暖的父亲,于是只轻轻地回答了,“嗯,好。” 到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忽然宁宁妈走进病房,看舒阳躺在陪护椅上,她招了招手,“小妹,出来下。” 舒阳以为有什么事,起身跟着出去,“姐,什么事?” 宁宁妈放低声音道,“娃都睡了,过来一起吃点小菜不?” 舒阳大惊,“这?合适吗?” 宁宁妈笑笑,“什么合不合适,你看娃,睡得多好,来,我们这边现在只有我们一家子,不影响别人。” 48、处理 宁宁妈拉着舒阳的手回到自己房间,只见夫妻二人居然在凳子上摆了小番茄,两种小菜,一点花生米,用塑料袋套着。 “哪里来的?” “晚上叫的外卖,一直藏着没敢给宁宁看到,这不睡了吗,我们平时在家还会来点酒,明天宁宁手术了,本来还想喝点的,想想在医院喝酒不行,就还是忍一忍吧,主要是害怕和担心。” 舒阳忙摆手,她左顾右盼,“这能行吗?护士不阻止啊?” 宁宁妈妈就笑了,“我饿了呀,饿了总要给吃的。” 她不由分说地递上来一双一次性筷子。 宁宁爸爸笑道,“她呀,嘴硬,一直叫我不紧张,手都一直抖,吃点东西让身体有事情干,就顾不上抖了,晚上她可能会睡不着,我就想请妹子过来聊聊天,放松放松,谢谢妹子了。” 宁宁妈妈也笑道,“谁跟你一样,猪似的,什么事情也不影响你睡觉。” 宁宁爸爸嘿嘿一笑。 “要说不紧张怎么可能呢,都说宁宁活不过六个月,这不是偷到了三年,现在啊又想继续再偷到剩下的57年,向医生说他只能到60,如果他能有这个机会,那该有多好啊。” 舒阳安慰道,“会的,姐,我们都会的。” 宁宁妈妈点头,夹了一口拌豆芽,招呼道,“这豆芽好吃的,辣辣的,很爽口,不过还是没有我做得好吃,我做的凉拌菜可绝了,妹子,我等下要睡不着就编辑个凉拌菜菜谱发你,明天我们就要搬出去了,医生说宁宁可能要在重症监护室呆上至少一周的,妹子,咱们加个微信,我发凉拌菜菜谱给你,还有啊,如果你家出院了务必告诉我一声,我家出院了我也会同你说一声。” 两人一起住了几天,一直没有加微信,舒阳忙取出来手机,“好的,一定一定。” 第二天一早,有一辆很帅气的蓝色小跑车跑进了病房,接走了卓宁。 罗亦暖见到的时候,可羡慕了,小声同舒阳说道,“妈妈,我也想坐,我要粉色的。” 一旁按摇控的医生乐了,“好,粉色的,下次我来接你的时候开粉色小车车来接你啊。” 罗亦暖很高兴,大声回答道,“好的。” 舒阳跟着罗亦暖在走廊,目送着他们离开。 隔了一会儿,她看到信步而走也抱着孩子,来到舒阳的病房,对着那个8床的孩子看了又看。 “你不担心吗?”信步而走问道。 “你不担心吗?”舒阳也这么问道,两人相视一笑。 那天下午,舒阳删掉了视频,福利院那边做了一个公告,与前面那位看护解除了劳动合同,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关系,那天晚上新来的这位阿姨,性格很好,也很勤快。 “大家都是可怜人,怎么会有人去为难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呢,没爹没妈了还一身的病。”信步而走这么说。 舒阳在一旁,“大哥,你前天也是很勇。” 信步而走看了她一眼,“你也很勇啊,居然敢上来拦我,不过当时我心里头也在想的,谁要是上来拦我就好了,我儿子手术我可不能被抓起来啊,没人拉我的话,我那拳头是下去好还是不下去好?” 舒阳哈哈一笑,“原来你当时是这么想的啊。” “那可不,别看哥是个大老粗,心里头细着呢,对了,昨天都忘了问你,你家手术安排在啥时候?我以为你家早上会手术的。”信步而走这么说道。 “刚刚那个宁宁,我和她家是同个医生,她家上午手术,我家得要周一手术了,你家呢?”舒阳反问。 “我家也是周一,第一台。” “我也第一台哎。” “呀!”信步而走笑眯眯地看着罗亦暖,“缘分呀,小乖乖,姐姐和你一起手术哟,你们要乖乖的,听医生话。” 中午时分,宁宁妈妈回病房了。 舒阳小心地问道,“姐,宁宁手术怎么样?” 宁宁妈妈看了一眼舒阳,唇角泛出一个笑,但眼睛明明是红色的,像是哭过的样子。 “还在进行中呢,向医生说是要五个小时的,这会儿都要超时间了,也还没有出来。” 舒阳上前轻轻地按了按她的肩膀,“没事的,宁宁吉人天相,相信宁宁,相信向医生。” 宁宁妈妈点头,又露出一个笑容来,“这边打电话让我们要腾病床了,我先回来收拾东西,到时候你家丫头手术成功的时候和我说一下哈。” 舒阳点头,带着罗亦暖走了出去,看到宁宁妈妈的这个样子,她心里不好受,周一就要轮到自己了,不管怎么做心理准备都不够,害怕就像潮水一样,一层一层不断地往上涌。 她抱着罗亦暖,在走廊尽处的厅里,透过落地窗看向窗外,今天外头是阳光明媚的样子。 想起来,自己住进来没几日,却感觉已经和外界失联很久的样子,像是生活在一个玻璃罩里面,和外头世界隔了开来,里面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 这里只有各种各样的病,轻一些的,重一些的,欢喜的声音,绝望痛苦的声音,孩子的啼哭,那日夜都亮着的灯光,不长但是走起来却无穷无尽的走廊。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舒阳接到了宁宁妈妈的微信:宁宁手术成功了,现在去icu了,明天暖暖加油! 舒阳的心总算放下了一点。 她抱着暖暖去找到了信步而走,特意告诉他宁宁手术成功的事情。 她想给他一点鼓励,毕竟单心室也是和永存动脉干一样,都是罕见的心脏病。 还有,她也想通过这种好消息的输出,给自己和别人一点鼓励。 不管别人怎么说,罗亦暖的病情是如何的简单,但她的心没法因此放下。 傍晚的时候,有护士过来带着罗亦暖去抽血。 罗亦暖最近几日在医院也算与这些穿着粉的白的人混得多了,没那么害怕了,到了护士台人家过来抱她,她就伸手过去。 直到要进小房间见舒阳没有跟上来时,大声尖叫起来。 49、抽血 奇怪的是,这一瞬间,舒阳竟然一点也不担心,只觉得自己和罗亦暖又走出了一步。 她安慰一旁排队的信步而走,“大哥,没事的,我邻床那个男孩手术非常成功,我想我们也会成功的,以后他们都会很好的。” 信步而走立马点头。 “可不是么,人家一生出来,关心的是吃母乳还是奶粉,今天拉了几次大便,湿疹,长了牙没这些,而我们一出生就在为活着而战斗,老勇敢了。” 舒阳笑着点头。 舒阳现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要说难过,好像没有,也没有太多害怕,知道前面是悬崖,但不得不跳,更多的来说可能是麻痹,焦虑过了头的那种。 在这住了这么几天,从前所做的攻略变成了一个个看得到的流程。 见这么多想要健康而拼尽全力的人,看着家属、小孩、医护人员,为着这个目标做着各种事,最后全都汇集到了手术这一件事情上。 从心超到造影,从谈话到抽血,从别人到自己,再从自己到别人,知道了这是每一个孩子都必须走的流程,尽管恐惧感依旧,但已经开始慢慢地接受。 过了一会儿,护士抱着哭泣的罗亦暖出来,舒阳抱着她,笑着贴上去。 “我勇敢的小可爱,妈妈在这。” 后面的信步而走上前将孩子交给护士,对着罗亦暖竖起大拇指,“真棒!” 然后马上又对着自己啼哭的孩子说,“宝宝加油!” 罗亦暖抽泣着把头埋在舒阳的怀里,手指着外边,嘴里嚷着,“走,走,走。” 她也不肯回房间,舒阳只好抱着在走廊走过来走过去。 统共就那么多人,大部分人都认识了,转着转着又回到了信步而走这里,他也抱着哭泣的孩子走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我有时候在想,她长大了以后,我怎么和她解释胸口前面的这个疤,以后等她谈恋爱、结婚的时候,因为这个手术而有影响怎么办?” 舒阳自问自答道,“我后来又想,凭什么人家有资格介意她的疤,我应该要给她勇气,去推开介意的人,生命是自己的,她能平安长大,有自己的生活和事业,所谓的爱情和婚姻只是人生的点缀。” 信步而走大笑,“妹子这么想就对了,我比你想的还要简单,我对他的期盼就是,活下来就好。” “我们这一路走过来,太苦了,我还想得开一些,平时喜欢钓鱼、烧菜,我老婆自从生了他以后,眼里心里只有他,如果真的怎么样,我担心她接受不了,只要宝儿这一次可以活下来,以后不婚不育算啥,没啥了。” 看呀,每个人对于境遇的接受程度都是不同的,又或者每个人的每一个阶段的选择和接受都是不同的。 信步而走嘴里哄着,“小江鱼乖乖的。”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罗亦暖忽然来了一句,“不哭。” 舒阳和信步而走都笑了起来,齐声道,“不哭不哭。” 晚上的病房里,罗亦暖一直要去找宁宁玩。 舒阳抚着她的头发,温声说道,“哥哥病好了,出院了。” 罗亦暖慢慢睡着了,舒阳却没法睡着,想到手术,这会儿心里的勇气开始渐渐消失,七上八下起来。 正在这时,手机跳出来一条消息。 是罗朝成,他说他周日晚上来,问周一几点的手术。 看到这条消息,舒阳心头一暖,如同孤独的战斗有了援助。 她回道,“房间订下来没有?你过来的时候可以联系我妈,我妈住在宾馆那边,那宾馆离医院很近,环境也还好”。 隔了一会儿,罗朝成回过来信息:我打妈电话,她没有接,可能睡了吧,没事,京海还怕找不到住地。 舒阳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十点多了,虽然疑惑平时张婉婷不会那么早睡的,但想着之前因为被电瓶车撞伤了,所以想着她可能是提早休息了。 …… 周末,向远带着向可心去爬山。 从前在鹏城的时候,向远工作要比现在忙得多,没有白天黑夜,也没有什么周末。 唯数不多的时间呆在家里,还因为教育理念的问题屡屡同詹青青有过一些不同的见解,那时候詹青青对自己说:如果不能一直管着就不要当那个只出嘴巴的。 詹青青的嘴巴一直都是很犀利的,相恋时向远一直觉得那么会说话的人多好,不会什么都放在心里,勇敢地去面对是非,然而真正生活在一起以后,才发现原来反面那一面是强势。 詹青青几乎在所有方面都要力求做到最好,从自己的衣食品味,到孩子吃穿,到工作学习,到家居生活。 婚姻嘛,倒也不是不能过下去,婆媳关系不好,向远就跟着詹青青去她家住了,既然不喜欢他插手向可心的学习,就交由詹青青一人主导。 为了让孩子赢在起跑线,詹青青给向可心报了很多的补习班,父女俩最多就是偶尔睡前能见一见,吃饭都很少能一起。 直到后来向远来到京海,二人离婚,向可心的抚养权归了向远,大约是要还从前的债吧,现在半年多过去了,向远依然还在摸索着怎么和向可心相处。 都说向可心聪明,五六百字的短文,她读三四遍就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非常喜欢画画,从前詹青青怕她玩物丧志,不给她画画,来到京海以后似乎是报复性的,不仅家里画在学校也画,同她说过很多次,学校不要画,但不知为何,总还是能接到投诉,一问向可心,就是说没控制住。 老师也找了向远好几回,就是向可心上课几乎不听,不知道在做什么,考试的试卷也常做一半拉一半。 但大约因为是个女孩子,又显得有些娇气,老师都还没有说呢,就开始哭个不停了。 向远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似乎很渴望同向远呆一起,但真呆一起了她又似乎很害怕向远。 只有出去玩的时候,向可心看起来会开心一些,会跑来跑去。 向远看着淡定的外表下面其实有一些惶恐,他是父亲,但说起来并不算尽职,甚至在面对向可心的时候,他有一种在做实验的荒谬感,假如自己当年不结婚,不生孩子,是不是会更好。 50、爬山 就这样,他再次想到了舒阳,童年时期的舒阳,那时候的舒阳似乎就是这个样子的。 向远同舒阳差了有五岁,少年时代的向远,在别人的眼中一直以智商出众出名,是那一代出了名的“小天才”,没有人关注到向远私下多么刻苦多么努力,没有人看到他为了实现跳级,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和时间,人家只是给他戴上“天才”的帽子。 舒阳则是另一个极端,舒阳的母亲同向远的父亲是同一个单位的,但是舒阳家的条件要比向远家的条件好得多,他们家房子所对应的小学是一所非常好的学校,但舒阳呆的极不适应,于是一家人为了给舒阳转学,四下寻找学校不是那么好的学区,巧的是,向远家对门的邻居当时要卖房,就这样在向远父亲的介绍下,舒阳一家买了向远家对门的房子。 向远是通过父亲向明哲才知道,原来还可以这样操作的,在他的认知里不是父母都要往高处走么,怎么舒阳一家还反向操作往低处流了? 在舒阳一家人搬过来的时候,向远刚刚上了高一,他见证了舒阳父母对舒阳的包容和养育,超出了他前面十几年的认知,在他看来那纯属对孩子的纵容,然而舒阳一家生活得却很融洽。 记忆中他后来有给舒阳补过课,彼此都很不开心。 舒阳那时候是二年级还是三年级来着,那时候两家人住在两对门,他给她当了一段时间的家教。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做着做着她就开始哭,然后说自己要跳楼,事情闹得特别大,惊动了对面的张婉婷。 那时候的舒宇杰和张婉婷是怎么对待舒阳的? 以向远的角度看来,就是迷一样的操作,哪怕是那种情况,以跳楼来做威胁,连向远都可以看出来她是在做戏,但张婉婷并没有责备她。 后面也还是有继续上过课的,印象中也并不是那么美好,几乎每次都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总有可闹的。 然而,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这一次再见到舒阳,发现她并没有如自己最早想象中那样变得跋扈,变得无理,而是变成了一个爱笑,看上去也很好沟通的人。 向远虽然不懂这中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向远开始去回忆那时候舒阳的父母舒宇杰和张婉婷是怎么对待舒阳的。 印象中,舒阳的户外时间好像很多,他们从搬过来以后家里连电视都没有,舒阳那时候有些没脸没皮的样子,常常趁向明哲在家的时候去蹭自己家的电视。 来到京海的这几年,向远也变了很多。 过去太难,后来太顺,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只一味地向前,一味地努力,看着别人羡慕自己的眼光,看着自己所取得的成就。 幼时的他过得并不是很好,爷爷奶奶在世时,经济没问题,但缺别的。 向明哲是临时工,又有残疾,母亲张美娟耳朵不好,连助听器都买不起,两人感情说穿了就是没有。 老人去世以后两人离婚,只有向远靠着懂事,靠着读书,居然还能给家里带来一定的利益。 大家总说向远聪明,向远并不这么认为,哪怕可能智商比常人高点,但是他从来不避讳自己所付出的时间、精力是别人的数倍。 直到他从国外回来,又在鹏城奋斗到了一定的经济地位,给母亲装了助听器,买了房,有了车以后,结婚又有了向可心以后,向远就发现其实自己对工作上的追求的欲望开始下降,更多地开始向往手术本身。 只是因为始终无法协调好詹青青和张美娟,以及向可心之间的矛盾,向远只好也就继续在自己的工作领域内努力,以期去平衡自己在家庭方面无法介入而引起的不平衡。 张美娟的生病是一个契机,向远为此离开了鹏城,下那个决定并不容易,尽管在别人眼中很任性。 张美娟也跟着一道出来了,一路走一路说,“你别总是说可心,有啥子问题嘛,要我说就是和你小时候一样的,你小时候也是这么沉闷沉闷的。” 向远盯着前面那个管自己走的姑娘,不知不觉回道,“是么?” “你小时候比可心还要不说话,成天就知道看书做作业,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要我说,有什么问题嘛,没什么问题啊,小孩子可不就是这样。” 没问题吗? 似乎是有一点的,比如现在,向可心一个人沉浸投入地在前面东看西看,完全想不起来后面的向远和张美娟两个人。 张美娟没一会儿就跟不上了,连连说道,“可心很厉害,我爬不动了,你快些跟上去,可别走丢了,我站下面等你。” 向远点头,跟着向可心在后面走着。 但向可心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走了半小时以后,她走不动了,就想着说要回去找奶奶,向远没同意,说要爬到顶,向可心不敢直接反抗向远,就歪着脑袋瘸着腿走路来表示抗议。 她面容下拉,嘴角往下,眼睛半睁不闭,走两步看起来就踉跄一步,时不时地撞一下树再撞一下墙再摔一下地面上。 向远很无奈。 他没有办法以己度人,因为他的小时候和向可心的小时候,似乎完全不一样。 他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会得到最大的利益,会很清醒地知道边上的人需要他怎么做才会觉得很好。 可能是因为他成长得太过顺利和懂事,所以现在完全不明白向可心为什么会这样,于是,他又想到了舒阳的小时候。 他很想去问一问舒阳,她当年不想做作业闹着要跳楼的时候是带着什么样的想法的? 正想着,忽然手机就响了,看了一下,是日常用的那个号码,上面显示的是张婉婷,她自己有什么事情? 他接起了电话。 …… 周日到周一的一夜,舒阳几乎没睡,但人并不困,反而很亢奋。 她早早地就起床准备。 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准备。 早上依然是禁食禁水的,只等罗亦暖醒了就带着她洗脸刷牙,就带着她门里门外地走来走去,以消磨时间。 51、手术 好在是上午的第一台手术,不用等太久,那辆送孩子去手术室的车子开过来,果然是一辆粉色的小跑车,看上去可爱极了。 罗亦暖手舞足蹈起来,嘴里不停地叫,“妈妈,妈妈,车车,车车。” 舒阳讲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看着罗亦暖坐在车子上面,医生按着摇控往前走,她跟着车子往外走,在走廊处碰到了信步而走,他孩子看着太瘦太小,没有小车子,是由爸爸抱着去的。 两人相顾无言,脸上是勉强的带着微笑但充满了焦虑的神情。 跟着下了电梯,过了两个玻璃走廊,来到了一处大厅。 有人拦下舒阳,示意她别再跟上去了。 罗亦暖对此一无所知,只兴奋地开着车往前开,然后一道自动门将两个人隔了开来。 看不到人了,心开始紧了起来,漫无目地走着,从小厅退出来到了外面的大厅。 大厅处有一块巨大的屏幕,上面有一排一排的小字,从序号到床号到姓名,后面是主刀的名字,还有时间,以及亮起来的绿色或红色的字眼:准备中、进行中、已结束。 忽然,有人走到了她的后面,拍了拍她的手臂,“妹子,别担心。” 是信步而走。 舒阳笑道,“你也是。” 这时候,其实说不用担心的人是最担心的,信步而走勉强笑道,“我也就想找人说说话,有没有通知你搬出去啊,我这边通知我搬出去了。” “我没接到通知。” 信步而走笑道,“我猜也是,你家那娃,问题不大,我听别人说如果不安排你出院等着就说明重症呆的时间不长……我这也不知道要出去几天,我准备带我老婆去边上逛一逛,从孩子出生以后,我老婆没日没夜看着孩子,都没有出去玩过,这几天我在医院里,她在外面估计也担心坏了。” “你们感情很好。”舒阳说。 信步而走哈哈笑,“我和我老婆初恋嘞,很早就结婚了,就是那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才生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要不是他啊,我还是我老婆心里最重要的。” 手术的时光是很难熬的,以为说了很久的话,过了很长的时间,一看时间也就才五分钟。 时间仿佛被无限地拉长,每一秒都拖着重物走得极为艰难的样子。 罗亦暖一共在里头呆了三个多小时,舒阳才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在一堆人的注目礼中,快步地冲到了一个台子前,台子上方一块玻璃隔开内外,里面和外面的台子上都有听筒,戴着帽子口罩的向远在玻璃里面,手持电话。 舒阳听到有声音从话筒处传出来:“舒阳,恭喜,手术很成功。” 一直的担心和恐惧,在这瞬间,变成眼泪滚下来。 她一个劲地说谢谢。 “术中发现室缺是1.5厘米,做了缝合,肌部如预想中的情况,有四个缺口,0.5厘米的那处缺口用了一个封堵器,其他没动,主动脉瓣的内径偏小,但整体也还可以,后续可以继续等待发育。” “谢谢,谢谢远哥。”舒阳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脑子里只闪过这几个字,只好不停地重复。 那头的向远如同一个站在高处、冷静观看着舒阳的机器,没有犹豫继续说道,“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张姨住院了,她怕影响你,所以让我在罗亦暖手术后再和你说,我这边就通知病房那边给你先办理出院了,你先在这边等一等,现在里面还在进行缝合,过会儿会有人找你签字,字签完以后你再上去对接护士站,回病房收拾东西就可以了,我接下去还有一台手术,大约需要三个小时,术后你应该也就收拾好了,到时候我会来找你。” 舒阳的脑袋一嗡,“什么意思?是我妈吗?我妈怎么了?” 隔着玻璃,向远身上又是帽子又是口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话忽远忽近。 “张姨前几天肚子痛的厉害,又有尿血症状,你又在医院里面,所以就找了我,我安排她去京海第二人民医院那边,一个是离这边也不算很远,第二个那边有我认识的医生,现在已经办理了住院,你不要太担心,问题不会很大的,我现在得挂电话了,还要去准备下一场,等我出来再详细地告诉你。” 他隔着玻璃对她点点头,然后挂了电话。 舒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签的字,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的病房,手术成功的惊喜被粉碎得无影无踪。 她机械而麻木地按着向远说的去做。 直到接到罗朝成的电话时,她才忘记自己没有给罗朝成打电话,也才想起来罗朝成一早上都没有给自己发信息、打电话。 “暖暖手术怎么样了?”那边罗朝的声音的背景似乎有一些嘈杂。 “成功了。” “那就好……你的声音怎么了?”罗朝成问道。 舒阳迟疑了一下,控制不住地咽哽,“我妈住院了,我怎么办,朝成?” 在舒阳说这话时,罗朝成恰好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于是没有听清这句话,“刚刚有人招呼我,我没听清你的话,舒阳,我昨天来京海的路上就接到了我妈的电话,说我爸闹着要出院,我都到京海了又回来了,暖暖就麻烦你了,辛苦了,先这样啊,我这边还有事。” 舒阳喉头的话被堵住了,脑子完全没反应过来,嘴巴却很快地回道,“好。” 挂了电话,心直直地往下坠。 她只觉得很冷。 就这样呆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忽然就惊醒了一样,抬手擦了擦眼泪,提醒自己这会儿还是最需要自己的时候。 她快步走回病房。 接到向远的电话已经是下午的一点钟了,他解释自己手术刚结束。 向远帮着她推箱子,她自己背了包,跟着向远来到地下停车场。 坐上车,舒阳默默地将一包打开了的饼干放到一边,“远哥,你刚下手术,还没吃饭吧,这款饼干还不错,咸味的,垫点肚子吧。” 她心里着急想要知道张婉婷的事,但经过了那么多个小时的冷却,理智上知道向远应当是手术一结束就过来的,他应当是没有吃午饭的,尽管自己也没有吃,但是她实在没什么胃口。 52、帮助 向远看了她一眼,没有推辞,伸手过来拿了五片一口塞进去。 这款饼干向远也是常买的,手术做起来常常就会误过饭点,光那点葡萄糖并不能解决饥饿。 汽车出发了,他咽下饼干才道,“张姨是受过什么伤吗?前几天?还是说有什么慢性病?” 向远将张婉婷送过去检查,又帮着请了一位护工,就急急地回来了,并没有持续在那边关注,只是事后有收到张婉婷主治医生周医生发来的信息。 舒阳脑子很糊涂,甚至没有听清向远说的话,胡乱回答道,“有点高血压,血糖血脂都好的,我妈挺注重养生的,对吃的方面也挺注意,血压方面一直有在吃降压药,名字我有点记不清了,甲状腺、肺部有点结节,但都不大,每年复查也都说是随访,其它方面都挺好的。” “我的意思是,前阵子有没有受过什么伤,近期。” 舒阳迷迷茫茫地说道,“近期?近期,近期没有啊……以前有过车祸,她和我爸一起的,在高速上被撞了,她的大脑里一直有一块瘀血。” 高远回道,“这倒没有和我说起过,张姨的诊断是肾损伤,就是可能是外部的损伤引起的。” “什么是肾损伤?” “一般是由外力关系引起的一种肾的破裂伤。” 舒阳心一紧,马上想到了在罗亦暖住院前张婉婷的那一次被撞伤。 “想起来了,暖暖在住院前,有一天我妈是有被电瓶车撞了一下,不过当时她说只是擦伤,还让我去买了药给她擦,电瓶车并没有停下来,我是不是应该报警?” 高远点头,“先报警,事情过去也不算久。” 舒阳马上想打电话,拔了一半才知道自己并没有记住事情发生的地点,好在前几天走路的时候都会有导航,点进去找到大概的地点,这才打电话报警。 挂了电话,舒阳回想起来刚刚向远塞的五块饼干的样子,犹豫了下,从边上拿了饼干袋递过去,“远哥,再来点饼干?” 向远也不矫情,点头,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伸手去接饼干。 看到他把饼干咽下去了,舒阳才继续问道,“这次真是麻烦你了,远哥。” 向远也只是“嗯”了几声,并没有继续回话。 车里的气氛有点闷,带着舒阳的心也闷得很,又乱又急,怕自己说太多话影响向远,于是就把饼干自己与向远中间的位置,把口子敝开点,然后侧身看向车外。 她是有些路痴的,车转来转去,她就分不清分向了,只见外面道路很宽,看上去都是车,越过车就是各种各样的楼房,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然而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以后,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自己曾经与罗朝成的争执,想到自己来这里是不是来错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她马上就制止了自己,不要去怨怪自己,如同张婉婷对自己说的一样,现在的精力不要内耗在怨气身上,而是要集中在后面怎么办上。 虽然这么想了,但她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迷茫地看着车窗外的一切。 隔了一会儿,向远主动开口道,“除此之外,张姨的肌肝有点高。” “肌肝是什么?”舒阳转身问道。 “肾脏功能其中的指标,一般这个指标要是超了,就是肾功能出现问题了。” 舒阳吸了一口气,“是和肾损失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是外科医生,按我的理解来说,我觉得有关系,我认为肾损失、急慢性肾炎都有可能导致肌肝的指标升高,不过具体的还需要去问过医生才知道。” 舒阳听完,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远哥,我有点害怕,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你面前这么说的,你已经帮助我们很多了,这种情绪我应该是自己消化的。” “理解的。”向远不禁想到过去的舒阳,记忆中的舒阳是那种动不动就要跳脚的人。 他在高中的那两年,很羡慕她有舒宇杰和张婉婷那样的一对父亲母,那样急躁而没有耐心的她,是怎么成长为现在这个舒阳的。 “我叫人帮着雇了一位护工,你别太着急,等下过去带你见一下医生,你看一下你的核酸是什么时候做的,码是不是还是绿的,不然去那边还要先排队核酸。” 舒阳不假思索地道,“核酸没问题,我昨天刚做的,上午刚出的结果。” “那就行。”向远自己单手过来取饼干,又塞了几片进去。 看到向远这个样子,舒阳嗓子眼里的话又控制住了,他忙了一个上午加一个中午,现在陪着自己去另外一家医院处理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和事情,她的心中有一丝愧疚。 向远咽下饼干继续道,“亦暖那边只要电话没打给你,就说明没有事,术后都是有那么一个过程的,之前张姨住在宾馆那边,阿姨好像是一天续一天的收费,那天接走张姨的时候,那边问要不要继续续费,我想着张阿姨当时的样子,大概率是要住院的,又听那人说最近边上有个什么博览会,房价要升到每天880,我就自作主张地将房先退了,你们留在酒店的行李我前几天放我家去了,你晚上还要找个地方住。” “我找个两家医院中间位置的宾馆吧,这样不管哪边,我都可以去,就是远哥,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可租车的地方,我想租辆车。” 向远思考了一下,“别急,张姨这个病呢,急不来,肾损伤不管要不要手术,后面都是一个需要慢慢养的病,可能都没那么快,加上亦暖这边,先心术后,我个人是建议术后的话最好在京海这边呆满一个月,等复查完再说的,尽量六个月以内不要感冒,不要去人多复杂的地方走动,现在又上张姨这事。” “我住的地方边上刚好有房子要出租,中间套型,面积比较小,人家做了处理,也可以有两室一厅的那种,之前的邻居住满多年了,后来换了工作,房子也一直没有租出去,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去问问看,我算了一下宾馆的价格,如果继续这样租的话,还不如租这样的小套型住着划算一点,也会更舒服,加上你现在带着暖暖,张姨又生病,如果有需要,我也能帮上一点什么忙,就是不知道你的工作上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可以处理的话,倒是可以考虑在京海住一阵,至于车的话,你不用急,如果你住那边,我不用车的时候你可以开着。” 53、曾经 舒阳一听,马上说道,“谢谢远哥,不过你这车看着挺新的,我驾照刚拿到没多久,我怕把你车弄坏。” “这是电车,买的就是代步的,价格也不高,平时刮得不严重的话我也很少去处理,倒也不担心刮什么的,如果你确定要那个房子的话,我会过儿就联系那个业主,房子应该是没有租出去的,刚好行李也在我家,搬起来也方便。” “可以的可以的,就是又要麻烦您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示我的谢意,好像怎么说都不够,但还是想说,谢谢,远哥。”舒阳说道。 向远平时也并不是那种喜欢客气的人,被人感谢总是比被人骂要舒适很多的,但舒阳不一样,她的父母在他的幼时对他父亲的照顾颇多,间接地使得那时处于最困难的自己受益。 不过他没有说出口,毕竟在他看来,舒阳其实更像自己的小辈。 他的读书生涯,一路上来并没有太多的同学交情稳定下来,因为一直比同学小,还总跳级。 到了高中同舒阳一家相识时,一个小学低年段,一个高中。 对向远来说,舒阳那时候还是一个扎着两扎头发的会流鼻涕的,动不动就会坐地上的小孩子。 那时候向远父亲病重,幸好得到身为外科医生舒阳父亲舒宇杰的帮助。 对于其他人来说,向远智商出众,从小不管是情绪还是成绩都很稳定,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但只有向远知道,被当成了小大人的自己,其实就是一个孩子,他只是外表上看起来成熟冷静,其实在家里出现困难的时候,内心是非常恐慌害怕。 所以对于舒宇杰的帮助,他全都看在眼里,非常的感激,是他们一家的到来,才让自己父亲在最后一年的时光能呆在医院里得到了救治,也能免于自己更加狼狈。 舒宇杰和张婉婷还帮着自己家去申请了民政救助,又给自己申请了补助。 向远尽着自己最大的优势,于是主动提出给舒阳补课。 对于当时为了舒阳又是转学区又是找家教的舒宇杰夫妻来说,也是正中心怀。 结果第一个晚上舒阳就为了自己让她多写两行字,闹着要跳楼。 向远很狼狈,还是张婉婷安慰自己,让他不要有负担,说自己女儿就是这样,情绪不稳定,畏难,说不是他的问题,请他不要生舒阳的气。 那时候的向远很奇怪,以当时的他都能看得出那个小女孩就是在威胁自己的父母,为什么如舒宇杰和张婉婷那样的高知夫妻,会被那样明显拙劣的手法受骗上当。 但是张婉婷和舒宇杰的处理模式和自己想象当中的管教孩子的方式不一样,他们也批评舒阳,但并没有打她,而且完了以后继续给他做好吃的,哄着她来到向远家做作业,后来的每一次冲突,他们都是这样处理的。 向远那时候目瞪口呆,他所见过的家庭样本实在太少,直到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有家长和孩子还是这样的,可以那样的包容接纳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可以真正地变成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完完全全地不被当成懂事的人。 在那一段时间里,向远都觉得自己心理上有些不对了,疯狂的羡慕甚至是嫉妒舒阳,只不过在他冷静的加持下,旁人对此一无所知,毕竟从世俗的角度来看,向远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啊。 而现在,向远更吃惊了,过去的舒阳和现在的舒阳,差异太大了。 向远带着舒阳来医院,一同上楼见到了张婉婷现在的主治医生,姓周,大约有四十来岁的样子。 他似乎和向远很熟悉,一见面就说,“你来了?” 张婉婷所提供的电子病历上,自述前几日有被电瓶车带倒,左腰疼痛,当天b超检查并没发现问题,晚间发现尿血,后ct,发现右肾有肾损伤。 “这个肾损伤不怎么严重,但肌肝的指标有异常,现在还不知道是否和这个肾损伤有关系还是说有没有别的问题。” “可是我妈年年都有体检,体检的时候没有说这方面有问题的。”舒阳有些奇怪。 “这个指标呢只是一种临界值,只能说数值有异常时肾脏肯定是有问题的,但不代表着数值在正常范围内的时候,肾脏就完全没有损伤,就好像从体重正常到肥胖之间,一过了那个数值,这一头就是正常,另一头就是肥胖。” 舒阳点头,提到,“我妈在十几年前,有过一次车祸,那次有住过一阵子医院的,我不记得当时有没有肾损伤,但是我妈的脑袋里,有一块瘀血,因为位置不是很好,没有做手术的,但肾损伤和这个应该没有关系吧。” 周医生听了这个,将这个记了进去,“没关系,不过既然你提供了新的情况,明天也就这个方面做一个检查吧,之前有进行复查吗?就这个瘀血。” 舒阳有点沮丧,“我不知道,我妈每年体检都是自己去的,每次问她,她都说很好。” 舒阳不免有些内疚,张婉婷之前在宾馆那里,痛得都没办法起来吃面了,她那时候大部分的心都在罗亦暖那里,并没有往严重的地方去想。 没想一会儿,舒阳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自责,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现在不是把情绪放在自责的时候,而是想着怎么解决。 她问道,“医生,我接下去该怎么办?” “ct的结果,肾有轻微的撕裂,但不算严重,可以选择手术也可以选择保守治疗,这个不管哪个方案,都有相应的风险,肌肝的这个指标,看后续会不会随着治疗的深入,有没有降下来。” “不妨您和您母亲商量一下,因为我们最后我们还是要尊重患者的意见,您母亲不同意手术。” “我母亲已经说了是吗?” “是的,您母亲在对比了治疗方案后,很坚决地选择了不手术,不手术的话呢就是在经过相应的治疗以后,病人需要绝对的静养至少四周,其实个人认为半年内都是恢复期。” 听了周医生的话,舒阳决定去见张婉婷。 54、探望 但向远没法在这里陪她,他下午还需要回医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舒阳谢过向远以后,自己一个人去见张婉婷。 向远帮着张婉婷请了一位护工,张婉婷看上去状态还好,戴着口罩。 舒阳在见到张婉婷以后,眼里挂着泪,叫了一声妈,但并没有哭,口罩帮助舒阳掩饰了一点情绪。 她转而同张婉婷说起了自己租房子的事情,“妈,我想在京海这边租个房子,暖暖术后还有你这个病都需要在这里住挺长时间的,咱们那个宾馆一个是贵,二是楼层太低,后面就是公园,总是有小虫子飞进来,刚好远哥说他边上就有房子出租,我想着让远哥帮我去问问看。” 张婉婷问了一下价格。 “不算便宜,不过和宾馆比起来,也不算贵,居住条件我觉得要比宾馆好一些。” 张婉婷说道,“行的,那你做主就行,现在你可是我们三个人的一家之主了。” 舒阳眉眼弯弯,“我居然也有能成为一家之主。” 她得意地起来炫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舒阳坐到张婉婷的床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妈,为什么不选择手术?” “不是手术就是最好的,医生说了,不管哪种方案,都有各自的风险,这个只能咱们自己承担,暖暖现在刚手术还在重症里躺着,我心里很担心,你也担心,现在两个病人,压力最大责任最重的是你,我这边手术,你是我唯一的直系亲属,肯定得过来,暖暖才这么点大,你把她交给谁合适?” “再说了,医生说的,我这个裂伤有点深,但面积不算大,所以呢,是可以选择静养的,两种方案并没有谁优谁劣,至于风险,医生也说得很明确了,都会有风险,如果说必须是要手术的,医生肯定就不会说两边都有风险这种话了,他们常年见的都是这些病例,怎么做是最好的都知道,既然没有偏向,就说明两者差不多,你不必想着我是因为你或暖暖做的不手术的决定,健康面前,我不会这么糊涂。”张婉婷说到。 “你做得很好,租下房子在这里住一阵,也好,医生说了我这主要就是需要静养,这两周肯定是呆医院的,后面怎么处理再说,向远给我找的护工也挺好的,钱方面你不用担心,妈妈还有存款的,你只要把暖暖照顾好,不要因急而生乱,就是你的工作方面,怎么办?” 舒阳赶紧点头,“没事的,我就一个体育老师有什么关系,比起你和暖暖,这工作不要都没什么关系的。” “你瞎说什么呢?工作是安身立命之本。” 舒阳翘起嘴巴,“本来就是啊,再怎么安身立命,也没有你和暖暖重要,那现在咱家又没人了,只能我照顾你们啊,如果同意我请长假,我就请长假,如果不同意我请长假,我就辞职又没事的,我还混不到饭吃了?妈,你忘了我还是心理咨询师,现在学校呀,对这一块的需求特别大,你女儿我还是有价值的,知道哇。” 张婉婷半无语半自豪地看着舒阳。 “妈妈,就是我今天晚上恐怕不能呆这边陪你,行李还放在远哥那边,我过会儿还要过去处理行李的事情,万一远哥边上的那房子已经租出去了,我也要赶紧去找一个住的地方,我觉得短租一个地方也挺好的,深度旅游呢。” “这么多年,我就没有和你能有机会出去玩的,到时候好一点了,周边的公园啊市场啊都可以走一走,吃点好吃的,京海这边好吃的应该很多的,全国各地的都有来创业的,还有暖暖那边不用担心,远哥说了,重症那边如果不打电话就说明暖暖一切都好,不过可能第一个晚上会找一下我,会让买一些什么东西或签什么字,后面一切平安就不会找我的。” 张婉婷笑道,“没事的,我有护工,我自己也都还好,就是医生说我要静养。” “你可太坚强了,这次还好有远哥,你说我要不要请远哥吃个饭啊?” “等妈妈出院以后再说吧。” “也是,哦,还有,你被撞的这个事我后来也打电话报警了。” 张婉婷竖起大拇指,“做得很好,不过后面不管能不能找到都不急,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重要了,懂不,关键是慢慢过去就好了。” 舒阳又点头,小心问道,“妈妈,你痛不痛?” “你这傻瓜,还能不痛?现下是用了点止痛药,感觉已经好多了,暖暖那边需要,万一叫你的话,我这边有护工,你去暖暖那边吧,我这里我可以处理的。” 舒阳见张婉婷的眼睛闭起来,知道她应当是不舒服的,于是就同在一旁的护工招了招手,两人走到一旁,舒阳仔仔细细地问了她接手以来的各种情况,怕自己会忘记,她拿出随身带着的笔记来做记录。 又加上了护工的微信和电话号码,然后快到傍晚时,又出去买了晚饭给张婉婷和护工。 护工的饭原本是不包的,她见到舒阳给自己也准备了饭,很是高兴。 舒阳对着护工鞠了一个躬,“我妈就拜托您了。” 护工极少被人用这样慎重的语气对待,大为吃惊,忙说,“使不得使不得,我收了钱的肯定会好好干的,你们又是周医生的朋友。” 舒阳并没有否认自己不是周医生的朋友,只笑笑。 晚上的时候,她打车回到了京海儿童医院,在大厅坐了很久。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舒阳吓了一跳,以为是重症打来的,一看才知道是向远的。 向远告知了舒阳,房子已经租下来了,问她什么时候去签合同比较好,中介那边随叫随到。 “远哥,谢谢你了,我现在是有空的,这会儿在医院,就是能走开吗?今天晚上是第一个晚上,我担心会有电话。” “我先帮你问问,你等一下。” 向远隔了十几分钟后回的电话,“里面说亦暖的情况挺好的,晚上应该没什么关系,你先去那边看看吧,如果有事,你开我车过来就行,我现在要下班了,你要过去的话可以同我一起。” 55、租房 舒阳于是跟着向远的车去了公寓。 舒阳最早和向远认识的时候,张美娟已经同向远的父亲离了婚,并不和向远住在一起。 是在后来向远父亲生病,而向远的爷爷奶奶均都不在世了,加上向远也是独生子。 向远的父亲向明哲担心自己以后离世的话,向远身边就没有亲人了,于是他去把前妻找了回来。 张美娟回到那个家并没有太久,大约也就一年左右,向远的父亲就去世了。 那时候舒阳成绩实在太差,最后去练了体育,在那时卷体育的人还不算多,练体育的女生就更少了,所以舒阳遇到的竞争没有那么大。 现在回忆起来,舒阳觉得小时候自己确实是有点奇怪,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很聪明,有一些题目很难得别人要钻研半天,但是自己没一会儿就能懂了,但有一些很基础的自己却频频出错。 然后记忆也很奇怪,她一直到一二年级几乎都还只有片段式记忆,更别提之前的了,之前的她仿佛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所以有时候在网上看到别人说自己两三岁时的记忆,她就非常吃惊。 她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挺容易着急上火的,常常发脾气,但记不大清具体的事例了。 向远高二还没完全上完就去上了大学,那时候他才十四岁还是十五岁来着,记不大清了,反正从那以后,舒阳就没有见过他了。 倒是张美娟,一直住在对门,反而接触了好多年。 向远从上大学到从国外回来之间的那些年,张美娟一直在江城那边做保洁员。 她几乎不与自己过去的家庭联系,向远也没有什么叔叔伯伯姑姑的,没什么亲戚可以往来,所以张美娟反而和小区里的邻居是接触最多的。 舒阳有几次不做作业离家出走,张美娟帮着找过几回。 “娟姨,好久不见,你怎么反而越来越年轻了,你这是吃了什么药哇?” “嘴甜,你小时候可没这么嘴甜。”张美娟看了看舒阳。 “大姑娘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变漂亮了。”张美娟的说话声音还是那么大。 舒阳嘟起嘴巴,“什么呀,我一直都很漂亮的好不好。” 张美娟手指头点点,“小丫头。” “我现在都大丫头了,我都有女儿呢,现在该叫她小丫头了。” “对对,大丫头,向远说你女儿做手术啦,别担心,现在这个手术很厉害的,很快就可以出来了,到时候就健康娃了。”说完这话,张美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丫头你看哎,我戴了这东西,听得到了……哎哟,我说话声音是不是太大了,总改不过来。” 说完了又马上说道,“向远说你要过来,我就去买了些菜,你肯定还没有买床单什么的吧,我下午就去买了,这会在烘干机里,晚上就可以铺起来了,被芯家里有,我就没有去买,都是新的。” 张美娟上前来拉着舒阳的手进屋。 张美娟指着一个在屋内一旁的小姑娘道,“这是我孙女,可心,向可心……可心,这个阿姨是爸爸小时候的好朋友,你叫她舒阿姨。” 舒阳一时如坐针毡,自己何德何能,能成为向远的好朋友,而且,舒阿姨?好怪啊。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开口道,“你好,可心,我叫舒阳,你可以叫我舒阳就可以了,都可以的。” 向可心先是看了看张美娟,又小心地看了一下向远。 向远背对着他,正在换鞋子。 “阿姨好。”向可心的声音很小。 “好了好了,赶紧过来吃饭,你们坐下,我去把最后几个菜盛出来就行了。” 舒阳压根就没想到吃饭这一遭,她刚才着急着过来,就没有想到吃饭的事,这会儿事到临门,总不能当着向远的面说自己吃过了,毕竟自己跟着他从医院那边过来的。 “娟姨的手艺不好,你凑和吃哈。”张美娟笑眯眯地看着舒阳。 “娟姨客气了。” 一边吃着,张美娟就详细地问了舒阳上后来上的什么高中,什么大学,对象是哪里的,什么工作等等。 舒阳注意到向远屡次抬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都没有说。 一旁的向可心安静地吃饭,时不时地抬头看看舒阳。 好不容易吃完饭,舒阳要帮着张美娟收拾,张美娟拒绝了,“才几个碗,很快的,你等等我,等下我帮你去铺床。” 舒阳赶紧道,“阿姨,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弄就好了,已经很麻烦你们了。” 向远带着她过去打开门,在张美娟听不到的地方说道,“我妈,话比较多。” 向远想到这过去,詹青青就非常不喜欢张美娟的这一点,哪怕是詹青青换了一件新衣服,张美娟也会去问这衣服多少钱,哪里买的;又或者詹青青回来说了工作上的什么事情,张美娟哪怕完全没经过的事情,她也会去问。 后来知道詹青青不喜欢了以后,张美娟克制了一些。 其实在向远高中的时候,张美娟刚回到向远身边时,那时候的她还很内向,不怎么说话,加之听力不好。 张美娟初中毕业,同向远父亲是相亲认识的,两人差了十年。 她一直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向远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意外失了一条腿,那样的人是不会同自己这样一个初中毕业又耳朵有问题的人结婚的。 哪怕后来离了婚,向远父亲也是很体面的,给了自己一笔钱。 只是那时候的张美娟还是很天真的,离婚拿着那一笔钱回到了娘家,被家人哄骗着钱也花光了,后来一直在各个工厂、小店打工,直到向远父亲再次找到自己说自己病重,让自己回去照顾向远,同向远一起生活。 那时候的张美娟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懂。 从向远父亲重病到过世,再到向远上大学,舒宇杰和张婉婷帮着出钱出力。 后来向远上大学去了,后头再出国,张美娟一直就跟舒阳他们邻居。 直到向远后来回国在鹏城工作,张美娟才去了鹏城。 说起来,依那时候的感情而言,向远同张美娟之间的感情还不如舒阳同张美娟之间来得亲厚。 56、住处 向明哲就同张美娟离婚以后,张美娟每年都会来探望向远几次,每次来就会带着一堆吃的,还有她买的或是自己做的小衣服,然后去游乐园。 回回都如此。 两人的关系一直不算亲密,一直到高中两人重新生活在一起。 那时候的向远已经变成了青少年,不再是幼儿时候哭哭啼啼要妈妈的小孩了,加上成绩好的光环,算起来向远更像一家之主。 张美娟一直叫自己的儿子全名,叫习惯了,也就没有再改。 从回到向远这边,她才算过上稳定的生活,有了稳定的住处,开销又不大,又不需要房租,在张婉婷的帮助下,又在小区里帮着张美娟找了一份保洁员的工作,有一份工资的同时还能攒点废品卖,于是她才正式有了自己的收入。 而向远是出了名的懂事,从上学起就没有花钱,还往里头赚钱,在后来的学习生涯中,几乎没有找张美娟要过钱,连助听器都是向远工作以后带着张美娟去做的,从前小声的世界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慢慢地,她也开始有了一点点自信,同别人开始会说一些话,唠叨起来。 向远同张美娟之间客气而疏远,詹青青同张美娟合不得,于是向远就安排张美娟分开住,但他从来不会去指责批评张美娟。 这些事情是舒阳不知道的,当然从舒阳的角度并不觉得张美娟有什么不好,她自己小时候就是一个巨多话巨爱哭的人,小学的时候还离家出走那是家常便饭,几乎每个邻居都有被发动着找过自己,其中就包括张美娟。 所以她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向远说的这个话是什么问题,“远哥你太客气了吧,娟姨这怎么是话多呢,张姨以前对我很好的,我们邻居那么多年呢,从她以前离开江城我们就没有见过面了,这是看我亲近呢,这才问这个问那个的,其实我也喜欢八卦的。” 说着说着就笑起来,“我上初中的时候还被老师批评舒阳,你能不能别这么多管闲事,因为我后面的同学在干什么,我上课一直回头,被老师点名,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发现场合对象都不对,向远不是那种会捧场的人,于是尴尬地闭嘴,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强行转换话题,“远哥,谢谢你呀,这里面还挺宽阔的,还有床呢,厨房也有天然气哎,还可以做饭。” 这边的小区算起来是一个比较好的小区,屋子里面也收拾得很好,中介有帮着做了卫生,地上很干净,床和家具也都很齐全,几乎是搬进去就能住人了。 “远哥,谢谢你。” 向远将拿在手里的袋子递过来,“合同在这里面,还有一些注意事项,那张单子上有电话,你签好合同以后,再联系他,中介在小区外面一点的大马路上,不远的,钥匙已经先拿过来了,总共有三把,我刚刚都放到里面的信封里了。” “好的好的,谢谢,对了远哥,你在这边住几年了?” “两年多了。” 舒阳好奇地问道,“这房子是买的?” 她想到了那两个护士对他的讨论。 “不是,我那房子买的有点早,离这儿有一些距离,这里离学校和医院都更近一些,那时候房子没装修好,后来又疫情,就一直没搬了了,住这里挺好的。” 听向远的语气,看来京海的房子在离婚后应该是给了他。 舒阳并不知道向远他和詹青青结婚时有签了婚前协议。 “远哥,你别太担心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走的,小孩子嘛,可能以后没办法达成你这样的高度,不过你这样的高度我想也没几个人可以达到,你看我吧,小时候可没把我爸妈累惨的,现在过得也还行。”舒阳说完这话,又发现这话也不妥。 向远从来就没有和自己说过孩子的事情,自己是从哪里知道他的事情的呢。 想到这里,她脸上一顿热,忙上前拿了袋子打开看,“远哥,你做事真的一如既往的稳啊,可靠,谢谢啦。” 向远并没有听明白舒阳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似乎有些习惯舒阳有时候的乱语,也就没有去计较。 好在下一刻张美娟就过来了,她的手里抱着被单被褥这些,“你们帮我找找,下午我把机器人放过来了的,跑哪里去了?” “娟姨,我一进来还想,地面怎么这么干净,还以为是中介干的呢,没想到是您帮我的,这怎么好意思呢。” 张美娟把被子放在床上,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远亲不如近邻,咱们呀还真正的是近邻呢,过去有缘分,现在这也是缘分不是”。 向远见状说道,“那我先过去,可心要做作业。” 等到向远走了以后,舒阳小声问道,“娟姨,远哥自己辅导作业啊?” 舒阳忘记很好,本来其实并不大记得自己小时候向远辅导作业时的惨状,但张婉婷没有少拿出来打趣,说得多了也就记下来了。 有个片段就是向远那时候说话很快,一道题目在他手上都不用几秒钟就直接有答案,告诉自己这样那样,但无奈自己什么都听不懂,压根就没有办法理解他说的话。 张美娟一边铺被子一边说,“以前都是她妈妈负责的,从幼儿园开始,后来不是分开了嘛,来这边也还没有多久,我也帮不上忙,我水平不够,我们以前在乡下读书,没什么学进去的,平时我也就做做饭,再帮着接送接送,作业这些东西就要向远自己来了。” “我那媳妇啊,很好的,长得漂亮,也很能干,有机会你见见就知道啦。” 舒阳挑了挑眉毛,不禁问道,“不是离婚了吗?你很喜欢嫂子啊。” 张美娟一听舒阳叫嫂子,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可不么,你嫂子那人长得可好看了,读书也很好的,和向远也很配,就是我拖后腿了,我什么都不懂,也没能帮他们两个,你嫂子还很好强,送可心学这个学那个,两人总吵,哎,我那时候就想到你了,我说你别担心,向远小时候有个好朋友,也是可心这样的,成绩也不好,后来也很好的。” 57、休息 舒阳一囧,没想到自己成了人家教育孩子的反例了。 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什么。 她不由地想,我小时候有那么差吗? 倒是在这种和张美娟的唠叨中,时间过得很快,床也铺好了,卫生也整理好了,可能是放松下来了,晚上难得是近来睡的最好的一个觉。 被闹钟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窗帘没有拉全,几缕光亮从外头照了进来。 她赶紧起身,随意洗簌了下就赶去医院。 路上给张婉婷打了电话。 张婉婷让她不要去自己那边,舒阳答应了,又看到了照顾张婉婷的护工在微信上发给自己拍的张婉婷,和今天吃的药物。 来到了京海儿童医院,她先去做了一个核酸,然后才去重症门口的厅里找了张椅子坐下。 在这里,她碰到了宁宁妈妈,还有信步而走。 宁宁妈妈感觉老了很多,前头还水灵灵的人,这几日看着脸也黑了,下眼睑的眼袋也出来了,头发倒梳得很整齐,也不知道是之前头发是染的,还是说最近太辛苦了,白头发很显眼。 她看到舒阳很激动,“妹子,终于看到你了,你家丫头怎么样?” “昨天手术的,一晚上电话都没有找我,应该挺好的吧。” “我记得你不是不退病房的吗?怎么也出来了?” 住在病房的家属并不需要自己来重症门口等消息,会有医生直接过去或是电话的方式沟通,出现在这里说明舒阳也退房了。 “家里发生了点事,就退房了,宁宁怎么样?” 坐得近了,舒阳才发现宁宁妈妈眼睛都是红血丝。 她摇头,“每天听重症的医生都是说这个危险,那个危险的,医生让我们就不要离开医院,我和老头这两天都轮流呆坐在这里,这两天每天晚上都有很多单子找我们要签,都不能看,仔细看先吓死的节奏。” 一旁的信步而走一直很安静,听到这里也伸头过来说,“我都不让我老婆过来,第一天就把她吓晕了,后来我就要她呆医院,我在这边守着,医生说话老吓人了。” 舒阳才“呀”了一下,“那我确实很庆幸,医生没找我。” “你娃没问题的,简单先心,不像我们,生死关啊,对了妹子,这里和住医院里面不一样的啊,每天上午十点,重症医生会出来和大家说孩子在重症的情况,错过这个时间点,就要等第二天了……我说的是你这种简单先心的,我们这种不一样,我们这种的要随时呆在这里等医生的,签个抢救单什么的,又签个用药同意书什么的,昨晚半夜还找我说我儿子高烧,可吓死了。” 如果是舒阳之前的话,可能不免会受影响。 但是现在因为张婉婷的病,一颗心分了两边,精力倒有些散开了。 听一半漏一半。 到了十点的时候,前面的门一开,大家呼啦的一下挤了上去。 舒阳一开始也站了起来,听医生给宁宁妈说了话,意思就是还在发烧,状态不是很好什么什么的,听了两句,她心情忽地就不好了,忙走开了几步不再去听。 等到别人都散开了,她才上前问了罗亦暖。 医生翻开手上的夹子往后找到罗亦暖,答道,“挺好的,下午会看状态,看能不能把呼吸机撤了。” 舒阳就赶紧退开了。 她不敢多听别人的,怕影响到自己。 她默默地在一旁算自己手里头的钱,发现其实不多。 房子只付了两年多的月供,真算起来,大部分其实都还是当初张婉婷付的首付了,又因为当时是低于市场价卖的,同时分了三分之二给罗朝成,算一算,自己连带攒的钱,她就默默地叹了口气。 不过不要紧,总是够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舒阳没有在医院一直等着,到了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她尝试着自己徒步,从京海市儿童医院到京海市人民医院,两地相差有六个多公里的路程。 她想,如果中间有事她就打嘀回来。 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大脑里的胡思乱想,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消耗一下乱想的大脑,等走到了京海人民医院那边时,也不过四点多钟的样子。 路上看到了一家馄饨店,从大的小的素的肉的都有,想起了还没有来京海时在江城吃的馄饨,忽然就恍惚起来。 她打电话给张婉婷,说自己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馄饨,要给她带吃的,问她要吃什么样的馄饨。 张婉婷先是问了罗亦暖的情况,然后又让她给护工也带一碗,并让她不要上楼,医院里病毒是最多的,别节外生枝,现在重要的是暖暖。 舒阳答好,打车将馄饨送到楼下交给戴着口罩的护工,又按昨天自己发给自己的定位,走到了新租的地方。 硬生生地走到微微出汗。 进门之前,她看了一下隔壁的门,才拿钥匙出来。 进门之后,她收到了向远的微信,问自己要不要搭车回来。 舒阳没说自己已经回来了,只回:谢谢,我还有事,远哥你先回去吧。 她想,已经很麻烦对方了,不管曾经两户人家关系有多好,都已经过去了二十来年。 新的住处很空旷,两室一厅,主卧挺大的,她打开手机下了一个垫子,想着以后张婉婷和罗亦暖出院以后,一张床是不够睡的。 奇怪的是,今天的她总睡不着。 于是她起身又将房间擦洗了一遍。 舒阳并不是勤快的人,想当初张婉婷曾经半调侃地说她,养成这样大约是要嫁不出去的。 然而在这个时候下,做家务带来体力上的消耗却可以麻木一下大脑的劳累。 搞完了以后,她去冲了一个澡,然后回到床上躺着。 勉强睡着以后,做了巨多的梦,都是毫无逻辑的,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海。 醒来的时候,觉得很累,一看手机,也才六点,外头还是暗的。 她略略收拾一下就往医院去了,整整走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到的时候也才八点的样子。 一眼就看到了宁宁爸裹着一床毛毯缩在一个角落的椅子上睡了。 又过了没多久,看到了信步而走进来,两人互相招呼着,但都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情,呆愣愣地看着那个门,然后从这个时候开始一直等着上午十点。 舒阳是又想让医生多和自己说说罗亦暖在里头的情况,又知道医生什么都不和自己说才是最好的情况,心理很矛盾。 等到重症里医生出来的时候,宁宁的爸妈依然挤在最前头,医生示意他们等一等,大约是有什么话需要说。 舒阳于是排在前头,医生翻了手上的本子说道,“昨天中午这边撤呼吸机没有成功,今天中午会继续尝试撤一下,超过24小时如果撤不成功的话,到时候会打电话给你。” 舒阳立马就紧张起来了,“医生,是什么原因撤不成功,有没有危险?” 挤在后面的人很多,医生也只是很浅短地说道,“到时候有问题会电话联系你的,手机注意保持畅通。” 说着,他就把脸转向了别的人。 舒阳在一旁一直等到了后面,那医生招呼宁宁爸妈过去,语气很凝重,宁宁依然是用了药烧就退了但很快又烧回来,目前很危险的一堆话。 然后医生让他们进去,说可以见见孩子。 舒阳本来是想多问问医生的,这么一来,也就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假设现在这种日子过去了,罗亦暖开始上小学了,仅仅是因为学习不会而烦心,不用面临这种生死的问题,那是多么幸福的生活啊。 哪怕她成绩不好,但她很健康。 哪怕自己到时候可能也会同母亲那样,焦急着,乍乍乎乎地说她这个不好那个不行,依然可以看到日子在那里。 她多想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那种神话小说里的那样,站在那里看一个棋,忽然大家就老了。 可以不用那样快,只要等她一回神,暖暖和母亲过了目前这个生死未知的阶段就好了。 58、劝慰 胡思乱想间,到了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电话吓得她一激灵。 第二次撤机失败。 舒阳又从家里赶到了医院,然后一直守在医院,没敢走。 很害怕电话在响起来。 晚上八点的时候,电话还是响了,不好的消息,罗亦暖发烧,肺总有发炎迹象,让她过去签字。 重症的门口,舒阳想同医生问清楚,医生看起来似乎脸色也不好,神色显得很疲劳。 他叹了口气,看起来并不是因为自己,他还在安慰自己,“呼吸机相关性肺炎是常见的并发症之一,发生的概率是18%——60%,比例不低,病死率是30%——50%,昨天和今天中午都尝试撤离呼吸机的,但是患儿始终没有办法以自主性呼吸,今天晚上你就最好不要离开医院了,有事会随时找你。” 舒阳还想问。 医生回答道,“很多的东西我说了都只是可能,徒增你的焦虑,有一些话你也听不懂,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在尽力,孩子也在努力,好吧。” 门就那样关上了。 舒阳极度害怕,几度翻出向远的电话,来来回回地在门口踱步,最后也没按下去,拿着手机查了又查。 遇到了正上厕所回来的宁宁的爸爸,他同舒阳打招呼,“暖暖妈,你怎么在这?是暖暖有什么事吗?” “医生说暖暖肺炎了。” 宁宁爸先是一脸的同情,然后安慰道,“别太担心,我这几天都签了不知道多少的病危通知书了,现在依然是这样,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反正都是最坏的时候了,相信医生,我儿子上次手术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无数的单子要签,最后也过来了,现在虽然很难熬,我们也依然相信这些医生,相信孩子,最终可以过来的。” 舒阳一个劲地点头,“谢谢哥,我确实这两天总七上八下的,害怕得很,可我经历过的,你和姐还有宁宁都早就经历过的,你们好勇敢好厉害。” 宁宁爸“嗨”了一声,“没有的事,我们也是怕的,哭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有什么办法呢,只有熬啊,命这玩意,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咱们这不是和上天争命嘛,就只能这样,妹子,我看你的脸色确实不对,现在都全黄了,你可得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啊,说难听点,在重症里面有医生护士的照顾,出来以后那才是真正需要咱们的时候。” “是的,谢谢哥。” “我这会儿要去宾馆了,就在边上,我看你不然也找个地方先去休息。” 舒阳谢过了宁宁爸,最后还是留在医院没走。 午夜的重症门口,空荡荡的,椅子上都没人了,她看着窗外灯火通明到天明。 坐在椅子上打了一个盹,就做了一个梦,梦里罗亦暖不在了。 她是被吓醒的,连椅子都不敢坐了,又不敢放声大哭,脸朝着外面哭。 向远凌晨的时候被叫到重症参与抢救病人,洗了澡换了衣服要回去。 平时很少走这边通道过的,因为凌晨算着也没人,才往这边走,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对着窗户,似乎是在哭的样子,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上前叫道,“舒阳?” 舒阳回头,见到一身休闲衣的向远,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穿,平时都穿这种休闲的多。 还来不及擦的眼泪就这样被向远看到了。 “是暖暖出了什么事吗?” 舒阳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冲好出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远哥,医生说暖暖术后的呼吸机撤离不成功,现在又好像有肺炎,这肺炎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这样?” 舒阳看着瘦了很多,脸颊处都凹了进去。 向远知道,自己并不能同舒阳保证什么,最多就是科普有关于这种因为呼吸机没办法以撤除而引起的肺炎的一些治疗方法,又讲医生会怎么处理。 他的声音很清冷,听上去似乎说得很慢,实际上语速很快,可能是因为夜晚,又可能是因为恐惧,此刻的向远在舒阳的眼里看上去竟然有一些温柔。 “不知道她在里面会不会害怕?她会不会恨我把她一个人丢在里面?里面的护士和医生会安慰她吗?” 向远没回答她的这个话,反问道,“你相信命运吗?这孩子的面相好的。” “你还会看面相?医生也说命运吗?” 向远温和地笑道,“医院啊,迷信的地方老多了,苹果,平平安安,柿子,柿柿如意。” 舒阳有些诧异起来,“那会有用吗?” “不知道啊,相信的时候就是有用的吧,不管怎么样,还是选择相信的人多,因为总还是继续这样下去,人类终究不是上帝,对吧,选择一种自己相信的,熬下去,也就好了。” “有很多时候,你看着有一些病人,会想着,这样的也能活着?偏偏就是这种违背各种常识的事情总是发生,也有的时候会见到一些其实病症很轻的病人,各种古怪的东凑西凑就是一步步变差,有很多时候,差的就是你自己的那一点点信心,一点点努力。” 舒阳点头,“原来你们医生也这样啊,所以没有什么是百分之百一定的事情是吗?” “所以说人类是一个奇迹啊,没有人能百分之百地预知。” “暖暖的爸爸说,暖暖的病,可能是我当初在怀她的时候,看了手机,玩了电脑的关系,我觉得他说得不对,我要来京海这边看病,他也不愿意,我虽然骂他,可是我其实很没信心,时常问我自己,是不是我做错了,假如当中我不那样,是不是暖暖就不会有事了。” 听到这样的话,向远笑了起来,“那你怎么不说当初不谈恋爱,不结婚,不生孩子了呢?” 向远只是随口一说,舒阳却猛地一愣,对啊,否认自己之前的意义吗?那个时候得知自己怀孕,是多么欣喜啊,那时候能和自己爱的人结婚,是多开心啊,因为痛苦迷茫的现在所以就忘记了曾经总总的欣喜,否定曾经自己的努力和走过的路。 眼看着舒阳明明已经安静下来了,转眼间又看到了舒阳的情绪似乎开始崩溃,眼泪像泉眼里的水珠子一样往外冒,向远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愕然地愣在原处。 “我说错了吗?”他这么嘀咕。 舒阳却猛地上前抱住了他,“谢谢你,远哥,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嗷嗷嗷……。” 空旷的等候室里,向远的双手吓地坚起,又不敢推开舒阳,只觉得自己胸前湿润的暖意袭来,他不知所措,心跳加速。 也不知道舒阳哭了多久,放开向远的时候,脸上却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表情,甚至还笑道,“谢谢远哥了,我哭好了。” 向远浑身僵硬,他是有点洁癖的,现在胸口处全是别人的眼泪,动一下总感觉那种湿意透过衣服侵入了皮肤。 以及,他还有点被吓到了,舒阳的脑回路,敢情和小时候没什么变化吗?脸上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还很开心地向自己道谢,更割裂的感觉。 如果他再说什么,就显得自己很没有教养了,他只好僵硬地回道,“没事,没事。” 尽管舒阳的眼睛红彤彤的,但是眼角已经带了笑,初见时脸上的颓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远哥,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 向远回答,“有个病人出了点事,过来看看。” “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了,你也要相信明,相信孩子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 舒阳用力地点头,“远哥说得对。” 在那个夜晚,舒阳一直记着那样一个人,在她最崩溃的时候,同她说了那些话。 ……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通通无法影响这个世界的客观规律,哪怕舒阳在梦境里挣扎,又在梦境里释怀,通通都不影响又一天的太阳升起来了。 舒阳整夜都没有离开过重症门口,临晨七点不到,就有人来到重症前面的等候椅上坐下了。 到了上午的十点钟,舒阳听了关于罗亦暖的报告,都是不好的,又说烧退了一些,又说呼吸机还是没有撤,什么指标又怎么样,后续可能会有什么样的风险,听下来,心简直缠得紧紧的,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不敢问医生,只频频点头,木偶一样。 听完了以后钻出人群,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缓了半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舒阳才回过神来,扭头四下看了一下,发现信步而走也坐在边上,同样一副很受打击的样子。 在舒阳的记忆中,他一向是很开朗乐观的那种,今天的这个样子,还没见过。 59、振作 继续前进,一路上偶尔还能碰到许多庞大的骨架和零散的骨头,但也是没有任何收获,死气沉沉的这里,让他有点压抑。 “应该是,天赐,你现在跟我去看首长。”混沌说完拉起张天赐就向外走,叶璃见状连忙紧紧的跟在两人后面。 “你们这俩孩子想哪去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叶璃逐出师门?”南宫渺渺吃惊的看着叶璃和张天赐,哭笑不得的问道。 这一幕,被无数神志清醒的德川族人所看到,顿时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要知道,至高神乃是虚幻的存在,传说中至高神根本不是修士,乃是对天地法则的称谓。而主宰则是这个世界最为强大的存在,乃是修士们修炼的尽头,实力肯定无比恐怖。 芸仙她屏住气息,纹丝不动,隔着半人高的野草,清晰地感受着周边的动静,仅仅相隔不到数尺,魔族与她擦身而过。待到感觉到魔族已经走远,芸仙轻呼一口气,站起身来。 林宇飞感到很奇怪,自己分明没有接到任何进入请求,但是莫雪居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大哥,我们。。”望着眼前突发的这些状况,虽然因为秦秋阳的死还非常恼怒,但深知报仇勿忘的秦秋辰,不得不将这股怒火压在心中,开始思虑来这里的最终目的,也就是那件可以完美继承天道巡查使职位的宝物。 以武门为首的神界各大势力,全部将云空天尊的复活联系到了云枝身上了,殊不知事实情况根本不如他们想的那样。也如易峰所料,他们立时就将应付完妖族入侵后第一个要解决易峰的计划搁浅了。 “那两个混混,给我停下。”一声威严的声音传来,令跑动的凌逍和刘恒停止了身形,互相对望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蛋疼。 关键时候,丹炉被炉内一股暴动的气浪掀开,冒出一股浓浓的烧焦味。 龙狂天言罢,龙麒脸上笑容浮现,转头过去,再度无言凝望,龙狂天看着龙麒酷似龙傲天的侧脸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这个问题困扰了李颜颜一段时间,樊乐思来想去,还是没有一点进展,想不到从吕天明的口中竟然说成“很简单”,要不是因为吕天明是个五品丹师的话,樊乐都想将他驱逐出去了。 “他到底在计划什么?”安宏寒手指抚摸着鳯云貂的毛发,剑眉微微皱起,望着半妖消失的地方出神。 而现在,鬼魂觉得自己不会直接被隔着一层皮肉就弄死了,所以,它也试探性地往另一个维度的部分走去。 她现在需要想想怎么跟阿作提一提上次她说的那句话,她太过自信了,以为对方会找过来,谁知几天过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想当初,她不过是因为他的一张脸而痴迷上他,后来这份感情改变了,她对面容不算出众的徐林,也能动心。 “殿下。”刘恩叹了一口气。翻身下马,让马儿自行去喝水吃草。 听了龙麒的话,龙狂天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想了想,龙狂天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天上雷云滚滚,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力,许多人都以为是几天前那场天地震动的后续,所以都没有怎么在意,就连辛予棋邢云都是有些见怪不怪了。 白牧秦果断将这玩意给关上了,至于钟馗的工资啥的,算了,反正财务都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了,我看这些干啥,人家大佬给多少算多少呗。 等他好了,他翻遍天涯海角,也会把苏月桐找回来,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将她捆在身边。 杨浩等人回到了苏家住宅,不难看出苏家的家底还是底蕴丰富的,这片住宅算得上星雨部落内最好的建筑了,古色生香。 龙虎山张天师也是发号施令,让龙虎山各大天师出山,镇守华夏气运。 冉孟晓优雅的端着茶杯,坐在陆修繁的身侧,正给他捻掉身上的碎发。 周淼在一旁假装听不见,她就如此淡定的坐在他的老板椅上转动着,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照片是简慕和陆修繁早上在地下室时候的照片,陆修繁跟她在车里——他亲吻她的耳根。 他意识逐渐模糊,眼皮越来越沉,看着对面的谢淼,居然有种看到了顾晚晚的错觉。 张天明……不对,应该叫魏通明,脸色瞬间剧变,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就凭造假工厂这水平,即便是考古专家拿在手里细细研究都很难发现破绽,更别提普通人还距离这么远了。 如乔雪所求,林兮杳褪去了施加在她身上的灵力,对应的,陆云祁身上的痛苦加倍。 60、生活 “赶紧去洗漱,吃过早餐我送你去商场,不是还要去玉石店,再晚礼物可就来不及送了。”为了不让她在早上就炸毛,枭墨轩转移话题催促她时间来不及了。 神光似乎抽走了什么,然后以一种跨越时空的伟力,将其转换给有联系的人。 “在我眼里,不管别人有多美,都不及我老婆万分之一。”陆煜城依然抱着老婆,不为所动。 他觉得这事有必要解释一下,如果这事是威向远所为,那么威含和她就真的没什么以后了,但现在是他二婶所为,事情就变的不一样了,虽然也是威家的人,但他们当时并不知情,都是在后来才知道的真相。 “你们不是朋友吗?”不知不觉,下意识的就将心里的话给问出了口。 这位李主管此时此刻这样的一个解释对于唐洛洛甚至是乔星辰来说都是有些苛刻。 他一连找了一个星期,都找不到徐莹莹的下落,去学校打听,学校的人告诉他,徐莹莹病了,请了两个月的假。 听到寒老的喝声,那国字脸中年男子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股温和的笑意。 “但是在我的眼里,你们就是去以身犯险。”作为排长,他亦有责任保护好底下的队员,安排好一切。 轻轻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随后慢慢起身,虽然不舍得离开,但他得去给她做点有营养的东西吃,万一真的已经有了宝宝,营养不良可是很危险的。 用来做旗杆的不死树枝被老者炼化后,形如玉质般,内有生机涌动,十分不凡。 它毕竟只是一只虫子,哪里会懂得什么武功套路,我这一刀劈过去,它哪里能反应过来。即使它反应过来,以我的度也定不会给它留半点的机会。 而这种实质的气势和波动已经让海域中方圆数万米的范围中成为了一片死地,所有的海生物在感觉到了那种可怕的波动和撕裂的力量之后,纷纷的开始逃走或者游走到了海域的最深处。 我摇了摇头,即使现在我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天一道长派出的探查之人正来回报着讯,东面山上也隐隐的有人影晃动,怕是魔教那边也派出了探查之人。 在这三年中,克洛克达尔和秦云也打过交道,可惜根本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吃了不少的亏。再加上他现在情况不一般,后面也就没有在招惹秦云。 但只是叫了一声,吼声就停了下来,只见后面飞出一头头巨大的血红孽蚊,往它们扑来。这些血红凶物吓得转身就逃,血红孽蚊所过之处,不管是毒虫凶物,都被吸取血液,瞬间化为皑皑白骨。 一发子弹稳稳地从五十米外射来,嗵一声射穿了这个给事中的脑袋。给事中眼睛猛地一瞪,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同僚尸体的脚下。 若强行纳入体内,久而久之,身体就会被强大火焰灼伤,落下病根,损伤道基。 “一千年吗?果然。”闻言,威普不由得有些诧异,旋即恍然点头,朝着等离子火花塔上前两步。 看见出动的竟然是直升飞机,赵璇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这样的阵势即使她出身富贵也从没有没见识过。 有人见杜雁晚又提着食盒进翟夜阑的营帐了,忍不住出声询问到,一边问,还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模样沉醉。 下一瞬,众人出现在一座深渊上空,一团团虚无之气从深渊之中冲出来,可是深渊上有一道强大的结界笼罩,使虚无之气冲不出来。 夏南没有回答,只是让她驱车去了五金市场,买了一口大号锅炉,两个沐浴木桶,以及一些水管,水笼头,金属接口等等的东西,付款留了地址,便让商家送货上门。 伊老手一挥,赤色的剑来到手上,依依不舍的把剑交给了木子鸿,毕竟是他第一把炼制出能自身晋级的剑。 明玥不在赐宴上,蜀南王府的叶淑儿也没有来。熟悉的人中,慕云吟只看到了曹孺人。 祁景惊讶的望着楚环,才发现他的兄长,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个十七岁的男儿郎。 耀蓝的瞳孔出现。罗利搜索着附近的情况。可是毫无疑问的什么也没有找到。 夏南环顾周围,发现这里是一片大海茫茫,看不到滩,也看不到岸,自然无从发现任何线索。 爷爷刚进屋就把门关上,房间里的气氛在一瞬间极点。爷爷身上的气场太强大,以他为中心,不由的散发出震撼的气息。我准备要开口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却被爷爷抢先了一步。 只是在第三把比赛即将开始的时候,韩歌接到了一个电话,大致意思是,他们希望xy战队在第三把输掉。 有水的时候,这里就是生物种类多样化的繁衍生息场所,而现在没水了,那就是挖坟……呃,考古的新手村。 才慢慢知道,普通人哪有轻松的人生,哪有诚心如意的生活轨迹,也哪有去做自己的资本,毕竟尚且连自己都养不活,遑论以后成家立业养家糊口呢,都是遥不可及的美梦罢了。 到了皇宫门口,夜紫菡判断了一下国主所在的宫殿位置,直接翻墙进去了。 沒有睡着。霍凌峰一头雾水地看着庄轻轻,还是自己开车太不稳,让她给惊醒了。 张天昊的一拳狠狠的轰在了太一殿的护身大阵之上,激荡起了淡淡的涟漪。这一拳,将护山大阵的内部能量晶石给轰碎了。当然,在短时间内,这个护山大阵在表面上还维持着运转。 华国的种族天赋有很多,不过在一些情况下,在别人眼中或者自己眼中,那大概就是种菜或者种田了。 这样的建筑队,工地上有二十多支,基本上都是各屯各村的年轻一代头面人物,组织本屯本村的劳动力。想卖力气挣钱者都有了出路,无事生非打架斗殴聚众赌博的丑恶现象都大为减少,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效果明显。 吴良在心中默默的进入了倒计时,果然在一刚落下的那一瞬间,呜咽声戛然而止。 61、请客 张美娟递上手机,伸过头去看。 此刻基鲁一脸的紧张,对于黑龙的突然发威,基鲁显得很吃惊,原来这条龙果真不是虚弱状态,为防止它突然暴起攻击,基鲁全神戒备着。 毒医好像有了点力量,“我需要寻找另一种力量——死灵的力量不是长久之计,在我自己的地盘上杀戮不是统治长久的方法,我要另一种力量,将来我要杀向圣域!”毒医捏紧了拳头。 “对了,刚刚没听清楚,你叫什么名字?”雍鸣雁喝了口茶,低头问她。 “阿笑,我去接就好了,你忙吧。”苏欢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办公桌前。 他突然笑了,走到她身边坐下,马车也缓缓地开动,离开了熟悉的村落。 猛然,天际传来的一缕梵音,让众人心头一震。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西方的尽头,那边,璀璨的金光突兀的出现,无比的圣洁。 阿飚抖了抖眉毛,不想笑就不要笑,这种勉强的笑容,他光是看着,都觉得很苦。 李可伊又瞪向刘启天,意思再明显不过——你怎么也是个软骨头? 这时候柯娜的血量已经到了25%,开始了第三次升空,内容和第一次一样,冰火两重天,大家都颇为熟悉。倒也没出现意外。 她就说嘛,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怎么可能是那种不负责任的渣男呢? “行!你说得有道理,我还是传达一下连长的精神,要不然大家还会以为你是班长,我以后的工作也不好开展呀!”朱向军现在也‘不客气’地说道。 再说了,田中和仁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要是第一场就败在了赵磊手下,那么日本方面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不过。朱向军从她的表情看。她一定是在说谎了。“那赵军不是你们这的常客吗。你怎么会不认识他呀!”朱向军用奇怪地眼神看着梅子说道。 修真修的是清气,清气修光了,也就只剩下浊气。这浊气为地,可是大世界的地早为圣人加持过,那么只有一块地可以去了,地狱。这是唯一一块圣人没有加持过的大地。 但狭义相对论存在两个致命缺陷:惯性系无法定义、万有引力定律写不进相对论体系框架。爱因斯坦建立狭义相对论,只用了几个星期;但为解决这两个缺陷,进而建立起广义相对论,却用了年时间。 开源便简单了,一是壮大本龙,即本国实力;二是吞噬他龙,即灭掉其它龙脉拥有者,以壮大本龙。 再说了,如果真的将他踢伤,那也是他活该。就这样的实力,竟然还想去参加中ri修炼者之间的交流会,还想击败ri本的所有参赛者。 那通道确实不长,没走多远,就看见前头拐弯处映下的一抹晚霞光华。 不过,和四周学生的紧张不同,坐在车内的叶子,此刻则是无比的兴奋。要知道。当初卫紫就是这样,犹如天神一般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从元宝县县委办公室主任曲梦德的手里拯救了出来。 62、危险 突然,一个道阶一重的仙道修士,似乎是惊吓过度,居然大叫了起来。 要是有法眼修到了极致的修者在场的话,一定能看到那道光中的叶晨样子。 他的入境简直就相当于进来了一颗威力巨大的大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怎能不让他为之头疼? 在此期间,方盟变得更加的庞大,俨然变成了一种庞然大物,让人敬畏。 看着周围的死寂,四人的心情也受到影响,就连最沉稳的羽族之人,都显得有些烦躁不安,更不用说其他两族之人。 这并不是南何自恋,而是一个事实,毕竟在他们心中,都觉得自己是和南何最熟的。 华道天提出一个质疑花样赵的问题,花样赵并不紧张回答了这个简单的问题。 “丫头,你确定你没有夸大?麒麟基地的动静,我们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我们以为那就是你们如今的基业了,可是你说的疆域……”慕容千山皱着眉头,显然是不太相信的说道。 他只是站在了一旁,就已经很严肃的说了起来,如今的一个是请若不是因为这些个事情的话,他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等着所有的一个事情,估计都已经只会越来越糟糕的,就算是继续这样下去,她都明白了,只不过不好说。 “知道我要怎么对付你吗?”陆彦冷冷的道,顿时一股杀气从他的身上发出,这让这壮汉不由吓住了。 “你跟她已经取得了联系,她怎么说?”周子言有些迫不及待得赶紧问道。 “别打了!会出人命的!”这时候董思思强忍着脚腕的伤痛,慢慢走下了车。 楚岩可不想天鹰刚刚花了大价钱买的豪华游艇刚用几天就被人给烧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还留在一楼的楚天则是打了个呵欠,抓抓头回想被许婷一闹,刚才是在想什么问题来着? “侯爷,三百步了!”周仓和他的部下正拉开着弓箭,见叛军差不多跨进了弓箭的射程范围,便提醒道。 周子言却没格外的去检查每一个箱子,只是粗略的看了一遍,然后找出来一个看起来很是有些精致,但却细长,高宽不到三村,长却足足有两次多的盒子。 “你混蛋!”冷雨柔抓起身边的一个枕头,猛地砸向龙漠轩身上。随后拾起地上的白色浴袍,匆忙跳下床裹在自己身上,狼狈万分地打开龙漠轩的房门,逃离出去。 周子言略略打量了一下情形,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病房里的,右手上,还扎着点滴针管。 “有这么可怕吗?”楚天不解,在他看来蒙特远远没有说的这么恐怖。 一般地精玩家在墓地转职也只有地精陷阱者和地精巫医两个方向而已,只不过比起在据点转职的正统地精,他们的技能由于亡灵巫术影响,会偏向亡灵与黑暗。地精陷阱者更像刺客,地精巫医更像亡灵法师,职业名还是一样。 树叶,花瓣上的露珠好似调皮的脸上一般打个几个滚便纷纷没滑过了下来。 “这丫头……”麻星曜笑着摇摇头,突然感觉蛮温馨的,澹台明月还是很关心他的——照着她说的,他开车从前面绕过一个弯,然后开过来放慢速度,等她。 ,一看到黑暗机械暴龙兽想也不想的飞过来,一双尖锐巨大的剪刀臂直接剪向黑暗机械暴龙兽。 就在魏炎迟疑的时候,顿时整个隧道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好似地震了一般。 “那个录音,你还有没有?”这正是田柳的声音,林峰直接问道。 “没看见那里都已经被大家拍的又红又肿了么?我怎么还敢去拍!”顾筱北说完,突然放肆的大笑起来。 三句半王远,并没有急着向前赶路,相反却是故意地降慢了自己的速度。 夜星再熄了几口烟之后,就将烟掐熄了,他对吸烟并不上瘾,只是偶尔吞云吐雾的时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就像他对权力并不上瘾,但是他却不断的在壮大权力,他要做的就是,在所有人的面前,将自己的出色表现出来。 听到许哲这么一说,众人再次仔细一瞧。如果将白素素的上半身换成蝎子脑袋的话,还真像是一只巨大的蝎子。 “好!”欣喜,在众人脸上洋溢,坚定,在众人胸中流淌,年轻的热血就该如此沸腾。 看着不远处一位被蒙着容貌的嫌犯,说不上为什么,周晓柔竟生出一阵熟悉感。 “我才不要!”夏雨晴瞪了他一眼,头便转了过去,逗得伍炁大笑起来。 鲜血成吨喷出,崔龙城只觉得胸腔尽塌,骨骼内脏,全都混成一团。 想到自己这半个月,各种卖萌卖乖,死缠烂打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在他心里变得特殊一些。 “可能妖怪搞错了吧,走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做。”翠子给我一个眼神我赶紧跟上去。 其实现身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特么到底在条件反射什么,面巾都忘了戴。 宫城玉倒是说的义正言辞,陈青梅还不知道他,肯定就是故意的,现在这时候还能是谁来,肯定是安少卿呗,除了他还能有谁。 凤兮是第一个恭送浮华的,等浮华离开正殿后,凤兮连忙离开舫月宫。 “谁!”正在品尝美味的黑影动了动身子,一双黑洞一般的眼眸看向洞口处。 “王爷!”张禾就在一旁,看见王浩如此动作,扑上去踹开了王浩,伸手就想扯景王胸口的道符。 还因为咚咚分了一部分疼痛,齐飞扬疼痛感减少,得已从险中走出。 63、遇见 自己虽然是评委之一,但也没有一锤定音的影响力。不至于将全部希望压在自己身上,同时为了尽最大可能保证川岛海荷当选,本间宪必然会从多个角度下手,尽可能收买更多的人。 随后就把背上的藤筐往地上一卸,md,肩膀上恐怕全是深深的勒痕,把兽皮往外一挑。 许阵毕竟负了伤,一拼之下只觉得劈在了金刚石上,一股沛然巨力顺刀杆涌来,他再也压不住伤势,一口老血喷出三米远,仰天倒地,双手虎口鲜血淋漓。 两人毫不犹豫的一个转身,背对着两个食中饿鬼,一个汤勺就插进了陶碗里。 有了他起头,西门所属皆是齐刷刷让开一条路,虽然其中依然有不少人十分迟疑,但说到底,大家不过出来混口饭吃罢了,犯不着搭上自己的性命去拦着这顶头上司,之前那个被砍头的,正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至少尝试了,严格上说,几率是一半对一半的,她一半的几率会被拒绝,但同样也有一半的几率能得偿所愿。 她从口袋中掏出一根彩色的糖果,季轩看了妈妈一眼,征得妈妈同意,兴高采烈的借过糖果,甜甜的说了声谢谢阿璃姐姐。 随后陈超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曲和黎农,再由曲和黎农传播到整个队伍后,最早从天元部落出来的那批人沸腾了。 张用典暗自想到,竟险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暴露出狰狞之色。 给这帮神仙们这么挥霍下去,迟早要破产,所以她才不得不拿那些打赏出来拍卖。 狼啸天一边啃着烤得金黄的牛肉,一边看着这一切,时不时的呵斥一声,他全身绽放着更浓郁的霞光,体内轰隆隆的声响传出如两颗大星在奔腾。 石三闭着眼睛苦苦支撑,全身的汗出如浆以至于他脚下能洇出两个鞋印来!身体之内的每一寸骨头和皮肤都在反抗着这种重压,这种感觉只有他能感受到,别人根本看不出来。 龙腾朝姜方冷笑,直接从乾坤戒中,取出一株枯萎九品天寒草,他右颧骨上七条辛金印轮纹浮现,旋即散发辛金寒气,灌入这株九品天寒草之内。 沈玄武,你给我走开。这个学员居然敢用毒攻击长老,必须要严惩,现在就让我来帮你们惩罚他黎豪长老霸气道。未完待续。。 “你能尝到那么好吃的佛跳墙,是托他的福。”针对于这个问题,马哈这般回答。 没过多久,地狱电影提供的地图上出现标记,只是并非代表队友的绿色标记,而是代表敌人的红色标记,而能够被地狱电影特意标记出来的敌人,只有告诫会的三名首领。 那些死去的沙盗,没有人会为他们收尸。也许用不了多久之后,就会降下无数的秃鹰将他们啄食得只剩苍白的骸骨。 第三人带着半个紧贴脸部皮肤的黑色面具,将他的半边面孔都遮掩住,连左眼也被藏在里面,只露出一个绿色瞳孔的右眼在外。 这位黑发男子千里迢迢的跑到东望山来,肯定这大坟中的东西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如果他们这帮人把这黑发男子看重的东西捷足先登了,万一到时候惹得这个大凶之人雷霆大发,那可不是闹着玩儿。 “我们安排在他那里的探子呢,为什么还没有来回报?”司马昭阳怒目如炬的吼道。 她点头,却觉得其实她和霍繁篓都没有变……霍繁篓一向如此,除了自己别人的生死都不在他眼里。 断天涯,知道了目标,但陆羽一行人,任谁都不知道它具体的位置。 梦可儿浑身遭受了十几道重伤,却咬着牙没吭一声,一些血淋淋的伤口都能见到骨头,但被她掩饰的很好。 肩膀上顿时兴奋不已的貂儿,身边是大牙白,杨毅云一个闪身出了云门之上云霄深处。 有没有搞错,这里竟然是闹鬼,那委派我来干什么,这个事情应该找王胖子。 原本杨毅云听到又是之前的一招,还没有太在意,可是下一秒他脸色就变了。 混混最大的本事,就是耍无赖,尤其是面对警察。你说打人,没抓到现场,人家不承认,你有什么办法?找人证?人证可不是有说服力的证据。 但是也发现杨毅云是合道五层的修为后,心里的紧张又放松下来,圣道之下解释蝼蚁而已。 但是却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他们一旦这种药物在进自己的体内产生毒素的话,那么自己这一辈子都会,不仅要汝毛饮血,更重要的事情是,他会慢慢的变得痴狂,变得疯癫。 唐诗轻哼了声,丝毫不在意他话语中隐晦的暗示,拿过牙刷杯子进行洗漱。 郭弘轩内心五味杂陈,暗忖:二哥接连升迁,三哥取得功名,二嫂也有官职。 她不知道他早就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许她一生细水长流,他要和她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儿孙满堂,那才是他想要的幸福。 南宫云遥看到他的回话后也满意至极,随后将玉石收了起来,向着那冒着香气的烤架走去。 “百里越,你说句实话吧。”楚芸怜见两人一脸犹疑,知道他们不放心,也不相信,转头让百里越说说话。 能力范围之内。卢巧儿见情郎这般,心境马上平复下来,深吸了口气,提起一身的魂力。 龙战天没有理会下方的沸腾,而是转身,平静的落在空空灭身旁。 墨宇惊尘以前最厌恶别人说他的长相,此刻被她夸赞心里竟是一阵愉悦。 甚至可以说,如今欧若拉大陆的野外,魔法生物之所以如此罕见,与其说是因为它们与人类争夺生存空间而被干掉,不如说它们是因为骑士们日益膨胀的饕餮之胃都被干掉的。 南宫云遥听闻他话后,自然也是应了下来,在那玄山猎场,连灵酒都少得可怜。 “是是是,城主大人说的什么都是对的。”若离一半敷衍一半谄媚的说道。 64、帮忙 能量波动形成风暴在圣山横扫。无数的强者在这一波攻击下受伤,甚至有些直接被镇天石彻底的抹杀。 比赛开始,安德鲁-拜纳姆跳赢了格雷格-mén罗,将球拍给了队友德里克-费舍尔,为湖人队争到了第一球的球权。 营口和沈阳的二十八师已经全军整队向东开进。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后续部队上陆之前,尽可能长时间地守住阵地。各个部队都最大限度储备了后备兵员。 可惜他只注意到了周毅那边,倒是没怎么注意自己身边的情况,在球出手的瞬间,一道黑影旋风般从他眼前飘过。 忧心之下,金天下左臂收回,右臂奔拳突击,击打欧阳海天的胸口,男人侧身扭转,金天下的拳风几乎在欧阳海天前胸擦身而过。金天下暗叫一声不好。 由于航速优势,华军迅速赶超俄军编队,密集的炮火从俄战列舰末尾的鹰号,一直向前洗礼,最终又恢复了舰列对战的态势。 将星真人说着便回到内屋,从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取了一个鼓鼓的乾坤袋,转身就往外走。 崇祯房里的灯亮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桓震再一次应他所请,走进了房门。 身上穿起了杨林的外套,终于将莫妮卡那有人的chun光遮掩了下去。 乐浪家的粉丝是请人家做的,用的是他玉如意空间里的红番薯。村里有户人家专门在做冬粉,手工制作,是老手艺了,他家做的冬粉可是远近闻名。 “那好,可否给我你的眼泪。”苏月梅说完,赫连澈不由一惊,他不知道为何她想要自己的眼泪。 有了这些,他们就有了在宇宙中生存的根基,甚至不用考虑会受到欺压。 而她之所以会赞同时靳风的做法,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孩子刚出生,她不想见血,至于徐母,那是自杀。 乔夏下车以后一直看着前面那棵树,那里本来有个秋千,是欧阳诺亲手做的。 “……”云曦讪讪的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抬手推开他凑近的俊脸,打开车门下了车。 慕非池转头,抹黑的眸子精锐的定在云曦粉嫩的脸上,嗓音里夹着一丝质问。 看看周围这些瞪着眼睛控诉本宫的人,你胡说八道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乔夏坐在床边,看着发呆的唐嫣,感觉她有心事,又不知该如何去问。 “是这样的,老身我已经好久没有画像了,不知道孩子你会不会,如果会的话,可否帮老身画一幅画像呢?”那个老奶奶不觉问道。 明知道她们三个无辜,却还要那样做,目的只是为他的宝贝孙子报仇,将怒火全都发泄在她们三个的身,对她们极其不公平。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虽然不想跟顾煜辰讨论知闲的事情,但忍不住还是多了句嘴。 沮授看着大量的石块从城头坠下城墙,掉入护城河溅起来的一股股水花,眉头慢慢的皱起,随后,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投石车的排列以及石块的落点,心头莫名其妙的一跳。 在她并不平静颇有起伏的心声中,他们结束了这独属二人的晚膳。 之所以需要等待,是因为他想从俘虏那里验证自己的猜想。如果他们真的是穿越来的马其顿人,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这片曾经阴森恐怖的黑森林,如今已成为一片荒芜的废土,没有一丝生机。而森林里面的那座教堂也未能幸免,它被烧焦了,变成一座废墟,只剩下残垣断壁。 皇帝将所有的火气全都撒在了太医院,许太医首当其冲,之前那位张太医也没能独善其身。 透过眼前这张脸,看到当年二人为了护京郊难民聚集地被烧的那一晚,凝凝也是这么重黑眼圈。 琪琳听话照做,一股轻柔的力量托着琪琳飞出了驾驶室,落在了地上。 把脉之后,江暮云已然确定了谢晚凝的身份,对上已经陷入晕迷的谢晚凝。 从鹿鸣身体上所取之物在阵法之中慢慢的变化颜色,刚开始那发丝和鲜血一放下,就变化成了和阵法一致的绿色,但慢慢的颜色加深,成了粉色。 不然他还真以为我是吃素的,自从我晋升到了异能师,无论是对异能的掌控以及异能的范围和招式等等都有很大的提升,现在我甚至可以同时使用两种异能招式配合着一起进攻,这是之前的我根本做不到的。 “怎么?丁公子可是有什么担心吗?”叶家门主见丁枫迟疑,沉声问道。 费彬一咬牙,带着丁勉,陆柏就追了上去,而一众武林中人都也跟随其后,但是不过都是装装样子罢了,都并没有全速追过去,只是慢吞吞的吊在后面。 这下也彻底验证了这把激光枪的强大之处,强如这些‘超级人类’计划试验品的毛子,能吊锤龙战梅列夫这些顶尖高手的人,不还是被我一枪给干掉了? 华夏有句老话说的好,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们宫城世家可不止是四手那么简单。 在回去的路上,黄志明心里面可是恨死叶落了,要不是因为他知道叶落不是古武者的话,他一定会向叶落发出挑战,狠狠的教训叶落一顿。 而令狐冲死死的看着田伯光和杨帆,这俩个淫贼,居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放浪。 “怎么,不愿意陪我逛街?很多人求还求不来呢。”潇韵思促狭道,桌下轻轻的踹了李志一脚。 村长都撂下话了,又拿老道士的死说事,不少村里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王守义知道段可很累,干脆打消了为段可接风洗尘的决定,直接对着前排的司机轻声吩咐了一番,红旗车直接改了方向,向段可的家里驶去。 第一张为暗器机关图;第二张是入口开启图以及准备需求图;第三张是地下迷宫图。 65、假冒 “千玑门?”提到这个组织,苏珺没有太多印象,只知道好像是皇朝帝国里的一个情报组织机构。 “消息都堵住了吗?”王家主冷声说道,损失还没有报上来,但隐藏在王家的斥候却纷纷将消息都传了出去。 木樟想,要想去四周伏兵的龙塘中取水,比登天还难,与入地无异,只有去偷伏兵的水囊——这是他来之前就想好了的。 吕芹笑笑,没再说什么,但是她的眼神,却告诉我,她对我是有看法的。 “两颗,否则免谈。”沧海仙子没有说话,却是旁边的人替沧海仙子说的,沧海仙子点头。 本来,巴峒军营副将郑大兴给虎安山部派有数名向导,由于被追击,改变了原定路线,一直跟在瞫梦龙身边的向导也被搞懵了。 “喂,安安,学院争霸不是关于魔法的比赛吗,怎么会有斗气的出现?”苏珺又细语,与安琪拉说。 根据聂云的猜测,自己左眼的异能,很可能跟玉石、古玩这些东西有关。 “大家既然好长时间没有在一起聚聚了,那么今天晚上我来做东,大家一起去黄金海岸飚歌城里好好的玩玩!”。 “雪嫣,不要闹了,你先摸摸自己的脑袋,看看自己还发不发烧了!”镒华视线落在齐雪嫣高耸的胸部,险些没办法挪开视线。 “嘟嘟嘟!”。这兄弟俩正抓耳挠腮的犯愁着,黄俊钦随身携带的大哥大在这颇为静寂的办公室突然鸣叫了起来。 “宋老板,有什么事情,你们回去再说,在这边,还是给贤侄留一个面子吧。宋老板你也算家大业大,总不至于因为这区区五千万,把自己的儿子给活活打死吧?”庄伯言的声音,在宋海平的耳边响了起来。 现在王亦菲还是脸蛋一红!但看刘镒华好像很难受的样子。王亦菲又不忍心,只能慢慢开始。 很多人在一些时候,会超常的发挥出自己的实力来,做出一些自己平常做不出的事情来。聂云这一次,明显就属于这种情况。而做完之后,估计聂云早就透支了体力,基本上没有半点儿的力气了,自然也就无法做第二次了。 她的姐妹们也信以为真,并没有再详问,只是恭喜温静,找到一个好归宿,自家的死党嫁给了,姐妹们唯一关心的是,他对你好不好。 这么多年来,克洛斯第一次如此温柔地和他说话,第一次,如此诚挚的承认他的存在,他是爸爸的骄傲?真的吗?荣少靠在车子上,如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量。 在苍穹大帝展现出“造梦”的强大之处之后,无数人崇拜、跟风,也有许多人摸索到了一些造梦的原理,尝试学习,然而都只能作为一个辅助技能,根本派不上大用场。 忽然间,一直密切关注陆飞的阿布忽然间便抬起了头颅,径直扫向了远空。 张诚实在压制不住狂喜,站起身挥着拳头用力的敲打了两下胸口,然后大大的吼了一声,彻底发泄出这狂喜的情绪后,才坐回去。 半分钟后,众人看到了一个身穿祥云袍的人站在路中间,立刻停下了脚步。 “你就是因为成天和他腻在一起,所以体能才会下降的,实力也下降了很多。”笠御。 倒不是这两部法术不成,而是其中关键之处都被有心人删去,能从删减过的残篇中将两部法诀推演出个大概来,魏野这眼力已经足够算得高明了。 龙老爷子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犹豫,那可是近百亿的产业,你一句话就要全部接收?你把肉全吃了,连汤都不给我们留一口? 此时又是一道声音传来,我疑惑地往前面走去。之前因为我还在洗澡的关系,身上一件衣服都没穿。但这些人却是眼神干净,对我露出和善的笑容。 我爱罗还是用力撑住地面,想要站起来,但是依旧全身乏力,鸣人走了过来,抓住我爱罗的手,我爱罗借鸣人的力量站了起来,和鸣人一同来到千代婆婆面前。 我呵呵笑了一下,就开车回家里去之前有路过的城市,然后买了一大锅稀粥,再开车回来。 正在打坐的元辰突然听到一道传音:“元辰,为师有事已离开云栖宗,若是日后你在修炼上有何不解之事可去后山询问彩灵神皇,他自会为你解答”。 龙洛道:“这是风莫云借给我的,也是他告诉我龙芷茹被困在木崖林”。龙青青道:“风莫云真是一奇人,我也是经过多年探查才知道龙芷茹在此处,他一个世外之人居然也知道,而且还将九瓣阎罗这等法宝借给你”。 66、处理 听了舒阳的话,向可心呜呜地哭了起来。 舒阳从包里抽了纸过去给向可心,一边抽一边说,“不能哭太多了,我纸要不够了的。” 说话间,萧示忠又是十几招出手了,岳隆天却不着急还击,只是一味的躲避,萧示忠见岳隆天不还手,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棍法太过精妙了,岳隆天根本不是不想还手,而是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龙安琪见龙启昌满脸微笑,看上去要比他其他三个兄弟和蔼了不少,立刻朝着他叫了一声二哥。 或许是闻到了蛇羹的香气,一直缩着脑袋的九宝鬼鬼祟祟的将头伸了出来,昂着脖子跑到了兰幽若的脚下。 贝吉塔他们终于看见了弗利萨的身影,但瞬间被惊恐所带-547-起,二者双拳对抗之处,两人身后的天空,轰然爆炸,四方天地轰隆隆,不断的爆炸。 “你也太狡猾了,你是地下庄主么?太霸道了。”八兵卫摇头不服。 “艾瑞克,这四年來,真的谢谢你!”洛依璇转过头,看着艾瑞克真诚地说道。 寒嫣树一见如此情况,哪里会有半分停留,即使现在已经摇摇欲坠了,可也还是拼命的冲了进去,瓜分起了天劫之威。 此时的楚天雄的确成了惊弓之鸟,虽然已经在费城购买了房子,但他觉得那里已经很不安全,因为刚刚救出宋雨佳后,就曾在那里居住过一段,而这个时期,他的行踪已经被人跟踪。所以,他无法保证现在房子的安全性。 岳隆天甚至感觉自己的人生观都已经到了崩塌的地步了,所有之前的观念都好像发生了变化,甚至觉得自己认人都有了问题。 青衣拼命的转动的眼珠子观察着这间牢房,这牢房和以前的那些牢房有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难道解药就是这牢房里。 揍完秦英,那太监回去后就把这事和王兴新说的话一字不漏的给李二讲了一遍。 一个正常的士兵进入新兵连都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再加上他们特战队的训练,全部都是高强度的。 “你好好养身体,我还要去一趟怡王府看戏呢。”商俪媛说道怡王府,心里隐隐有些激动,她可是好久都没有会会怡王府内的人了。 连痕这态度的忽然转变,前后变化着实是有些大,离央不由得有些诧异,但不得不说,连痕这番话的确是非常的有说服力。 越是这样,景墨越是沦陷在商俪媛那无谓的眼中,那俏丽的神色,还有种种,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移不开眼,景墨按捺中心中的欲望,将目光收了回来。 她驱使仙鹤在空中远远后退,心中惶恐不安,仿佛一接近那些妖兽,她就会再次被主神的意念所操控,成为他的傀儡。 尼玛,这平日他最好的成绩,也就是七十环,结果就换了一把枪,就提高了这么多? 这道理谁都明白,所以那些抽中灵签的擂主,挑战的都是实力稍微低一点的对手,这样胜出的希望最大。擂主之间是不互相挑战的,到晋级之后,他们才有遭遇的机会。 要说治这瓜病,第一当属刘老二,只是现在刘老二远在长安,只能让黑娃和程处默这二人来代劳。 67、解决 锦程心中一跳,她马上明白云朵这么问的目的——当初两人相遇的时候,锦程说自己是来这片大陆寻找阴魂木的,但实际上锦程根本不需要进入妖兽森林中,旋天秘境里的虚无界就有阴魂木。 定了定神,丹尼尔端起杯子往下灌了一半——比娜塔莉喝的还要多一点。 很多佣兵为了追求行动便捷而轻装,或者是根本缺少防弹衣保护。侧身射击可以保证自己在和敌军交火时,减少暴露面积,而处在一个相对有利的位置。而双手持枪又是为了保证速射。 一念咬唇,看自己扶着的男人醉得简直不省人事,根本帮不上忙,闺蜜虽然厉害,可寡不敌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需要找救兵。 而让杜宇感到奇怪的是,难道龙族就不怕这两头真龙,争权夺利吗? “安一念,你给我呆好了,要是不配合,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出去打个电话。”男人说完,退出了房间。 “我刚才说的很清楚了,我准备收购黑岛公司。”阿拉丁平静地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很多达阿赶紧抛出诱饵,为自己争取渺茫的生还机会。 经过好几轮的舆论加温,现在丹尼尔被冒认为精灵的事情可谓流传甚广,不少人都对这段电影史上为数不多的神奇传说非常好奇,柯林斯和费尔当然不再例外。 “超凡八重,炎黄之魂。”金魔突然想起在这一次来无量秘境之前,九大魔皇族族长,联手颁布绝杀榜。 两把颜色不同,却都布满强大真气的长剑,相互碰撞到一起后,发出一道惊人声响。 杨玄震惊之余,脚尖一点地面,人已是呼啸而出,从上百根纵横而立的石柱中穿梭而过,就如炎帝所言,杀阵并没有攻击他。 方觉点点头,然后就跟着武十三离开这里,戴玉龙也是跟着离开。 “不是转车的事,是我和朋友说好了的,朋友要是在机场外接不到我,一定急死了。”田二苗回头对那人说。 非他自负,而是有炼狱童子在,别说庄鹤闲一人,就算他与王明天,宋成德联起手来,也绝对不是炼狱童子的对手。 灵熊镇是中级镇,但面对雇佣工会下来的人,还是非常客气,这两人可不是分会的人,而是总会的人。修为或许没他高,但地位却比他高多了。 整个郓城当中,所有的剑类法器都是下一瞬冲天而起,呼啸之声,响彻天际当中,无数的真气都是被那锋锐之气刺破了一般,向着周边席卷而去。 他的动作和他话里的意思一样具有威胁性,他的手往赵晴一挥,一把匕首刹那间出现。 此刻他不仅解了那万猛毒虫,而且实力也是有了突破,到达了生死境九重天的地步,生死境九重天在整个四域都是响当当的超级高手了,若是再进一步到达了三劫,那么简直就是金老三今生最大的奢望了。 数百名站在草原之上,以杨眉大仙、李白、杨戬、李存孝、红孩儿、雷震子等为首。 看见张莹真的提着一只方凳冲将过来,我也不及多想什么,赶紧便将嘴里一直含着的舌尖血朝棺材里喷了进去。 “鹏哥!别他妈废话了!赶紧上车!”大个着急摸出甩棍一把甩倒一个青年脸上,青年捂着脸蹲到了地上。 许然三起三落,在普通人眼里,他的时代早已逝去,可是在真正的大佬如花豹等人眼中,他才是有大智慧的人。 然而他刚昏睡过去,一名手下又舀了两瓢酒精,泼在他身上,把他痛醒。 “是不是做噩梦了?”易寒将封潇潇打横抱起来,下楼放在沙发上。 因为有能力练成上天入地大法第二层的人,几乎只有先天高手,而先天高手本来就可以御气飞行,所以这第二层能力最让人看重的是那基于第一层能力之后的速度增幅。 冷清月点头,然后走到了凤月的身边将凤月的手拿起来看了来,再接着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凤月的脸。 “好。”痴道人也不墨迹,他知道李卫东现在需要休息,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便挂了。 我一直都很喜欢冬天的阳光,很温和,照在身上的感觉很舒服,不像夏天那么毒辣。 他们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打牌打牌,除了打牌,就是去梁大叔那里闹,让他给钱。 她其实也没想过用这些遭遇换取他的同情,只是觉得还是要清楚,如果有朝一日他查到了真相,又要怪她恶心他怎么办。 无双一击的这本秘籍已经消失了,因为当初拿到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张浩的脑海,所以可以说这个世界,除了张浩,再也没有人能知道无双一击的秘籍。 68、沟通 化妆师和工作人员将车子里面重要的东西拿了出来,然后由那个司机带路往节目组的地方去。 可能是肉太多,童宇硬是在肉块上咬了一连串的牙印也没能咬下来一口。 谢遥老神在在,一点不担心额头的剑伤,因为它早已自行愈合,看不到任何伤痕。 然而,我们真的做到了资源优化分配吗?那么多台机器真的在高效的运行在解决客户的问题吗? “加坦星人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吗?”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总共需要通过十三门科目,然后拿到三年的工作经验,就可以成为的会员了。 “那到底是谁?莫非傅道友还有另外一个徒弟?”海玄彻底迷惑起来。 花千夜愣愣地望着花钺,想到花秋月刚刚带着花钺来的时候,母亲对他说的话,顿时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突然,背后一道气机猛烈纠缠而来,勾连他日内气海,牢牢锁定了自己。 在冲击之中不断的倒退着,赤红色的皮肤越发的红润,犹如被烧的火红的铁料。 两个身影先后落下,莉夏的抱歉声与瓦吉的抱怨声同样也先后传来。 就在一瞬间,云城的身边空气突然有些凝滞,云城的目光一闪,却是不转右边,而看向了左边。 “这没什么,你喜欢吃就行,我们家什么情况你应该听说过吧,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就是一份心意而已,我下午过来帮你。”洪涛笑道。 说是地面,实际上地面上漆黑一片,根本没有任何的土地,都是虚拟的精神力,搭建的平台罢了。 三战将将果实吃下,黑狼的云云果实,天狼的生命果实以及天鬼的烧烧果实!而方程自己吃掉了融融果实。 吴宇头顶着大太阳,晒得浑身冒油,不停的搬砖,却从来不知道去想一下,为什么要搬?为什么不停的做无用功,把砖头挪过来挪过去。 而这九个漩涡,彼此之间又相互交织,隐约像是一张巨大的铁网,将整个青铜鼎牢牢锁住。 如果当初他选择放弃,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可是现在已经彻底没这个机会了,吴易立于半空之中,冷冷的吐出一个字“灭”,绝火巨龙的口中顿时喷出一大口龙息,金色的龙息,璀璨耀眼,炫目至极。 接着,张星星以先后的瞬间,非常谨慎的,将一株株宝药,抛入了巨鼎之中。 方程直接划开空间,打开空间门,身形一闪,化为流光,钻了进去。 “孩子,起来吧!你可愿意拜我为师?”张猛飞蹲下来,亲手扶起陈飞,掌心之中真气微微绽放,将一颗疗伤丹药炼化,药力推送到了陈飞的的身体之中。 所以这场战斗是毫无悬念的,已经王者境后期的杨闻没用多久就将杨棠击败,进入了前三。 “第四?上个星期不还是第十,怎么名次上升这么多?”盾甲兵惊讶道。 就是这样,冰魑爆发出来的力量都让人震惊,弘右看到自己主人有难,没命的冲上去救援,强强联手,竟然和冰魑旗鼓相当。 蒋辰不得不防患于未然,这一次孤狼杀手组可以说是实力尖端的杀手倾巢而出,如果有什么闪失,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那蒋辰真的后悔也来不及了。 “没有攻击怎么知道?你变回狼,我让我的孩子和你切磋两下,你再变回人形,再切磋两下,你就知道个中不同了。”黑虎道。 “上档次?”唐果听了这话有点懵,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苏安邦哪里上档次。 很多人都觉得杀人狂魔杀人不需要动机,然而这件事若是找到足够线索,哪怕是常人看来几乎无法成立的那种也算是足够的杀人动机,只是眼下我并没能看到。 龙卷风瞬间消失,周围的道道气浪更是扩散开来,直接将空中两人身形冲击的倒退百米,而让下方白岩眉头一皱的是,他布下的守护禁制竟然是完全破开了。当下不由是赶忙再次出招,将周围破坏掉的禁制再次加固了起来。 从踏进城市开始,所有人对我是又敬又怕,刺客联盟和八卦楼的人看到我腿都在抖。我发现这两个公会的人真是不顺眼,让他们去做炮灰吧。 萨瓦国师闭嘴了,他默默到一旁为媚儿祈福,同时倚坐在廊檐下等待着的左歆心里却涌起了一团团疑云。 冯萧环一直待到下午才离开,临走前,她俯下身亲吻墓碑上郭伟的照片,抬手擦了擦眼泪,一步一步往下走。 寒晓依然是那一身流里流气的打扮,方灵素为了配合他的那一身装束,已经换上最朴素的百姓装束,但是仍然难掩饰她那绝世之姿,一走进登耳城,立即便引来了不少男人们的带色目光。 69、过往 从走路、说话、吃饭、穿着等等方面进行认真和细致的教养。 变故是从幼儿园开始的。 “回头我问问她的意思,若是想挑战的话,也不是不能租借。”秦雄。 这时,没有了石令,魔莲也被两尊妖族大圣持妖皇尺将其打成了齑粉,化作一片璀璨的光华,最后消失在了无亘的宇宙之中。 结果到了结婚就【全剧终】——独立的人生戛然而止,她后半辈子的价值就是家庭。 反观自己,通过这阵子和秦雄的相处,本以为可以在对方面前秀一把恩爱,让她知难而退,谁知,却是自找难堪。 我不知道分身将咒印转移给我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这个空间起了变化,我如果再放走分身就真的可能会被永远留在这里了。 难怪每天都能听到窃窃私语,还要感谢鬼界和人界的隔膜,如果没有意外,鬼的声音不会以他们真实的音量传出来,否则他听到的就不是低语,而是吵闹了。 也有几个曾与顾阳关系不错的弟子,思虑片刻后,最终还是找到了顾阳。 习惯性地挥出了拳头,在被一只手抵住的瞬间,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是叶枝手下败将的事。 宫寒澈轻轻地抚摸被亲过的地方,望着宫九九离开的方向,有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搞这么神秘干什么……这么个神秘的家伙来考验卡修斯,靠谱吗?"盖亚不满的皱眉,道。 “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倒也不错。”一个淡淡的声音突然响起。 “事到如今,妈也不瞒你了,3天前,左轮为了救夏夏,脑部中枪,压迫了记忆神经,现在除了你谁都不认识了,你俩的冷战能不能停止? 一边按照乾老的吩咐拿出方才购置的炼丹盒,孤落一边心中默念,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在他的肩膀上令他感到无比沉重。 “念菲在过两天就是我的成人礼了你打算送给我什么呢?”凌雪儿擦了擦郭念菲头上的汗珠问道。 秦叔宝看着脸色发白的少年,先一步扶在了其尚完好的肩头,制止了少年的进一步动作。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转眼大家就要回去了,还好很顺利地送那帮学生进了火车。 那颗星辰,在星河之中,擦出一道光尾,划破长空,犹如陨石一般坠落。 凌楚天何等人物,无需灵皇多言,其自然是知晓域外禅宗的手段,不过想要吓住他,根本就不可能。 “中海三监?”安安嘴里念叨着,脑海里不断搜索关于中海三监相关的信息。 “你们背叛了龙哥?”黄毛想抬出王潮龙的名号,来震慑一下钱费他们。 她侧着耳朵听,一边往里走,萧庭礼一开始以为她出现幻觉了,就像刚刚,她嘴里喊着许沐就往湖里栽。 “大公主是陛下第一个孩子,独享宠爱多年,三公主能和大公主一样,已经很好了。”沈夫人说。 男人走动两步,褚薇雨的注意力落到他腿上,莫风说他的左腿半截以下是假肢,这样看来,好像走路真有些不自然,只是不仔细看的话并不明显。 70、吐露 但这种话,肯定不能同舒阳说。 首先是等级差异鲜明,象南宫家族这种三进院落的格局,是标准的上等人家的居室,比起普通人家居住的口字型的一进院落要显得高端大气许多,这家产的创建是跟他们祖上曾入仕朝庭几位翰林有关。 水暮颜不敢去猜原因,可梦魇却很清楚,倘若没了落九霜的身体,她和水暮颜再也找不到理由可以捆绑在一起。 章得开二人一路坐上火车来到了京都,让他二人不知道的是,在京城以及京都附近一带的大中城市正铺开一张张大网在等待着他们。 脑补着自己身边的人会被亦柠各种捉弄,王语沐脸上的表情黑了又黑。 异能者大军出现,他现在连行礼都已经给忘记了,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当然,思绪乱的不仅仅是他,还有很多人——其中包括李素琴和郭浩东。 雷恩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说自己名字的时候更是带着隐隐的高傲,他相信面前这些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和来历会大吃一惊。 如今他可不敢随便得罪这一位,自己在他手里不说,就连公司资金也要靠他收购,否则将会无法运转,也会欠下一屁股债。 杨楠楠此时身体光溜溜,并且浸满了水珠。可是,郭浩东在情况危急之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节? 那伟岸、神圣的造化龙躯,横跨了无尽的空间,一身澎湃的气息笼罩整个世界,仿佛是一尊沉睡的古老。 顺着他的目光朝前望去,只见在离他七八米远的地方,一块缺了一角的白色石碑正静静的悬浮在半空中。 “这台吧。”林枫从旁边随意的拿起了一个头盔,稍微打量了下,说道。 段玉甚至能看见对方白色绫罗织袜在大腿上沿勒出的一道浅浅痕迹。 就在帕奇的声音刚一落下,只见以卡西利亚斯为首的三人神色陡然一凝,身形猛地动了起来,瞬间朝向帕奇以及老阿特利等人冲去。 天赐和向老停了下来,同时皱起了眉头,因为这时出现在两人面前的路和他们登山时在山角上的是一样的场景。天赐可以肯定这不是幻阵,而是人为做出来的,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们走错了路,这只是风水里的乾坤术。 他觉得人族就挺好,也不想改变自己的外貌,哪怕是像二郎神那样的三只眼他都不喜欢。可是这一次,恐怕要发生意外了。 而向老和四长老两人当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向老退后了三步,五脏翻滚了起来,平定了一下方才好了起来。 因为想非礼唐雅的那个男子也从楼上跳到了沙堆上逃跑了,而不知情的大堂经理焦急的在每个屋子里询问。 在这些人眼中,邱明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吸引精卫的注意,他们觉得邱明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段天看着三人恭敬的样子,随后狂笑了起来,催动着自己最的一点的灵气,仰天长啸,“我段天生无可恋,终于可以安心了!”说完他口吐鲜血,同时闭上了双眼。 71、过去 沈恩星没有一丝隐瞒,直接承认了,抬头看向陆庭深却没有臆想中的高兴,心中不由愕然。 “楚乾,喊妈妈!”墨灵突然说道,她想要验证自己心中的想法。 因为他看完之后才发现,这粉蒸肉的做法中,不包含蒸肉粉的制作。 第二天,楚玉就十分骄傲地去拜见了白月,白月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楚玉的晋级,不过这次她倒是破天荒地给了楚玉一个笑容,楚玉心里暗自窃喜,看来他的师尊白月这次终于是满意了一回。 闻言,南浩然也没有生气,而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喜欢又怎么样,宣南奎又不喜欢自己,自己逼得太紧只会把她推得越来越远罢了。 谷晓看着手边的人事安排表,突然就有了想法,像沈恩然这么一尊大佛,放在哪里都不好。既然陆总这么特殊交代了,那也应该只是走一个形式。 他并非冷漠,而是因为某次战斗的时候敌人将他脸上一根筋给划破了,导致他没有办法笑。 老实和尚闪到一边,与此同时,抬起的脚轻轻向后一勾,只听扑通一声,平头男直接摔了个狗啃屎。 一旦他真的带了通天回去,鸿钧必定会帮通天解除魔性,恢复其原本的模样。 所以知道当年旧事的人根本就不多,亦或者会被林儆山那样心狠手辣的人全都处理掉,毕竟留着那些人便是留着一个祸患。 “是挺帅,不过我还是喜欢我的张泽哥哥。”真真看了看进来的张总就扭过了头,她满心都是张泽。 厉延煜和宋千寻下了车,望着周遭奢华的一切,他们互看了一眼,然后,宋千寻与厉延煜一起进了晚宴会场。 顿时,芳香四溢,洛云真只觉得头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一般,旋即是掉下了两滴眼泪,在地面上化作了冰晶。 这二人一左一右,又都是出尘绝世的容貌,直看的奚北身边的丫鬟春心荡漾,这几日干活都出错了不少。 林思微抬起头来看了裴羿一眼,却发觉裴羿的眼睛一直盯在她的身上,裴羿该不会是又怕她给跑了吧? 他积极地要求帮忙,围着夏娥走来走去,就像她身上有磁铁把他给粘住了似的。 司空互娱的两位艺人走了进来,摄像机瞬时间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 司薰惊恐的拿起信封,打开后却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 毛振最近闹得越来越欢,南城的人已经就他们岑家的事,提一次笑话一次了。 所以轮到包飞扬发言时,他说的就非常简单,只是很谦虚地说自己是行政接待战线上一员新兵,到行政接待科主要是配合尚科长工作的,希望同志们多多监督,多多批评。 爵士的话说的非常巧妙,看似是在说自己一方实力不足,实则却是在要求共享情报,不过爵士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确定巴菲特这些人,有没有合作的诚意。 包飞扬提出来的合作社计划主要是针对农村富余劳动力的,望海县的城镇人口很少,城镇闲散人员相比农村富余劳动力占的比例非常少,所以这项工作是属于张联升分管范围内的。 在龙电力看来,一个企业的总经理竟然能够拿到二十万元的年薪,比于旧河煤矿全部干部职工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这个数字就有点吓人了,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极限。 松了口气,这都五六勺了,应该够了,包贝轻轻将醒酒汤放在桌上,伸手准备将媚老总放平。 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只有在想着冯奕枫时,邓丽君才会忍不住利用自己的双手,去抚慰那颗寂寞而又火热的心。但双手怎么抵得过冯奕枫那充满魅力的情话,那令人难以忍受的爱抚,还有那强而有力的冲撞呢? 关侯解释的时候,华明道在一旁颔首不语,显然他内心就是这个意思。 而且按照空间的规则,实力越强,那么敌人也就越强,可以想见那些远比自己强大的轮回者,碰上的战争使者,实力远比自己碰上的要强大许多,而水涨船高之下,那审判之雷的伤害,也绝对不止600点。 “是,大人!”拔都向早国权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早国权一人,灯光将他的身影映照在窗户上,历久未灭,显得分外孤寂。 不过考虑到领地当中,也是需要一点兵力,来维持领地的正常运转,所以山特这一次有可能带来的兵力,将会是他的总兵力的三分之二,这已经远远超过陈尹的兵力总和了。 赫斯缇雅兴奋地挥舞起手臂,随着她的动作,其他雄性食客立刻兴奋起来。 “我不过就是亲了一下寇惜朝,你用得着这么胁迫我?”燕皎皎紧握双拳,眼里冒火。 “感情深厚?醉离枫,你还能再自恋一些吗?”水吟蝉羞恼地打断他。 众人听到这句话,心中都是暗暗吃惊,他们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72、迷茫 “真是搞不懂,今天都这么冷了,可是却依然有很多人在外逗留?”隔着玻璃墙,方维仍望着店外依然车水马龙的人不解道。 徐阳箕坐于地,没办法,武人嘛,粗俗些正常,要他跟那些大夫们一样跪坐,那还不如杀了他好过些。 依然是记忆中的温暖怀抱、依然是让人沉醉的怀抱,只是身上的烟草味更加浓郁,不过她喜欢。 “这里七千块,一千是这几天租用你地方的费用。剩下的六千你帮我收购雷公根,你看行吗?”陈楚默掏出钱递给老宋说道。 这不会是应了那句,天赋异禀之人,必异于常人。张三风心里微微吐槽道。 云秀当然不愿意留下,但想到裴氏的无奈处,又觉着自己干脆留下也好。 阿青嘻嘻一笑,也不见如何动作,依然是一模一样的结果,木棍落地。 “多谢,叨扰了!”徐阳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然后就跟在了苗人凤的后头,进了别院。 看到这里,我惊骇莫名,心头如同刀绞一般,“不,不能让青鸾继续了。”但那鸾鸟,简直疯狂了一般,看到我过去,他朝着镜子一步一步缓慢的去了,简直举步维艰。 因此他将这件事情记下,这几天找个时间好好收拾一顿围殴冷锋的八个士兵。 而此次的4国联盟之内,已经陷入了一片争吵当中,他们害怕了,他们恐慌了。其它国家可以不相信,但是他们不得不信,因为那巨大的人数伤亡,还有大量的物资损失可是如大山般压在眼前的。 那还不简单,只要月璃朝保安微微一笑。那个大叔立马被迷得神魂颠倒,乖乖的就放月璃他们进去了。 红夏和黄秋已经打扫好了,厨娘也做好了饭。奶娘也把九儿喂饱了。 程海安这才会心一笑,“好了,那我先去公司了,谢谢宝贝的点心!”说着,程海安开心的出‘门’了。 江清雪听了半天,才算明白了,这货不仅要白吃,而且还是冲着人家美丽的老板娘去的。 两人的招式撞在一起,哈根毫无悬念的飞了出去,在地上划出一条沟壑,停在了希路达一行人面前。 “不!不要!”月璃看着那些人疯狂的殴打着星耀,已经把他打的血肉模糊了。 雅典娜大喊一声,抄起雷霆权杖就丢了出去,两三秒之后,传来一声惨叫。 至于罗安娜……她完全就是一个智力只有五的弱智战士,不控她控谁? 对于秦天山来说,青州城就是他的孩子。青州城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是亲手照料的。 回到房间后,柳玄妙立马把整个房间给打量了一番,整个房间看起来同他们早上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事实上还是有不同之处的。 祥和的时光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中年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爽,但他并没有拒绝这个电话,只是瞟了一眼,原本不爽的心情顿时乐开了怀。 不得不说,凌宙天这个想法看起来还是可行的,只不过现在的系统处于升级状态,并不能进行兑换,更别说自己用零件组装超级计算机了。 也有可能自己本来就这么健谈,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心性本就不怎么成熟吧? 微微泛起的夜色中,陈枫站在村前的乌桕树下,遥望着远处巍峨的林漠山脉。那座座青灰色的山脉中,不知道又在上演着怎样惨烈的争斗。 “怎么了,我的话唐突了吗?不过我说的是实话,绝对没别的意思。”崔华伟看她突然变了脸赶紧解释。 这是唐泽目前为止,碰见的最浓郁的邪恶之息,比鲜血荒地的大陵室下方的邪恶之息源头处都要来得浓郁。 “哼!我的脸面早就丢尽了!”唐采看到萧雨维护陈枫,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视野恢复正常,残废怪与巫师头目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哓——”火灵儿一声嘹亮高亢的龙吟爆发,整个世界似乎忽然陷入了沉寂。那些疯狂飞出来的魔兽们,在这一刻也瞬间安静。 在月神族首领说完之后,李大虎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带着淡淡的不耐烦。 “你不用找我,等我搞定这里的事情就去找你吧。”包租公说完这话就跟包租婆两人走了。 所有的退路都被他封死,他倒要看看,苏辰还怎么施展那诡异的身法。 伟人说的好,对敌人,战略上要藐视,战术上要重视,输啥不能输了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