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无双好圣孙,请老朱退位》 第1章 抡语!这娃还真他娘地是个天才! 金陵帝都,紫禁城。 大明皇宫,恢宏壮丽,雕梁画栋,朱甍碧瓦,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殿宇鳞次栉比,有一大本堂,聚藏古今图书,为龙子龙孙读书之所。 此刻,大本堂内书声琅琅,宛如一首和谐的乐章。 夫子李希颜负手而立,目光缓缓扫过专心致志诵读的诸子,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微微颔首。 然而当他看见一道人影时,眉毛却不由抖了抖。 只见一个小胖墩提溜着眼睛,嘴里虽也念念有词地读着书,可另一只手却握住一个石墩,将其舞得虎虎生风。 李希颜缓缓走上前去,保持一个安全距离,这才敢开口。 “咳咳,高炽啊,读书就读书,你能不能把手里面这东西放下来?” 这不是……有辱斯文吗? 朱高炽听后点了点头,随手将石墩扔到了地上,发出哐啷响声,震得整个大本堂都颤了颤。 诸王子弟也纷纷扭头看了过来,脸上充满了好奇。 朱高炽无奈地耸了耸肩,眼睛滴溜溜地转。 “先生,跟我没关系哈!” “你真是……”李希颜顿时就怒了,“给为师站起来!” 说罢,他就掏出了戒尺。 朱高炽很是无语地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严苛师长,心里面很是无奈。 他本是后世之人,喜欢追寻刺激搞一些极限运动,结果不成想因此而丧命,等到再次睁开眼就成了个朱高炽。 没错,燕王朱棣的嫡长子,日后的仁宗皇帝,赫赫有名的大胖胖,朱高炽! 这人是个好皇帝不假,但是他英年早逝啊! 而且最憋屈的是,朱高炽这辈子可以说没过个安生日子。 小时候在大本堂读书暂且不提,长大了还被老朱强召入京为人质,等老朱回心转意了放他们回家,朱高煦这孙子还不顾及他的死活盗马而逃! 再到后面就是朱允炆即位称帝,正式进行削藩大业,燕王府也被密切监视,后朱棣起兵靖难,朱高炽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还被留下来驻守北平大本营,跟李景隆六十万大军决一死战,生死一线间,险些因此而丧命。 再到后来,靖难之役打赢了,老爹成了皇帝,他怎么着也该享享福了吧? 呵呵,高兴得太早了,朱棣最擅长的招数,那就是坑儿子。 一句“世子多疾,汝当勉励之”,就让朱高煦替他打了一辈子仗,也给朱高炽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朱高煦和朱高燧这两个家伙狼狈为奸,仗着朱棣宠爱拒不就藩不说,没事儿就喜欢在朱棣耳边煽风点火,进献谗言。 然后,就是朱棣最喜欢的事情,有事儿太子做,没事儿骂太子。 朱高炽这个太子做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一言不合就要挨骂受罪,还不得不监国理政。 大胖胖为什么会英年早逝? 除了肥胖的原因外,朱棣要承担主要责任! 天底下哪有这种老子,没事儿喜欢吓儿子,给儿子找麻烦,还把儿子当牲口使唤的啊?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累得比驴惨……好不容易熬死了朱棣这个坑儿贼,结果长期劳累过度加上精神压力太大,朱高炽的身体也累垮了,最后做了十个月的皇帝就撒手人寰,人称“十月天子”。 一想到这憋屈而又悲催的一生,朱高炽那是千百个不爽。 对朱棣不爽,也对朱高炽不爽,更对这肥胖的身体不爽。 所以,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之后,朱高炽就狠了心坚持锻炼身体,就连在大本堂读书也不例外。 但凡老子上马能提刀,下马能砍人,有你朱高熙什么事儿? 就是李希颜这位先生太过严苛,没事儿就喜欢搞针对,这不又要挨板子了。 朱高炽伸出小胖手,委屈巴巴地看着李希颜。 李希颜也不是那种随意打人的人,即便要动手,也得找个借口。 他板着脸,冷冷地问道:“子曰,三十而立,这是何意?” 朱高炽眨了眨大眼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只有三十个人才配让我站起来打!” 此话一出,大本堂内爆发出一阵哄笑。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有的甚至眼泪都快出来了。 皇长孙朱雄英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一张小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肃王朱楧、辽王朱植、庆王朱栴和宁王朱权这些崽子更是要笑疯了,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抽什么疯。 大本堂外面,朱元璋一脸茫然地看向太子标,后者也是乐得不行,肩膀微微颤抖。 “标儿,人家说的是这意思吗?” 太子标憋笑憋得很辛苦,连忙摇了摇头。 “父皇明鉴,当然不是,高炽侄儿估计是信口胡诌的!” 听到这话,老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小子,跟他老子一样,打小就不是读书的料!” 太子标听后,嘴角微微上扬。 以往他这些弟弟读书的时候,也是一个比一个不安分,尤其是老四朱棣。 此刻大殿中,李希颜一张老脸瞬间变得铁青,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又问道:“四十而不惑呢? “即便面对四十个人也不会害怕,依旧选择果断出击!” 这下子,众人笑得更加肆无忌惮,笑声仿佛要冲破大本堂的屋顶。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朱允炆也是忍不住乐出了声,看向朱高炽的目光里充满了鄙夷。 李希颜气得满脸铁青浑身颤抖。 “五十而知天命?” “对方若有五十个人,我会打到让他们以为遇到了天命!” 朱高炽一脸认真地回答,仿佛在讲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有人都再也忍不住,笑得快活而肆意,整个大本堂仿佛变成了一个欢乐的海洋。 连门外的朱元璋也是忍不住咧了咧嘴角,笑着说道:“嘿你别说,这娃还真他娘地是个天才!” 以前可从来没人说过,圣人之言还能这么解读啊! 李希颜咬牙切齿地看向朱高炽。 “六十而耳顺?” “对方只有六十个人在我身边说好话,我才愿意停手!”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就算对方有七十个人,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李希颜彻底被气疯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小胖墩。 “朱高炽!” “你简直混账!” “不学无术也就罢了,竟还敢歪解圣人之言!” 话音一落,他举起戒尺就想好好教训这小胖墩,然而当他看到朱高炽那桀骜不驯的神情时,李希颜手中动作不由一顿,也彻底对他失望。 “罢了罢了,既然你无心向学,那就出去站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进来!” 朱高炽撇了撇嘴,俯下身子拎起石墩就走。 跟一群小屁孩在一起上课有什么意思,连个花姑娘都没有,忒没劲了。 结果等他刚刚走出大门,耳朵就被人揪住了。 “哎……疼疼疼……他娘地快松手!” 几乎下意识,朱高炽抡起石墩就想砸过去。 “哟呵,你小子还敢曹反不成?” 朱元璋佯怒地瞪着朱高炽,那眼神仿佛能吃人。 看清来人后,朱高炽这才急忙扔掉石墩,讪笑着搓了搓手。 “皇爷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哟,还有大伯,您二位今儿这么得闲的吗?” 太子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扯了扯老朱的衣袖,老朱这才松开了手。 “臭小子,为啥要曲解圣人之言?” 老朱喝问道:“今日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咱非抽你一顿不可!” 他可是出身穷苦人家,深知创业之艰辛,更知道教育的重要性,所以对子嗣教育问题一直都很关注。 再者这些龙子龙孙以后也是要出去就藩,镇守一地的,大字都不识几个,那怎么能行? 朱高炽叹了口气,道:“一千个读书人,就有一千个孔夫子,圣人之言各种注解层出不穷,各家各派甚至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见解。” “李先生觉得他没错,孙臣也觉得自己没错,要是全都听他的,那跟书呆子有什么区别?” 此话一出,老朱眼中陡然闪过了一抹精光。 他好像在这个孙子身上,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第2章 习武!我想做个大肌霸! “标儿,听见没有?” 老朱陡然转头看向朱标。 “这娃比你活得都通透!” 对于这个太子,老朱自然是很满意的,温文尔雅,慈爱温良,对待宫人、兄弟和大臣皆以礼相待,尽显宽厚风范,在众皇子和朝中威望颇高,堪称完美的储君。 只是老朱唯一不满的地方在于,这太子表现得太过循规蹈矩了,哪怕是在他这个老子面前,依旧每天都是一些长篇大论,引经据典,恭恭敬敬,乖乖巧巧的。 在这些言语的修饰下,那看似真诚的脸,好像都变得虚假了几分。 当然,除了二人因政事争辩的时候,老朱才能在太子标身上看到一些胆气,那是一种久违的、鲜活的气息。 “那些什么狗屁圣人之言,听听也就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你别真信了去,搞什么以身作则那一套,成天绷得跟什么一样……” 听到这话,太子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朱高炽,竟是郑重地向他躬身一礼。 “高炽侄儿,今日听你一言,当真是振聋发聩……” 朱高炽满脸茫然,瞪大了眼睛,先是看了看太子标,又扭头看向老朱,随后鬼鬼祟祟地做了个踹屁股的动作。 老朱先是一愣,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下一秒立刻反应了过来,脸上浮现出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紧接着抬起腿,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将太子标踹了个狗吃屎。 “娘西皮的,你在自家侄儿面前装你娘的蛋呢?” 太子标满脸无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准备据理力争。 这时候,朱高炽开口了。 “大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都说父亲是孩子最好的先生,您这样一板一眼的,连带着那两个兄长都变了样!” “英哥儿还算好的,少年心性藏不住,但是允炆嘛……”他微微皱了皱鼻子,继续道:“呵呵,跟个小老头子一样,大家都不喜欢跟他玩!” 此话一出,太子标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他转身看向大本堂,只见朱雄英正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眼神里面满是狡黠之色,而朱允炆则是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地读着书,跟个书呆子似的。 可这孩子,不过才四五岁啊! 瞧见这一幕,太子标终于反应了过来,为何他要挨这一脚了。 “看见了没?还没个娃娃懂事!”老朱训斥道,随后笑眯眯地看向了朱高炽,伸手摸着他的脑袋瓜。 “你这娃不错,灵性十足,有什么想要的,皇爷爷赏给你!” 老朱现在心情大好,趁机教育了太子标一番,希望他真能够听进去。 有些时候,率性而为,也很难得,否则迟早会被儒家那些条条框框给彻底束缚住,再想挣脱可就难了。 朱高炽听到这话,顿时心中一动,双眼放光地看向老朱。 “皇爷爷,孙臣不想读书,孙臣想练武,做个大肌霸!” 听到这话,老朱脸色顿时一沉,眯着双眼追问道。 “嗯?” “不想读书?” “那你将来如何治理藩国,如何抚慰子民?” 他心中略微有些不喜,自己的子嗣后人,将来要担当大任,怎能不学无术呢? 朱高炽一直在观察老朱的脸色,自然也察觉到了老朱的情绪变化,立刻朗声道:“孙臣并非不想读书,实在是这些夫子照本宣科,讲的那些圣贤之言太过无趣。” “皇爷爷昔年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荡涤群雄,戡定祸乱,十五载而成帝业!” “孙臣也想像皇爷爷这般,统率大军征战沙场,做个护国安民的大将军!” 话音一落,朱高炽还不忘捡起石墩,舞得虎虎生风。 老朱与太子标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一时之间竟愣在了原地。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会从一个四五岁的娃娃口中说出来。 还有那被朱高炽轻松舞动的石墩,更是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太子标好奇地上前,想要接过石墩,没想到入手极沉,少说也有二十来斤。 “娃子,你为什么天天舞这石墩?”老朱好奇地追问道。 朱高炽忍着内心羞耻,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皇爷爷有所不知,孙臣天生肥胖,御医曾经诊治过,要是不适当锻炼,只怕活不过壮年,所以为了活命,孙臣只能……” 嘶…… 多好的孩子啊! 聪慧懂事,还很可怜。 以前怎就没注意到呢? 老朱眼中满是心疼,直接将朱高炽给抱了起来。 “炽儿放心,咱重新让太医给你诊治一二!” “这么好的娃子,老天爷都舍不得你出事!” 说罢,老朱就抱着朱高炽前往太医院,太子标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去处理政务去了。 不得不承认,朱高炽真够沉的,不一会儿老朱就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满是汗水。 他娘地,这兔崽子还非要带着石墩。 朱高炽很是贴心地开口道:“皇爷爷,不行您就放我下来吧,没必要硬撑的……” 原本老朱还想找个借口放他下来,经他这么一激,顿时就怒了。 “什么狗屁话?” “朕还年轻着呢,别说抱你了,驰骋疆场都不在话下!” 话是这么说,走出去没几步远,老朱就实在是走不动了。 朱高炽识趣地挣扎了起来,给了老朱一个台阶下。 爷孙二人就这样到了太医院。 “给咱的孙子看看,怎么胖成这样?” 老朱一边擦着汗水,一边剧烈地喘着气。 真他娘滴不容易! 此刻太医院内只有一个年轻御医当值,名为戴思恭,师从名医朱震亨,深得其真传,召为御医后,治疗立即见效,颇受老朱器重。 看着眼前这个小胖墩唇红齿白的模样,手里面石墩舞得虎虎生风,戴思恭嘴角不免有些抽搐。 他看起来像是有病的吗? 奈何皇帝陛下开了金口,戴思恭也只能奉命行事,又是把脉,又是查看舌苔,仔细摆弄了朱高炽一番,最后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皇上,小殿下这是天生病症,此刻身体健康,可随着年龄增长会不断发胖,除非他能习武强身,否则……” 得,真是这么个麻烦病。 老朱有些心疼,爱怜地抚摸着朱高炽的小脑瓜。 朱高炽却是不以为意,笑道:“皇爷爷别担心,这不是还有法子吗?习武强身,就是……” 屁大点娃娃,还知道反过来安慰自己,老朱听了更是心疼。 他立刻拍板,开了金口。 “娃子,那以后就这样,大本堂的课你每日上一半,另外一半时间,咱让郭二亲自传授你武艺,就是这苦不知道你吃得下来不!” 老朱这么一开口,朱高炽豁然抬头,问道:“真的?” 他口中的“郭二”,可是大名鼎鼎的武定侯郭英,禁军大统领,率领十几个骑兵夜袭王保保营帐的狠人! 老朱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陛下,皇后娘娘她……” 听到这话,老朱一怔,随后立刻赶往坤宁宫。 第3章 出手!马皇后不能死! 老朱走了。 朱高炽傻眼了。 这他娘地我自己走回宫吗? 索性闲着也是闲着,朱高炽便跟戴思恭闲聊了起来。 “戴神医,皇祖母这是什么病症?” 不是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而是他确实没事干,此外就是想打探一下消息。 毕竟这可是马皇后,朱重八的唯一剑鞘! 倘若马皇后真的去了,那整个大明将再无一人能够制衡朱元璋,太子标都不行! 大明王朝,将会迎来他们真正的……慈父! 想到这里,朱高炽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黑化后的洪武大帝,那可是真杀红了眼。 然后就是功臣勋贵被屠戮殆尽,朱允炆一度无将可用,白白便宜了朱老四这家伙。 想到这里,朱高炽就不由动了心思,救下马皇后这一步很关键啊! 戴思恭淡淡地瞟了朱高炽一眼,并不打算搭理他。 这宫廷御医,可不是那么好做的,谨言慎行无疑是第一准则。 更何况,这还是皇后娘娘,敢在背后嚼她舌根,嫌命长了吗? 朱高炽也不恼,而是上下打量了戴思恭一番。 “戴神医……” “称我大夫即可,神医之名愧不敢当。” 戴思恭语气平淡地出言提醒,朱高炽却是听出了不一样的情绪。 转念一想,他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戴神医在这太医院的处境并不算好啊!” 此话一出,戴思恭豁然转头,目光锐利地盯着朱高炽。 不过很快他就自嘲地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他不过是个娃娃,懂什么呢? “唔……让我猜猜。” “戴神医师从名门,医术名震两浙,入宫之后也多次解决疑难杂症,深受皇爷爷器重,因此招惹小人嫉妒,从而受到排挤,对吧?” 职场霸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更别提戴思恭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就出尽了风头,这让他的顶头上司怎么想? 戴思恭神色一动,第一次有了谈话的兴致。 “何以见得?” “很明显啊!”朱高炽嗤笑道,“皇祖母病重,所有太医都去御前侍奉,唯独留下戴神医你一人值守太医院,这排挤得还不够明显吗?” 听到这话,戴思恭终于回头看向朱高炽,眼神里面满是赞赏。 “小殿下果真聪慧。” “但皇后娘娘凤体一事,恕我不能奉告。” 嘿,老子说了这么多,你来这么一句,他娘地真是个出生! 朱高炽有些急了,上前低声道:“这里就你我二人,绝不会落入他人耳中。” “我这也是关心皇祖母的凤体,所以才想问问你,再说了我不过一个娃娃,你忌惮个什么?” 看着他这满脸急切的样子,戴思恭不由回想起了抚育自己长大的祖母,当祖母病逝时,他也一样伤心不已。 一想到这儿,戴思恭不由叹了口气,低声吐出了三个字。 “骑马痈。” 朱高炽:“???” 啥? 啥玩意儿? 这跟骑马有啥关系? 看着他满脸懵逼的样子,戴思恭没好气地解释道:“骑马痈,指生于会阴位的痈,又名「海底痈」,多因情志郁结,三阴亏损,湿热壅滞而发。此处组织疏松,又容易污染,所以不易愈合而形成疮漏……” 朱高炽听得目瞪口呆,良久回不过神来。 “娘娘这病并不难治,难点在于……疾在下体!”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朱高炽也彻底明白了。 骑马痈压根算不上疑难杂症,但生在马皇后身上就大不一样了。 这些个古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富贵人家女子看病都搞出来个“悬丝诊脉”,更何况面对的病人又是国母,而且还是“疾在下体”! 所以御医们诊治时诚惶诚恐,不敢有丝毫冒犯造次,这样自然也就无法确诊出真实病症,仅凭猜测用些妇科药,以至于马皇后的病情拖了这么久,始终未能好转。 封建礼法害死人呐! “你可能确定,真是这骑马痈?” 朱高炽一脸认真地看向戴思恭,眼中闪烁着精光。 戴思恭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显然对自己的医术充满了信心。 “娘娘病症大多与之相符,错不了。” “且仔细思考,娘娘病起之时,恰恰是胡惟庸案爆发后不久,大儒宋濂之孙宋慎卷入其中,宋慎与宋濂其次子宋璲都坐法死,皇帝陛下甚至想要处死宋濂,幸得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极力相救,宋濂这才得免一死徙至四川茂州安置。” “可当时宋濂已经是七十高龄,哪里经得起这舟车劳顿之苦,所以不久就病逝了,皇后娘娘得知噩耗后便一病不起……情志郁结,三阴亏损,这也就对上了。” 听完戴思恭有理有据的分析,饶是朱高炽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有几把刷子,难怪被誉为明初神医。 “既然如此,那你想不想立功,想不想救我大明国母?!” 朱高炽凑近,在戴思恭耳畔低语道。 戴思恭闻言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朱高炽。 “小殿下……可有良策?” “有倒是有。”朱高炽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就是这法子太过惊世骇俗,就看你敢不敢做了!” 戴思恭沉思良久,最后狠狠点了点头。 “娘娘宅心仁厚,世人皆知。” “这些年来,国朝大案频发,若非娘娘极力斡旋,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无辜惨死!” “若是小殿下当真有妙计,不妨如实相告,立功暂且不谈,就算舍弃这一身官服,在下也要救娘娘一命!” 听到这慷慨激昂的话语,朱高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尼玛地,想立功就直说,搁这儿跟我装尼玛呢? 好话都让你说完了! 不过他这话确实说到朱高炽心坎儿里面去了。 马皇后确实是一代贤后,勤俭持家、以身作则,还在后宫架起织布机,亲自织些绸衣料、缎被面什么的,然后以皇家献爱心的名义赐给那些年纪大的孤寡老人。 此外她还曾多次替百姓子民说情,让老朱赦免他们,避免牵扯更多无辜性命,说是老朱的天子剑鞘一点都不为过。 不管是于公于私,朱高炽都想救马皇后一命。 毕竟,天子剑若是没了剑鞘,那真会杀个血流成河,屠个人头滚滚! 朱高炽挥舞着小胖手,示意戴思恭靠近,然后低声耳语了一番。 戴思恭听后惊为天人,难以置信地看向这小胖子。 “小殿下,这能成吗?” 朱高炽将胸口拍得“哐哐”直响。 “放心,只要你医术当真精湛,绝对手到擒来!” 戴思恭一听就急眼了。 你质疑我可以,但你不能质疑我的医术! “那咱们这就去面圣!” “谁怕谁!” 第4章 面圣!你管这叫绝症? 坤宁宫外。 朱高炽和戴思恭急匆匆地赶到。 他们正准备进去,却被门口甲士给拦了下来。 “陛下有令,任何人无诏不得入内!” 戴思恭立刻开口解释道:“请代为通传陛下,我乃太医院戴思恭,已经想到治疗之策……” 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见里面出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御医,一见到戴思恭立刻脸色一沉。 “戴御医,不是让你值守太医院吗?” “小小年纪不学好,只知道钻营功利,亏得你还是师从名门!” 听到这话,朱高炽顿时就不乐意了,一石墩就砸了过去,吓得这老头仓皇避开。 “你他娘地谁啊?” “混账!”老家伙色厉内荏地喝道,“你是何人?敢在宫闱禁地出手伤人?” 朱高炽不屑地撇了撇嘴,嗤笑道:“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燕王嫡长子,朱高炽是也!” 听到这话,老御医一愣,却依旧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姿态。 “即便你是宗室子弟,那又如何?如今皇后娘娘病重,你胆敢擅闯坤宁宫,那就是死罪……” 朱高炽有些不耐烦了,示意戴思恭抱起他,戴思恭不解其意,但还是老实照做。 随后等高度相当,朱高炽一巴掌就抽了过去,直接将这老家伙给抽翻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直接看傻了众人。 戴思恭抱着他不是放下来也不是,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你个兔崽子真敢动手啊? 其余甲士也是满脸茫然,这小胖子力气够大的啊! “老逼登,老子忍你很久了!” “且不说你算什么东西,若是耽误了救治我皇祖母,老子要你满门抄斩,诛灭九族,你信不信?” 宋御医听到这话,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御前侍奉多年,他当然知道皇帝陛下做得出来这种事情,先前那些为皇后娘娘诊治的民间医师,不就全被杀头了吗? 所以这老家伙也不敢叫嚣了,眼神怨毒地退让到了一边。 他倒是想要看看,戴思恭这个年轻后辈,怎么医治皇后娘娘的骑马痈! 没错,看出马皇后这病的医师,其实不在少数,奈何他们都碍于马皇后国母的身份,压根就不敢开口,更别提诊治了。 这他妈的是“下体之疾”,怎么治? 呵,戴思恭啊戴思恭,贪功心切,老夫就让你去贪! 到时候祸到临头了,你才知道这宫廷御医,不是那么好做的! 与此同时,坤宁宫内。 老朱正在大发雷霆。 “简直岂有此理!” “数十御医竟然诊治不出妹子的病情?” “朕养着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吃干饭吗?” 数十名御医包括一些民间医者,此刻全都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们就算是知道了,那也根本不敢开口啊! 一时间,大殿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正当这个时候,外面却传来了阵阵喧哗。 朱元璋顿时脸色阴沉如水,心情愈发烦躁,怒斥道:“哪个不长眼的在外面喧哗?不想活了吗?” 下一刻,就有甲士入内禀报道:“陛下息怒,太医院戴思恭求见,称他想到了治疗之策……” 听到这话,朱元璋顿时欣喜若狂,立刻下令道:“传戴思恭!” 不一会儿,戴思恭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一个半大娃娃。 老朱定睛一看,顿时就被气笑了。 这不是老四家的崽子吗? “娃子,你来干什么?” 朱高炽大大咧咧地走到老朱身前,也不行礼,而是挥了挥小胖手,示意老朱俯下身子。 老朱见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伸手将他给抱了起来。 这样一来,朱高炽就在老朱的耳畔低语了几句,老朱听着脸色逐渐变化,随后看着怀中的小崽子怔愣出神。 沉默良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低声问道:“你可能确定?妹子真是这病?若是推测有误,那妹子不是白受苦了?” 朱高炽那张小胖脸上写满了认真,郑重地点了点头。 “皇爷爷放心,这个戴思恭是有几把刷子的。” “而且如果再不出手医治,那皇祖母就真没办法治了。”顿了顿,朱高炽意味深长地低声道:“难道皇爷爷以为,这么多医师就没一人看出皇祖母是患了什么病吗?” 听到这话,朱元璋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瞥了台下众医师一眼,心里面已经给他们判了死刑! “都滚出去!” “戴思恭,你留下!”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出大殿。 等到他们全都走完后,老朱这才抱着朱高炽上前,来到戴思恭面前。 看着跪在面前的年轻医师,再想到朱高炽那离经叛道的治疗法子,饶是老朱心里面都没有底气。 最终,他还是决定冒险一试,毕竟妹子活下去最重要。 “戴思恭,你老实回答朕,你有几分把握?” 戴思恭身子一颤,郑重回答道:“若药物成功进入娘娘……臣有万全把握,娘娘定会痊愈!” “好!”朱元璋一向雷厉风行。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君主,而是杀伐果断的铁血帝王! “若成了,朕晋升你为太医院判,至于那些排挤你打压你的蛀虫,朕也会砍了他们的脑袋!” 顿了顿,朱元璋俯下身子,锐利目光直刺戴思恭面孔。 “但若是败了,你非但没有治好妹子,还让她平白多受这些苦,朕会……诛你九族!” 一旁朱高炽都看傻眼了,瞧瞧,这他娘地就是朱重八啊! 真是杀人真是不眨眼,恐怖如斯! 戴思恭没有丝毫迟疑,以头触地表明决心。 见此情形,老朱也不废话,立刻命人去制作要用到的工具。 朱高炽见状不由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就有人跳出来坏事。 “陛下,万万不可啊!” 只见那挨了一巴掌的老御医,不顾甲士的阻拦,硬生生地闯了进来。 “宋御医,你想说什么?” 老朱冷冷地看着这小老头,语气里面很是不耐烦。 他娘地,平日里让你治疗,你话都不敢说一句,现在老子找到解决之策了,你又开始跳出来作妖了是吧? 宋太医一脸正色地开口道:“陛下,依据娘娘的病症,老臣陡然回想起,娘娘这病许是……骑马痈?” 听到这话,朱高炽顿时就乐了。 怎么个意思? 来抢功? 老朱脸色微变,笑呵呵地看向这宋太医。 只是这笑容很是冷冽,蕴含着无尽杀机。 朱高炽见了不禁脖子一缩,好心地开口道:“那个老宋啊,没什么事儿你先下去吧……” 现在不走,等会儿可就走不了咯。 宋太医浑然没有察觉到危险,还在言之凿凿地介绍病症,听得朱高炽很是无语。 老朱脸上笑容不减,随后打断了其出言。 “那依你所说,这病如何治?” 宋太医一甩袖袍,朗声道。 “陛下,此乃绝症,无药可医!” 朱高炽:“???” 牛逼! 你管这叫绝症? 第5章 还来?九族消消乐警告! “不是,那个……” 朱高炽总觉得这老家伙是在找死啊! 问题你别影响老子的计划,要死去别地死去啊! “老家伙啊,你是不是老眼昏花,记错了?” 朱高炽已经给足了暗示,可惜宋太医久经官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岂会被他一个娃娃吓到。 “这位殿下,还请慎言!” “老夫乃是御医世家,先祖自前宋年间便入宫做御医,时至今日已经上百年之久,传承不绝,经验丰富……” “娘娘这病仔细想来,定是骑马痈无疑,这病本来就是绝症……” 朱高炽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人都有些发懵了,满脸无语地看着这老头。 好言难劝该死鬼啊! 大哥你别说了行不行,好歹为九族积点德吧! 咋滴,为了这么点功劳,非要体验一下九族消消乐啊? 他心中又急又气,好好的事情,怎么就遇到这个老逼登呢? “好,好一个‘绝症’!” 朱元璋原本还强忍着怒火,此刻终于爆发,气极反笑。 他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大步走到宋太医面前,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威严。 “可朕怎么听说,这骑马痈并非绝症,完全可以医治?” 此话一出,宋太医顿时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随后急忙辩解道:“陛下明鉴,此病若是在寻常妇人身上,那未尝不可医治,但娘娘贵为国母,凤体不可辱,如何得治?”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朱元璋的脸色,顿了顿,这老宋还不忘补上一刀。“戴思恭此子年纪轻轻,却贪图名利,功利心极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所以才会搬出一些歪门邪道之法,陛下切勿听信奸佞之言啊!” “到时候病治不好不说,还会牵连娘娘跟着受罪,这才是……” 这下子,戴思恭也忍不住了。 “宋太医,你如何得知,在下没有医治之策?” 听到这话,宋太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斜眼瞥了瞥戴思恭,不屑地说道:“呵呵,你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高明医术?这骑马痈是绝症乃是医家共识,你却妄图蒙蔽圣听借此扬名,简直就是自不量力。” 随即,宋太医又看向老朱,言辞恳切。 “陛下,世人皆知,医道需要长期积攒经验,并非师从名医就可得,学识与经验缺一不可,戴思恭此子不过二十来岁,行医不到五年,他有什么经验可谈?” 这一次,老朱也有些迟疑了。 毕竟宋太医说的是实话,医师这个职业,就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典例。 朱元璋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眼神中透露出犹豫和迟疑。他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脚步声沉重而缓慢。 一方面,他相信宋太医家族百年的御医传承;另一方面,又不想舍弃这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 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子病逝吗? 正当老朱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姓宋的,你踏马非要找死是不是?” 只见朱高炽走上前去,仔细打量了宋太医一眼,抬手就抽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清晰。 这一巴掌与先前那一下对称得刚刚好,直接打得小老头脸颊肿胀! “混账!”老朱见状顿时呵斥道,“高炽,你干什么?” 这兔崽子,怎么一言不合地就抽人? 宋太医捂着两边红肿的脸颊,满脸委屈憋愤,“陛下,此子竟然御前行凶,简直无法无天,还请陛下严惩……” “我可去你娘的吧!”朱高炽直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懒得跟这厮废话。 既然你丫非要找死,那就别怪小爷心狠了。 “皇爷爷,孙儿愿立下军令状,若是不成,孙儿愿以死谢罪,不过请皇爷爷杀了这厮全家,给孙儿陪葬!” 尼玛地,非要找死是吧? 那就一起死,杀你全家给我陪葬!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戴思恭难以置信地看向朱高炽,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还得是你狠啊,我的小殿下! 宋太医人都傻了,不是你至于吗? 你个天杀的小胖子,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吗? 可不等他开口,老朱就斥责道:“高炽,不要在这儿胡闹!” “皇爷爷,孙臣没有胡闹!”朱高炽小胖脸上写满了认真,眼眶都有些发红,“骑马痈并非绝症,皇爷爷心知肚明,难道就要为了所谓礼法,眼睁睁地看着皇祖母病逝吗?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娘咧,这一刻小爷真是影帝附体,演技上线啊! “朱高炽你大胆!”老朱陡然转身,目光锐利地盯着这个孙子。 这一次,朱高炽没有任何退缩忍让,迎着老朱的目光,始终没有低头。 马皇后不能死,朱雄英也不能死,太子标死不死的倒无所谓,反正不能让朱老四有可乘之机! 此刻朱高炽态度坚定,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大殿之中气氛凝重,压抑到了极点,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朱伸手将这孩子拉到面前,目光紧紧盯着他,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告诉朕,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老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充满了压迫感,“难道你就不怕戴思恭败了,你也跟着受牵连?” 骤然间,朱高炽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他几乎下意识地就反应过来,老朱这是在试探他,试探他是不是有没有什么别样的企图! 好在,他只是朱高炽,一个屁大娃娃,不是朱樉、朱棣这些边疆塞王! 一个屁大娃娃,有什么值得忌惮的? “孙臣哪里想那么多,只是想治好皇祖母。”朱高炽眨了眨眼,眼眶微微湿润,“以前皇祖母可疼我们了,亲手给我们做衣服,还给我们做糕点,对我们一视同仁……” “要是皇祖母不在了,那孙臣哪儿还有新衣服穿,还有糕点吃呢?” 他说话的同时,老朱一直紧盯着他,观察着他的神态变化,就这样一直盯了良久。 换做常人,面对这样一位铁血帝王的长久凝视,只怕早就害怕得说不出来话了。 好在,朱高炽抗住了,始终睁着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迎接着老朱的死亡凝视。 终于,老朱大笑了起来,重重地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膀。 “好!不愧是咱的种!”老朱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中满是慈爱,“炽儿,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啊!” 听到这话,朱高炽暗自松了口气。 老朱瞥了宋太医和戴思恭一眼,随后摸了摸朱高炽的小脑袋瓜。 “好孩子,在外面等着,咱去问问你皇祖母。” 第6章 腰间盘突出懂不懂?回答我! 老朱走进内殿寝宫。 关乎生死,他自然问问马皇后自己的意见。 此刻的马皇后,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几缕发丝被额头渗出的汗水黏在脸颊上。 她的嘴唇干裂,整个人都散发着被病痛折磨后的憔悴感,显然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楚。 “妹子?” “咱找到治疗你的法子了!” 老朱轻声地开口,这一刻的朱重八,温柔到了极点,不再是那个杀伐果决的铁血帝王。 马皇后听了眼睛一亮,可不过转瞬,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重八,别折腾了。” “我这病都拖了这么久,要是能治早就治好了。” 马皇后的眼神里满是眷恋与不舍,她又何尝愿意就此撒手人寰,离开自己深爱的丈夫和孩子呢? 可是,长期以来病痛的折磨,早已让她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 那些所谓的杏林圣手,那些来自民间的神医,一次次带来希望,最后却都变成了失望,直至如今的绝望。 然而这一次,老朱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他早就屏退了所有人,紧紧握着马皇后的手,将来龙去脉一一道出。 马皇后一听整个人都怔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愣神良久。 “重八,你的意思是,我这病其实不是绝症,只是因为……” “没错,就是如此!”朱重八连忙安慰道,“狗屁绝症,全都是那些天杀的医师不敢给你治,所以才一拖再拖,致使病情越来越严重!” “这些***混账东西,真是可恨,更该死!”老朱脸上闪过凛然杀机,“等此间事了,咱定砍了他们的脑袋……” 话没有说完,就被马皇后制止了。 此刻的皇后娘娘,整个人都焕发出了不一样的精气神。 “只是这姓宋的,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戴思恭太年轻了,咱担心他……” 说到底,老朱是害怕病没治好,还平白让自己妹子受罪。 马皇后闻言,反手握住老朱的大手,然后红着眼睛笑道:“重八,不用多说了,这病我治!” “但是你必须先答应我,别找这些医师大夫的麻烦,尤其是那个戴思恭,不管成败,都不能害了他的性命。” 老朱张了张口,有些不满,却听见马皇后埋怨道:“若是这些人因我而死,我就算去了九泉之下,也会不得安宁,你明白吗?” 听到这话,朱重八像是被戳中了软肋,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忙不迭地点头做出承诺,绝不会清算这些御医大夫,马皇后这才满意地笑着点头。 顿了顿,她又开口道:“对了,高炽这孩子,是老四家的娃吧?” “难得他有这份孝心,你也不能亏待了孩子,该给的赏赐绝不能少。” 老朱听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不由夸赞道:“妹子,这娃子真是不一样,大孙都没他亲近人。” “寻常孩子见了朕,包括那几个小儿子,要么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大气都不敢出,要么就是一板一眼循规蹈矩,让人看了就腻歪得很,更别说什么亲近了,也就大孙跟我们撒撒娇。” “偏偏这小胖墩完全不一样,见了咱跟见了亲人一样,丝毫不拘泥于礼法,着实让人喜爱得很。” 马皇后一听也来了兴趣,“听你这么说,我也想见见这孩子。” “好!”老朱一拍大腿,“咱现在就治,治好了你随时可以见这娃子,他还惦记着你给他织的新衣服,给他做的糕点呢!” 马皇后慈祥一笑,整个人也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她本以为自己患了绝症,一次次失望后,精气神也跟着丢了。 现在得知了真相,原来并非绝症,只是难以治疗罢了,既然有希望活下去,马皇后自然不会拒绝。 她还想多陪陪自己的丈夫儿子,陪他们走的更远一些。 更何况,也不能无视高炽这孩子的一番孝心。 下一刻,甲士就抬着竹具走了进来,太子标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朱高炽的法子很简单,他让工匠定制一张竹椅,上面洒满面粉,然后进献至宫里请马皇后沐浴之前在上面坐一会,这是用前代名医撒粉求影的医治手法,由此可以进一步确定,马皇后究竟是不是患的骑马痈,也好对症下药。 毕竟这是给马皇后治病,朱高炽也卷入其中,他可不想搞出什么乌龙,到时候没救下马皇后不说,自己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宋太医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他可从未见过这种治疗手段,一时间选择了沉默。 等到竹椅送出来后,老朱陛下、太子标和朱高炽全都神情紧张地看向戴思恭。 尤其是朱高炽,那小胖脸上写满了紧张,石墩也不舞了,死死地抓着衣袖。 太子标见状大手抚住了他的小胖手,示意朱高炽别太担心了。 见此情形,朱高炽心中不由一暖。 这个有史以来权势最大的太子爷,不愧被誉为完美储君,宅心仁厚当真不是假的。 与其让朱老四掀起靖难之役,将大明打个稀巴烂,篡夺皇位,然后自己跟着受罪,做他妈二三十年的憋屈太子,还不如他妈的直接改写历史,让朱雄英活下来,让马皇后活下来,让太子标活下来,到时候自己还能做个依红偎绿的逍遥王爷! 想到这里,朱高炽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对太子标咧嘴一笑。 戴思恭认真查看了竹椅上留下的痕迹,立刻断定皇后患的是骑马痈。 “陛下,太子殿下,确凿无疑,必是骑马痈无疑!” 听到这话,老朱和太子标心中都松了口气。 骑马痈,不难治,那马皇后也就能够活下来了! 然而一旁宋太医却又跳了出来。 “简直可笑!” “戴思恭,你敢蒙蔽圣听、欺君犯上?” 不等其他人开口,朱高炽就有些不耐烦了。 “老逼登,是不是给你脸了?” 说话间,他就举起了手,吓得宋太医不断后退。 “陛下明鉴,这种看病方式老臣闻所未闻,戴思恭分明就是在……” 朱高炽迅速上前,一脚踹在宋太医腿上,疼得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然后被朱高炽揪住了衣襟,大嘴巴子一个接一个地抽在了脸上。 “御医世家是吧?” “传承不绝是吧?” “撒粉求影懂不懂?说话!!!” “腰间盘突出懂不懂?回答我!!!” “坐骨神经痛懂不懂?lookingmyeyes!!!” 宋太医:“???” 不是? 卧槽尼玛? 他很想反驳,可是他真反驳不了。 腰间盘突出? 坐骨神经痛?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接连挨了好几个大嘴巴子,老家伙脸都被抽肿了,朱高炽这才罢手。 “啊哟哟哟……他蒙蔽圣听……他欺君罔上……去年你娘的,老逼登!” 瞧见朱高炽那贱兮兮的模样,饶是老朱都有些绷不住了,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太子标肩膀一抖一抖的,脸色那是精彩到了极点。 第7章 离经叛道!怀饼救夫动帝心! 大殿里面,气氛诡异。 老朱和太子标脸色精彩万分,父子二人看着朱高炽绘声绘色的表演,肚子都快要笑痛了。 这个小胖墩,真是太好玩了! 宋太医被抽成了猪头,此刻听见这调侃,更是羞愤欲绝,恨不得跟朱高炽拼命。 “你看,你个老逼登什么都不懂,怎么敢在这儿狗叫的?” 朱高炽戏谑嘲讽道,压根不给这老逼登留任何颜面。 见此情形,太子标立刻出面打起了圆场。 “好了好了,高炽别说了。” “宋御医毕竟是长者,休得如此放肆!” 朱高炽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直到老朱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收敛了不少。 随后太子标看向了戴思恭,追问道:“敢问戴神医,接下来该如何治疗?” 事实摆在面前,马皇后患的就是骑马痈,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关键,就是如何治疗了。 听到这话,戴思恭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朱高炽。 他毕竟是个外臣,有些话不太方便说。 而朱高炽则不一样,他是宗室子弟,燕王朱棣的儿子,皇后娘娘的孙子,就算说错了话,那也是为尽孝道,童言无忌。 顺着戴思恭的视线看去,老朱和太子标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朱高炽。 一时间,小胖墩压力山大。 不过考虑到马皇后对大明的意义,朱高炽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接下来,皇祖母得吃些苦头。”朱高炽那小胖脸写满认真,“将竹片削成小竹刀,安装在椅子上,竹刀周边涂满消炎止痛作用的药粉,再让皇祖母坐在上面。随着竹刀刺破下马痈,皇祖母的病情自然会治愈……” 此话一出,饶是老朱和太子标都满脸惊愕,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这算什么治疗法子? 简直就是惊世骇俗,骇人听闻! “混账!”宋太医好似又看到了机会,立刻跳出来叫嚣道:“陛下,娘娘可是我大明国母,凤体娇贵岂能受此大辱?” “分明就是这戴思恭急功近利,竟然想出这般丧心病狂的法子,臣请将此獠处以极刑!” 这老家伙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方才被朱高炽抽得狠了,所以不敢再招惹这小胖墩,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戴思恭。 一个无权无势的年轻后生,他自问还是拿捏得住的。 戴思恭眉头一皱,却没有开口解释,而是始终选择沉默。 朱高炽恶狠狠地瞪了宋太医一眼,随后主动解释道:“皇爷爷,这是孙臣想出来得法子,与戴神医无关。” 听到这话,太子标有些愠怒,“难道就没其他法子了吗?” 身为人子,岂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受辱? 这一次,戴思恭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复。 “娘娘乃是国母,即便是陛下和太子殿下,也不能……” “若非小殿下别出心裁,只怕娘娘这病反倒成了绝症!” 话到此处,就无需多言了。 “简直荒谬绝伦……” 宋太医又开始叫嚣。 朱高炽也没惯着他,扬了扬小胖手,这下子他立刻就老实了。 “你再敢叽叽歪歪,小爷现在就废了你!” 老朱没有理会,而是陷入了沉思。 此刻他有些心乱如麻,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如宋太医这等庸医,明明知道妹子患的什么病,却担心惹火上身,所以一直不敢多言。 而戴思恭这个年轻御医,一五一十地道出病症,却又提出了惊世骇俗的治疗手段,让人难以接受。 该如何抉择呢? 万一…… 老朱背着手来回踱步,第一次如此迟疑不定。 正思索间,他察觉到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低头一看正是朱高炽这小胖墩。 “皇爷爷,难道您忘了,当年皇祖母为了不让您饿肚子,将滚烫的烧饼藏在怀里吗?” 此话一出,老朱眼眶顿时就红了。 太子标则是满脸茫然,好像并不知道这个秘闻。 见此情形,老朱眼含热泪,缓缓开口道。 “当年咱还是郭子兴麾下的义军将领,因为骁勇善战屡立战功,所以遭到了郭子兴的猜忌,郭子兴把咱关了禁闭,他那两个蠢货儿子更想借此机会除掉咱,就告诉人不给咱饭吃,想饿死咱!” 太子标听后顿时变了脸色。 他从未听说过这些秘闻,那高炽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那个时候,咱饿了好几天,前胸贴后背的,眼前都开始发黑了,差点就这么活生生地饿死。” “你娘知道后,在厨房偷了刚烙好的烧饼放在怀中想偷偷给咱送来,结果刚出厨房,恰巧与郭子兴的夫人张氏撞个满怀,你娘害怕义母张氏瞧透机关,忙将烧饼放在自己怀中,一面向张氏请安。” “张氏看见你娘神情慌张,就故意与她说长论短,你娘勉强应答,言语支吾;后来疼得流泪说不出话来,张氏立刻把你娘扶进屋里,叫奴婢都出去,仔细询问你娘,你娘才伏地大哭,说明了事情原委,张氏赶忙叫你娘解开衣服拿出烧饼,那烧饼还热气腾腾,粘着血肉,好容易将烧饼除下,肉差点焦烂了……” 话说到这儿,老朱已经是潸然泪下。 太子标听着听着也热泪盈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标儿,若不是你娘,咱早就丧命了,哪里还有今日的富贵!” “所以无论如何,咱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娘出事,必须要想办法救她!” 太子标听后哽咽着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最后还是老朱拍板,定了下来。 “那就这么治,妹子的命最重要,哪里还在乎其他!” 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命都没了,还能要什么? 匠人将竹椅制作完毕,很快就被送了进去,众人紧张地站在外殿,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在等待最终结果。 老朱摸了摸朱高炽的脑袋瓜,擦了擦眼泪,笑道:“好孩子,别担心,咱给你记一个大功!” 朱高炽却笑不出来,他是真担心马皇后。 老朱见状,看向他的眼神愈发柔和,也越发喜欢这小胖墩。 终于,竹椅被送了出来,戴思恭一看立刻跪倒在地上。 “陛下,成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众人全都跟着长舒了一口气! 朱高炽更是一屁股瘫软在地上,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湿透。 奶奶地,终于成功了,真是不容易啊! 那现在也就意味着,马皇后被自己成功救下来了! 嘿嘿,朱老四,你个坑儿贼还想做皇帝?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第8章 赏赐!whybabywhy? “哈哈哈……” 大殿里面,老朱的笑声响彻天际。 方才他亲自进去,从马皇后口中确认了,身体再无那般难受,也彻底放下心来。 随后戴思恭罗列了一个方子,这都是后期调养的一些药物,足以让马皇后尽快将身子补起来。 老朱现在很是高兴,连带着看戴思恭那是越看越喜欢。 “原礼啊(戴思恭字),咱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了,所以征召你入宫为医。” “先前见你的时候,还觉得你很年轻,没成想你这医术,说是冠绝天下都不为过啊!” 老朱敢这么说,可戴思恭却不敢认啊! 他立刻跪倒在地上,诚惶诚恐地回答道:“陛下过誉了,这若是传扬出去,臣只怕会惹人耻笑!” 一旁朱高炽也乐了,懒洋洋地开口道:“皇爷爷,你可别开这金口,老戴在太医院都遭受排挤,这话要是传出去,那他还不得被人嫉妒死恨死!” “喏,这老逼登不是还在这里吗?” 毕竟是“并肩作战”的袍泽,朱高炽也没忘给戴思恭邀功请赏。 宋太医此刻整个人都怔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瘫软在地上。 “这怎么可能?” “骑马痈还能这样治吗?”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啊!这不是真的……” 朱高炽满脸怜悯地看着这老家伙。 “tellmewhy?whybabywhy?” “活着不好吗?说话!!!” 宋太医顿时身子一颤,惊慌失措地以头触地。 “陛下,老臣知罪,知罪!” 老朱一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炽儿倒是提醒朕了,你这些庸医真是可恨!” “饶是有皇后给你们求情,但死罪难免、活罪难逃,传旨将这些庸医全部充军塞外,另从民间征辟医师!” “此外,戴思恭救治皇后有功,即日起擢升为太医院判,署理太医院事务,另有金银赏赐若干!” “陛下……陛下饶命啊!”宋太医疯狂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扣头求饶,可惜并没有任何用处。 戴思恭反倒似乎愣在了原地,朱高炽见状不由乐了,上前提醒道:“老戴,你干啥呢?赶紧接旨啊!” 这家伙不会高兴疯了吧? 岂料戴思恭却摇了摇头,以头触地高声开口。 “陛下,臣请用这些赏赐,换取众医师免于充军流放。” 此话一出,老朱顿时脸色一沉,目光不善地看向戴思恭。 “陛下明鉴,娘娘这病事出有因,非是众医师不愿诊治,而是束手无策,唯恐伤了娘娘凤体,更会损了国母贤名,臣亦是如此。” “今日若非是小殿下别出心裁,想出这般妙计,臣也决计不敢进言!” 听完他这些话,老朱脸色才有些缓和。 “你倒是个仁义之人!” “罢了罢了,朕也不是什么心胸狭窄之辈,就遂了你的愿吧!” “不过你这太医院判还是得做,肃清太医院内那些尸位素餐之辈,朕不想看到再有这等事情发生!” 宋太医明显不在此列,他要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戴思恭听后欣喜若狂,当即谢恩领旨。 等他退下后,老朱和太子标这才看向了朱高炽。 “炽儿,跟咱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朱高炽听后连连摆手,露出一副小儿姿态。 “皇爷爷,我就是单纯地想救皇祖母,不需要赏赐的。” “再说我如今身在宫中,您就算赏赐我金银,我也没地方用去啊!我这儿身板还小,您就算赏赐给我美人,那我也只能干看着……” 此话一出,老朱和太子标先是一愣,随后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老朱就给了朱高炽额头一个暴栗! “你个兔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毛都没长齐呢,就开始惦记美人了?” 朱高炽傻眼了,这他妈的就是传说中的“伴君如伴虎”吗? 老子故意跟你插科打诨,你个老逼登还真动手啊! “父皇,该赏还是得赏!” “不然母后那边也会找您麻烦!” 太子标笑呵呵地开口,缓解了一下气氛。 老朱也乐了,捏着朱高炽的小胖脸。 “好孩子,说说吧,想要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老朱却眯起了眼睛。 根据朱高炽这段时间的观察,他明白这老逼登又是在考验自己。 皇帝问你想要什么,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回答个要皇位吧! 朱高炽思索片刻,陡然间眼睛一亮。 “皇爷爷,我要金砖!” 老朱:“???” 太子标:“???” 啥? 金砖? 你小子有点贪啊! “咳咳,炽儿你要金砖做什么?你刚刚不是还说……”老朱好奇地追问道。 “皇爷爷您误会了!”朱高炽一脸正色,笑道:“孙臣要一块二十斤重的大金板砖,这样平日里既可锻炼身体,也能闪瞎别人的狗眼,那金光闪闪的,多威风啊……” 听到这话,老朱和太子标都有些哭笑不得。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啊! 不过也显得愈发可爱,让人亲近! “好好好,咱这就下旨,让匠人给你铸一块!” 老朱摸着他的脑袋瓜,大笑着开口道。 太子标也没多说什么,就算是胡闹,也任由这孩子胡闹一回吧! 朱高炽忍着心中羞耻,直接冲进了老朱怀里,狠狠亲了一口这个老逼登。 许是长期没有感受到这般亲人的天伦之乐,以致于老朱这个堂堂天子都有些慌乱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见到了小时候的太子标和秦王樉他们,围着自己玩闹嬉戏。 “好孩子,朕的好孙子!”老朱眼眶不由一红。 看着怀里这乖巧懂事的孙子,他那一颗渐渐沉寂的心,也不由活跃了起来。 老朱一把抱起朱高炽,笑道:“走,咱还给你准备了个惊喜,你不是吵着闹着要习武吗?” “让郭二进来,看看咱给他选的好徒弟!” 太子标笑着前去传旨,他还有政务处理,也就没再回来。 下一刻,一堵“肉墙”缓缓走进大殿,出现在朱高炽面前。 此人正是禁军大统领,淮西二十四将之一的郭英,老朱的绝对心腹。 郭英身形高大壮硕,宛如一座巍峨的小山,矗立在朱高炽面前,他那刀削斧凿般的脸庞,此刻正咧着嘴笑。 “皇上,就这小胖墩,还习武?” 郭英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他从十八岁骑就追随老朱征战天下,亲妹子还嫁给了老朱为妃,君臣情谊远非常人可比。 “胖怎么了?”朱高炽不乐意了,“吃你家大米了吗?” 郭英见状顿时也乐了,一个小胖墩敢这么跟自己叫嚣,怕是没经历过毒打! “行了郭二。”老朱开口了,“这娃子咱很喜欢,就交给你锤炼了,可别伤着他!” 郭英闻言脸色微变,除了皇嫡长孙朱雄英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老朱这么喜欢一个龙孙。 这小胖子,不简单呐! 郭英也不废话,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提起朱高炽就走。 “干什么?你个大黑柱子,快放我下来……” 朱高炽想要挣扎,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反倒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顿时就老实了。 老朱见状,眼中满是戏谑之色。 郭英治军一向以严苛闻名,想做他的徒弟,不吃些苦头怎么能行呢? 炽儿啊炽儿,希望你撑得住,别辜负咱的一片苦心! 第9章 习武强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午膳之后。 朱高炽休息了半个小时,就开始习武。 以往他要在大本堂待到下午,学习那些晦涩难懂的圣贤之言。 经过马皇后一事,老朱对他颇为宠爱,不但找了武定侯郭英做他师傅,亲自传授他武艺,强身健体,而且还免了他半天的文化课。 对于这个小胖墩,收他做徒弟,郭英最开始是想拒绝的,在他看来,这孩子养尊处优,身宽体胖,怎么看都不是习武的料子。 奈何架不住皇帝陛下开了金口,他实在无法推脱。 所以郭英想着,按照治军那般对待他,严苛一些,让这小子吃些苦头,他自己就会哭着去求皇帝陛下,不要习武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整整三日这小子竟然坚持了下来。 朱高炽年仅五岁,这个年纪习武,正是适龄的时候。 而习武第一步,就是开筋。 “啊!疼疼疼!疼!”年幼的朱高炽小脸涨得通红,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腿根,开筋的疼痛,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剧烈。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浸湿了衣领。 见此情形,郭英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出言嘲讽道:“小胖子,你若是坚持不住,那就算了,这武你也别练了!” 朱高炽疼的龇牙咧嘴,疼的冷汗直流,但依旧嘴硬的说道:“继续,再使点劲儿!” “怎么?你他娘地郭老二,你是没有吃饭吗?” 娘地,小爷就没吃过这种亏! 为了活久点,这点苦算什么? 听到这“倒反天罡”的话语,饶是郭英都忍不住笑了。 “好好好,好小子,老子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何时!” 下一刻,朱高炽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看到朱高炽疼的如此模样,一旁偷偷观看的老朱面色数变,厉声说道:“你娘咧!这个郭二好大的胆子!他这是没把咱的好孙儿当人啊!” 就在他准备上前阻拦的时候,太子标反而拉住了老朱,说道:“父皇,要不还是让高炽继续练吧,不然他真的活不过壮年,这可是戴神医说的。” 听到这话,老朱也不由叹了口气,止住了脚步。 “你说这孩子也是命苦,怎就患有这么个麻烦病……” 正当这个时候,一名甲士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陛下,八百里加急,北元伪帝去世,由嗣君即位!” 听到这话,老朱和太子标脸色大变,眼中满是震惊与凝重,当即匆匆离去。 不远处的郭英也是脸色微变,料想应该是出了大事,否则陛下与太子爷不会如此慌张。 朱高炽难得有休息的时间,一屁股瘫软在地上,浑身汗如雨下。 “我说老郭啊,你在发啥呆呢?” “有本事练死小爷啊!怎么这就不行了?” 郭英没好气地看向他,道:“你这兔崽子,浑身上下也就只有这张嘴硬了!” “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非得习武,吃这个苦呢?” 朱高炽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轻笑道:“神医给我诊过脉,天生肥胖若不习武,定活不过壮年!” “我想活得久一些,再多看看这盛世大明!” 郭英闻言一怔,脸上神情渐渐从错愕变成欣赏,随后归于平静。 “那你他娘地还坐着干什么?滚起来!” 朱高炽:“……” 接下来的训练,强度骤然拔高了十倍不止。 饶是朱高炽心志坚定,也不由惨叫连连。 习武确实苦,很苦。 苦到开完筋的朱高炽,躺倒在地上,生无可恋。 “小子,要不要歇一歇?”郭英此刻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怜悯。 躺在地上的朱高炽,生无可恋的看着这个大脑袋杵在眼前,用力的吸了口气振奋了精神,然后对着郭英咧嘴笑道:“郭老二,有本事就把小爷练死,不然小爷看不起你!” 郭英依旧面无表情,准确来说是他本就脸黑,所以就算有表情也看不出来变化。 “站桩!一刻钟为一组,一共四组,开始!” 朱高炽的表现,让郭英刮目相看。 因为再难,再苦,这小胖墩都坚持了下来,头正、颈直、含胸、立腰、收胯、沉肩,小胖墩的姿势虽然算不上太过标准,但至少精气神摆在那里。 “百练不如一站,站桩就是习武的入门功!” “站桩,练的就是下盘,下盘不稳,其他花里花哨,比如那种五连鞭之类的,只能归为杂耍!” 嗯?闪电五连鞭? 朱高炽的意识逐渐有些模糊了,他实在是太累了。 毕竟这只是个五岁娃娃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般猛锤狠打。 “下盘稳,根基在稳,冲杀的时候,才能猛冲猛打,百战不殆……” 郭英瓮声瓮气的声音响彻耳畔,朱高炽却终于没能坚持下去,直接眼前一黑就昏死了过去。 好在郭英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眼疾手快都扶住了他。 “臭小子,嘴巴真是够硬的!”黑脸大汉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然后抱着朱高炽就来到了太医院。 戴思恭瞧见昏迷不醒的朱高炽,正准备给他诊治,却被郭英拦住了。 “无妨,他就是太累了,操练过度罢了。” “这里有个方子,你安排给他药浴,否则他身体会有损伤。” 撂下方子,郭英直接转身就走。 戴思恭人都傻了,大哥你好像没有给钱啊! 这太医院的药材,那可都是价值不菲的精品,也不能白嫖啊不是? 望着坏里的朱高炽,戴思恭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天杀的小胖子,老子真是欠了你的! 等到朱高炽苏醒时,发现自己正泡在一个小木桶里面,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不过却感受得到暖洋洋的。 “这是?” 旁边戴思恭正坐着算账。 “醒了?” “感觉怎么样?” 朱高炽咧嘴一笑,道:“感觉浑身上下轻飘飘的,像是羽毛一样,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唔……你倒是找了个好师傅。”戴思恭拨了拨算盘,“给你配的药,都是名贵药材,你这一泡耗费了差不多三百两银子,你说爽不爽?” “啥?三百两?”朱高炽震惊了,“你他娘地怎么不去抢?” 这可是三百两! 一个普通百姓日薪也不过几十文,月收入都不足一两,折算下来年收入都没有十五两! 你他妈的张口就收我三百两? 戴思恭也不恼怒,将药材价格详细地罗列了出来。 “你想继续练武,这药浴就不能停,但这银子也得出,否则我兜不住这么大的窟窿。” 这下子,朱高炽有些傻眼了。 娘咧,习武太费钱了啊! 关键是他还没钱! 别说一千两了,兜里面连个铜板都没有。 他个屁大孩子哪来银子啊! 这他娘地可如何是好? 朱高炽有些苦恼地揪了揪头发,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赚钱倒是有法子,身为穿越者,必备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问题是他现在住在宫里面,又不能随意出入宫廷,还能咋挣钱? 陡然间,朱高炽眼中闪过了一道人影。 或许,让那家伙试试? 第10章 徐增寿!给你脸你要兜着! 北元伪帝病逝,大明也因此紧张了起来。 老朱时不时地召集重臣议事,似乎想要抓住机会,彻底覆灭北元。 这个时候,大明京城也笼罩着一片肃杀之气。 朱高炽丝毫不受影响,为了自己的赚钱大计,他找了个探亲的理由,成功出宫。 魏国公府,徐增寿早早地在门前等候。 不久一辆马车款款驶来,朱高炽从里面跳了下来。 “哟呵,三舅这是在等我吗?” 徐增寿咧嘴笑了笑,伸手将他抱起。 “那不然等谁呢?” “我的大外甥,你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啊!” 马皇后的病情,暗中关注的人不少。 毕竟这可是他们淮西武勋的大姐嫂嫂,昔年淮西勋贵追随老朱南征北战出去打仗的时候,正是马皇后坐镇后方,抚慰眷属,她还亲手为大家缝衣做鞋,赢得所有将领的敬重与爱戴。 得知马皇后病情转好,淮西武勋都是欣喜若狂,而一个小胖墩自然也就进入众人眼帘。 朱高炽得意洋洋地扬起脑袋瓜,笑道:“那可不,也不看我娘亲是谁……” 听到这话,徐增寿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就大笑了起来。 他捏了捏朱高炽的小胖脸,笑道:“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不过你说的对,朱棣这王八蛋能娶我姐姐,这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朱高炽傻眼了,睁着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对啊,老子说过这话吗? 分明就是你自己说的! 来到正厅,舅甥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都没有开口。 朱高炽在打量着这个三舅,脑海中浮现出此人的生平过往。 徐增寿,名将徐达的第三子,为人机敏聪慧,长大后勇敢而善于骑射,被选为勋卫带刀侍从,人谨慎诚实,很少犯错误。 他与其大哥徐允恭不同,徐允恭也就是徐辉祖,乃徐达嫡长子,备受徐达和老朱器重,早早地就开始了军旅生涯,现在正与徐达在北平练兵。 而徐增寿更喜欢读书,闲暇居家时便邀请贤士至家,讨论古往今来成败得失的典籍故事,孜孜不倦。 老二徐添福早夭,所以就是这个三少爷操持魏国公府事务。 世人都以为,这徐增寿一辈子能望到头,以后也没什么太大成就。 偏偏朱高炽这个穿越者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可没那么简单。 历史上靖难之役爆发后,徐增寿选择支持他的姐夫朱棣,暗中给朱棣传递金陵军情,屡次向朱棣密告京中部署,与朱棣暗通款曲,被人告发后,建文帝遂囚禁了他,朱棣兵入金川门,建文帝即将失去皇位,先一步将徐增寿杀死在右顺门庑下。 朱棣对徐增寿之死十分哀痛惜悼,于永乐二年加授徐增寿为钦承父业推诚守正武臣勋号、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进封定国公,子孙世袭,定岁禄二千五百石,自此老徐家正式开启了一门两国公的顶级勋贵生涯。 纵观历史不难看出,眼前这个三舅胸沟壑腹有韬略,而且擅长审时度势,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三舅,给钱!”朱高炽直接伸出了小胖手,问得理直气壮。 徐增寿被他问愣了,没好气地拍开他那爪子。 “给什么钱?你吃宫里的穿宫里的,要钱做什么?” 朱高炽小脸一苦,这才将事情原委一一道出。 得知大外甥欠了太医院这么多钱,饶是徐增寿都绷不住了。 “咳咳,大外甥啊!你这也太费银子了吧?” “练个锤子武啊,跟你三舅一起读书,三舅亲自教你圣贤文章……” “不练武会死!”朱高炽可怜巴巴地看向徐增寿,“所以你给我钱!” 徐增寿满头黑线,要不是看这小子还是个娃娃,他真想揍他一顿。 “我没钱,府内钱财也都是忠叔管着,要你姥爷同意才能支取!” 听到这话,朱高炽乐了,满脸鄙夷地看着徐增寿。 “我说三舅,你都多大的人了,连三百两都掏不出来吗?” 徐增寿被他挤兑得满脸涨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老子吃公府的住公府的,要钱干什么?” 哟呵,这家伙也是个混不吝的出生啊! 朱高炽笑了,“唔……那等姥爷一挂,大舅承袭爵位,三舅你就只有出去乞讨度日了!” “小兔崽子,你找抽是不是?”徐增寿勃然大怒,因为这话说到了他心坎儿里面。 他是幼子,不是长子,所以继承不了爵位的,嫡长子继承一切,爵位家业等等,这就是礼法! 朱高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捂着眼睛,唉声叹道:“三舅,你是幼子,继承不了爵位的,你将来要靠什么独立支撑门户?” “皇爷爷下了死命令,咱大明想要得爵的,只能靠军功,没有爵位,即便靠着姥爷余荫,给你一个武官官职,那又能如何?” “你能做指挥,能做总兵,可也就到你这儿,最多不过两三代之后,你大舅那房还是国公,而你的孙儿,却可能不过是个千户百户,甚至还要不如……” 嗯,这波我朱高炽属于“望舅成龙”啊! 徐增寿聪慧过人不假,但他现在毕竟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听朱高炽这么一说,就有些憋不住了,差点哭出声来。 他姐姐嫁给了朱棣,现在是燕王妃,荣华富贵一辈子。 他哥是徐允恭是嫡长子,以后承袭魏国公爵位,也会荣华富贵一辈子。 凭啥到了我徐增寿这里,啥也没有了,只有从荫官做起? “太他娘地不公平了啊!” “对啊!”朱高炽趁机添油加醋,“所以咱得自己去拼,自己去搏,才有机会嘛!” 徐增寿原本还在埋怨,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警觉了起来,直接上手揪住了那耳朵。 “臭小子,你在给老子下套是不是?” “哎哎……疼!三舅你先松手,我给你介绍门大生意!”朱高炽疼得龇牙咧嘴的,连连求饶。 听到有大生意,徐增寿这才松开了口手。 “说清楚!” “我有一个制镜子的好法子。”朱高炽嘿嘿笑道,“咱不做其他,就做这镜子,保准可以日进斗金,到时候咱俩二一添作五,五五分!” 徐增寿闻言一愣,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朱高炽。 “大外甥,兜这么一个圈子,搁这儿等着三舅呢!” 小心思被看破,朱高炽也不慌张,而是镇定自若地看向徐增寿。 “三舅废话不多说,你就说干不干吧!” “我可告诉你,你不是唯一人选,之所以找你,还不是因为你是我三舅,否则我都不乐意来,给你脸你要兜着……” 这兔崽子真是……跟他那混账老子一个德行! 徐增寿气得咬牙切齿,但他不得不承认,朱高炽说的是实情。 这京中的勋贵子弟,嫡长子都是有官职在身准备继承爵位,那些庶子幼子也开始想法设法地积攒家底,为以后分家做准备。 他这个徐家老三,同样也不例外。 想到这里,徐增寿就笑眯眯地伸出手去。 “好外甥,咱们详细计划一下啦!” 第11章 镜子!大金板砖到手! 大厅里面,气氛诡异。 朱高炽和徐增寿屁股都快挤在一起了,商议着接下来的赚钱大计。 “你刚刚说镜子?” 徐增寿忙不迭地追问道。 “可是这镜子自古便有之,能怎么赚钱?” “废话!”朱高炽白了他一眼,“铜镜是有,可我要造的不是铜镜,而是……琉璃镜!” “琉璃镜?”徐增寿失声惊呼道,“琉璃本就稀少,而且价格昂贵,大多产自西域,你哪来那么多的琉璃……” 话还没有说完,徐增寿就反应了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炽,声音都哆嗦了起来。 “你……你有制琉璃的法子?!” 朱高炽没有否认,笑着点了点头。 “三舅,这门生意怎么样?做不做得?” 徐增寿彻底傻眼了,整个人被巨大的惊喜砸中。 还他妈的做不做得,那简直太做得了啊! 琉璃产业可是暴利,一旦拥有制作工艺,那不是琉璃要多少就有多少,这他娘地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啊! “兔崽子,你可别诓我,你真懂?” “基操基操!”朱高炽谦逊地摆了摆手,可那小胖脸上写满了得意。 这下子,徐增寿当真震惊了。 一个屁大点孩子,懂得制作琉璃? 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可能啊! 偏偏这小子语气笃定,也不像拿自己开涮的。 “大外甥啊,那方子能不能先给三舅看看?” “这可不行!”朱高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咱们先得签订契约,确保五五分成,我是技术入股,你是人力入股,生产销售这些都得你负责……” 听到这话,徐增寿顿时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就提出了质疑。 “这不可能,你啥也不做,躺着就想收五成利?” “技术入股的魅力就在于此!”朱高炽丝毫不慌,“那三舅要是不同意,我去找别人便是。” 话音一落,朱高炽起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只是他这小胖腿还没走出几步远,就被徐增寿给拎了回来。 此刻徐增寿已经是双眼通红,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五成就五成,大外甥你最好别骗舅舅!” “哪能啊!”朱高炽取出制作玻璃的方子,在手中挥了挥。 徐增寿一看眼睛更红了,立马就签订了合作契约,朱高炽确认无误后,这才将方子扔给了徐增寿。 “三舅,丑话说在前面,这方子可是一座金山银山,所以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徐增寿已经查看起了方子,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国公府自有匠人,他们都是良家子弟,与国公府荣辱一体,不会泄露的。” “只是我们既然可以大规模生产琉璃,为什么偏偏只做镜子呢?” “因为市场需求……”朱高炽话到嘴边,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先让匠人做些成品出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玻璃制品当中,镜子毫无疑问是最值钱的东西,当然也是最没有什么实际性意义的东西。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整个世界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镜子。 差不多到正德年间,威尼斯人才发明了第一面玻璃镜子,它的出现轰动了当时整个欧洲,成为王公贵族们的新宠,一个个都抢着花高价钱去买镜子。 因为镜子实在是太值钱了,所以威尼斯人甚至制定了严苛的法律来保护镜子的制造方法,任何泄露镜子制造方法的人都会判处死刑,并且将镜子生产的地方放在了一个封闭与世隔绝的小岛上。 依靠这样的方法,威尼斯人将镜子的制作方法保存了上百年之久,并借此赚取了惊天财富! 放在大明,那也是一样的道理。 大明的镜子还是铜镜,一般都非常的小,最大只有盘子大小,因为越大的铜镜它就越难制造,并且造价也非常的贵,根本就不可能说造一个全身镜。 能够有铜镜的绝对是大户人家,一般的普通老百姓根本就不可能用得起铜镜这样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 但纵然是大户人家,这铜镜依然很小,很多都仅仅只有巴掌大小,只有少数一些真正大富大贵的才能够弄得起大面的铜镜,但也不会太大。 不过铜镜虽然能够看清楚一个人的样子,但比较模糊,特别是打磨不够平滑的铜镜,那更是差强人意,跟玻璃镜子没法比。 所以不说其他,光是这镜子生意,就大有搞头。 朱高炽又嘱咐了一些细节,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就准备回宫。 徐增寿亲自将他送到国公府门口,然后抱上了马车,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炽儿,缺钱了就跟三舅说哈,在宫里千万别亏待了自己……” 那模样,要多下贱就有多下贱。 朱高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怀里揣着五百两的银锭。 这个天杀的徐增寿,刚刚还口口声声说没钱,看到好处立马就原形毕露了。 呸,真不是个东西! 回宫之后,朱高炽先去太医院结了账,又腆着脸跟戴思恭一起吃了午膳,这才慢悠悠地来到演武场,继续接受郭老二的锤炼。 习武过程总是很苦的,朱高炽只觉得浑身都要裂开了,生无可恋地瘫软在地上。 “听说你去魏国公府要钱了?”郭英戏谑地发问。 朱高炽白了他一眼,“谁让你不给钱的?” “老子又不是你爹!”郭英一句话,险些将朱高炽噎了个半死,“兔崽子,就算是你爹那王八蛋,也不敢在老子面前如此放肆!” 妈的,朱棣以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么讨人嫌的吗? 眼瞅着郭英转身就要走,朱高炽不由急了,忙道:“那个……恩师啊?” “嗯?有屁快放!”郭英头都不回,言简意赅。 “弟子实在是没力气了,劳您费费力,给我送去太医院呗?” “自己爬过去!” “???” 卧槽尼玛地! 朱高炽气得竖起了中指。 恰在这时,两个甲士送来了东西,正是朱高炽心心念念的大金砖! 重达二十五斤的大金砖,散发着令人迷醉的光彩。 朱高炽立马鲤鱼打挺,一把将金砖抢在手里。 “哈哈哈……” “金砖在手,天下我有!” 看着手里面金光闪闪的大金砖,朱高炽立刻就满血复活了,甚至做出了一个让他后悔万分的决定。 “郭老二,吃小爷一板砖!” 小胖墩挥舞着大金砖就冲了过去,想要偷袭郭英,然后……他回来的速度更快,被踹飞了出去,当场昏死。 尼玛,这个狗东西郭英,下手真是狠呐! 两个甲士见状都感觉有些心惊肉跳,这他娘地毕竟是龙孙,真能这么揍吗? 郭英缓缓收回了脚,真男人从不回头看。 “放心吧,这娃皮糙肉厚着呢!” “给他送去太医院,扔给戴思恭就行了。” 话说得很是无情,郭英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臭小子,还挺记仇! 第12章 抢东西?问过我手里的板砖没有? 大本堂。 依旧书声琅琅。 只是等李希颜一走,原本还端坐在座位上,装模作样诵读诗书的小崽子们,顿时如同脱缰的野马,闹腾了起来。 以宁王朱权为首的龙子派,立刻围住了朱高炽,看着他手中翻飞的纯金大板砖,眼里满是贪婪之色,炽热而直白,仿佛那金砖已然成为了他们囊中之物。 “咳咳,朱高炽,把你手中这金砖给十七叔瞧瞧!” 宁王朱权满脸不在乎,大大咧咧地开口说道,同时还刻意挺了挺胸膛,搬出了王叔的身份,妄图以此来压朱高炽一头,让他乖乖交出金砖。 朱高炽面无表情地瞥了这家伙一眼,压根就懒得搭理。 这大本堂里面的子弟,大致可以分为两派,一类是肃王朱楧、辽王朱植、庆王朱栴和宁王朱权等人的皇子派,以宁王朱权这个家伙为首,仗着王叔身份经常对一众皇孙吆五喝六。 毕竟大明以孝礼治天下,在这大本堂里面,也是要注重孝礼的,否则轻易就会传进老朱陛下的耳朵里面。 要知道,不孝,在历朝历代,那可都是极其严厉的政治指责,足以让一个人身败名裂;但反过来,若是能将孝礼运用得当,那便如同拥有了一块金字招牌,不管是谁用都说好使。 此刻朱权正得意洋洋地看着朱高炽,似乎吃定了他一般。 然而朱高炽压根就没正眼敲他,依旧自顾自地挥舞着金砖。 “朱高炽,十七叔跟你说话呢!” 朱权语气加重了几分,甚至直接伸手就去抢金砖。 这下子,朱高炽有些不爽了,扭头不爽地瞪着他。 “滚一边去,想挨揍就直说!” 此话一出,朱权、朱栴等人顿时勃然大怒。他们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然有侄子敢如此忤逆自己,在他们的认知里,皇孙们都应该对他们这些王叔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违抗。 “朱高炽,你混账,敢忤逆王叔?”朱权脸色一沉,他再次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金砖,可他的手还没碰到金砖,下一刻,就被朱高炽狠狠地扇了一个大嘴巴子。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扇得朱权的脑袋偏向一侧,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手掌印。 “屁大点娃子,三分人样尚未学成,七分摆谱倒是栩栩如生,滚!” 朱权自幼聪慧,所以颇受老朱宠爱,哪里被人这么打过,顿时就满脸涨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愤怒到了极点。 “哥几个,给我揍他,教教这侄儿何为孝礼!”朱权扯着嗓子怒吼道,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沙哑。 朱栴、朱植等人立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见此情形,朱高炽也乐了,撸起袖子就准备开干!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高喝,犹如一道炸雷,在大堂内轰然响起。 “全都给我住手!” 朱雄英脸色冷峻,自顾自地走上前来,目光不善地盯着这几个王爷。 朱权等人见状,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就像霜打的茄子,顿时蔫了下去,下一刻就灰溜溜地走了。 朱雄英与其他皇孙不同,他可是太子标的嫡长子,老朱的嫡长孙,深受老朱和马皇后宠爱,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就是大明王朝的第三位皇帝,所以没人敢招惹他,更没人敢对他不敬。 “高炽啊,你没事儿吧?”朱雄英关切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地看着朱高炽,那眼神就像一位兄长在关心自己的弟弟。 朱高炽笑呵呵地摆了摆小胖手,“平白抽了朱权一巴掌,我有啥事儿。” 听到这话,朱雄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小子真敢动手啊?他毕竟是你王叔!” “狗屁王叔!”朱高炽不屑地嗤笑道,“你要是不来,老子能揍死他,人模狗样的,看着就烦!”说罢,他还不忘朝朱权离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朱雄英闻言一愣,随即大笑着拍手称快。 他一直觉得这个弟弟有意思,现在发现,真是有趣极了。 “朱权他娘可是杨妃,颇受皇爷爷宠爱,你就不怕皇爷爷怪罪于你?” 朱高炽闻言也笑了,“我相信皇爷爷会公平公正,而不是听信谁的枕边风!” 说罢,他还促狭地挤了挤眼睛,惹得朱雄英更是笑得乐不可支。 两人闲聊了一阵,朱雄英这才低声开口道:“高炽,皇祖母的事情,多谢你了,谢谢你出手相救,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谁敢欺负你,我就揍他!” 朱高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皇长孙,脑海中浮现出了这小子悲惨的一生。 明明是大明王朝最尊贵的长孙殿下,深受老朱与马皇后宠爱的大明嫡长孙,妥妥无疑的下一任太子,下一任大明皇帝,却莫名其妙地暴毙,以致于白白便宜了吕氏母子。 一想到这儿,朱高炽眼中就闪过了一抹寒光。 吕氏,朱允炆,他们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朱允炆唯一那点狠辣,全都用在了自家人身上,而他一个深宫皇子,这些本事明显是学习他母亲的。 这么一想来,朱雄英的暴毙,可能没那么简单。 “英哥儿,想保护弟弟我,先跟着弟弟练练吧!” 朱高炽不屑地笑了笑,故意在朱雄英面前秀了秀肌肉。 “瞧你那软弱无力的模样,一看就不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 哪怕只是个半大孩子! 朱雄英到底是孩子心性,一听他这话顿时就忍不了了。 “臭小子,你给我等着,我也去求皇爷爷,跟你一起习武!” 话音一落,不等朱高炽开口,朱雄英就直接跑没烟了,看样子是真去求老朱了。 见此情形,朱高炽不由乐了,朱雄英真跟着自己习武,想必吕氏下手的机会大大减少。 要是自己跟他同吃同住,足以确保这个大明皇长孙,能够平安长大! 此刻,朱权正跪倒在老朱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父皇,那朱高炽实在是无法无天,仗势欺人啊!” 说着,朱权还不忘给老朱展示自己的伤痕。 “父皇您看,他直接一巴掌抽了过来,儿臣脸颊都肿了啊……” 老朱原本还不相信,可想到朱高炽无法无天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毕竟那日在坤宁宫内,这小王八蛋就把宋御医给抽成了猪头。 一时间,老朱心里面有些不高兴了,本以为朱高炽这孩子聪明乖巧,结果竟然是个恃宠而骄的货色,哪个做长辈的知道了,心里面会好受呢? 正当他准备开口,夺了朱高炽的金砖以示惩戒时,朱雄英却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皇爷爷!” “孙臣想您了,就过来看您了!” 听到朱雄英的声音,老朱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原本阴沉的脸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直接起身一把将朱雄英抱了起来。 “哎哎……咱的好大孙,想皇爷爷没?” “当然想啊!”朱雄英狠狠在老朱脸上亲了一口,惹得老朱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随即朱雄英就注意到了跪在殿中的宁王朱权,眼珠一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哟,十七叔也来了?是来告状的吧?” 听到这话,朱权一阵慌乱,下意识地就想开溜,却被老朱叫住了。 “慢着!”老朱何等精明得人物,哪里看不出来这里面的异样。 “大孙,听说高炽在大本堂仗势欺人,可有此事?” 朱雄英一听,顿时嗤笑道:“放屁!明明是十七叔他们眼红高炽的金砖,甚至出手抢夺,高炽这才还手的……” 朱权脸色顿时就变得苍白了起来,嘴唇颤抖着,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父皇,儿臣只是……玩闹……” 朱元璋黑着一张脸,上前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你这孽障!” “抢侄儿东西也就罢了,还敢恶人先告状!” “来人拿家法来,咱今日不抽死你,咱就不姓朱!” 第13章 习武!小崽子们的苦难日! 大本堂中,阴暗压抑的氛围如同厚重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空气仿佛都被恐惧填满,弥漫着紧张与不安的气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环境中,一声声惨叫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原本的死寂。 “啊啊啊!” “痛啊父皇,儿臣知错了!” 朱权被摁倒在地上,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屁股上面。 不只是他,还有肃王朱楧、辽王朱植、庆王朱栴等人,此刻全都趴着接受家法。 老朱挥舞着鞭子,丝毫没有手软的意思。 “屁大点娃子,三分人样尚未学成,七分摆谱倒是栩栩如生!”老朱咬着牙,学着朱高炽一字一顿地骂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 “在大本堂里面,都敢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这要是放你们出去就藩,那你们这些孽障还会如何鱼肉百姓?” 说着,老朱就愈发生气,手中皮鞭狠狠抽落下去。 一众小藩王被打得惨叫连连,饶是朱高炽这个当事人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没办法,孩子还小,犯了错得揍,可你他妈也不能这样揍啊! “咳咳,皇爷爷,真别抽了,你看朱权这家伙都翻白眼了……” 朱高炽硬着头皮开了口,谁料却迎来老朱锐利的目光。 “老子揍儿子,天经地义!” “他们不是给你讲孝礼吗?咱今天就教教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孝礼!” 朱雄英也立刻上前,选择与朱高炽并肩作战。 “皇爷爷,诸位王叔也是孩子心性,哪有您说的那么严重……” “对啊皇爷爷。”朱高炽指着朱权的屁股笑道,“您看十七叔屁股都开花了,再抽下去的话,他还怎么娶媳妇儿?” 这故意插科打诨的话语,惹得其余龙子龙孙哄笑不止,原本压抑的气氛也因此缓和了许多。 老朱心里面的火气,也随之消散了几分。 其实他一直收着力道,没有下狠手,毕竟是自己亲儿子,哪能真个往死了抽。 现在朱高炽主动出面求情,也算是给了老朱一个台阶下,他也顺势扔掉了鞭子,不再继续动手了。 借着这次机会,老朱也是教育起了一众子嗣。 “你们都给咱记好了!”老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大堂内回荡。 “咱老朱家以前也不过是平头老百姓,得授天命,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才坐稳了江山。” “将来你们也是都要出去就藩的,谁敢在封地内横行不法,鱼肉百姓,咱定会狠狠教训你们,这就是下场!” 一众龙子龙孙被成功震慑住了,他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将老朱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随后老朱就拂袖离去,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叫上了朱雄英和朱高炽。 兄弟二人跟在老朱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毕竟方才老朱的狠辣还历历在目。 来到一座凉亭,老朱示意他们坐下,这才笑着开了口。 “大孙,炽儿,刚刚吓到你们了吗?” 朱雄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朱高炽却是满脸坏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孙臣不怕,还挺高兴,毕竟恶人还得恶人磨!” 老朱一听这话,顿时就笑骂道:“嘿你这兔崽子,指桑骂槐呢在这儿?” 朱高炽哪敢承认,立刻举双手投降。 经过他这么一整,气氛也变得融洽了起来。 老朱也苦口婆心地对两个孩子一番教育,尤其是嫡长孙朱雄英,告诫他以后定要爱民如子,做一位明君。 朱高炽听着心中微动,说实话老朱还算个不错的皇帝,一直将百姓放在心里。 从他编纂《大诰》,开“民纠官”之先河就不难看出,这位洪武爷确实是爱民如子。 不过听久了,朱高炽就觉得有些腻歪,你教育未来继承人,拉着我一个未来藩王干啥? 他索性继续挥舞着大金砖,望着远处发着呆。 直到朱雄英跪倒在地上,朗声开口道:“皇爷爷,孙臣想和高炽一起习武!” 此话一出,老朱脸色顿时就变了,脸上写满了惊讶与疑惑。 这他娘地……啥意思? 咱苦口婆心地教育你这么久,你咋还想习武,这不是不务正业吗? 老朱摸了摸朱雄英的脑袋说道:“你可知道这习武极为辛苦,你吃得下那等苦吗?还是别学了。” 不料朱雄英颇为确信的说道:“皇爷爷,孩儿曾经听闻,您是马上夺天下,神武定江山,孩儿若将来继位大统,理当以列祖列宗为榜样。” “再者高炽都能坚持下来,皇爷爷以为孩儿不如高炽吗?” “孩儿,不怕吃苦!” 皇帝学武,不务正业。 若是往常,朱雄英提出学武,必然引来老朱的申斥。 但今天朱雄英先是称赞了老朱一番,夸得老朱心里面有些飘飘然,随后又指出朱高炽既然都能坚持习武,他也一定会坚持下来。 老朱听后乍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他当年可没钱习武,都是真刀真枪地拼杀出来的,战场上面练就的本事。 现在既然条件好了,自家大孙也有这个志向,何不顺势而为呢? 毕竟习武可以强身健体,而且大孙还不是皇帝呢,也不怕那些文臣缙绅叫唤! “大孙,你当真想习武?不是一时兴起?” 朱雄英连忙点了点头,认真开口道:“皇爷爷,孙臣想做个文武双全的马上皇帝,而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深宫天子!” “哈哈哈……好,不愧是咱的大孙!”老朱听后大笑着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欣慰的神情。 “既然如此,那你就跟着高炽,一起习武吧!” 朱高炽一听这话,那还了得,立刻就开了口。 “皇爷爷,以往我爹那会儿,都要接受军事训练,都要穿着麻鞋,裹上缠腿,像士兵那样到城外远足,十分之七的路骑马,十分之三的路要步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不时还要在演武场上练习武备。” “现在到了我们这一代,优良的传统可不能丢啊!既然英哥儿主动提出,那不妨就顺水推舟,所有大本堂子嗣,皆要文武双全,从小打好基础……” 朱雄英:“???” 卧槽? 我的好弟弟,你是魔鬼吗? 话说得很好听,可我怎么感觉你是在故意坑人啊? 老朱满脸狐疑地看向朱高炽,后者却是言之凿凿,口若悬河。 说实话,老朱自然明白朱高炽是对的,就是这些娃子年纪普遍四五岁,大一点的才五六岁,这要是让他们习武,那还不得哭爹喊娘的。 “皇爷爷,咱老朱家的种,可不能有孬种啊!” 朱高炽一句话,彻底坚定了老朱的态度。 “说得好,那就这样定了!” 老朱直接拍板,大本堂子弟从明日开始一起习武! 被郭英折磨得哭爹喊娘的龙子龙孙们,将这一日称作“大本堂事变”! 第14章 战事骤起!卖你一千两! 午后的阳光透过了古朴的窗栏,照进了校场上,洒在了深蹲站桩的朱高炽的身上,而他的身后是一群站桩的龙子龙孙。 气温正在逐渐炎热,而朱高炽的额头上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距离上次“大本堂”事变,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这些小崽子也在郭英的调教下,一个个开始哭爹喊娘。 朱高炽之所以故意坑他们一把,除了想给自己找些陪练外,也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够坚持下来,做个文武双全的主儿。 至于郭英对此恨得牙根痒痒,那关他朱高炽什么事儿? “废物!”郭英用力一脚揣在了朱权的腚上,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居然站着站着开始松懈,重心有意无意的上抬,而紧握平伸的拳头也开始放松,在郭英转头的瞬间,朱权居然扶着膝盖,想要休息下。 郭英好歹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猛将,耳听八方眼观四路,眼睛的余光早就看到了这小子有些懈怠,所以待这小子扶住了膝盖,郭英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一脚就踹了上去。 朱权屁股上面的伤势还没彻底痊愈,这突如其来地挨了一脚,更是痛得他龇牙咧嘴的,又因为站桩站的腿软,一时间,朱权有些站不起来,众目睽睽之下,朱权眼里都是泪,唰唰往下流。 偏偏他还不敢叫唤,只能重新爬起来站桩。 瞧见这一幕,郭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对朱高炽愈发看好。 为什么? 因为这小子是个狠人。 自习武以来,朱高炽就是再累再苦,练到一瘸三拐,也不会让自己的身形变形,甚至还要嘴硬激怒自己,严格训练。 想到这里,郭英也不由对朱高炽多出了几分期待。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朱高炽站桩完毕后,就开始了冲刺速度的往返跑,下盘稳定带来的好处十分明显,冲刺往返跑中重心的不断变化,因为下盘的稳定,让他的动作变得十分顺畅,甚至有些行云流水。 一个月的时间,高强度的训练,本来有些胖乎乎的朱高炽,终于瘦了五斤,这主要是他并没有控制饮食,他疯狂锻炼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单纯为了减重,而是为了锤打体魄,成为像那金并一样的鬼背武夫。 在一众龙子龙孙的哭嚎中,今日练武终于结束了,众人全都累得瘫软在地上,然后由各自的侍卫送走。 朱高炽却自顾自地继续训练着,见此情形,朱雄英忍不住过来劝阻道:“高炽,凡事过犹不及啊!” “我爹之前还在提醒我,练归练可不敢伤了身体,不然……” 朱高炽一听这话,顿时就乐了。 “郭老二没给你们药浴方子吗?” 朱雄英:“???” 卧槽尼玛? 还有药浴这一说? 难怪这小子天天都精神得很,跟吃了仙丹妙药一样! 看着朱雄英那憋得通红的脸,朱高炽顿时就反应了过来,不过他也不是什么蠢货,郭老二都没开这个口,他更不可能把人家的东西送出去。 朱雄英沉默半晌后,这才狠狠骂了顿郭老二。 随即兄弟二人就这么躺着聊天,朱雄英突然提及了一事。 “说起来,郭老二也没啥时间折腾我们了,听我爹那意思,他马上就要出征了!” “嗯?出征?”朱高炽来了兴趣,“北伐吗?” 先前北元伪帝撒手人寰,大明京城为此震动,沉寂已久的北伐再次被人提上了议程。 北元政权现在可不是草台班子,虽然元朝失去了对中原的统治,但仍然统治着广阔的北方草原地区,全国许多地区如山西、陕西、四川、云南、贵州等,仍归元朝统治,大明时刻感到重大威胁,于是老朱这才进行了一次次地北伐。 直到去年,徐达、汤和等人都还在领军出塞北伐蒙元,一步一步歼灭残元势力。 朱雄英却摇了摇头,笑道:“不是北伐,而是南征,皇爷爷确实想要趁机北伐,抓住北元政权过渡、人心不稳这个良机,奈何当年岭北一战我大明惨败,战马损失严重,所以也没了深入漠北的资格,只好剪除南方的威胁。” 听到这话,朱高炽顿时就明白了。 除了漠北的北元外,大明现在最大的心腹大患,还有两个,盘踞辽东的纳哈出,以及占据云南的元梁王。 蒙古退出云南后,这元梁王仍坚守云南,奉北方的元朝为正朔,而且每年遣使去漠北觐见北元皇帝,执臣节如故,还多次拒绝大明的招降,甚至斩杀大明使者,可谓态度坚决。 没有战马,不能深入漠北征战,可南下收复云南,并不是什么难题。 朱高炽眼前一亮,这云南可是好地方啊,那里的妹子水灵着呢! 只是云南险峻,山林密布,瘴气横生,朝廷大军想要攻克云南,只怕没那么容易。 这古代打仗,基本上都是用人命去填,所谓“慈不掌兵”就是这个道理。 想到这里,朱高炽就来了兴趣。 “英哥儿,想不想立功?” 朱雄英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朱高炽。 “怎么?你还懂军事韬略?” 废话! 我爹可是朱棣!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朱高炽笑呵呵地开口道:“给你一个在皇爷爷面前表现的机会,不二价一千两!” 此话一出,朱雄英顿时就咆哮道:“你他娘地怎么不去抢?” “再说了我哪有钱?东宫都被侧妃管着呢!” 他口中的侧妃,正是太子标的侧妃吕氏,朱允炆的生母。 朱高炽笑呵呵地开口道:“那你可以问皇爷爷要啊,此计可大大减少我军将士伤亡,一千两并不算多。” 朱雄英听后有些迟疑,满脸狐疑地看向朱高炽。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因为药浴,我欠太医院三千两了!”朱高炽委屈巴巴地开口道。 他容易吗? 为了强身健体,都干破产了。 嗯,当然他这个小胖墩本来也没啥资产。 徐增寿这个蠢货,给了他方子,还没把玻璃镜子造出来,以致于朱高炽现在都被戴思恭催债了,不然哪里会把主意打到朱雄英头上。 “先说说看,真能成就给你一千两,当哥哥的帮你一回!”朱雄英乐不可支地回答道。 朱高炽也不藏着掖着,将想法一一道出。 朱雄英听后惊为天人,立刻不由分说地拖着他前去面圣。 第15章 震惊!这个小胖子好毒啊! 乾清宫。 老朱正与大将傅友德、蓝玉和沐英等将领议事。 此次朝廷南征云南,老朱命颍川侯傅友德为征南将军,永昌侯蓝玉为左副将军,西平侯沐英为右副将军,其余诸将随行。 “元梁王冥顽不灵,再生边衅,朕以云南险峻,所以一忍再忍,时至今日,是时候将这贼子给扫除了。”老朱一开口,就定下了基调。 众将纷纷点头,没有任何质疑的声音。 云南之乱,非武力不可平,这是很多人的共识。 毕竟朝廷数次派人劝降元梁王,这家伙都不屈服,更有大儒王祎劝降时元梁王曾一度“颇有降意”,但因北元使臣脱脱来到,王祎反倒被杀,自此朝廷也看清了这元梁王的真面目。 现在,是时候该解决这个跳梁小丑了! 老朱正准备开口,不料殿外传来了喧哗声。 随即一名宦官匆匆入内禀报道:“皇上,长孙殿下求见。” 听到这话,老朱顿时一愣。 这孩子突然跑过来干什么? “不见,就说朕在处理要务。” 宦官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皇上,长孙殿下称,他有一计可兵不血刃地平定云南!” 此话一出,不只是老朱,就连傅友德、沐英和蓝玉这些名将都有些愣神。 他们征战沙场多年,深知行军打仗之艰难,尤其是此次征讨目标可是云南,山林密布汉夷杂居,局势本就复杂,就算朝廷出兵三十万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现在皇长孙朱雄英竟然敢夸下如此海口? 他是真有本事,还是在…… 老朱也惊了,这不像是咱大孙的性格啊? 正当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蓝玉却站出来开口道:“陛下,既然长孙天下有计,不如听听便是,反正也不会损失什么。” 他这是在为朱雄英争取机会。 毕竟按照辈分来说,蓝玉可是太子标的舅舅,朱雄英的舅姥爷,光是这层身份,他就天然支持太子标,维护朱雄英。 听到蓝玉这话,老朱不由点了点头。 “也罢,传他进殿吧!” 反正花点时间听听也无妨,就算大孙说错了,那也是童言无忌嘛! 可万一他当真有什么妙计,那岂不是证明这大孙文韬武略样样皆备? 一时间,老朱也不由期待了起来。 片刻之后,朱雄英和朱高炽大大咧咧地走进殿中。 看着朱雄英旁边的小胖墩,老朱脸色顿时就黑了。 你娘咧,我说大孙怎么如此反常,原来是你这个小胖墩! 迎着众人质疑的目光,朱雄英行礼完毕后,不卑不亢地开口道:“皇爷爷,诸位将军,我有一计,可平云南!” 老朱压着心中的不耐,随口追问道:“大孙,你直说就是了。” “昔年元梁王曾冤杀打败明玉珍的大理总管段功,元梁王和大理段氏从那之后势同水火,而这恰恰就是我大明的机会。” 朱雄英看向傅友德,沉声道:“征南将军先派遣一员骁将别率一军以向乌撒,主力大军继自辰沅以入普定,分据要害,乃进兵曲靖。” “曲靖,云南的喉襟之地,元梁王必囤积重兵于此以拒我师,主力大军抵达之后与之对峙,不用急着进攻!” “在此之前,征南将军可对大理段氏许以高官厚禄,收买大理段氏高层,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反正就是要逼迫大理段氏向元梁王出兵,与此同时在云南境内散播谣言,称大理段氏已经接受我大明招抚,即将进攻云南腹地!” “如此一来,元梁王就不得不防备甚至直接出兵大理段氏,局势发展到了这一步,大理段氏就算不想与我军合作,他们也别无选择了,所以只能选择出兵与我军里应外合!” “这样一来,云南境内最大的两股势力,将会互相倾轧,自相残杀,我大军则可以逸待劳,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曲靖不日必破……” 朱雄英话音一落,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傅友德与沐英面面相觑,只觉得脊背发凉。 这都是些什么手段? 简直就是将人性算计得死死的,让人不寒而栗。 蓝玉却是颇为欣喜,看向朱雄英的眼神里面充满了赞赏。 朱雄英表现得越是出色,他心中就越是高兴,毕竟这可是自家人啊! 唯独老朱神情复杂,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大孙。 这孩子平日里聪慧不假,可现在表现得也太过妖孽了吧? 难道说他往日里都在藏拙,今日一鸣惊人? 不对劲,很不对劲! 陡然间,他注意到了朱雄英身旁的朱高炽,眼神顿时一凝! 为了证实自己得推测,老朱突然开口追问道:“大孙,那这收买段氏高层,你觉得需耗费多少金银财宝?” 似乎没有料到老朱会问这个问题,朱雄英一时间有些愣神,支支吾吾地答不出来。 见此情形,老朱心中顿时就有了答案,他戏谑地看向朱高炽,道:“炽儿觉得呢?” 得,被老朱看穿了。 朱高炽没好气地瞪了朱雄英一眼,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朱雄英讪笑了两声,主动让出了位置。 迎着众人目光,朱高炽随后给出了答案。 “多多益善,越多越好,多到让他们疯狂,让他们利令智昏!” “反正元梁王肯定也在大理安插了眼线,只要这些金银珠宝送进大理城中,咱们的计划就成了!” 朱高炽说得云淡风轻,众人听得心神动荡。 这小子真是……神机妙算,将人性给算计得死死的! 不仅制定了周密的计策,而且一环扣一环,简直滴水不漏啊! 老朱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继续追问道:“那不是白白便宜了这大理段氏?” 听到这话,朱高炽小胖脸上露出狡黠笑容。 “皇爷爷误会了,这批钱财不过只是让他们暂时保管罢了,等灭了他们自然就收回来了!” 他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在众人耳畔炸响。 在场之人尽皆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个小胖墩。 傅友德提出质疑,紧追不放地逼问道:“可朝廷先前对大理段氏做出承诺,若是出尔反尔,岂非会有损朝廷威严?” 朱高炽笑呵呵地摇了摇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傅将军恐怕误会了,这是你给大理段氏的承诺,而非朝廷!” 众人眼睛瞪得更大,内心翻江倒海。 “唔……将军也不必介怀。”朱高炽再次给予致命一击,“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将军只是用一些皇爷爷的威名,仅此而已罢了,反而可以大大减轻我军将士伤亡,加快收复云南进程,何乐而不为呢?想来皇爷爷也不会在意,对吧?” 众人:“!!!” 尼玛! 这小胖子! 实在是太毒了啊! 第16章 五千两?朱雄英你个狗! “阴毒!”傅友德忍不住低声惊呼,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真是太毒了!这小胖墩实在是太毒了!” 他的双眼瞪得滚圆,紧紧盯着朱高炽,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孩子。 “毒计一环扣一环,将人性给算计得死死的!”沐英接口道,声音微微颤抖,脸上写满了惊骇。 蓝玉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椅子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傅友德、沐英、蓝玉三将面面相觑,在对方眼中全都看到了自己的惊骇之色。 老朱也深受震惊,身子微微前倾,不禁深深看了朱高炽一眼。 这小子,竟有如此魄力与手腕! 以前还真是小觑他了! “今日议事到此为止!” “谁都不准将内容泄露出去,明白吗?” 傅友德三将身子一颤,立刻躬身领命,然后识趣地退下。 大殿里面,就只剩下老朱、朱雄英和朱高炽三人。 朱元璋缓缓走近,双眼闪烁着熠熠精光,那是一种久经沙场、深谙权谋的君王所独有的光芒。 “大孙,这都是炽儿的计策?” 老朱首先看向朱雄英,目光锐利地追问道。 朱雄英正准备开口,朱高炽却抢先一步,回答道:“皇爷爷,大体计划都是英哥儿做的,孙臣只是完善了一下。” 他的语速很快,像是生怕朱雄英抢了先,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朱元璋的脸色。 老朱沉吟了片刻,目光锁定在朱高炽身上,语气中带着威严一字一句地追问道:“炽儿,这些筹谋,咱且问你,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这个孙儿,最近异军突起,表现得太过杰出优秀了些。 朱元璋很难不怀疑,他背后是有高人指点,有人……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 刹那间,朱高炽感受到了莫大压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梁,内心深处无法抑制地涌现出一股真实的惶恐与敬畏。 此刻面前之人,可不是那个慈祥的皇爷爷,而是洪武大帝朱元璋! 直面洪武大帝,朱高炽是真的有些怕,心脏在胸膛中怦怦狂跳,仿佛要越出喉咙!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却无法遏制! “皇爷爷,您吓高炽干什么?”朱雄英瞧见出了异样,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朱高炽身前,脸上带着一丝不满。 别说朱高炽一个屁大孩子了,诸如傅友德、蓝玉等军中大将,面对杀机毕露的洪武大帝,他们都只能畏惧地低下头。 老朱施法被打断,朱高炽这才觉得轻松了些,呼吸都没那么困难了。 “皇爷爷,高炽只是想挣些银子。” “他因为药浴欠了太医院一大笔钱,足足有五千两,所以才将这计策……” 以朱雄英的聪慧,自然看出情况不对,于是立刻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道出。 朱高炽:“???” 卧槽? 五千两? 朱雄英你个狗! 老朱听后目光变得柔和了不少,甚至带着一丝愧疚。 自己好像是有些多疑了,竟然怀疑到了一个孩子头上。 想到这儿,老朱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炽儿,缺钱你跟咱直说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大一圈。” 朱高炽心中腹诽不已,表面上却露出欣喜之情,直接伸出了小胖手。 “那皇爷爷给钱,五千两!” 老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拍开了他的爪子。 “传令太医院,这五千两给炽儿免了!” 朱雄英:“???” 朱高炽:“???” 卧槽? 还能这样玩? 那他妈的不是白折腾了吗? 两小只面面相觑,有些欲哭无泪。 离开大殿后,朱高炽不禁气急,一脚踹在了朱雄英屁股上。 “你他娘地,耍小聪明,现在好了吧?一两银子都没捞着!” 朱雄英自知理亏,讪笑着起身拍了拍屁股。 “我哪知道皇爷爷会来这么一手啊,直接给你免了……” 呵呵,这他妈的是洪武大帝,比狐狸都精明。 “接下来咋整?”朱雄英腆着脸问道,眼睛里却透着一丝狡黠。 朱高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自个儿滚,我去魏国公府一趟。” 听到这话,朱雄英立马来了兴趣。 “你去干什么?带我出宫玩呗?” 朱高炽一听,顿时停下脚步,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你不想回东宫?” 朱雄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父亲忙于政务,东宫事务都是侧妃操持,她时常以长辈的名义,敦促我读书习字,烦不胜烦……” 太子标的正牌太子妃,乃是常遇春的女儿常氏,生朱标第三子朱允熥后不久便逝世了,之后侧妃吕氏就扶正,被册封为太子妃,掌管东宫事务。 从朱雄英的表现不难看出,这吕氏是个高手,一直在明里暗里地给朱雄英施加压力,偏偏还打着长辈的名义,做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 这娘们儿,是个人物啊! 想到这里,朱高炽顿时叹了口气,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 “摊上这么个后妈,也是难为你了!” “走吧,出宫去!” 朱雄英顿时眉开眼笑,搭着朱高炽的肩膀,有说有笑地出宫。 不一会儿,二人就坐着马车来到了魏国公府。 一见到徐增寿,朱高炽直接就踹了过去。 “徐增寿你大爷的,你能不能有点用?” “方子都给你了,到现在还还造出来,吃我一板砖……” 徐增寿自知理亏,也不敢狡辩,被朱高炽挥舞着大金砖追着砸。 “哎你这娃……倒反天罡!” “我大爷那是你大姥爷,你大逆不道!” 他一边跑一边狼狈地躲避,嘴里不停地对骂。 一旁朱雄英见到这“倒反天罡”的一幕,不由惊了。 这他娘地合理吗? “炽儿……你听三舅解释……”徐增寿累得气喘吁吁,忙道,“已经造出琉璃了,就是工艺不成熟……” “今天匠人意外搞出来了一小块无色的,他们正研究呢……” 听到这话,朱高炽立刻收起了大金砖,脸上露出了笑容。 “快带我过去看看!” 徐增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这小胖墩,怎地体力这般好?快累死老子了! 不过他并没有动作,而是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一旁的朱雄英。 很明显,朱雄英可是个“外人”,徐增寿不想他们的发财大计,被朱雄英给看了去。 朱雄英也不蠢,脑袋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识趣地开口道:“高炽你先去吧,我随便走走转转……” 话还没说完,朱高炽就上前一把拉住了他。 “诶,自家兄弟,介意什么?” “走带你去看个有意思的好东西!” 朱高炽不由分说地拉着朱雄英就走,徐增寿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这两小只的背影,他陡然间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硬生生将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呵呵,有意思,这大外甥真是有意思。 朱雄英可是太子标的嫡长子,日后的大明天子。 这小胖墩现在就知道拉拢他了吗? 他可是才五六岁啊! 仔细一想,细思极恐。 徐增寿不紧不慢地在前面领路,脑海中思绪翻飞。 大姐啊大姐,你这儿子真不简单啊! 第17章 开诚布公!朱高炽与朱雄英! 魏国公府,西苑。 几座高大的窑炉,高高的烟囱正冒着滚滚白烟。 四周都修建了高大的围墙,足足有七八米高,围墙之上,每隔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就有一名甲士站岗执勤。 这些甲士都是沙场老卒,一个个挎刀执弓威风凛凛,令人望而生畏。 每个人都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队列中,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可从他们岿然如山般的身姿里,却仿佛能闻到战场上的血腥味。 那是一股百战余生的气势,对生命的漠视,对战功的渴望,以及对指挥者毫不迟疑的服从。 仔细打量他们后,朱高炽顿时察觉到,这些甲士一定是跟随大将军徐达南征北战多年的百战老兵。 平日里他们只是国公府内的部曲护院,一旦跟随徐达上了战场,那便是无坚不摧的贴身亲卫,战事关键之时必须一马当先充当尖刀突进的角色。 大明对外战争打下来的每一寸疆域,都有着这些悍卒猛士的一份功劳。 走进院子里面,匠人们正在紧张地忙碌着,风箱被拉得呼呼直响,窑炉里熊熊大火烧得正旺。 伴随着温度不断的上升,持续的加温,里面各种各样的玻璃材料也是开始不断的融化,慢慢的融合在一起,开始形成红色流体状态的东西,这就是玻璃。 接下来还有工人手持长棍,伸进炉子里面进行搅拌,这一步是为了祛除杂质和气泡。 朱高炽看得连连点头,至少徐增寿这一个月内没有敷衍了事,而是按照他写的方子,一步一步落实到位了。 随即徐增寿让人弄了一些刚烧好的玻璃出来,朱高炽用钳子夹起来开始慢慢仔细的观察。 “一个月时间,就能烧出琉璃,倒是不错。” “只是这的颜色还是不够纯,颜色当中偏黄,看来还要继续实验,想办法将这个杂色给祛除掉才行。” “气泡倒是很少,也很小,如果多搅拌、搅拌,温度再提高一些的话,应该是可以将这个气泡给全部祛除掉。” 徐增寿在一旁连忙点头,脸上带着一丝急切。 “问题就出在这儿,因为经验太少,所以匠人们难以掌控火候,烧制出来的琉璃或多或少都会出现杂质与气泡。” “倒是今日他们无意中,烧制出来了一块透明无暇的琉璃,正在总结经验呢!” 话音一落,徐增寿就让匠人取来了那小块琉璃。 只有巴掌大小,却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璀璨夺目。 朱高炽小心翼翼地接过,眼中全是小钱钱。 一旁朱雄英见了,不由失声道:“高炽,这是……极品琉璃啊?!” 他好歹是大明皇长孙,也是有些见识的,自然清楚琉璃价值昂贵,更别提这等透明无暇的极品琉璃了,价值更是难以估计! 可看眼前这情况,分明就是朱高炽指导徐增寿烧制出来的啊? 这怎么可能?! “嗯,极品琉璃。”朱高炽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 这玩意儿其实就是无色玻璃,放在后世不值钱,现在却是价值千金。 “既然能做出第一块,匠人们接下来就能彻底掌握成熟的烧制工艺,三舅你多多敦促他们,该给的赏赐也不能少,这样匠人们才有动力!” 徐增寿没好气地笑骂道:“放心吧,老子还用你教,早就赏了真金白银。” 这么点银子,跟以后的金山银山比起来,那自然是不足挂齿,徐增寿自然拎得清。 “还有,告诉匠人们,先尝试着烧制小的,等工艺成熟后,再尝试一次性烧出极品琉璃!”朱高炽笑呵呵地提醒道。 但徐增寿却皱了皱眉头,一脸疑惑地说:“大外甥,这么巴掌大的一小块,就算是极品琉璃,那也没啥用啊?做个镜子都费劲……” “小?”朱高炽笑了,“小也有小的用处,府里有没有玉石匠人?你按照我说的,让他去做个东西,做成了咱们现在就能日进斗金!” 听到这话,徐增寿顿时眼睛一亮。 “有,那必须有,我马上去安排!” 等这家伙走后,朱雄英这才看向朱高炽,眼中满是钦佩,向他竖起了大拇指:“高炽啊高炽,你他娘地真是神了!连琉璃都会烧,而且还是极品琉璃,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啊!” 朱高炽随手将手中的极品琉璃扔给了他,惊得朱雄英手忙脚乱地接住,差点一个踉跄。 “怎么样?想不想参一股,按时给你分红,算是我送给你这个长孙殿下的启动资金?”朱高炽一脸笑意地问道。 此话一出,朱雄英顿时怔住了,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极品琉璃。 说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这可是一座取之不尽的金山银山! 只是朱雄英也不蠢,他想不明白,朱高炽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就因为自己的皇长孙身份? “你也别多想,我只是记得你上次仗义相助,投桃报李罢了。” 朱高炽随口给出了个解释,可朱雄英哪里会信。 他把玩着手中的极品琉璃,目光灼灼地看向朱高炽。 “高炽,你究竟想做什么?” 哟呵,这小子也不蠢嘛! 朱高炽收敛起笑容,迎上朱雄英那锐利目光,丝毫没有退缩。 “英哥儿,既然你要个答案,那告诉你也无妨。” “我想让你做皇帝,就这么简单!” 此话一出,朱雄英勃然变色,立刻上前一步捂住了小胖墩的嘴。 “混账!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皇爷爷正值春秋鼎盛,你这话若是传扬出去,我们都会有大麻烦!” 朱高炽不屑地撇了撇嘴,用力掰开了朱雄英的爪子。 “我只是告诉你,你这皇长孙不一定就能坐上那个位置,你需要一个实力强劲的盟友,助你夺得自己该有的位置!” 听到这话,朱雄英更是眯起了眼睛,手中死死地攥着那块极品琉璃,指节都有些发白。 自从他母妃死后,侧妃吕氏的所作所为,他全都看在眼里,很难不让人心中惊惧,奈何他父亲朱标又是个不问家事的人,一门心思地扑在朝政上面,所以朱雄英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别提有人给他排忧解难了! “英哥儿,我可是记得,大本堂中一众龙孙,皆是嫡长,朱允炆这个庶子凭什么进入大本堂启蒙?” 朱高炽这句话,如同一柄利剑,狠狠刺入了朱雄英心中。 朱允炆进入大本堂启蒙,正是吕氏苦苦哀求父亲朱标,经由父亲朱标请示皇爷爷后同意的! 想到这里,朱雄英一颗心也不由被狠狠揪在了一起,手中那块极品琉璃险些划破掌心! “龙子可入大本堂启蒙,诸王嫡长子可入大本堂启蒙,他朱允炆……凭什么?” “英哥儿。”朱高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细弱蚊蝇,“你可还没死呢!” 朱雄英怔怔地看着朱高炽,随后伸出了那只握着极品琉璃的手。 见此情形,朱高炽那小胖脸上露出了笑容,同样伸手握了上去。 “今日,我这个做弟弟的,就送你一份大礼!” 第18章 挖坑!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回宫之后,风平浪静。 朱高炽和朱雄英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该上课上课,该习武习武。 这一日下课后,二人聚在一起,手中把玩着一块放大镜。 “你说他们会上当吗?”朱雄英声音低沉,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着一丝狡黠,目光时不时瞥向不远处那个正襟危坐的弟弟,侧妃吕氏的爱子,朱允炆。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放大镜的边缘,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朱高炽同样瞥了朱允炆一眼,笑道:“放心,你不是还在自我安慰吗?今日过后你就会明白,你现在的处境有多糟糕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眼神中透着一丝笃定。 听到这话,朱雄英眼中闪过了一抹寒光。 二人异样的举动,很快就吸引了其他龙子龙孙。 朱权、朱植他们也围拢了过来,眼中满是好奇,脑袋凑在一起,好奇地看着二人手中的东西。 毕竟都是孩子,一起上课一起习武,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先前那点不愉快也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们俩在玩什么呢?”朱权好奇不已地开口道。 朱高炽随即展开了表演,笑道:“十七叔快过来看,这可是一个好宝贝啊!”他一边说,一边将放大镜举得高高的,让大家都能看清楚。 听到“宝贝”这两个字,众人更是坐不住了,原本还在一旁闲聊的龙子龙孙们纷纷凑了过来,连朱允炆都不禁支起了耳朵,眼神中闪过一丝好奇。 “什么宝贝?让我看看。”朱权一屁股挤了进来,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顿时失声惊呼道,“老天爷,极品琉璃!” 说话的功夫,他爪子还不安分地伸了过来,结果被朱高炽一把拍掉。 “你们从哪儿得的?可惜就是小了点,要是大些做成一面镜子,那肯定值老鼻子钱了!”朱权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脸上满是惋惜的表情。 在场众人可都是龙子龙孙,平日里锦衣玉食的,见识自然也不错。 “极品琉璃算什么?”朱高炽故意夸张地开口道,“这可是仙物,它能够放大物体,不信你们过来看!” 如果说“宝贝”二字只是吸引人,那这“仙物”二字就瞬间引发轰动了,原本还半信半疑的众人一下子来了兴趣,就连朱允炆也坐不住了,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脑袋使劲往前探,探头探脑地张望。 朱高炽拿出了一本书,放在朱权的眼前,将放大镜放大书本上方,书籍当中的字原本很小,放大镜一放大,一个个立刻就清清楚楚,甚至于连字迹的细节都能够看得清楚。 “我的老天爷,真的变大了!”朱权不禁惊呼出声,脸上满是震惊和兴奋,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放大镜下的字,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众人见状纷纷争着抢着要看,朱高炽也一一应了他们,依次给他们看了个遍,连朱允炆也不例外。 这下子,所有龙子龙孙全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神中满是惊叹。 “好宝贝,真是好宝贝啊!” “这肯定是仙物,高炽侄儿你从哪儿得来的?” “对啊,我也想要,高炽你卖给我行不?” 好奇心被成功勾起,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眼中满是艳羡之色。 朱高炽却话锋一转,笑道:“这可不是我的,而是老天爷赐给英哥儿的,而且还赐给英哥儿一招‘天火术’呢!”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所有人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朱雄英,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惊讶和好奇。 仙物! 天火术! 怎么听着有些假呢? 朱权憋笑憋得很辛苦,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笑道:“大侄儿,那你给我们表演一个……天火术?” 语气中的调侃,傻子都听得明白。 众人也是哄笑了起来,丝毫不相信朱高炽的话。 一时间,朱高炽似乎有些恼怒,他的小胖脸微微泛红,提高了声音说道:“你们不信是不是?英哥儿使一招给他们看看!”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朱雄英,示意他赶紧行动。 朱雄英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又实在拗不过众人的恳求,所以勉强点了点头。 一行人来到课堂外面,此刻烈日高悬,暑气逼人,阳光照在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睛。 “你们全都看好了,英哥儿这招天火术,不用火折子就能马上生火!”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可当他们看到朱雄英气定神闲的模样时,心中又不禁产生了怀疑。 卧槽,这不会是真的吧? 只见朱雄英又拿出了一本书,拿着放大镜对准阳光的位置,慢慢的将光线集合在一个点上面,很快,随着阳光聚集在一个点上面,书本上就开始出现黑点,接着开始冒烟,很快就烧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一下子全都傻眼了,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滚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朱权看了看身旁的众人,他们此时也同样瞪大了自己的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仙术?” “我的亲娘?” “大侄儿你来真的啊?” 朱权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看了看正在烧起来的书本,再看看朱雄英的双手,仍然难以置信。 “哈哈,都看见了吧?英哥儿这叫天火术!” “这可不是一般的火,是天火,是从太阳金乌上面引下来的天火。” 朱高炽很有神棍的潜质,得意的插着腰,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说道。 “天火?” “大侄儿真会天火术?” “亲娘咧,天命所归啊大侄儿这是!” 天命所归,正符合朱雄英皇嫡长孙的身份! 一时间,众人看向朱雄英的目光,不由多出了一丝敬畏。 可朱允炆站在人群里面,此刻眼神却是复杂到了极点,有疑惑,有不安,更多的却是……不甘! 他紧紧地咬着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掌心,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朱雄英,仿佛要把他看穿。 天命所归……吗? 这怎么可能? 正当这个时候,身后一阵怒喝传来! “竖子!” “你们在干什么?!” 李希颜远远地就看见起火了,闻到了浓烟味,马不停蹄地追了出来。 众人一见到他来了,立马化作鸟兽散,反正上午课程已经结束,不跑着等着挨批吗? 朱雄英还准备解释,却被朱高炽拉着跑了。 “傻啊你,你他娘地烧的课本,李希颜不发飙才怪!” 一听这话,朱雄英也缩了缩脖子,麻溜地跑了。 不过跑着跑着,朱高炽却停下了脚步。 “干啥?快跑啊!”朱雄英见状很是不解,还不断开始催促。 然而朱雄英却突然扭头,看向案发现场。 “要不要回去看看,你那好弟弟在干什么?” 此话一出,朱雄英顿时脚步一顿,目光锐利如刀。 二人悄悄摸摸地回到案发现场,躲在一块假石后面张望。 只见李希颜正暴跳如雷地破口大骂,而一众龙子龙孙全都跑了,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烧毁课本。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道俏生生的人影出现,赫然正是朱允炆! “先生……”朱允炆怯生生地站在李希颜面前,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中透着一丝畏惧。 李希颜扭头一看,顿时喝问道:“允炆,你最老实,告诉为师,是哪个竖子烧毁了课本?这上面可是记载着儒家圣言,简直岂有此理!” 作为一个老学究,李希颜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绝对无法容忍有人玷污儒家经典,哪怕是什么龙子龙孙也不行! 朱允炆怯生生地站在李希颜面前,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 “先生,是……是……大兄!” 听到这话,李希颜脸色骤变,而躲在假石后的二人,同样勃然变色。 朱雄英眼睛死死地盯着朱允炆,眼中满是愤怒和寒心!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像个跟屁虫一样的好弟弟,竟然会在背后捅刀子,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 “呵,朱允炆啊朱允炆,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第19章 吕氏!玩物丧志皇长孙! 东宫太子府。 朱允炆闷闷不乐地回到了房间。 太子妃吕氏正坐在房内,手中拿着针线,专心地缝补着衣物。 她敏锐地察觉到儿子的异样,手中的针线活顿了一下,轻轻放下手中物件,缓缓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 吕氏走到儿子身边,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发丝从她的指尖滑过,轻声问道:“我儿这是怎么了?”她微微歪着头,眼中满是关切,“下午不是还要习武吗?怎么直接回来了?” 朱允炆豁然抬头,眼角挂着泪水,方才分明是在啜泣。 见此情形,吕氏原本温柔的面容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我儿,可是在学堂里面,有人欺负你了?” 朱允炆缓缓摇了摇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只顾着低声啜泣,那压抑的哭声,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与难过都宣泄出来。 吕氏看着儿子这般模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眼眶也微微泛红,急忙伸出手臂,将儿子紧紧抱在怀中,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好一阵安抚。 终于,朱允炆总算是开口了。 “母妃,我不想去大本堂了,我也不想习武了,我……” 听到这话,吕氏脸色一沉,强忍着没有发作,转而又换上温和的面容,轻声安抚道:“儿呐,你生来高贵,不读书不习武,将来如何担当大任呢?” 吕氏想起往昔,最初嫁入东宫为妃时,她一心只想安稳度日,并没有什么野心。 可当她为太子朱标诞下一个儿子后,那野心便如春日里的杂草,在心底疯狂蔓延生长,根本难以拔除。 尤其是在常氏病逝,她被扶正为太子妃后,这份野心愈发膨胀。 她如今可是太子朱标的正妃,她的儿子,同样也是嫡子! “母妃好不容易求得你父亲答应,这才将你送入大本堂,潜心进学,你怎能半途而废?”吕氏眉头微皱,语重心长地说道。 “母妃!”朱允炆哭诉道,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担当什么大任?大兄得了天命,他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啊!” “儿子不想争了,也不愿争了,争不过的!” 此话一出,吕氏顿时勃然变色,原本温和的面容瞬间变得冷峻,她双手紧紧抓住朱允炆的肩膀,追问道:“允炆,究竟发生了何事?什么‘天命所归’,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朱雄英是天命所归? 呵,并不见得! 朱允炆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原委道出,吕氏初听后同样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仙物? 天火术? 他竟能引动天火? 这个朱雄英,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有那么一瞬间,吕氏只觉得一阵眩晕,心旌动荡,恐慌之感油然而生。 毕竟“君权神授”,这是刻进华夏子民骨子里的理念,多亏了儒家搞出的那套“天人感应”理论。 现在朱雄英得了仙物,更是习得天火术,再加上他皇嫡长孙的身份,谁还能动摇他太孙的位置? 想到这里,吕氏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她辛辛苦苦地筹划了这么久,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朱雄英平白坐上了太孙大位,自己儿子却什么都得不到! “我儿,千万别慌,此事交给母妃去办!” 吕氏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哪儿是什么天命所归,分明就是玩物丧志,母妃这就去禀报你父亲! 话音一落,吕宋便急匆匆地离开,留下朱允炆一人孤身坐在房间里面,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良久,朱允炆才擦去眼泪,来到书案之前,砚台下面压着一张宣纸,上面只有四个字——争当皇帝! 文华殿,太子视事之所。 老朱为了培养太子标的治政能力,下令将一切政事并启太子处分,然后这才送到他御前。 自洪武十年起,太子标监国治政至今,面对繁琐复杂的政务,已经做到游刃有余了。 此刻他正批阅着奏章,内容很是简单,国库空虚户部钱粮告急,只能维系南征大军前期粮饷。 这对朝廷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将士们在前线浴血搏杀,若是连饭都吃不饱,哪儿还有力气打仗呢?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想到这里,太子标顿时就觉得有些头疼,国库空虚不是一天两天了,长期处于紧张状态。 自大明立国以来,朝廷就数次北伐,去年徐达等人才率军北伐一次,今年朝廷又要南征,再多钱粮也支撑不住这般消耗啊! 可不打也不行,元梁王盘踞云南,对大明而言始终是个威胁,如若不趁早拔除,势必会成为心腹大患。 正思索间,太子标陡然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声,顿时让他眉头一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 不等他开口询问,就见太子妃吕氏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她脚步急促,脸上带着一丝焦急与愤怒。 “爱妃,你来做什么?”朱标有些惊愕,随后脸色一沉,“这里是文华殿,后宫不得干政,速速离开!” 朱元璋立国之后,吸取历朝经验,所以下了死命令,后宫不得干政,哪怕是朱标也不敢违背。 吕氏也不废话,直接就开了口。 “殿下,是关于英儿的!” 听到关乎爱子,朱标立刻追问道:“英儿怎么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英儿今日在大本堂烧毁课本典籍,还口称什么自己得了仙物,学会了天火术……” “妾身一听就觉得事情严重,英儿恐怕是被奸人误导,走上了玩物丧志的歪路,所以这才急匆匆赶来……” 太子标听后顿时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怒斥道:“简直混账!” 他自幼学习经史典籍,而后又接受宋濂等大儒名士的教导,颇具儒者风范,岂能忍受爱子玩物丧志!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 老朱脸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李希颜。 “陛下,长孙以往彬彬有礼,潜心治学,勤奋上进,可自从他与高炽交好后,就性情大变,今日更是烧毁经史典籍,还口称什么得了仙物学会仙术……” 李希颜虽不参与朝堂争斗,但他也清楚朱雄英身份不同寻常,下一任的大明太子,所以身为其师长,他也不愿见到这样一个好孩子,被朱高炽那小胖墩带坏,走上玩物丧志这条不归路! 老朱听后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李先生,这其中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 “咱大孙一向乖巧,炽儿也是个听话的孩子,这书会不会是其他人烧的……” 谁料李希颜摇了摇头,给出了明确地答复。 “陛下明鉴,老臣已经找到人证,确实是长孙殿下所为!” 此话一出,朱元璋再也忍不住了,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案桌,桌上的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这两个混账东西!” “来人,将朱雄英和朱高炽给朕抓过来,朕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第20章 啧啧!不会这么巧吧? 大殿里面,气氛凝重。 朱雄英和朱高炽跪倒在地上,眼神时不时地对视。 老朱坐在龙椅之上,面色阴沉得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一旁的太子标,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与无奈。 “两个混账东西,看看你们干的好事!”老朱率先开口,声音好似洪钟,在大殿内嗡嗡作响。 他一眼瞧见小胖墩朱高炽那副满不在乎、不以为然的神情,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瞬间火冒三丈! 朱高炽顽劣,不服管教,他是知道的,但是以往顽劣归顽劣,好歹还没出格到今日这般田地,至少还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竟然将经史典籍拿来烧着玩。 不爱读书就算了,身为燕王嫡长子,有爵位等着继承,自然是不需要去考科举,但是这样烧掉先辈们好不容易写出来典籍,还被李希颜抓了个现形,怎么都说不过去。 如果仅仅如此,那也就罢了,毕竟这小胖墩刚刚立下大功,老朱还能够容忍,偏偏他还带着大孙一起,这就让人无法忍受了。 大孙朱雄英,可是未来的大明皇帝,怎能跟这小胖墩一样玩物丧志? 想到这里,老朱就瞪眼怒斥道:“朱高炽,你可知错?” 朱高炽面无表情地挖了挖鼻孔,手中大金砖还在来回翻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皇爷爷,孙臣哪里错了?” “你……”老朱一时气急败坏,腾一下从龙椅上起身,就准备动手。 结果朱高炽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瞧见这老逼登又要揍人了,哪还敢多待,头也不回,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快跑啊,大傻子,等着挨揍啊!” 朱高炽倒也还算讲义气,跑路之前还不忘扯着嗓子提醒一下朱雄英。 朱雄英先是愣神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迅速起身,脚下生风,毫不犹豫地跟着朱高炽跑了起来。 老朱和太子标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久久回不过神来。 两人心中皆是一片惊愕:不是,这俩小混账真敢跑啊? 可惜门外甲士值守,两小只还没跑出去几步远,就被如拎小鸡一般拎了回来。 这一次,就连太子标都没有出言求情, 儿子不服管教那还得了? 必须好好收拾他们一番! 老朱拎着藤条,狞笑着走向朱高炽。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咱今日不抽死你,就对不起老朱家的列祖列宗!” 朱高炽见状吓得脸都白了,老朱还没有动手,他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我为大明流过血,我为大明立过功,皇爷爷你听信奸人谗言,你昏庸啊你……” 老朱听到前面几句,还觉得这小胖墩滑稽可笑,可听到后面这句话,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了。 “好好好,你这混账东西,不服管教也就罢了,现在还敢忤逆犯上,咱非……” “皇爷爷且慢!”朱雄英终于开口,面容镇定语气平稳,“就算皇爷爷要揍我们,总得给个理由吧?” 听到这话,老朱猛地扭头,双眼圆睁,狠狠地瞪着朱雄英,怒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面没数吗?咱让你进学修德,可你倒好,玩物丧志……” “好一个‘玩物丧志’!”朱雄英冷笑道,“敢问皇爷爷,孙臣何时玩物丧志?” “那所谓仙物,只是孙臣随口取的名字罢了,天火术亦是如此,但此物确实有放大物品的奇效,若是皇爷爷不信,可以亲自拿去试试!” 老朱闻言,不禁一愣,瞧着大孙那一脸笃定、自信满满的模样,心中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嘀咕,他缓缓从朱雄英手中接过放大镜,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小块极品琉璃罢了,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朱高炽麻溜起身,从御桌上面抽出本奏章,然后来到老朱的身边,将放大镜放大书本上方,奏章当中的字原本很小,放大镜一放大,一个个立刻就清清楚楚,甚至于连字迹的细节都能够看得清楚。 “怎么样?看的很清楚吧,孙臣知道皇爷爷老眼昏花了,这放大镜对您来说可是很有用啊!” 朱高炽得意洋洋地说道,竟直接戳穿老朱已经老眼昏花这件事,听得一旁的太子标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咱还没老呢!” 老朱一听,顿时忍不住就气道。 不过却是拿过放大镜仔细的对着书籍上面的字看了起来。 他虽然嘴上说没老,但其实他长期案牍劳形,早就已经有了近视眼,很多时候批阅奏疏都是让人读给自己听,尤其是太子朱标对奏章的回复,如果没有问题老朱就会下旨按照太子标的意思办。 现在拿着放大镜看字,一个个字大如牛斗,看的清清楚楚,连字书法的细节都能够看清楚。 一时间,老朱也觉得很是吃惊,拿着手中的放大镜,顿时就如获至宝。 有了这放大镜,以后批奏疏就会舒服多了啊。 “这东西……确实不错啊!” “标儿,你也看看吧。” 老朱仔细研究了一下这放大镜,然后将放大镜和奏章又交给了太子朱标,让他也是看一看。 “不可思议,这字竟然变大了。” 朱标同样也是长期看书,批阅奏章,也是已经有了近视,现在拿着放大镜一看,顿时忍不住叫了出来。 “此物……当真有奇效啊!” 父子二人一边研究,一边啧啧称奇。 朱雄英见状向朱高炽竖起了大拇指,两小只也来到身旁,不时插着嘴。 “皇爷爷,孙臣这是挂念您年纪大,批阅奏章不易,所以才专门斥重金寻匠人打造了这么个好宝贝。” “对啊皇爷爷,所谓仙物不过只是个由头罢了,给您用的东西,说是仙物也不为过嘛!” 两小只你方唱罢我登场,接连拍着马屁,听得老朱心里暖烘烘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 “咱的好孙儿,你们真是有心了啊!”老朱笑着微微颔首,一把将放大镜从太子标手中夺了回来,仿佛生怕被人抢走一般。 “今日险些误会你们了,李希颜这老东西真是有眼无珠,平白冤枉咱的好孙儿。” 一旁太子标听后,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事到如今,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反正放大镜都献给父皇了,饶这两小只一马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正当他准备告辞离去的时候,朱雄英却突然开口,令太子标如遭雷击。 “敢问皇爷爷,‘玩物丧志’这句话,出自何人之口?” 老朱闻言一愣,随后下意识地看向了太子朱标。 李希颜先前面圣的时候,可是从未说过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出自太子标之口! “标儿,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老朱似乎回过味来,目光如刀一般锐利地看向太子标。 朱标脸色微变,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给出了回答。 “父皇,是太子妃……” 听到这话,老朱眼中闪过了一抹惊疑之色。 “她说你就信?还因此勃然大怒?有你这么做爹的吗?” 出乎意料地,老朱竟对朱标发火。 “动动你的脑子,别让咱大孙受了委屈!” 太子标有些无奈,连忙解释道:“父皇,她也是担心英儿,所以才会……” “呵呵。”朱雄英冷笑了一声,打断了太子标继续出言,“爹,我可真是谢谢你们的……好意!” “你……”朱标有些愠怒,正准备说些什么,可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再次让他陷入了沉思。 “唔……让我猜猜,李先生认定是我们烧的书,那就是有人给他告密,恰巧允炆弟弟下午连武课都缺席了。” 朱高炽神情戏谑,自顾自地冷笑道。 “啧啧,不会吧,不会真有这么巧吧?” 第21章 玩物丧志?这可是沙场利器! 大殿之中,气氛诡异。 老朱负手而立,先是深深地看向朱高炽,那目光犹如一把锐利的刀,似乎想要将这个小胖墩看穿,随后,他缓缓转头,看向了太子朱标。 “标儿,这件事情,你去查清楚!” “咱不希望以后再出现这等捕风捉影之事,否则绝不轻饶!” 太子朱标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沉,忧虑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是父皇给自己一个体面下台的机会,让自己去妥善处理吕氏母子一事。 至于那句“绝不轻饶”,显然指的就是这对母子。 正当朱标准备告退离去时,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朱高炽却突然向前迈了一步,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开口说道:“皇爷爷,咱们还发现了一个好东西,可以让人拥有千里眼! 听到这话,饶是老朱都觉得有些好笑。 先是什么“天火术”,现在又搞出来个“千里眼”,若是换做其他人在这庄严的大殿中说出如此荒诞之言,老朱怕是早就一巴掌抽过去了。 不过鉴于开口的人是小胖墩,他也耐着性子陪笑道:“千里眼?你还真能看到千里之外?” 朱高炽一听,乐开了花,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欢快地挥舞了一下,脸上的肉也跟着抖动起来,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千里之外有些夸张了,百里……皇爷爷您亲自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他费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制作精巧的千里镜,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老朱。 老朱原本只是抱着看个新鲜的心态,神色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可当他看到朱高炽和朱雄英两小只满脸笃定的神情,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这两个小家伙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他伸手接过千里镜,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 “皇爷爷,这头放到眼睛前面,然后闭上另外一只眼睛,看向远处。” 朱雄英也很是上道的教起老朱如何使用千里镜来,对这项杀手锏充满了信心。 老朱按照朱雄英所说的,将千里镜放大自己的右眼这里,闭上左眼,将千里镜对准了远处一个站岗执勤的侍卫,顿时就将这个侍卫面部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连侍卫鼻孔当中露出的一根鼻毛都看的清清楚楚。 “嗯?这怎么可能?!”老朱忍不住轻呼出声,脸上写满了吃惊,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他的手微微颤抖,接着又将千里镜对准了远处的高大城楼。只见城楼瓦房上面的每一片瓦片、每一处雕花,都清晰可见。 他难以置信地拿开千里镜,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看向刚刚的侍卫和远处的城楼。 因为有些近视的缘故,这次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近处的侍卫还勉强能看清个大概轮廓,可远处的城楼却变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 恰巧在此时,蓝玉从远处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似乎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要面圣。 老朱透过千里镜,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都看在眼里,甚至连蓝玉不经意间挖了挖鼻孔的小动作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老朱有些不太相信,拿千里镜注视着蓝玉的一举一动。 他心中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他紧紧地拿着千里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蓝玉的一举一动。 等蓝玉刚刚走到大殿门口,老朱就立刻提高声音,直接下令道:“传蓝玉觐见!” 此话一出,大殿中的众人都瞬间愣住了,脸上写满了茫然。 太监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下令传蓝玉觐见,不过他办事还是极为有效率的,立刻尖着嗓子传达了旨意。 结果下一刻,蓝玉还真就满脸懵逼地走了进来。 他刚刚才到大殿门口,还没开口求见呢,皇帝陛下就传他觐见! 说实话,饶是蓝玉心里面都有些发慌,皇帝陛下不会一直命人监视自己吧? 要知道,今年老朱刚刚下令,改仪鸾司为锦衣卫,暗中监察京中百官,等同于是在百官头上悬了一柄利剑! 想到这里,蓝玉立刻收敛心神,显得诚惶诚恐,立刻跪地行礼。 然而老朱此刻却没心思搭理他,依旧沉浸在千里镜带来的巨大震撼之中。 “皇爷爷,很神奇吧,这可是真正的千里眼。”朱高炽看老朱表情,就得意的说道。 “确实是非常神奇,让人一眼千里!”老朱放下千里镜,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惊讶,随手将千里镜递给了太子标,随手递给了太子标,“标儿,你也看看这东西。” 太子标接过千里镜,学着老朱的样子,将其放在眼前看向远处,随后便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不可思议,远处的景色就如同在眼前一般!”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调整着千里镜的角度,眼中满是惊叹,“千里眼,还真是名副其实。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物?”即便身为太子,平日里见多识广,此刻也是啧啧称奇。 “哈哈,神奇吧?”朱雄英笑呵呵地开口,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期待着得到更多的夸赞。 结果太子标见他这样,原本带着惊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变得严肃无比。“神奇?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罢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严厉,目光紧紧地盯着朱雄英,“玩物丧志,这东西纵然是神奇,但是你身为大明皇长孙,将来要继承大统,怎可如此玩物丧志?专攻这些奇技淫巧?!” 太子标看了看自己儿子的样子,原本已经熄了的火也是一下子就涌出来。 这孩子以往乖巧听话,在大本堂中也是勤奋好学,怎么最近就像变了个人一样,闹着习武不说,现在还喜欢这些奇技淫巧,那怎么能行? 不只是他这个父亲,还有老朱这个皇帝,都对朱雄英寄予厚望,将来还指望着这孩子承继大统呢! 太子标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谁料朱雄英竟然罕见地反驳道:“玩物丧志?父亲,谁告诉你我这是玩物丧志?你听信了那女人的话,现在就深信不疑了是吧!”他的脸涨得通红,像熟透了的番茄,脖子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梗着脖子,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太子标。 “你这混账说的什么话?”太子标勃然大怒,声音提高了八度,在大殿中回荡,“那是你的母妃……” 朱雄英满脸涨红,梗着脖子回怼道:“我母妃乃开平王之女,不是吕氏这个妾室!” “你这逆子……”太子标怒极,伸手就想一巴掌打过去,却被一只小胖手牢牢挡住。 朱高炽神色不善地盯着太子标,手中黄金板砖跃跃欲试。 “大伯,别逼我揍你!” “你……”太子标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着朱高炽,身体都微微颤抖。 老朱一直静静地看着,脸色一直阴晴不定。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忽略了大孙的感受,以致于现在竟闹出父子不和的笑话。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蓝玉却突然看向太子标,质问道:“玩物丧志?太子殿下难道连基本的武略都不知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寂。 只见蓝玉从怀中也取出了一个千里镜,然后双手呈着奉上。 “陛下,臣今日得雄英送过来的这千里镜,稍微把玩之后就发现了此物的巨大作用,所以立刻赶来面圣!”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和激动:“此物最大的作用,那就是……侦查敌情!” 蓝玉话音一落,老朱瞳孔猛地一缩,立刻劈手夺过千里镜,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再次重新审视了起来。 “最简单的道理,如果我们给边境军队的斥候都配上这样一个千里眼的话,只要站在高处用这个千里眼一看,就能够提前知道敌人的动向,及早做好防备,甚至于可以布置下埋伏,等敌人一到,立刻就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再有此次臣等即将率军出征,云南之地本就险峻,山林密布瘴气横生,敌军据山势天险而守,稍有不慎我军就极有可能遭遇埋伏,若是能够赶制一批千里镜,分发给军中斥候,则可大大减少将士伤亡!” “此物可不是什么奇技淫巧,而是真正的沙场利器,价值千金都丝毫不为过!” 老朱:“!!!” 太子标:“???” 第22章 想要明抢?问问大将军徐达!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 老朱负手而立,眉头微蹙,深邃的眼眸中透着思索的光芒,太子标则在一旁,神色凝重,二人都沉浸在方才蓝玉那番激昂话语所带来的冲击之中。 不同于温润儒雅、长于朝堂政务的太子标,老朱可是从腥风血雨的战场中厮杀出来的,身经百战,他自然深知蓝玉情绪如此激动的缘由。 在残酷的军事战争里,情报的重要性犹如定海神针,毋庸置疑。 若能提前洞悉敌人的一举一动、行踪轨迹,便能做到知己知彼,在战场上立于不败之地。 而这神奇的千里镜,看得远且清晰,意味着只需派出少量的斥候,便能侦查大片范围,大大提升了斥候的侦查能力! 朱高炽满脸笑意地站在一旁,那圆滚滚的脸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悄悄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朱雄英,还俏皮地挤了挤眼睛,仿佛在传递着什么小秘密。 要知道,这里是大明,远不比后世科技发达。在这个时候,敌情的侦查往往依靠士兵们用肉眼去观察,必须在很近的距离才能发现敌人的踪迹。 常常敌军大军藏在茂密的树林之中,或者沿着偏远的小路行军,便能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 比如空城计、草船借箭这些经典计谋,古代的将军们运用起来得心应手,屡试不爽。 可是有了这个千里镜就不一样了,找个高点的地方,敌人的所有一切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并且斥候的侦查范围、侦查效率等等都要大幅度提高,对于军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此简单粗暴却又威力巨大的沙场利器,朱高炽就不信老朱能不心动! “这千里镜是用什么做的?”老朱沉吟良久后,再次拿起千里镜仔细的研究起来,细细的摸了摸说道:“这也太奢侈了吧,竟然用的是琉璃,如此纯净的极品琉璃还真是非常的少见,还打磨的如此光滑……” 老朱微微摇头,脸上满是惋惜之色:“可惜了,这东西作用是很大,可这琉璃实在是太贵了,如此纯净、顶级的琉璃也非常的稀少,无法大规模的制造出千里镜。” 太子标看了看也是点点头说道:“确实是非常可惜,如此纯净的琉璃,本身就是价值连城了,用来制造千里镜,整个大明也制造不出几个来。” “极品琉璃太贵了,数量也太少了。” 父子二人一唱一和,似乎为此感到颇为惋惜。 朱高炽心中顿时就乐开了花,小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推了朱雄英一把,后者这才如梦初醒。 “皇爷爷,父亲大人,谁说这极品琉璃很少的?” 此话一出,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老朱、蓝玉和太子标三人的目光顿时全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大孙,你的意思是……”老朱目光炽热地看向朱雄英,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朱雄英拍了拍小胸膛,笑道:“皇爷爷,孙臣与高炽已经掌握了成熟的生产工艺,这极品琉璃要多少有多少,千里镜也是如此!” 听到这话,三人顿时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被这震撼的消息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沉默半晌后,还是老朱率先反应过来,顿时大笑不止。 “好好好!” “真不愧是咱的好大孙!” “这一次,你可真是立下大功了啊!” 朱雄英有些脸红地摆了摆手,还不忘拉了朱高炽一把。 “皇爷爷,这是孙臣与高炽的功劳,没有高炽出主意,孙臣哪会这些……” 听到这话,老朱再次深深地看了朱高炽一眼,眼里满是欣慰之色。 有一个如此出色的好圣孙,已然是上天的眷顾,没想到现在又冒出一个聪慧过人的! 老天爷对我老朱家当真是厚爱有加! 高兴之余,老朱也没忘记正事,神色一正就开口道。 “大孙,你等会儿就把这琉璃方子写下来交给工部,咱要赶制一批用于云南战事……” 然而老朱话还没有说完,朱雄英却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皇爷爷,您想都别想!” 此话一出,老朱脸上那灿烂的笑容顿时就僵硬在了脸上,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片刻。 太子标见状心中又是无名火起,上前一步,厉声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分不清楚轻重缓急呢?此物对朝廷有用,你就该立刻献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就响起了刺耳的声音。 “呵呵,大伯这话说的,那是不是朝廷看上的东西,百姓都要老老实实地献给朝廷?你这跟强取豪夺有什么区别?” 朱高炽神情戏谑地看向太子标,言语之中毫无敬畏之心,脸上还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太子标闻言一怔,像是被这话噎住了一般,随后强忍着心中的火气,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辞。 “英儿,炽儿,你们身为皇室子弟,自当以大局为重,此物的确对朝廷有大用……” “哎哟哟……”朱高炽冷笑连连,“大伯可别这样道德绑架,方才你还不是说我们玩物丧志吗?两个玩物丧志的娃娃,哪里担当得起什么大任,大伯还是把大任交给允炆吧,反正你对他们母子言听计从……” “你这混账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太子标终于忍不住了,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愤怒地指着朱高炽。 这臭小子,过不去了是吧? “你这混账!”老朱扭头看向太子标呵斥道,“若不是因为你,两个娃娃心里面哪来的怨气?” 太子标一时语塞,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两小只一眼。 朱高炽毫不犹疑地瞪了回去,甚至扬了扬手中的大金砖。 老朱骂完太子标,随后笑眯眯地看向朱高炽。 他可是洪武大帝,哪里看不出来,这分明就是朱高炽一手主导。 先故意在大本堂表演天火术,引得那对母子上蹿下跳,转手就给蓝玉送去千里镜,让蓝玉及时入宫逆转局势,可谓是一举多得。 现在平白导致自己父子二人理亏,眼馋那千里镜,却是不好开口。 “炽儿啊,咱知道你辛辛苦苦捣鼓这千里镜,肯定是为了朝廷的,对吧?”老朱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开口道:“你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别跟咱打马虎眼,直接划出一条道来! 朱高炽同样也笑了,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方子皇爷爷就别想了,至于这千里镜倒是可以平价卖给朝廷。” “哦?平价?”老朱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你小子真敢开这个口啊! “对啊。”朱高炽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两一个,不二价!” “你他娘地怎么不去抢?”老朱顿时就怒了,眼睛瞪得滚圆。 五十两一个,三十万征南大军,怎么着都得要一万个吧? 那就是他娘地整整五十万雪花白银! 朱高炽丝毫不慌,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爷孙二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最终老朱忍不住,冷笑道:“小胖墩,你莫以为朕真不敢抢……” “你不敢!”朱高炽挖了挖鼻孔,“忘了告诉你,这是魏国公府的产业,匠人工艺都在他们手中!” “你要是敢明抢,就等着我姥爷回京找你麻烦吧!” 老朱:“???” 太子标:“???” 卧槽? 徐达的产业? 这小胖墩还真是好算计啊! 一环扣一环,除了依着他,朝廷还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第23章 大获全胜!太子标的疑心! 娘地! 被一个娃娃算计了! 朱元璋心中暗自骂道,抬眼看向眼前这个小胖墩,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那哭笑不得的神色里,满是对这孩子又爱又恼的意味。 这兔崽子真是心思缜密,一环扣一环,行事之间竟是丝毫不给他任何转圜的机会! 眼馋千里镜啊? 那就给钱! 不给还真不行! 徐天德这狗东西的尿性,老朱比任何人都了解。 当然,徐达也是个明事理的,要是他朱元璋亲自修书一封,这琉璃方子自然手到擒来。 但这样做,就好像是自己向徐达低头了,那个老东西还不知道会得意成什么样子! 为了维护帝王威严,朱元璋咬咬牙,只能选择认栽。 不过也不能任这小胖墩胡乱开价,国库里面也没余财啊! 想到这儿,朱元璋眉头紧锁,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座椅的扶手,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一个自认为合适的价格。 “千里镜五两银子一个,再多就不可能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朱高炽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脸涨得通红,像熟透了的番茄。只见他双手叉腰,扯着嗓子咆哮道:“不可能!原材料、人工费都不止这么点!” 哪有他妈的你这样砍价的? 咋滴你用的屠龙宝刀砍价啊? 朱元璋见这小胖墩如此强硬,也不禁被激怒,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一下。 老朱冷笑连连,说道:“小胖墩,你莫以为吃定咱了!大不了这千里镜咱不要了,我大明将士同样可以侦查敌情……” “呵呵。”朱高炽听了,直接拽着朱雄英就走,那动作十分干脆,没有丝毫犹豫,嘴里还说道:“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皇爷爷您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见此情形,老朱顿时愣住了,瞪大了眼睛,不是你个混账兔崽子…… 蓝玉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着急。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哀求道:“皇上,此物当真可以大大减少将士伤亡啊!” 你好歹是大明天子,咋能跟小娃娃置气呢? 老朱没好气地瞪了蓝玉一眼,眼瞅着两小只都快走到门口了,他这才一脸不情愿,捏着鼻子开口道:“十两银子一个!” “你个兔崽子再敢要价,咱就算等天德回京找咱麻烦,也要夺了你这产业……”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朱高炽眼睛一亮,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笑眯眯地跑了回来。 “十两一个,成交!一万个那就是十万两,给钱!”说着,他伸出了那肉嘟嘟的小胖手。 看着面前伸过来的小胖手,老朱顿时眼前一黑。 奶奶地,价还高了! 又被这兔崽子给算计了! 一旁太子标无奈地以手抚摸额,摇头苦笑。 这个价格,确实有些贵了。 要知道在京师这边买一套还像样的二进的房子,也不过只需要几十两银子就可以了。 这是什么概念呢? 换算下后世帝都这边的房子来说,这一个千里镜要卖上百万……简直就是贵到极点了。 在花钱方面,朱标这个太子一向都是吝啬、抠门的代名词,但是这关系到军国大事的东西,他还是很清楚的,该花钱的地方不能省,甚至于要多花钱,这样才能够对大明有利,对江山社稷有利。 所以他也选择沉默,没有出言制止。 不过贵是贵了点,老朱倒是可以接受。 对于军国大事而言,区区这点银两根本就不算什么。 难道将士儿郎的性命,还比不过这么点银子吗? 老朱看向太子标,后者顿时点了点头。 “父皇,如果是十两银子一个的话,儿臣觉得我们应该拿出几万两银子出来采购一批,这笔钱不能省,有五个千里镜,南征将士就能够准确的掌握云南敌情,可以大大减少伤亡。” 太子标总算是说了句人话,没有继续引发众怒。 老朱也点了点头,直接拍板下令。 “那就先赶制五千个,户部拨款五万两!” 听到这话,两小只顿时爆发出了欢呼之声,欢天喜地地走了。 这一次,他们可谓是大获全胜。 不但赚到了银子,而且还引得吕氏母子暴露野心,怎么算都不亏。 蓝玉见状,心中也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恭维了朱元璋几句后,便识趣地退下。 大殿之中,就剩下了太子标与朱元璋。 朱元璋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眼神有些放空,仔细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嘴角突然莫名地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看向太子朱标,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人心,说道:“标儿,咱知道你一门心思地扑在政务上面,但是英儿今日的所作所为,足够引起你的警觉了!” 太子标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脑海中浮现出一道靓丽身影,正是吕氏! 当年他的原配太子妃常氏病逝,朱标想着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得照顾,他又一直忙于政务,没个女主人怎么能行? 再加上吕氏先前一直表现得温柔贤淑,从不争抢什么,他也安心让吕氏执掌东宫,这才将吕氏给扶正,从侧妃变成正妃。 可是,纵观今日之事,饶是太子标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吕氏……伪装得太好了。 反倒是今日……她太过心急了! “炽儿也真是用心良苦,这招引蛇出洞用得不错,不然你我父子二人,还真是被她给蒙骗了过去,还不知道她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老朱声音里面夹杂着怒火,眼中更是有寒光闪烁。 “标儿,这件事情,你自己去处理。” “咱就只有一句话,若是英儿有个什么好歹,咱定诛她满门!” 听见这话,太子标顿时身子一颤,随后恭恭敬敬地领命。 他太了解自家父皇了,老朱肯定做得出来此事。 一想到这儿,太子标就不由叹了口气,急匆匆地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老朱独坐在龙椅上面,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呵呵,有趣,真是有趣得很。” “一个半大娃娃,竟敢算计于朕!” 半晌,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匆匆赶到。他脚步急促,额头上满是汗水,一见到朱元璋,就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皇上,查清楚了,确是朱允炆向李希颜告密。” 果然如此! 老朱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以前倒真是小觑这对母子了! “从即日起,监视太子妃吕氏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全部上报!” 毛骧闻言不禁身子一颤,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监视东宫太子府? 皇帝陛下这是想要做什么? “另外,燕王嫡长子朱高炽,你立刻去查清楚,他几次出宫见了何人,又做了何事?” 毛骧躬身领命而去。 老朱独坐在龙椅上,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 这一个个的龙子龙孙,似乎都不安分嘛! 好好好,不愧是我朱元璋的种! 第24章 分红!坑儿贼朱标! 魏国公府。 徐增寿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那堆银子,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完全沉浸在震撼之中,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大外甥,你是说咱们搞出来的残次品,都卖了这么多银子?”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颤音。 整整五万两雪花纹银啊,白花花的一片,晃得人眼睛生疼! 户部竟如此迅速,立刻就把银子送了过来! 而这,还仅仅只是些匠人们捣鼓出来的残次品! 徐增寿只觉喉咙干涩,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他怎么也想不到,这门生意竟能如此暴利! 若是等匠人掌握了完整的琉璃工艺,那岂不是……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发了! 这一次是真的发了! 看着徐增寿那副没出息的模样,朱高炽没好气地走上前,重重地拍着他的肩头,说道:“老三啊老三,收起你这没出息的嘴脸。” 说话间,朱高炽挺了挺胸膛,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与豪迈,“跟着小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明白吗?” 徐增寿忙不迭地点着头,像个捣蒜的小锤子,也懒得计较这小子平日里的没大没小,倒反天罡了 倒是一旁朱雄英看了,觉得颇为好笑。 这小胖墩真是……大逆不道! 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分钱时刻。 按照事先约定的五五分成,阳光愈发耀眼,照在银子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徐增寿得两万五千两,当然他还要负责原材料、匠人工钱等等,不过仍旧有得赚,至少两万两进了他的腰包。 而朱高炽也得两万五千两,陡然间从囊中羞涩变成了腰缠万贯,朱雄英瞧着那堆银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心里一阵发酸,眼红不已。 他堂堂大明皇长孙,却穷得连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谁知下一刻,朱高炽就取了五千两,拨拉到朱雄英面前。 “这是咱们说好的,分给你一成利!” 朱雄英见状,不禁一愣,脸上的神情先是一滞,随后迅速变得通红。他急忙摆了摆手,动作慌乱而急切,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高炽,别这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诚恳,“但是无功不受禄,平白得这么一笔巨款,我心中不安。” “谁说你没出力了?”朱高炽笑呵呵地解释道,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若非你今日设下苦肉计,老朱还不一定会这么痛快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这笔钱给你你就拿着,你我兄弟无需多言!” 朱雄英还是摇了摇头,神色认真而坚定:“我身在宫中,也压根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此话一出,却惹来了朱高炽的嗤笑。 “英哥儿,你还是没领悟我的意思。” “你以为那吕氏是什么好人吗?拿着这笔钱,在东宫多收买一些太监宫女,挑一些信得过的下人,时刻关注吕氏母子的一举一动,明白了吗?” 听到这话,朱雄英顿时瞳孔一缩,整个人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这才猛地反应了过来。 正如朱高炽所说,先前东宫事务全都掌控在吕氏之手,就连照顾他衣食起居的太监宫女,不用想也都知道,全是吕氏的眼线! 换句话说,他朱雄英才是那个被时刻监视的囚徒! 朱雄英想要破局,就不得不借助外力,比如说眼前这笔巨款。 正所谓利益动人心,有了这五千两银子,再加上他皇嫡长孙的尊贵身份,足够他策反一些人,反过来监视吕氏母子了。 想到这里,朱雄英就不再含糊,直接收下了银子。 “高炽,多谢!”朱雄英眼睛发红地看向朱高炽,真诚道谢。 朱高炽却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笑道:“这只是第一笔分红,后面等琉璃镜子做出来了,咱们也不缺钱花了,该考虑下一步计划了。” 顿了顿,朱高炽又划拉出五千两银子,递给了朱雄英。 “英哥儿,今日多亏了永昌侯,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咱俩说不定真会挨板子。” “这五千两你拿着,去永昌侯府拜访一下,怎么说蓝玉也是你舅姥爷,多走动走动总没坏事。” 朱雄英一听这话,顿时小脸一苦。 “高炽啊,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永昌侯他……” “嗯?”朱高炽纳闷了,“这么铁的亲戚,你放着不用干什么?” 在朱高炽的逼问下,朱雄英这才说出了原因。 原来蓝玉太过骄横跋扈,所以惹得太子标不喜,朱标也曾拿蓝玉一事告诫朱雄英,为人要镇静持重,不可如蓝玉这般狂妄无礼,否则迟早惹来祸事,因此朱雄英对蓝玉感官很是不好。 听完这番解释,朱高炽都快被气笑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英哥儿,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吕氏母子骑在头上吗?” 朱雄英心中一动,心脏猛地一缩,目光灼灼地看向朱高炽,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探寻。 “正因为你那个好老爹,把你给害惨了,简直就是坑儿贼!”朱高炽提高了音量,脸上的愤怒愈发明显。 “他对你不管不顾也就罢了,还让你不接触这些亲戚,如蓝玉、常茂等人,可都是军中悍将,但凡你告诉他们自己眼下的艰难处境,你看看吕氏母子还敢不敢张狂?” 开玩笑,常遇春的军中旧部,再加上常茂、蓝玉这些顶级勋贵,说是最强外援也丝毫不为过。 朱雄英一听这话,小脸顿时就被通红。 “娘地,朱标这个坑儿贼!” “没错,朱标就是坑儿贼,以后别信他的话,信我的!” 朱高炽心里面快乐开了花,随后拉着朱雄英就走。 “走,弟弟陪你去一趟!” “想必永昌侯知道后,会很高兴的!” 两小只就这般,揣着银子手拉手上了马车。 徐增寿在一旁默默看着,都快要笑疯了。 坑儿贼,朱标? 你个小王八蛋,你是真敢说啊! 那可是太子标,有史以来权势最大的储君殿下! 不过转念一想,这小胖墩还真没说错。 饶是徐增寿也觉得,太子标做得有些过分,言传身教也就罢了,还传些歪门邪道。 你自己身为当朝太子,要以身作则,这没什么说的,但是朱雄英这皇嫡长孙,早早地没了娘,还要遭受后娘欺辱,你还不让人家亲近娘家人,这不是把孩子往绝路上逼吗? 也就是小胖墩看得透彻,不然还不知道朱雄英会被那吕氏欺辱成什么样子! 徐增寿望着马车渐渐离去,随后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小胖墩这一系列操作,分明就是有意辅佐朱雄英。 可是如此一来,难免牵扯太深,万一…… 徐增寿觉得此事他把握不住,还是得修书一封,告诉一下老头子徐达。 天塌了有高个儿的顶着,徐达就是这高个儿。 第25章 蓝玉啊蓝玉!剥皮警告! 永昌侯府,气势恢宏。 朱红色的大门巍峨耸立,门前的石狮子威风凛凛,仿佛在诉说着侯府主人的赫赫战功。 自洪武七年开始,大明第二批名将就开始崭露头角,比如傅友德、蓝玉、沐英等人,皆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将帅之才。 蓝玉凭借赫赫战功,被老朱封为永昌侯,俸禄二千五百石,并赐予世袭爵位的凭证。 此刻马车在永昌侯府门前停下,甲士得知皇长孙殿下亲临,顿时就欢天喜地地前去禀报。 不一会儿,蓝玉就亲自出门相迎。 “英儿,炽儿,你们怎么来了?” 军中武夫一向快人快语,所以待坐定之后,蓝玉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追问道。 明日他就要率军出征,还有一大堆军务要忙,可没时间跟这两个小家伙玩乐。 朱雄英率先站起身来,动作略显拘谨,他先是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然后双手捧着那五千两银子,毕恭毕敬地递给蓝玉,言辞恳切地说道:“今日多谢舅姥爷相助!” 蓝玉听到这亲近的称呼,原本严肃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好孩子,这是你们自己的功劳,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蓝玉摆了摆手,语气诚恳,“更别提那千里镜的确于军中有大用,说起来我还是承了你们的情,这银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收的。” 一提到千里镜,蓝玉的眼中就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斥候装备上这千里镜,侦查能力大大提升,在战场上更有助于他们建功立业,在这样的情况下,蓝玉又怎么能收下银子呢! 见蓝玉坚决不收,朱高炽顿时喜笑颜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胖乎乎的小手麻溜地将银子扒拉回来,笑着说道:“舅姥爷,那这次就祝你们马到功成,建功立业!” “哈哈哈……”蓝玉大笑着点了点头,“还是你这小子机灵!” 说点好听的话,就能省下一大笔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朱高炽见状,更是来了兴致,笑呵呵地开启了一阵恭维,那些溢美之词如同连珠炮一般,都快将蓝玉给捧上了天。 蓝玉听着这些夸赞,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心情也愈发愉悦。 随后三人又提及此次征云南一事,蓝玉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已经同意了炽儿的毒计,这样我军胜算就高出了几分,还可大大减少将士伤亡。” “炽儿,某家在此替那些将士谢谢你!” 朱高炽连忙摆了摆小胖手,满不在乎地笑道:“不管是不是毒计,有用就是最好的。” 说着,他微微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倒是舅姥爷有没有觉得,皇帝陛下最近……”话没说完,他便点到为止,故意留下一个悬念。 可这话落进蓝玉的耳朵里,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掀起了惊涛骇浪。 蓝玉一瞬间就回想起了当日入宫面圣时的诡异场景,那种莫名的压抑和不安再次涌上心头,心中那丝不安愈发强烈。 “炽儿,你是说……”蓝玉试探着问道,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警惕。 朱高炽没有说话,而是沾了些茶水,在案桌上写下了“锦衣卫”三字。 蓝玉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三个字,当他看清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一片铁青! 锦衣卫! 皇帝为监察文武百官所设! 而他们这些军中大将,无疑是被监视的重点人物! 毕竟,兵权放在历朝历代,那都是极其敏感的东西! “舅姥爷,您知道此事吧?” 蓝玉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锦衣卫那赫赫凶名,正是建立在胡惟庸案之上! 而今,胡惟庸虽然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但在朝廷中有不少和他有瓜葛的大臣,依旧惶惶不可终日,如履薄冰。 他蓝玉恰巧就是其中之一,曾与胡惟庸来往密切。 换句话说,蓝玉此刻心中的不安,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朱高炽小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可那笑容中却带着几分深意,眼中不时闪烁着寒光。 蓝玉啊,出了名的张狂跋扈,连北元王妃都敢凌辱,以致于最后成了老朱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索性以他为主角掀起了一场蓝玉案,并入胡惟庸案中,有一公、二十侯,连坐、死罪、黥面、流放的有数万人之多,朝中文臣几乎为之一空,功臣元勋尽遭屠戮。 而蓝玉本人,也被剥皮实草,人皮送给他女儿做纪念品,死得极其惨烈。 志满气溢,骄恣跋扈,这就是蓝玉最大的毛病。 偏偏他又是朱雄英的得力外援,朱高炽不愿见他继续这样下去,平白被老朱剥了皮。 所以,吓吓他还是很有必要的。 剥皮警告哦! “舅姥爷,这锦衣卫听说无所不纠、无所不查,连你头一天吃的什么饭菜,他们都能查得清清楚楚……” 朱高炽故意拖长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啧啧,那舅姥爷觉得,他们查不查得到,您在军中广收义子这件事呢? 此话一出,蓝玉顿时脸色大变,原本铁青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他怔怔地看着朱高炽,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不明白这个深宫中的龙孙,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连他都知道,那岂不是说皇帝陛下也……知道了? 一想到这儿,蓝玉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舅姥爷,将领们通过收养义子,将个人的命运与这些年轻人的生命紧密相连,形成了一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极大地提高了义子们的忠诚度与战斗力,使他们甘愿为将领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比如说安禄山广收八千义子,在他发动叛乱时,这八千义子无疑成为了其最为坚定的支持者,他们的勇猛与忠诚,为安禄山的野心提供了坚实的支撑。” 顿了顿,朱高炽又压低声音,凑近蓝玉道:“再比如咱们的皇帝陛下,以前征战天下时,也收了十来个义子,包括李文忠、沐英、徐司马等等,尽皆为陛下征战沙场建立了功勋。” “乱世之中,将领广收义子,可以稳固权势,助他征战天下,没什么好说的。” 朱高炽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紧紧地盯着蓝玉,“可现在是大明啊,舅姥爷身为大明将领,却在军中广收义子,您是想做什么?” 听到这话,蓝玉顿时身子一颤。 听到这话,蓝玉顿时身子一颤,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 “不是!”他连忙摆手,声音急切,“我没有任何野心!”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我只是见那些子弟骁勇,所以才想提携他们……” 朱高炽抿了口茶水,放下茶杯,神情戏谑地看向蓝玉。 “舅姥爷怎么想的,其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帝陛下会怎么想,您平日里张狂跋扈也就罢了,现在却敢在军中广收义子,跟他老人家当年巩固军权时做的一模一样……” 朱高炽微微眯起眼睛,“这兵权可是皇帝的逆鳞,舅姥爷您是想把兵权牢牢掌控在手中,然后……起兵谋逆吗?” 起兵谋逆! 这四个字一出,这四个字如同四颗惊雷,在蓝玉耳边炸响。 蓝玉顿时脸色煞白,双腿一软,瘫软在了椅子上。 就连一旁的朱雄英也被吓得小脸发白,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朱高炽。 毕竟,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一旦皇帝陛下心中生疑,那舅姥爷处境就会愈发艰险!”朱高炽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等到陛下忍无可忍的那一日,就是舅姥爷满门抄斩之日,绝无其他可能!” 话说到这儿,朱高炽不由叹了口气。 “锦衣卫利剑高悬!” “舅姥爷当谨言慎行,别再犯这等错误了!” “立刻遣散军中义子,战时身先士卒,战后交还兵权,别再犯浑了!” 蓝玉闻言,连忙点头,脑袋点得像捣蒜一般。不知何时,他的额头、脸颊已满是汗水,顺着下巴不断滴落。 他强忍着心中的惊惧,站起身来,双腿还有些微微颤抖,向朱高炽郑重一礼,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高炽,今日搭救之恩,蓝玉铭记于心,日后定有厚报!”话音一落,他就撇下两小只,脚步匆匆地急匆匆走了,显然是去处理义子的事情。 朱高炽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水,那副闲适的模样看得一旁朱雄英目瞪口呆。 良久之后,朱雄英这才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高炽,牛逼啊!” 张狂跋扈的永昌侯蓝玉,竟被他几句话吓得不知所措! 朱高炽白了朱雄英一眼,把玩着茶杯冷笑连连。 “你以为皇爷爷真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朱雄英:“!!!” 第26章 东宫!朱标的警告! 东宫太子府。 朱标罕见地没有埋首于如山的政务之间,而是阴沉着脸,端坐在厅中主位之上。 他身为实权太子,朝中上至军国大事,下至琐碎政令,无一不经他之手。每日天未亮便起身理政,直至深夜仍在批阅奏章,精力全都被朝政紧紧束缚。 也正因如此,他在不知不觉间,将太多的时间和心思都给了朝堂,而疏忽了东宫这个家,更忽略了他的嫡长子朱雄英。 直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醒了他,让朱标如梦初醒,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直被自己忽视的问题。 这孩子宁肯相信高炽,也不相信他这个父亲,甚至言语之中充满了怨恨,就不得不让人陷入深思了。 父子不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朱标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脑海中回想起今日吕氏母子的所作所为,只觉一阵心寒。 一个是他的嫡长子,一个是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的女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这个太子也从没厚此薄彼。 以往吕氏温柔娴熟,体贴入微,朱标对她也很是满意,这才将她给扶正,想着这样吕氏就能好好照顾几个孩子。 可此刻,朱标内心不禁泛起一丝悔意,他将吕氏扶正,难道反倒是激发了她不该有的心思? 正沉思间,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吕氏双手捧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羹汤,款步走了过来。她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轻声说道:“殿下,先用膳吧!” 顿了顿,只听吕氏又接着说:“英儿毕竟年岁还小,也是被高炽给带坏了,所以才会玩物丧志……” 听到这话,朱标原本黯淡的目光瞬间一凝,像是寒夜中闪过的一道冷光,他猛地一挥手,示意身旁的侍者退下。 等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太子标才冷冷开口:“玩物丧志?你倒是说得轻巧!”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愤怒,“英儿和炽儿得知父皇眼神不太好使,费尽心思做了那放大镜送给父皇,好让他能清晰地看明奏章,到了你口中怎么就成了玩物丧志?” “更别提这两个孩子还制作出了千里镜,被蓝玉将军誉为沙场利器,能大大提升斥候的侦查能力,为我大明立下了大功,这也叫玩物丧志?” 此话一出,吕氏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怔怔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羹汤不受控制地滑落,“啪”的一声摔落在地上,碎瓷四溅。 “这……这是……”吕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眼神游移,急忙想要辩解。 太子标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语气愈发严厉,厉声斥责道:“莫要以为孤不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什么!孤听了你的话,三次向父皇求情,允炆这才得以进入大本堂进学修德,此事本也正常,没想到却助长了你的野心,是吗?” 吕氏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慌乱之色愈发明显,急忙解释道:“殿下明鉴,妾身也是担心英儿,一时心急才会口不择言……” “混账!”太子标怒目圆睁,大声怒斥,“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孤今日就把话给你说明白了,英儿才是孤的嫡长子,未来承继大统之人,也只会是他。你趁早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休怪孤不念往日情分!” 这番话,朱标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透着一股绝情之意。 可他心里清楚,自己不得不这么做。倘若不趁早让吕氏认清现实,任由她对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抱有不切实际的野心,到时候不仅会害了她自己,恐怕连允炆这孩子也会被牵连。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断而不断,必有后患! 这些浅显的道理,朱标又怎会不懂?一旦等到父皇出手,那后果可就远不止训斥这么简单了! 吕氏强忍着内心的惊惧,眼眶泛红,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殿下当真误会妾身了,妾身从未有过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只是骤然听闻英儿被人带着学坏,为人父母的,谁能不着急呢?所以妾身才会……” “最好如此!”朱标冷冷地打断了吕氏的表演,“否则你会害了允炆!” 吕氏还欲再言,朱标不耐烦地一挥手,说道:“好了,下去吧,孤还有政务要处理!” 吕氏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平日里熟悉,此刻却又陌生得仿佛从未相识的男人,满心不甘与怨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缓缓转身,含恨离去。 等她离开后,太子标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落寞地捏着眉心,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追忆,脑海中浮现出一道俏丽的身影。 “璇儿,要是你还在,那就好了。”他低声喃喃,声音中满是无尽的思念与怅惘。 “呵。”一道带着几分嘲讽的声音突兀响起,“母妃若是还活着,她肯定不会让我受这么多的委屈,说不定还会一脚踹你屁股上!” 朱雄英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方才朱标训斥吕氏的那一幕,他在门外看得清清楚楚,这才愿意走进来,跟这位许久未曾亲近的父亲聊聊。 朱标看着眼前的爱子,心中一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将他抱在怀中,弥补这些年缺失的陪伴与关爱。 然而朱雄英却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透着疏离与冷漠。 见此情形,朱标只觉一颗心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痛得厉害。 “英儿,爹爹知错了,以前确实忽略了你的感受,可是爹爹身为大明储君,也……” “好了。”朱雄英一听到这些就觉得厌烦,眉头微微皱起,“朝政比亲儿子重要,是吧?” 朱标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变得如此陌生的儿子,心中满是无奈与震惊。 这孩子怎么突然性情大变了?现在都敢出言顶撞自己了! 肯定都是因为那个天杀的小胖墩朱高炽! 一时间,太子标对朱高炽恨得咬牙切齿,暗自琢磨着找个机会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小胖墩不可! 父子二人就这样相顾无言,沉默在这略显空旷的厅中蔓延开来,持续了良久。 朱标几次想要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可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朱雄英见状,转身便想离开,却被太子标及时叫住:“英儿,往后爹爹抽出些时间多陪陪你,好吗?”朱标眼中满是殷切之色,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恳求。 朱雄英闻言,脚步顿了顿,他又何尝不想跟爹爹亲近呢?沉默片刻,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听到这话,朱标心中“咯噔”一下,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什么条件?” “选妃!”朱雄英一脸云淡风轻地吐出这两个字,让朱标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混账小子,居然管起你爹的事情来了!”朱标又好气又好笑地笑骂道 谁料朱雄英态度坚决,神色认真地说道:“你必须选妃,还得一次性多纳几个,不然这东宫永无宁日!” 朱标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这又是炽儿给你出的馊主意?” 朱雄英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高炽说了,吕氏做一日的太子妃,她就一日不会消停,所以你要多选妃,让这群娘们儿自己窝里斗去,吕氏反而会消停不少,至少我的日子能好过一些,不会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朱标听后,惊得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这都是些什么歪点子啊,这天杀的小胖子! “哦对了。”朱雄英突然坏笑一声,“高炽已经去见皇爷爷了,想必皇爷爷现在已经同意了你选妃的事情!” 太子标:“???” 卧槽? 小胖墩你他娘地? 这是要翻天你个兔崽子? 第27章 说煤!必须给朱标选妃! “什么?” 老朱猛地一怔,手中的茶盏险些滑落,满脸错愕地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圆滚滚的小胖墩,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 “你方才说,要给标儿选妃?”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 “对啊!”朱高炽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急切,一边大声回应,一边用力地挥舞着肉嘟嘟的小胖手,好似这样就能增强话语的说服力,“这不选妃能成吗? “皇爷爷您看嗷,”朱高炽往前凑了凑,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那吕氏现在野心勃勃,一门心思地撺掇允炆觊觎皇位,平日里,当着众人的面就对英哥儿施压,私底下小动作更是不断。再这样继续下去,怎么能行呢?”他越说越激动,小脸涨得通红。 老朱一时间沉默了,背着手在大殿内缓缓踱步。 其实这些道理,我朱元璋何尝不明白,只是碍于太子标的颜面,这才没有选择亲自动手,而是让太子标自行解决。 可是,此刻听小胖墩这么一说,事情仿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这还就罢了,”朱高炽顿了顿,接着说道,语气中满是担忧,“东宫现在就吕氏这一个女人,她还要负责一众龙孙的教导,皇爷爷您继续这样放纵下去,那不只是英哥儿、允炆他们会受到伤害,连带着后面那几个弟弟恐怕也会被她影响啊!” 话听到这儿,老朱终于坐不住了,他猛地停下脚步,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毕竟这些可都是他的亲孙子,更别提还有朱雄英这个寄予厚望的嫡长孙! “你的意思是,给标儿选妃?”老朱转过头,目光紧紧盯着朱高炽,再次确认道。 “没错,选妃!”朱高炽坏笑道,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按照礼法,太子只能有一位正妃,一位侧妃,除了正妃和侧妃,太子还可以有十名孺人,以及不限数量的妾。” “而吕氏现在是正妃,那么侧妃的位置就空缺了出来,更别提还有十名孺人,以及不限数量的妾,咱一次性给大伯多整些女人,至少确保侧妃和十个的位置塞满!” 朱高炽越说越兴奋,脸上都闪过了红晕。 “这样一来,吕氏别说什么觊觎大位了,她为了保住自己太子妃的位置,就不得不跟这些妃嫔争宠,跟她们明争暗斗,而一众兄弟们也不必受到吕氏影响,安心进学修德……这可是一举多得的妙计啊!” 老朱听后也不得不点头,这法子听起来确实不错,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这般想着,老朱满脸狐疑地看着朱高炽。 “你着兔崽子,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坏?” 小胖墩顿时就气了,脸涨得通红,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怒道:“皇爷爷怎可凭空污人清白?”他跺了跺脚,满脸委屈,“我这可是为了英哥儿他们兄弟着想,再说了,关我一个藩王之子什么事儿啊?” “您要是不待见我,直接开口就是,咱这就回北平,不在这儿碍您的眼……”说着,朱高炽气呼呼地转身就往外走,脚步急促,带起一阵风。 不料,刚走到门口,就迎面撞见了怒气冲冲的太子标。 朱高炽心里“咯噔”一下,卧槽尼玛,朱雄英你坑老子啊! 瞧见太子标那大步流星、气势汹汹的模样,朱高炽吓得脖子一缩,像只受惊的小老鼠,一溜烟儿地跑回到老朱身旁,乖乖地站着,乖巧得像只鹌鹑,大气都不敢出。 老朱还在纳闷,这兔崽子怎么回来了,结果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只见太子标满脸怒容,一进大殿就咆哮道:“朱高炽你这兔崽子,算计到你大伯身上来了是吧?”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里面仿佛要喷出火来,“今日不抽死你,孤就不姓朱!” 话音一落,太子标就气势汹汹地冲向了小胖墩。 朱高炽吓得哇哇乱叫,慌乱之中直接揪住了老朱的龙袍,声音都带着哭腔:“啊啊啊……杀人了啊,皇爷爷救命啊……”他一边叫嚷,一边还不忘给自己喊冤,“我为大明流过血,我为大明立过功啊!太子标假仁假义,残害忠良啊!” 听到这话,饶是老朱都被气笑了,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了朱高炽脑袋瓜上面,笑骂道:“混账东西,瞎嚎什么?” 打归打闹归闹,不能拿太子标的贤名开玩笑。 随即老朱神色不善地看向太子标,瞪眼呵斥道:“你想干什么?这孩子说错什么了吗?” 他挺直了腰板,身上的气势陡然散发出来,“偌大一个东宫,就吕氏这个女子,像话吗?咱早就想让你选妃了!” 听到这话,太子标一怔,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父皇,您又不是不知道,儿臣一天天政务都处理不完,哪有精力和时间去……”他摊开双手,满脸疲惫。 “呵!”朱高炽忍不住强行插嘴,脸上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笑意,“说得好像你是皇帝一样,皇爷爷可还没死呢!” “兔崽子你……”太子标一听这话,更是怒不可遏,双手紧紧握拳,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抽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 老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眉头紧皱,道:“咱倒是觉得炽儿说得有理,朕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成天日理万机、殚精竭虑!”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太子标,神色严肃,“为皇室开枝散叶,这本就是你的职责之一,连这都做不好,你还做什么太子?” 面对老朱的训斥,太子标只能委屈巴巴地开口道:“父皇,儿臣已经有四五个孩子了……”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委屈和不解,都生了四五个了,还不够开枝散叶吗? “这哪儿够啊?”朱高炽笑呵呵地凑上前,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有些过分,“皇爷爷这把年纪了,不是都还在生吗?可真是老当益壮,一年更比一年强啊……” 不得不承认,老朱这方面还是很强的,一共生了二十六个儿子和十六个女儿。 话音未落,他后脑勺就挨了个巴掌。 “混账东西,没大没小的,连咱都敢调侃!” 老朱佯怒道,嘴角却是微微上扬,显得颇为得意。 小兔崽子虽然跳脱了些,不过话确实好听。 朕老当益壮,大家都知道嘛! “标儿,听见了没有,朕都在以身作则,你还推脱什么?” 太子标一张脸涨红成了猪肝色,想要反驳却完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恶狠狠地盯着老朱身旁的小胖墩,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 朱高炽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甚至还添油加醋地开了口。 “皇爷爷您看啊,侧妃不同其他,这武勋家里适龄的女子,孙臣已经帮大伯筛选了一遍……” 太子标:“???” 卧槽尼玛? 你来真的啊? 老子真是谢谢你个兔崽子! 老朱也有些惊了,满脸狐疑地盯着朱高炽。 “最合适的,莫过于永昌侯独女!” 朱高炽迎着二人的目光,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吐出了这句话。 “混账!”太子标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虽然从辈分上说,蓝玉是太子标元妃常氏的舅舅,太子标此刻娶蓝玉女儿作为侧妃,完全合理合法。 但是蓝玉一向张狂跋扈,先前朱标就狠狠斥责过他,也对蓝玉颇为不满,更别提娶他女儿,那岂不是更加助长蓝玉的张狂气焰? 就连老朱也是眉头紧锁,对朱高炽的这个提议,显得不太满意。 “炽儿,你要知道蓝玉先前就仗着他是标儿舅舅,骄横跋扈、多行不法!” “倘若他真成了标儿的岳丈,还不知道这厮会跋扈成什么样子!” 实际上,老朱是在忧虑外戚一事,大明绝不可像两汉那般,任由外戚篡权干政! 朱高炽脸上笑容不减,道:“蓝玉跋扈不起来了,他已经被锦衣卫吓破了胆,皇爷爷过两天就知道了。” “至于为什么非是这蓝玉独女不可,因为只有她才能一门心思地保护英哥儿,跟吕氏争斗!” “换做其他女子,都没这个心思,也没这个本事。” 朱元璋听后瞳孔一缩,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后深深地看了朱高炽一眼。 蓝玉本就是太子元妃常氏的舅舅,朱雄英也是他的外甥孙,现在常氏没了,那就让蓝玉的女儿入主东宫! 如此一来,那这蓝玉之女,定会全心全意地护朱雄英周全! 这个小胖墩,真是……谋划极深啊! 第28章 震惊!找头患了痘症的母牛! 微风拂过,檐角的风铃轻响,为这座庄严的宫殿添了几分灵动。 朱高炽迈着他那短粗却有力的腿,悠悠地离开了那还回荡着争吵声的大殿,身后是老朱父子激烈的争辩。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心中笃定,老朱一定会采纳他的建议。原因无他,老朱对朱雄英那深厚的宠爱,足以成为他下定决心的关键。 朱高炽一边走着,一边暗自腹诽,老朱可真是偏心至极。 对嫡长子朱标,那是捧在手心里的疼爱,对嫡长孙朱雄英,更是关怀备至,而对其他子嗣,却总是少了那么几分热度。 他不禁感慨,要是朱标和朱雄英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哪里还有朱棣什么事儿呢? 那威名赫赫的永乐大帝,恐怕也就不复存在了。 朱老四啊朱老四,这辈子你就安心做个征北大将军吧! 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太医院的长廊上。 朱高炽百无聊赖地晃进太医院,说是蹭饭,倒不如说是来找戴思恭闲聊解闷。 他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的点心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戴思恭唠着嗑。 戴思恭身着一袭青色长袍,面容清瘦,眼神中透着医者独有的温和与专注。他放下手中的医书,笑着对朱高炽说:“殿下,马皇后的病情已经稳住了,如今都能下床走动了。” 朱高炽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真的?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在历史的长河中,马皇后就是在这一年病逝的,而且还是在朱雄英暴毙之后。 老朱和马皇后对朱雄英的宠爱那是众人皆知的,朱标政务繁忙,无暇过多照顾朱雄英,反倒是帝后二人对这个嫡长孙关怀备至,祖孙之间感情深厚。 可谁能想到,最后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马皇后也因此深受打击,不久便撒手人寰。 如今,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历史的轨迹,马皇后成功活了下来,还在慢慢康复,这让朱高炽很是欣慰。 但他的心思又落到了朱雄英身上,这个他投入了无数心血,一心想要保住的大明皇长孙。 只是历史上对朱雄英的暴毙记载得极为模糊,说法众多,有说落水的,有说染上天花的,却没有一个确切的死因,这让朱高炽有些无从下手。 他总不能成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朱雄英后面吧? 想到这儿,朱高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戴思恭,一脸认真地问道:“老戴啊,天花你能不能治?” 戴思恭闻言,原本温和的面容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下意识地反问道:“天花?你说的可是……痘症?”他微微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说,“此病才是真正的绝症,纵使医道先贤们给出了不少治疗之策,但收效甚微。” 听到这话,朱高炽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原本带着笑意的脸庞瞬间变得苍白:“这痘症如此可怖吗?” 在后世,他从小就接种疫苗,对天花这种病几乎没有什么概念,此刻听到戴思恭如此严肃的描述,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寒意。 戴思恭罕见地神情严肃,缓缓说道:“此病无解!东晋大家葛洪曾描述过其发病过程,岁有病时行,乃发疮头面及身,须臾周匝,状如火创,皆带白浆,随決随生。不即治,剧者多死;治得差者,疮瘢紫黑,弥岁方灭,此恶毒之气……”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仿佛那些恐怖的场景就在眼前。“他也留下了治疗之策,取好蜜通身上摩,亦可以蜜煎升麻,并数数食;又方,以水浓煮升麻,棉沾洗之,若酒渍弥好,但痛难忍……无非就是内服解毒去火的汤药,外敷消肿祛瘀的药物,但收效甚微。” 顿了顿,戴思恭又接着说:“唐代药王孙思邈的《千金方》中曾记载:‘治小儿身上有赤黑疵方:针父脚中,取血贴疵上即消;治小儿疣目方:以针及小刀子决目四面,令似血出,取患疮人疮中汁黄脓傅之。’但这也并非良策,依旧存在隐患,民间小范围地推行过此法,不但有人病后落下各种疾病,而且还有人因此而丧命!” 朱高炽静静地听着,心中对天花有了更深的认识。这方法其实就是人痘接种法,因为天花只会得一次,没死痊愈之后就会获得抗体,以后也不会再感染了,所以先贤就想出了这个法子,让病情较轻的天花病人去传染正常人,病情痊愈之后,既不会造成死亡,还能让人拥有终生不得天花的能力。 具体操作有很多,比如痘衣法就是让正常儿童穿天花患者的衣服,再如痘浆法、旱苗法、水苗法都是把轻型天花病人身上取下来的痘浆或痘痂,干燥后加工成粉,吹往正常儿童的鼻腔,以此获得免疫力。 结果无非两种,症状轻微、身体免疫力好的,留下一脸麻子就痊愈了;症状剧烈、身体免疫力差的就只能一命呜呼了。 比如满清的多铎、顺治都是死于天花,还有康熙这家伙,命比较硬活下来了,人称“康麻子”。 在人痘接种法都没大面积推广的大明王朝,这病确实是绝症,能不能活全看天意。 “高炽,”戴思恭郑重告诫道,“但凡遇到痘症患者,千万不要接触,在此等绝症面前,可以说人人平等,哪怕你是天潢贵胄也不例外,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天意。” 听到这话,朱高炽只是觉得讽刺又好笑。 阶级森严的大明王朝,律法不能保证人人平等,天花却能做到“人人平等”,真是莫大的讽刺。 “放心,我惜命着呢!” “以后看到天花病人肯定躲得远远的。” 朱高炽露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惹得戴思恭莞尔一笑。 打趣过后,小胖墩却压低声音开了口。 “老戴,我倒是听说过一个法子,似乎有希望治疗这病!” 此话一出,戴思恭原本温和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朱高炽。 要是其他小孩子说出这话,他肯定会嗤之以鼻,毕竟那么多的医道先贤都束手无策的绝症,一个小毛孩能懂什么解决之策? 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朱高炽,这个前不久刚刚治好马皇后顽疾的小胖墩,所以戴思恭也难免对他生出了些许期待。 万一这小胖墩真有什么好法子呢? 这可是最为古老的疫病啊! 不知道多少百姓子民惨死于此! 就算没死,大部分也被毁容,成了麻子脸! 以致于民间都流传着谚语,“孩子生下才一半,出过天花才算全”。 要是真有办法治疗这古老疫病,他戴思恭不说什么功名利禄的,也绝对会竭尽全力地去做! 毕竟,这是每一个医道子弟都梦寐以求将其攻克的难题! “高炽,说说你的想法。”戴思恭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炽热地看向朱高炽。 朱高炽也没含糊,凑近戴思恭,低声道:“我曾听宫女提及过,在她老家那穷乡僻壤,牛痘可以预防天花,但不知道真假,要不你去找头感染天花的母牛试试?” 戴思恭:“???” 母牛? 感染天花的母牛? 我可去尼玛的吧! 老子跟你谈正事,你跟老子扯犊子? 戴思恭没好气地瞪了朱高炽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端走了饭菜,还不忘冷冷地提醒一句“殿下可以滚了。” 朱高炽这下子傻眼了,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竟被当成了玩笑,气呼呼地一把摔掉了筷子,大声喊道:“老子跟你说真的。那牛痘也是痘,人痘也是痘,为什么不可以试试呢?” 戴思恭头也不回地离去,只觉得朱高炽的想法实在是荒谬至极,牛是牛,人是人,畜生怎么能与人混为一谈? 小胖墩这想法,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天马行空…… 嗯……等等?! 戴思恭陡然停下了脚步,脑海中一直回响着朱高炽方才那句话。 牛痘也是痘! 人痘也是痘! 如果真如小胖墩所说,其实是一种叫“天花”的病,那么……他的眼睛瞬间瞪大,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哐当”一声,手中饭菜顿时洒落在地。戴思恭狠狠击了击掌,神态有些癫狂地跑了。 见此情形,反倒是朱高炽有些愣住了。 他娘地,这家伙不会真疯了吧? 第29章 锦衣卫密报!老朱的震惊! 是日夜中。 宫殿内烛火摇曳,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奋力挣扎,却也只能照亮小小的一方天地。 老朱坐在桌案前,眉头紧锁,专注地批阅着奏章,昏黄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在墙壁上微微晃动。 这般日夜操劳,宵衣旰食、夙兴夜寐,也不过如此了。 毛骧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亦步亦趋地走进殿内。到了老朱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陛下,查清楚了。”毛骧声音压得很低,透着几分谨慎。“今日长孙殿下与高炽殿下前去永昌侯府,拜谢蓝玉的援手之恩。” 他微微停顿,偷偷抬眼瞧了瞧老朱的神色,见没有异样,才接着说道,“但不知他们具体聊了什么,蓝玉不等两位小殿下离开,便急匆匆地离去,直奔军中大营。” 话听到这儿,老朱手中握着毛笔的动作猛地一顿,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息。“他去军中大营做了什么?”老朱开口问道,语气森寒如刀,仿佛能割破空气,吓得毛骧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颤。 “蓝玉抵达军中大营,立刻召集了他所有义子,当众解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且还按照军律,严惩了两个仗势欺人的义子将领……”毛骧小心翼翼地回答着,眼睛始终盯着地面。 此话一出,老朱豁然起身,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向毛骧,仿佛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你说什么?”他拔高了声音,“蓝玉这个匹夫,会有如此觉悟?” 毛骧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响,提出了合理地揣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两位小殿下提醒了蓝玉,所以蓝玉才会被吓破胆,着急忙慌地遣散义子,还不惜清理门户,这就是做给锦衣卫看的……”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也是做给陛下看的。” 朱元璋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胸腔剧烈起伏,随即陷入了沉思之中。因为他突然想起,今日朱高炽说的那番话:“蓝玉跋扈不起来了,他已经被锦衣卫吓破了胆,皇爷爷过两天就知道了。” 再结合蓝玉的所作所为,事情真相也就摆在面前了。朱高炽这小兔崽子,拿锦衣卫将蓝玉给吓破了胆,逼着蓝玉遣散军中义子,安分守己地做大将军。 可是问题在于,他如何知道蓝玉在军中广收义子的? 这本来就是犯忌讳的事情,锦衣卫也是好不容易才侦查到的,他朱元璋也是前不久才接到消息,为防止动摇军心影响征云南战事,所以老朱选择隐忍不发。 却没有想到,朱高炽竟然也知道了,甚至还借此将蓝玉吓破了胆! “毛骧,锦衣卫中可有人与炽儿来往?”老朱冷不丁开口问道。 听到这话,毛骧先是一怔,像是被这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随即慌忙以头触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回答得很是坚决:“皇上明鉴,绝无可能!”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臣自奉命创设锦衣卫以来,选用之人皆是禁军中的良家子弟,绝无可能与朝臣结交,更别提高炽殿下了。” 皇帝陛下这是在质疑,锦衣卫中有人给朱高炽泄露情报啊! 毛骧哪里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立刻决绝地表态,绝对不可能。 但是,如此一来,老朱就更加茫然了。 不是锦衣卫,那小胖墩从何得知的此事? 难不成他真会什么千里眼、顺风耳?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吓唬蓝玉的人,就是朱高炽。 而后朱高炽又以此提出,将蓝玉独女纳为太子朱标的侧妃…… 嘶……这兔崽子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啊! 谋定而后动,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老朱有意压制蓝玉,就是因为这厮横行不法,骄横跋扈。 现在蓝玉都被吓破了胆,就算让他做太子朱标的岳丈,想来他也不敢如先前那般骄横张狂。 而蓝玉之女入主东宫,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吕氏会老实安分一段时间了。 这般想着,老朱心里面很快就有了答案。 “对了,咱让你监视吕氏一事,可有什么结果?”老朱重新坐了下来,神色平静地问道。 “回禀陛下,吕氏看起来并无异样,倒是太子今日对其严厉斥责,吕氏颇为伤心。”毛骧恭恭敬敬地回答。 得到这个答案,老朱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 这个太子,确实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拎得清的。 大孙乃是皇长孙,这位置就该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乱了礼法纲纪! “继续监视,一旦发现她有任何异动,立刻禀报!”老朱提高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毛骧躬身领命,然后小心翼翼地慢慢退下,直到退出殿外,才敢直起身子,快步离去。 等他走后,老朱却是眉头紧锁。 他脑海中始终浮现出一道人影,正是小胖墩朱高炽。 “炽儿啊炽儿,你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真是为了英儿?还是……为了你爹?” 与此同时,东宫太子府内,一片寂静,仿佛能听到针掉落的声音。 吕氏正脸色阴沉地坐在软榻上面,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眼神中满是不甘与疑惑。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明明是一个天赐良机,却反倒弄巧成拙。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朱允炆,吕氏立刻追问道,声音因为焦急而微微尖锐:“我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你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事无巨细地告诉母妃!” 朱允炆听后也没有多想,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和盘托出。 然而吕氏听后却是脸色大变,原本红润的脸庞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嘴唇也微微颤抖起来。 “儿呐,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吕氏按着朱允炆的肩膀,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满脸恨铁不成钢。 朱允炆茫然地摇了摇头,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确实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 “你错就错在太心急了!”吕氏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解释道,“你以为偷偷向李希颜告密,就能将你大哥拉下马?”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就是焚毁课本罢了,你大哥是嫡长孙,又深得帝后宠爱,就算证实是他烧了课本,皇帝陛下又会将他怎么着呢?无非就是小惩大诫,打一顿出出气罢了。” “可是你呢?身为弟弟却背刺兄长,这就是不孝不悌,落到你皇爷爷眼中,那更是成了你觊觎大位的关键证据!”吕氏越说越激动,眼眶也微微泛红。 顿了顿,吕氏凄苦地笑道:“我还在纳闷,为何太子殿下今日如此严厉,甚至都听不进母妃的解释,原来问题出在这儿。”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现在不只是你皇爷爷,只怕连你父亲都知道,我们母子二人觊觎大位,野心勃勃了!” 听到这话,朱允炆顿时就慌了,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梗着脖子叫嚣道:“明明就是大哥烧的课本,我为什么不能说?就因为他是皇长孙吗?” “没错!”吕氏突然斥责道,声音尖锐得有些刺耳,“就因为他是皇长孙,所以可独得万般宠爱,而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因为你非嫡非长啊!” 非嫡非长,这就是最大的错! 第30章 吕氏教子!争当皇帝! 夜幕沉沉,似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严严实实地将东宫太子府笼罩其中。房间内,烛火跳动,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宛如狰狞的鬼脸,给这静谧的空间添了几分压抑。 朱允炆站在原地,拳头紧攥,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愤。 非嫡非长,错在于此! 这个念头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地刺进他的内心深处。 朱雄英可以独得万千恩宠,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仿佛周身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而他朱允炆,却只能像个影子般,默默地躲在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满心的羡慕与无奈。 朱雄英可以毫无阻碍地入大本堂进学修德,那是何等荣耀的机会,是迈向未来的重要阶梯。可他朱允炆,为了争取这个机会,她母妃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三番五次地苦苦求情,才好不容易得到。每一次求情时的卑微姿态,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自尊上。 朱雄英可以玩物丧志恣意享乐,就算犯了些小错,也不过是被轻轻责备几句,很快就会被原谅。而他朱允炆,却不得不时刻谨小慎微,老老实实地读书写字,哪怕是一个笔画写得不好,都唯恐触怒先生,被逐出大本堂,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为什么? 凭什么? 就因为这“非嫡非长”吗? 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如同一团乱麻,越缠越紧,让他喘不过气来。 心中的酸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终于,朱允炆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狠狠地将手中的杯盏砸在地上。“哐当”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那四散飞溅的碎片,就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朱允炆哭着扑进了吕氏怀中,肩膀不停地抖动,双手紧紧地抓住吕氏的衣袖,仿佛那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依靠。“母妃,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吕氏泪眼婆娑地看着怀中爱子,泪水顺着脸颊悄然滑落,打湿了衣襟。她轻轻抚摸着朱允炆的头发,动作轻柔却难掩内心的悲痛。“母妃又何尝甘心呢?”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深深的无奈,“常姐姐还在世的时候,母妃从未有过任何想法,只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可是她突然走了,母妃也被你父亲扶正,那你也就是嫡子了!从那一刻起,母妃就想着,你也该有属于自己的机会,也该被人重视。” 顿了顿,吕氏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扶着朱允炆的肩膀,强颜欢笑着开口。“我儿,你想明白今日发生的事情了吗?” 吕氏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锐利,紧紧地盯着朱允炆的眼睛。 “从一开始,你这位好大哥就是在做局,给你做局!”吕氏的声音冰冷,一字一句仿佛都裹挟着寒霜。 此话一出,朱允炆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原本就黯淡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他并不是什么蠢人,吕氏的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的疑惑之门,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你这位好大哥,故意在你们面前表演放大镜和天火术,还自称这是‘上天所赐’,代表着他朱雄英就是天命所归,以此试探于你!”吕氏的语速加快,情绪也愈发激动,“他就是看准了你心中的不甘,知道你会忍不住。你恰恰没有堪破此计,所以落入了这陷阱之中,选择向李希颜告密。母妃也没有堪破此计,立刻就急匆匆地前去禀报你父亲,说他朱雄英玩物丧志……局势发展到了这一步,看似对我们十分有利,可殊不知你我父子二人早就落入了圈套之中。” 吕氏冷笑连连,那笑声中充满了自嘲与愤怒,“等你皇爷爷和你父亲震怒之下,召朱雄英前去质问,这孩子早就算计好了一切,提前告诉了蓝玉,先是献出放大镜博得你皇爷爷欢心,紧接着蓝玉手持千里镜出现,彻底逆转了局势!他朱雄英哪是什么玩物丧志,分明就是忠孝两全,为朝廷立下了大功绩啊!” “反倒是你我母子二人,因为进献谗言,落得个里外不是人,平白被刻上野心勃勃的帽子,引起你皇爷爷和你父亲的忌惮与猜疑!”吕氏越说越激动,双手在空中挥舞着,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听完吕氏这一连串的分析,朱允炆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背一阵发凉。 这真是他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慈爱的兄长,能想出来的毒计吗? 他有些不敢相信,可事实却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陡然间,朱允炆脑海中浮现出了一道胖乎乎的身影。 “母妃,不是大哥,肯定是那个朱高炽!”朱允炆态度坚定地开口道,眼中闪烁着怒火,“大哥决计不会如此算计我,反倒是这朱高炽一直看我不顺眼!他肯定是在背后搞鬼,撺掇大哥这么做的!” “朱高炽?”吕氏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原来是他,我说你这位好大哥怎么突然就性情大变了,问题竟是出在这小胖墩身上!” 一时间,母子二人都对朱高炽痛恨到了极点。 想出如此毒计算计他们,简直就是不当人子,卑鄙无耻! 偏偏他们还不好反击,毕竟这小胖墩如今可是皇帝陛下的心头肉,接连立下功绩,他们也不敢对朱高炽动手。 朱允炆想到这儿,不免有些心灰意冷,肩膀也耷拉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 吕氏见状,脸上却露出了莫名笑容。 “儿呐,你可知西汉景帝刘启?” 朱允炆也抹掉眼角泪水,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刘启是文帝刘恒的嫡长子吗?”吕氏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异样的光芒。 听到这话,朱允炆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吕氏见状很是高兴,声音愈发高昂,仿佛找到了希望的曙光:“没错,刘启不是刘恒的嫡长子!”她的语速加快,“刘恒入京即位之前,他还有一个正妃,还有四个儿子!” “可偏偏在他入京之前,代王后暴毙,四子也相继病逝,天下间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吕氏的脸上露出阴狠神色。 朱允炆听得懵懵懂懂,下意识地追问道:“那母妃,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真相?” “因为那代王后乃吕氏女,刘恒想要即位称帝,他就不得不杀妻灭子,否则周勃、陈平这些诛吕功臣岂会迎他为帝?!”吕氏的声音有些颤抖,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狰狞。 听到这话,朱允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母妃。 “他……他……怎能……” “为何不能?”吕氏神态癫狂地质问道,“就算他不杀妻灭子,待得其他人坐上了龙椅,他这妻他这子亦会成为祸端,迟早给代王府带来横祸,与其如此不如自己动手,还能换得一张龙椅!” “我儿,你现在明白了吗?非嫡非长,亦可成帝!常姐姐走了,我现在才是太子妃,而你就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吕氏的眼神中充满了狂热。 “代王妃母子之死,因为他们出自吕太后族,而常氏如今虽然如日中天,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陛下早已经对蓝玉、常茂这些功臣勋贵不满,迟早也会有举起屠刀的那一天,这与代王妃何其相似?!” “至于朱雄英……”话说到这儿,吕氏突然阴鸷地笑了,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他是你成帝路上唯一的绊脚石! 朱允炆听得头皮发麻,他总觉得眼前的母妃很是陌生,陌生得让人害怕。 可是,他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因为他从始至终都不甘心! 因为他从那些浩如烟海的经史典籍里面,只看到了一句话,只看到了四个字——争当皇帝! 第31章 将星荟萃!豹头环眼茂太爷! 是日,大军即将出征。 朱雄英和朱高炽这些皇子龙孙,早早地就被唤了起来,坐上马车直奔西郊校场。 朱高炽此刻仍旧满脸懵逼,不明白老朱这是突然发什么疯,打仗就打仗嘛,你拉着老子做什么? 小爷现在还是个五六岁的娃娃,难不成你让小爷上阵杀敌不成? 马车晃晃悠悠出城,车行数十里,终于来到了西郊大营辕门之外。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曦的微光洒在大营的旗帜上,猎猎作响。 朱高炽晃悠这小短腿,直接跳下了马车。 辕门之外,早有一众甲士在此等候。 而朱雄英、朱权这些皇子龙孙也尽在此处。 一见到朱高炽来了,朱雄英立马向他招了招手,“高炽,这儿,快过来!” 小胖墩朱高炽一听,麻溜地跑到朱雄英面前,脸上却突然闪过一丝怒意,然后猛地一脚将朱雄英踹了个狗吃屎。朱雄英一个踉跄,直接扑到在地上,双手撑地,扬起一片尘土。 “你他娘地混账东西,竟然敢背刺我?”朱雄英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埋怨道:“我哪儿知道我爹竟然也会急躁,直接就冲去收拾你了啊!” “怎么样?没事儿吧?挨揍没有?” 看着皇长孙关切的眼神,朱高炽心头怒火顿时消散大半,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胸膛。 “就你爹那家伙,还想揍我?呵呵,不是我吹……” 正说话间的功夫,朱权和朱植顿时向他齐刷刷地竖起了大拇指。 朱高炽还没反应过来,背后就立着几道魁梧身影,一股肃杀之气席卷天地。 “小胖墩,牛逼吹完了吗?”郭英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直接将他一把提溜了起来,他上下翻腾打量着朱高炽,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其余众将也纷纷围拢了过来,一道魁梧的身影猛地窜了上来,站在小胖墩的面前,两两对视,两张脸仅距几公分。 眼中的这张脸很清晰,肤色黝黑且粗糙,铜铃环眼,虬髯如林,让朱高炽情不自禁想起了喝断当阳水的那位环眼贼。 他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是……” 话没说完,朱高炽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赫然被揪住后领,从郭英怀中被拎到了半空中,情急之下瞥去,发现对方居然是一只手把自己拎起来的。 拎起来还不够,这环眼贼还像晒衣服似的抖落两下,一脸索然无味,仿佛开启了贤者模式。 “确实胖得不像话,朱棣那王八蛋给你喂了什么?该不会故意天天给娃儿喂的猪食吧?”环眼贼用人贩子的眼神上下打量朱高炽。 他这句话一出,立刻引发了众将的哄笑。 朱权、朱植更是笑得乐不可支,能够看到朱高炽吃瘪,他们比什么都高兴。 眼瞅着朱高炽被戏耍,朱雄英坐不住了,立刻上前扯了扯环眼贼的衣袖。 “那个舅舅,你能不能把人放下来?” 舅舅? 这狗东西是常茂? 朱高炽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豹头环眼茂太爷,常遇春的长子,大明勋二代中最能打的那个家伙! 尼玛地,好歹也算是个人物,怎么言行举止跟他娘地土匪一样? “环眼贼,快放小爷下来!” 朱高炽愤怒地咆哮道,更是惹得常茂哈哈大笑。 蓝玉走上前来,提醒道:“我说常茂,你可注意些,这小胖墩可毒着呢!” “此次征讨云南的作战计划,就是这娃子给陛下出的主意!” “什么?”常茂闻言顿时有些吃惊,他瞪大了眼睛,再仔细打量了朱高炽一番,随后像扔麻袋一样一把将他扔到了地上,嘴里还嘟囔着:“果然,跟朱棣那王八蛋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朱高炽屁股被摔得生疼,气得起身就想找常茂拼命。 正当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齐声高喝。 “见过大将军!” 不用怀疑,听这声音,朱高炽就知道来人是傅友德,现如今的军方第一大将。 随着徐达、李文忠等人逐渐年迈,大明战将也在老朱的有意安排下完成了更新换代,而其中最出彩之人,莫过于这位颍川侯傅友德! 傅友德脱身于元末义军,辗转多年才投入老朱麾下,后隶属于猛将常遇春麾下,随这常十万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常遇春死后他又随徐达多次北伐,早已经是功勋卓著的顶尖帅材。 这一次征讨云南,还是他一次佩大将军印、挂帅出征。 朱高炽扭头一看,只见傅友德一身铁甲,异常魁梧的身躯无形中透露出一股凌厉的气势,像一柄刚刚出鞘的利刃,锐利的锋芒令人不寒而栗。 此刻的大明,依旧如日中天,名将如云。 初期的淮西二十四将死的死、老的老,但接替的将领诸如傅友德、蓝玉、沐英等人,却一个个都是将帅之材,足以独当一面。 鲜花着锦之后,还能盛极而继,显得很是可贵。 辕门外一众将士见状,全都抱拳喝道:“见过大将军!” 大明王朝的大将军,以往只是对徐达一人的尊称,但是这些年来傅友德在军中积攒的威望足以与徐达比肩。 傅友德淡淡点了点头,神情肃然,双臂一伸:“诸将免礼。” 将士们一齐直起腰,神情恭敬地列成两列,主动为他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朱高炽见状,不禁暗暗咂舌。 这就是绝世猛将的气势威望啊! “你们在聊什么呢?” 傅友德好奇地看向常茂、蓝玉等将,以及被他们戏耍的小胖墩。 朱高炽不等他们开口,立马麻溜地蹿到傅友德身前。 “大将军,这常茂可不是好鸟啊!” “他个狗东西敢戏耍我!” “请您揍他一顿!” 此话一出,众将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尤其是豹头环眼的茂太爷,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好好好,你个小胖墩,还敢告状是吧?” “老子今日倒是要看看,谁能护得住你!” 说话间的功夫,常茂就伸出大手向朱高炽抓去,却被郭英一掌拍开。 “行了,跟娃娃较什么劲?” “哟呵,郭老二你这是想跟老子练练?”常茂冷笑连连。 蓝玉也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拱火,道:“郭老二,这厮分明就是没把你放在眼中啊!反正换了我肯定忍不了!” 郭英冷冷地瞪了蓝玉一眼,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不服气,那就跟这头蠢驴一起上如何?” 见此情形,朱高炽顿时笑得乐不可支。 而嘴角含笑的还有一人,正是沐英。 诸多名将荟聚一堂,沐英贵的年纪是最小的,而这些人又全都是战功赫赫的名将,唯有沐英在扫平云南之后才真正出头。 论军中辈分,沐英委实差了一点点。 众将们见面就互喷垃圾话,倒也不是没有原因。 从老朱还是吴王开始,众将们争出征,争战功,争战利品,争爵位,争赏赐,狗屁倒灶争了大半辈子,不知积累了多少恩怨,见面后自然没好话。 几句话不对付,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朱高炽这个兴奋啊! 如此场面,那还真是世所罕见。 可惜傅友德发话了,不耐烦地冷喝道:“诸位要打现在就打,打死了老夫管埋。” 此话一出,众将顿时全都老实了。 毕竟傅友德军中辈分最大,如今又佩了大将军印,他的话没人不敢听。 “啧啧,真是可惜了!”朱高炽一脸遗憾地小声嘟囔着,眼中还带着一丝意犹未尽。 众将:“???” 第32章 反击!戏耍常茂! 众将虎视眈眈的锐利目光,吓得朱高炽小脸都白了。 朱雄英及时站了出来,毫不畏惧地一一瞪了回去。 他毕竟是大明皇长孙,还真没人敢找他麻烦。 常茂打了个哈哈,随即看向郭英。 “郭老二,听说你这宝贝弟子造了个新奇玩意儿,能让人拥有千里眼?此事可属实否?” 听到这话,傅友德、沐英等众将也全都目光期待地望向郭英。 他们只是听说此事,还没有见到实物,因此皆是一脸热切。 别人或许不明白,但军中将领却比谁都清楚,斥候侦查能力大大提升,这意味着什么。 以往斥候侦查能力有限,不靠近敌军大营,根本难以窥探其中虚实,稍有不慎还可能陷入危险。可要是有了这神奇的千里镜,找个高处,敌人的一举一动便能尽收眼底,侦查范围得以大幅拓展,效率也会成倍提高,其对于军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方才他们之所以戏弄朱高炽,不过是存了好奇罢了,可见众将对这件新式利器何等重视。 面对众将殷切期待的眼神,郭英慢吞吞地捋须,心中泛起一股久违的得意之情。 爽滴很! 虽说平日里他对朱高炽要求严苛,可心底早就认可了这个徒儿。如今小胖墩捣鼓出千里镜,立下如此大功,他这个做师傅的也与有荣焉,满心舒畅。 爽,毫无来由的爽。 “确是我家这逆徒所创,蓝玉献给陛下后,陛下甚为欢喜,此物名曰‘千里镜’,可大大提升人眼目力,若是斥候装备上,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侦查能力提升十倍不止。”郭英慢悠悠地道。 一旁蓝玉却不乐意了,反驳道:“放你娘的屁!这分明就是英儿和炽儿一起捣鼓出来的,可别忘了英儿的功劳!” 常茂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激动道:“还真有这么个利器啊?听名字就了不得!” “快,蓝大头把宝贝拿出来,让咱们开开眼!” 蓝玉嘴角一勾:“开个腚眼!此物已献给陛下,你们见不着。” 众将一愣,接着大失所望。 蓝玉不慌不忙道:“不过……陛下已下旨,斥重金采购了五千个千里镜,不惜材料全力打造,离我们抵达云南尚有数月,数月内,军中必装备千里镜。”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朱高炽身上。 常茂再次将他给拎了起来,目光中带着威胁,恶狠狠地说道:“兔崽子,进度如何了?要是老子到云南后用不上千里镜,回京定把你吊起来抽!” 朱高炽:“???” 卧槽? 尼玛是个人吗? 老子招你惹你了啊? 难怪这常茂最后不得善终,真他娘地不是个东西啊! 这爆裂脾气跟那常遇春如出一辙,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 也没想到,这一个个名将都跟土匪一样,如此混账不当人啊,都开始当面催进度了! 正当朱高炽满心愤懑时,大内总管杜安道赶到。 杜安道并非阉人,而是老朱的亲近心腹,因为他为人细密,口风谨慎,所以成了照顾老朱日常生活起居的大内总管。 “诸位将军,天子御架已至辕门外!” 众将神情一紧,傅友德整了整身上的铠甲,冷声肃然道:“诸位,随老夫迎天子御驾。” 众将随即来到辕门外站立。 不一会儿,天子御架来了。 远处可见旌旗飘展,羽林卫执戟当先,禁军后面是一队队宦官宫女,捧着天子出行的仪仗用具。 一乘巨大的金黄色车辇出现在众人视线内,车辇后面朝臣扈从如云,道路两旁行人皆远避跪地行拜礼。 车辇至辕门外停下,傅友德、蓝玉等一众将领纷纷上前站立行礼。 朱高炽、朱雄英这些皇子龙孙则属于第二梯队,老老实实地站在将领后面,跟着躬身行礼。 朱元璋龙行虎步地走下车辇,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朗声道:“此地不是朝堂,你们这些家伙就不必多礼了,一切按照军中规矩来! 这是皇帝陛下在安抚臣子,活跃气氛。 但傅友德、蓝玉等将领却又不能当真,还是老老实实地行了礼,身后诸将与皇子龙孙亦纷纷跟上。 老朱同傅友德、蓝玉和沐英等将领闲聊几句后,目光就转移到了皇子龙孙身上。 仅仅只是淡淡亦瞥,他就注意到了朱高炽。 没办法,他太扎眼了。 此时的朱高炽正鬼鬼祟祟地站在常茂身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后抬起脚,毫不犹豫地踹了过去! 在朱元璋震惊的目光之中,朱高炽竟趁常茂躬身行礼的时候,一脚将他踹了个狗吃屎! 常茂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去,双手下意识地想要撑住地面,却还是摔了个狼狈不堪。 众人全都傻了眼,现场先是一阵短暂的惊愕与死寂,紧接着爆发出阵阵哄笑。 傅友德、蓝玉和郭英等将领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如雷,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向陛下行礼时被踹成这副模样。 常茂一张老脸瞬间涨得通红,红得好似熟透的番茄,都快滴出血来。回过神之后,他扭头一看是朱高炽,顿时怒发冲冠,咆哮道:“你这天杀的小胖子,老子今日非抽死你不可!”话音一落,他起身就朝朱高炽冲去,那架势好似一头愤怒的公牛。 可惜朱高炽哪里会蠢到等着挨揍,他反应极快,一溜烟儿就跑得没影了,边跑还边喊:“你个天杀的环眼贼,让你刚刚戏弄我!” “小胖墩,有本事你别跑!”常茂在后面紧追不舍,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引得众将笑得更欢了,整个大营都回荡着他们的笑声。 朱元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兔崽子真是胆大包天,他还真敢踹啊! 旋即,朱高炽就被郭英抢先一步抓住了,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拎到了朱元璋面前。 “丢人现眼的东西,真是胆大包天!”朱元璋佯装生气,象征性地斥责道,“别在这儿没大没小的,按辈分这些可都是你叔伯,甚至还有爷爷辈!” 听到这话,一众将领顿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听陛下这话的意思,他当真对这小胖墩很是喜爱啊! 平日里哪个皇子龙孙在皇帝陛下面前,那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也就只有这小胖墩,踹了人之后屁事没有,甚至看这架势,皇帝陛下还颇为喜欢。 说实话,对于这个古灵精怪的孙儿,老朱真是越发喜欢。 朱高炽眼睛提溜一转,随后来到常茂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小子拜见常爷爷……” 话音刚落,现场一片“噗嗤”声,紧接着几个老将忍不住放声大笑。 常茂的老脸黑中泛绿,好似被气得要冒烟,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朱高炽,喝道:“兔崽子……你找抽是吧?” 他是常遇春的儿子,辈分也就跟朱棣一辈,哪里当得起这一声“爷爷”? 这混账小子分明就是在皇帝陛下面前,给他上眼药! 老朱听后那还了得,直接上前将小胖墩一脚踹翻在地。 众将见此情形,更是笑得乐不可支。 整个西郊大营沉浸在一片欢乐又轻松的氛围之中,全然没了出征前的紧张压抑。 第33章 老朱的舒爽!小喇叭举起来! 京营驻地,广阔的校场之上,一片庄严肃穆。 天空湛蓝如宝石,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百万雄师整装待发,那林立的戈甲在日光的照耀下闪耀着冷冽的光,耀日夺目;猎猎旌旗遮天蔽日,从校场起始,连绵二十余里,五彩斑斓,粲如锦绣,仿佛一片由旗帜构成的汹涌海洋 当然,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哪有百万,不过两三万精锐将士。 此战大明共计调动三十万大军,而面前这三万精锐则是出自京军。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三军将士们个个精神抖擞,目光中透着坚定与无畏,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只等皇帝一声令下,便奔赴云南战场。 正当老朱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下达出征指令的时候,身后突兀地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皇爷爷,您声音这么大的吗?”朱高炽满脸好奇,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探了出来,一边探还一边追问道,“能直接喊得整个校场所有将士都听到?” 众人听到这话,瞬间都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愕,紧接着,满头黑线悄然爬上额头。 郭英狠狠地瞪了这逆徒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你这孩子,怎么净说些没头没脑的话”,随后又耐心地解释道:“人的声音怎么可能如此大?自有嗓门大的将士立于军阵两侧,依次将陛下的声音传达下去!” “嗯?这怎么能行?”小胖墩立刻来了精神,“将士们即将奔赴沙场,为我大明开疆拓土,这要是能够一睹圣言,亲自听到皇帝陛下的殷切话语,那他们还不得热血沸腾,直接螺旋升天、法力无边、原地爆炸,爽得不要不要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老朱直接就一巴掌抽在了他脑门上。 “混账东西,胡言乱语些什么?” 什么“原地爆炸”,什么“螺旋升天”,什么“法力无边”,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郭英却是眼前一亮,忙道:“陛下,炽儿或许是想说,他有办法将陛下的声音扩大,让每个将士都能听到陛下的圣言!” 此话一出,饶是老朱都不禁为之心动。 其他人传话,跟直接听到他朱元璋的话,这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毫无疑问,倘若真能让三军将士都听到大明天子的声音,那对军心和士气而言,简直就是一剂超强的兴奋剂,能让整个军队的斗志瞬间飙升到顶点。 想到这里,老朱一把将小胖墩拉到身前,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眯眯地追问道:“好孙儿,你真有法子?” 朱高炽毫不犹豫地直接伸出五根手指,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说道:“诚惠五千两,不二价!” 老朱:“???” 一众将领:“???” 卧槽? 你是真敢开口啊? 敢跟大明皇帝要钱,嫌命长吗? 老朱脸上的笑容当场就僵硬了,牙关紧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咬牙切齿地提醒道:“兔崽子,你不要太过分,咱之前才给了你五万两!” “切,那又不是给我的。”朱高炽摇头晃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解释道,“那是您采购千里镜的本钱,跟我有什么关系?皇爷爷快点给钱,这时间也不早了,还得制造工具呢!” 老朱强忍着心中熊熊燃烧的火气,终究还是被那让将士们直接听到自己声音的诱惑打败了,没好气地点了点头,说道:“五千两就五千两,赶紧去做!” 朱高炽立刻笑呵呵地走了,指挥着匠人开始忙碌起来。 一众将领见状,心中都很是吃惊。 皇帝陛下对这个燕王嫡长子,好像很是宠爱啊?! 不过他们也不敢开口,只能将此事默默记在心里,对小胖墩的忌惮程度,也在不知不觉中上了一个台阶。 很快朱高炽就把工具造好了,其实就是一个木质大喇叭,说是喇叭,也就是一个最简单的扩音器,底下装着木质的架子,纯粹小孩子玩意,不过在这里,怕是没有多少人能想到制作出这个玩意。 随后,朱高炽来到台上,伸手拽着老朱的龙袍,一边拽一边说:“皇爷爷,待会儿您这样,站在这面前就行了……不过您这形象不行,既然是出征,那就得有气势,手里面缺了点东西,天子剑呢,拎过来,那叫一个霸道……” “还有这个,孙臣刚刚给您写了篇演讲稿,这东西得有,气势得拿出来……”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老皇帝陛下任由小胖墩摆弄,丝毫没有任何发怒的意思,反而是笑意盈盈。 这他娘地,真是奇了怪了。 很快时辰一到,老朱华丽登场。 在朱高炽的精心设计之下,大明天子朱元璋,身着威风凛凛的天子戎装,手提寒光闪闪的天子剑,步伐沉稳地缓缓登上了点将台。那道笔直的身影犹如烈日高悬于苍穹,浑身散发着无尽的威严,仿佛天地间的主宰。 众人只见,天子手提三尺青锋,立于巨型喇叭之前,胸膛微微鼓起,深吸一口气,随后慷慨激昂地高喝道:“朕,乃大明天子,朱元璋!” 闻听此言,将士们瞬间疯狂了,眼睛瞪得滚圆,声嘶力竭地自发嘶吼了起来:“万岁!万岁!万万岁!” 校场四周,旌旗随风飘展,烈烈作响。三万将士整齐划一地执戟行礼,动作刚劲有力,齐声高喝万岁,呼声震天,仿佛要将这天地都震得颤抖。 无怪将士们如此激动,先前每逢天子讲话,为防后面将士听不见,都会有数百名声若洪钟的将士原封不动地一一传唱! 但是,那落入将们耳中之声,并非出自天子之口! 直到今日,低层将士们,才听到了他们君父的声音! 声若雷滚撼天地,势如江翻腾蛟龙! 这就是我大明的君父,这就是大明天子! 谁都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巨型喇叭的出现,三军将士竟会激动到了极点! 朱元璋也被这山崩地裂的呼声所感染,兴奋的脸孔涨得通红! 他那双眸子中,燃烧着浓烈的斗志! 他的双拳握紧,骨节咔擦作响,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一种难言的兴奋感充斥在朱元璋心脏,让他仿佛重新找回了当年征伐沙场的感觉! 这就是朕的大明虎贲! 这就是朕的百战王师! 朱元璋双手高举,满脸幸福地享受着这一幕。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体会到了,何为天地至尊! 难怪小胖墩会极力劝谏自己,搞了这么一出! 原来,这种感觉,竟会是如此美妙,美妙到令人迷醉! 爽了,这一次真是爽了! 第34章 大军出征!皇帝狗都不做! 点将台上,天子独立。 老朱享受片刻,立马回过神来,只见他双手缓缓虚压,动作沉稳有力,恰似掌控乾坤。 台下密密麻麻的将士们登时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中满是狂热,紧紧地盯着他,那炽热的目光仿佛能将空气点燃。 下一刻,老朱就拿起了朱高炽给他准备的演讲稿。 仅仅只是目光扫过第一行字,他的脸上瞬间涌起一抹尴尬的红晕,只觉得羞耻万分。 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都到这一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他微微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念了起来。 “古语云:胡虏无百年之运,验之今日,信乎不谬!” “予本淮右布衣,因天下大乱,抱济世安民之志,乘时应运,为众所推,豪杰景从,率师渡江,居金陵形式之地,得长江天堑之险,戡乱摧强,十五载而成帝业!” “朕自四十岁登基称帝,自感德行不足,故而礼致耆儒,考礼定乐,昭揭经义,尊崇正学,加恩胜国,澄清吏治,修人纪,崇凤都,正后宫名义,内治肃清,禁宦竖不得干政,五府六部官职相维,置卫屯田,兵食俱足!” “武定祸乱,文致太平,夙夜孜孜,无一事不竭其周详,治朝堂于未乱,平番邦于未危,驱虏至漠南以北,荡平四海,八方来朝……” 念到这里,朱元璋的老脸忍不住一红,只觉脸皮发烫。 太羞耻了啊! 朱高炽这个小王八蛋,真是太不要脸了! 写出来的稿子,竟都是如此厚颜无耻! 但是还真别说,效果真他娘出奇的好! 话音刚落,台下将士们再次疯狂高喝,那狂热的眼神让朱元璋看着心中都直发毛,他们的吼声仿佛能冲破天际,震得人耳鼓生疼。 老朱见状不敢再迟疑,眼神一凛,急忙切入主题喝道:“天下大定,边境安宁,四夷百蛮莫不称臣职贡。然云南自恃险远,杀我信使,纳我逋逃……” “故今日朕奉天倡义,代罪吊民,卧薪尝胆,法古用兵,挥师南征,定鼎山河!” 讲清原因,鼓足干劲,激励士气,老朱高举天子剑,仰天长啸一声:“起纛!” 随着天子一声高喝,刹那之间,一杆巨大到足有百尺之长,直插云霄的硕大旗杆陡然之间在广场中央矗立了起来。 旗杆之上,一面仿佛鲜血浸透的巨大战旗正在迎风招展,在狂风怒号之中猎猎作舞!那战旗上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好似在诉说着大明的赫赫战功。 将士们见状,激动到语无伦次,浑身颤抖! “战!” “战!” “战!” 一股惊天的杀意如山洪爆发般直上云霄,蛮横粗暴地将青云冲击的四分五裂,似要呼啸而上击破苍穹! 刹那之间,风云变色,天地失声! 何人敢撄大明雄师之锋芒? “出征!” 大军就此誓师出征。 走之前,郭英独自找到了朱高炽。 “炽儿,若你当真有心习武,定要勤学苦练!” “待得回京之日,我会亲自考较你,然后传授你枪术!” 对于这个古灵精怪的弟子,郭英还是十分喜欢的,心中难免多出一份期望。 朱高炽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暖,表面上却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说实话,我这个人不喜欢枪术,更喜欢用刀……” 此话一出,郭英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然后没好气地揪住了他耳朵。 “你个兔崽子,老子教什么你就学什么,听明白了没有?” 吃痛之下,朱高炽只能连声求饶。 郭英这才放过了他,转身离去。 看着这家伙的背影,朱高炽心中也有些不舍。 “郭老二,你可早点回来,别缺胳膊少腿的啊……” 这下子,郭英突然有了回去揍死这兔崽子的冲动。 朱雄英默默向小胖墩竖起了大拇指,笑骂道:“你这家伙,嘴巴真是毒得很呐!” “切,你懂什么?男人之间无需多言!” 朱高炽摆了摆手,随后目光四处逡巡,终于找到了老朱,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老朱此刻正准备登上龙撵,却不料身后传来一股力量,险些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他惊愕地扭头一看,顿时就被气笑了,正是朱高炽这小胖墩拽着他的龙袍。 “兔崽子,你干什么?”朱元璋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 “给钱!”朱高炽伸出小胖手,脸上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情。 见此情形,老朱顿时就被气笑了。 “赶紧撒开,回去就给你!” “那可不行,万一你赖账怎么办?” 一边说着,朱高炽一边麻溜地爬上龙撵。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惊呆了所有人。 朱权、朱植等皇子看得目瞪口呆,这小胖墩胆子也太大了啊! 这可是龙撵,连太子标和朱雄英都没有坐过,他一个藩王子嗣怎么敢的? 老朱顿时变了脸色,厉声斥责道:“兔崽子,滚下来!” 有些事情他这个做爷爷的可以不在意,但就怕那些人借题发挥,造谣生事。 朱高炽不屑地撇了撇嘴,反而向朱雄英招了招手。 “英哥儿,快上来坐着!” 朱雄英一听人都傻了,不过他也明白眼下的处境,如果不想办法把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高炽会有大麻烦。 想到这里,朱雄英咬了咬牙,索性也一溜烟地蹿上了龙撵。 反正他是大明皇长孙,这龙撵坐了也就坐了,还能咋滴? 老朱见状略微一愣神,随后摇头失笑,嘴角微微上扬。 这才是他的大孙! 杜安道眼转一转,及时提醒道:“二位殿下,莫要胡闹了,快点下来吧!” 谁知朱元璋却是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朕顺便考较一番他们二人的学问。” 皇帝陛下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多管闲事。 爷孙三人就这么坐在龙撵上,大眼瞪小眼。 朱雄英如坐针毡,毕竟他这是在僭越礼法,心中七上八下,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朱高炽倒是不以为然,东瞧瞧西看看,随后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这龙撵也就一般啊,坐得人屁股生疼!” 老朱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嘲讽道:“你个混账懂什么?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人惦记这个位置呢!” “呵呵。”朱高炽冷笑道:“皇帝有什么好的?”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累得比驴惨……皇帝这个位置,狗都不做!” 老朱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这可是皇位! 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狗都不要的破烂? 尤其是朱元璋从他语气里面,感觉到了满满的不屑意味,这才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地方! 毕竟大明江山可是他朱元璋好不容易给子孙后人打下来的基业,朱明子弟无不为了这基业而努力,凭什么在你朱高炽眼里,皇位却是那般无足轻重? 怎么,这祖宗基业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值得一提? 第35章 考较!咱大孙真是麒麟儿啊! 朱元璋怒目圆睁,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抽搐,猛地伸出手,直接揪住了朱高炽的耳朵,那力度好似要将这不听话的小子拎起来。 “狗屁倒灶的玩意儿!”怒吼声在龙撵上回荡,震得周围空气都似乎在颤抖。 朱高炽疼得龇牙咧嘴,脸上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嘴里哇哇大叫:“哎哟哎哟,疼死我了!”可即便如此,他非但没有求饶,反而还梗着脖子叫嚣道:“老逼登你疯了吧?这江山社稷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你还能把皇位给我?这是英哥儿的事情!” 听到这话,老朱顿时一愣,原本气势汹汹的动作也僵在了半空。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虽然这兔崽子话说得难听刺耳,但事实好像真是如此。 大明王朝的继承人,从一开始就十分明确,那就是朱标与他的嫡长子嗣。 至于其他龙子龙孙,从来都不在老朱的考虑范围之中,朱标就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从始至终一直如此。 这一点,世人皆知,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 可即便如此,老朱心里面依旧像被堵了一块大石头,十分不爽。就算皇位不能给你,那你也不能如此嫌弃啊! 这可是咱历经千辛万苦、无数血雨腥风打下来的祖宗基业! “你看,英哥儿还搁这儿笑呢,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将来能担当大任吗?” 朱高炽眼珠子一转,将战火成功烧到了朱雄英身上。 老朱闻言,怒目而视,那眼神仿佛能喷出火来,大手一挥,“啪”的一巴掌直接拍了过去。 这下子,朱雄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愕与委屈。 真是个老逼登,一言不合就揍人! 两小只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老朱,他们的声音虽小,但在这安静的龙撵上,还是清晰可闻。 老朱听着他们的嘀咕,嘴角忍不住抽搐,心中的火气像被浇了油一般,蹭蹭往上涌。 他黑着脸,重重地轻咳了一声,那声音仿佛带着威慑力,震得空气都微微一颤。 “眼下大军出征云南,有了你们先前提出的计策,定是马到成功。” “不过平定云南之后,该如何治理?咱倒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此话一出,朱雄英顿时兴致勃勃地就想开口。 这可是朝政大事,能够建言献策,对朱雄英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殊荣。 然而正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一只小胖手却突然伸了过去,捂住了他的狗嘴。 朱高炽满脸无奈地看向老朱,苦笑着开口道:“皇爷爷,您要是想揍我们,直接动手就是了,何必跟李希颜那老货一样,非要找个理由呢?” 朱元璋一听这话,脸上的横肉抖了抖,顿时就狞笑道:“没错,咱就是想揍你们,你们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咱揍死你们!”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戏谑,又有几分威胁。 两小只闻言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后露出了苦瓜脸,仿佛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下来。 沉默片刻之后,朱雄英深吸一口气,自告奋勇地开口道:“皇爷爷方才在檄文中也说了,咱们此次征讨云南,目的在于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以及立纲陈纪,拯济斯民。”他说得不慌不忙,条理清晰,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 “因此,待得大军平定云南后,朝廷当一视同仁,推行仁政,施以教化,善待云南子民,让他们尽快与我大明融为一体,如此可确保这西南边陲之地永不生乱!” 听完朱雄英这番话语,老朱眼中闪过一抹欣慰。 这个大孙确实不错,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识,已经十分难得了。 一旁朱高炽听后,也是诧异地看了朱雄英一眼,眼中满是惊讶与赞赏。 这小子不愧是大明皇长孙啊! 临时考较下,能够说出这番话来,就足以证明他是有几把刷子的。 毕竟是朱标的嫡长子,自幼耳濡目染之下,那眼光与见识还真不是寻常孩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大孙,你说的不错,不过都是泛泛之谈,可有什么实际策略?” 老朱微微眯起眼睛,眼中满是期待,他可不希望听到的只是空洞的大话,而是切实可行的办法。 朱雄英沉思片刻之后,一步一步地给出了策略。 “其一,云南地方所住居的人民,无论士、农、工、商,无论身归何属,均须各安其业,如此可助地方子民尽快恢复生产,安居乐业。” 首先这第一条,就像一阵春风,吹进了老朱的心里,令他不禁眼前一亮,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其二,云南地方府、州、县应当加大力度兴起并举办学校,本处的地方政府,可以简选保荐民间儒士,让这些可以胜任人师、堪做典范者,推举充任学官,以教养本处人民的子弟,让子弟们习知礼仪,以淳朴美化本地的风俗……” 这第二条,亦是经验之道,兴办儒学施行教化,在历朝历代那都是****的仁政。 “其三,云南本处民间老而无妻、老而无夫、老而无子、幼而无父者,这些人,凡因无生存能力而不能自己存活的,其所在各处的地方政府,须设立养济院,收养这些人,每月供给他们口粮,以保全他们的生活……” 这一点,也是一大仁政,也可助朝廷收拢云南民心。 “其四,各处仕宦人员,流落寓居在云南本处的;云南本处的人民,如果有身怀才能、心有抱负、技艺卓著的;云南本处的政府,可以敬礼护送其赴京,朝廷将按照其才学进行拔擢任用。” 相比于前三点,这一条更是听得老朱心花怒放,对朱雄英满意到了极点。 小小年纪就知道人才的重要性,并且借此收拢人心,这孩子果真聪慧到了极点。 朱雄英一连说了好几条,听得老朱连连点头,欣喜不已,可以说每一条都说到了老朱心坎儿里面。 朱元璋真正高兴的是,他寄予厚望的大孙朱雄英,大明未来的天子,小小年纪就已经如此出色,等到将来他继承大统,定然能够承担起天子之责,做一个盛世明君! 此子真是我老朱家的麒麟儿! “皇爷爷,孙臣暂时只想到这些了。”朱雄英有些不安地回答道,眼神中带着一丝忐忑,生怕自己的回答不够完美。 老朱一听连忙摸了摸他的脑袋瓜,笑着安抚道:“咱的好圣孙,你回答得很好!能有这些见识,你已经很不错了。” 听到老朱的夸赞与认可,朱雄英脸上满是笑容。 正当祖孙二人情意绵绵的时候,却听见一阵鼾声传来,打破了这温馨的氛围,令他们满头黑线。 只见小胖墩朱高炽正毫无形象地瘫在软榻上面,四仰八叉,胖若无人的呼呼大睡。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见此情形,朱元璋顿时就被气笑了,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朱高炽脑门上。 朱高炽被一巴掌扇醒,睡眼惺忪,满脸愤怒地看着老朱。 “老逼登,你干啥?” “你这混账,咱考较你学问,你不听也就罢了,还敢直接睡觉?!”老朱气得吹胡子瞪眼,声音也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朱高炽一听顿时就乐了,大言不惭地开口道:“不就是治理云南吗?简单得很,现在这些羁縻笼络都要不得,只会任由地方土司做大,成了尾大不掉的土皇帝!” “所以趁着朝廷刚刚扫平云南,最好的方式就是改土归流……” 话还没说完,朱高炽就意识到了不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 因为老朱的已经上前一步,威严面孔就近在咫尺,那锐利眸光死死地盯着自己。 “你刚刚说什么?” “改土归流?!” 第36章 老朱的震撼!改土归流之策! “改土归流?!” 老朱身体微微前倾,嘴唇轻启,声音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疑惑,轻声呢喃道。 他可不是什么昏庸无能之辈,身为开国大帝,一路从腥风血雨中走来,建立起这大明江山,眼光见识远超常人,寻常事物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仅仅听到这四个字,朱元璋脑海中便如闪电划过,隐约猜到了一些东西,可那真相就像是被一层厚重的浓雾紧紧包裹,怎么也看不真切,让他心里有些许烦躁。 朱高炽站在一旁,小胖身体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他偷眼瞧了瞧老朱那急切又带着探究的模样,瞬间懊悔不已,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让你丫嘴贱,现在好了吧,说秃噜嘴了。 明明是老朱考较学问,只要朱雄英表现得好,那就可以了,你非要出什么头呢?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老朱那如炬的目光又紧紧盯着自己,朱高炽此时是骑虎难下,不说也不行了。 犹豫片刻之后,他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咳咳,我倒是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但说无妨!”朱元璋一听这话,立刻正襟危坐,原本深邃的眼眸瞬间变得炽热,紧紧盯着朱高炽,那眼神仿佛能直接穿透他的身体,探寻到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谁料朱高炽却突然伸出那肉嘟嘟的小胖手,脸上带着一丝狡黠,道:“五千两,不二价!” 老朱一听这话,原本充满期待的脸瞬间扭曲,嘴角不自觉地狠狠抽搐了一下,那扬起的手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随时准备抽过去:“你这混账兔崽子,掉钱眼里面了是吧?” “哎哎……咱说归说可不兴打人嗷!”朱高炽吓得往后缩了缩脖子,立刻提醒道,还不忘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眼睛微微泛红,脸上挤出一丝苦相,“皇爷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病摆在这里,以后不管是习武强身还是看病抓药,那都得花老多银子了,不趁现在多挣点钱存着,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说着说着,朱高炽努力地眨巴眼睛,想要挤出几滴泪水来增加说服力,可惜他演技实在不佳,努力了大半天,眼睛都酸了,也没成功。 瞧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老朱顿时气极反笑,脸上的皱纹都因为这复杂的情绪拧在了一起:“行了行了,给你五千两便是!但你这法子要是行不通,咱扣你五千两,你一文钱都别想要! 嘿嘿,又赚五千两! 朱高炽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立刻将计策和盘托出。 “皇爷爷,西南之地,历朝历代都不太平,对吧?” 老朱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说,别扯这些没用的!” 老子可是花了钱向你问策的,不是听你搁这儿废话连篇。 朱高炽也不恼怒,自顾自地开口道:“这西南之地,因为山川险峻和土蛮众多这两个主要原因,一直成为历朝历代的心腹大患。” “那么应对策略就简单了,山川险峻咱们就修路,土蛮众多咱们就推恩,双管齐下还怕西南不宁吗?” 老朱:“???” 修路? 推恩? 这不废话吗? 真这么容易,还等到你来? 老朱顿时脸色一黑,脸上的不悦毫不掩饰,没好气地回答道:“小胖墩,恭喜你,你银子没了!” “老逼登你急什么?”朱高炽怒道,“先听我把话说完!” 朱元璋听到这个大逆不道的称呼,原本就阴沉的脸瞬间变得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中的怒火如同汹涌的潮水,差点就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不过他也实在好奇,这兔崽子还能说出什么歪理来。 山川险峻咱们就修路? 谁特么去修? 你去修啊? 修路这种事情,少说都得投入海量的人力物力,征发大量民夫青壮! 再者那些土司土蛮本就不愿归顺大明朝廷,你还想征发他们去修路,人家愿意鸟你才是怪事! 此外这些土司土蛮也压根就不想融入大明,他们只想表面归顺然后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又怎会支持修路? 所以这五千两,老朱觉得花得不值,压根不想给。 “修路一事咱们可以暂且不谈,毕竟这是个大项目大工程,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计较,咱们先聊聊推恩一事,老逼登你听完再决定这银子花得值不值。” 朱元璋没有吭声,只是坐在软榻上,脸色阴沉地看着他,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朱高炽见状笑了笑,道:“所谓“推恩”,源自于西汉名士主父偃提出实行的推恩令,用于西南土司土蛮亦有效果。” 这所谓的“推恩令”,被后世誉为“千古第一阳谋”,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主要内容是将过去由西汉诸侯王只能把封地和爵位传给嫡长子的情况,要求诸侯王把封地分为几部分,用来传给自己的几个儿子,形成直属于中央政权的侯国。 此计核心在于,这新封侯国将不再受诸侯王的王国管辖,而是直接由朝廷设置的郡来管理,侯国地位就相当于郡以下的县。 推恩令施行之后,这些越分越小的百十个诸侯国,小到什么程度呢? “大国不过十余城,小国不过数十里”。 而整个国家范围内,“汉郡八九十”,也就是作为直属中央的郡占全国国土面积的八九成,而且“形错诸侯间,犬牙相临,秉其扼塞地利”,意思是这些郡总是穿插进诸侯国土之间,郡的土地与诸侯国的土地犬牙交错,使诸侯国不能连成片,并且郡县总是占据或扼守着有利地形。 如此一来,曾经不可一世的西汉诸王,其实就等同于是一代代地被变相削弱,空留下一个王位罢了。 而这招推恩令用到那些西南土司土蛮身上,同样可以获得奇效! 毕竟,谁不想自己翻身做主当老爷呢? “皇爷爷,咱们都清楚,这土司制度,其实就是羁縻制度,说白了就是朝廷对无力顾及的西南边陲地区土人头目的一种笼络手段,“以土官治土民”,承认西南土蛮的首领世袭地位,给予其官职头衔,以进行间接统治,朝廷中央的敕诏实际上并没有能够得到真正的贯彻,换句话说他们只是表面臣服罢了。” 老朱听后眼神一凝,原本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这兔崽子真是有些东西,一句话就说出了羁縻土司制度的本质。 “在这些土司的统治之下,土地和子民全都归土司世袭所有,相当于是他们的私人财产,而这些土司各自形成一个个势力范围,司法、财政、行政、兵事都可以自治,对于当地人民予求予取,掌握一切生杀大权,除了不能……登基称帝,其他一切甚至都可以比照皇帝,而且只需要象征性的向朝廷缴纳微薄的赋税,朝廷就不会找他们麻烦……” 这番话一出,朱雄英都有些麻了。 你小子那是真敢说啊! 皇帝陛下可在你面前听着呢,你他娘地想挨揍别拉着我啊! 老朱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只是脸色比之前更黑了几分,他已经在思索着,等会儿用什么抽这兔崽子一顿。 不抽实在是不解气啊! 第37章 推恩令!千古第一阳谋! 龙撵上面,气氛诡异。 朱高炽依旧自顾自地开口,丝毫没有注意到老朱的脸色。 “胡元蛮子搞出的土司制度,看似降服了周边的夷族,但土司假借国朝爵禄,宠之以名号,乃易为统摄,所以奔走唯命,横行一方,欺压百姓,若朝廷调遣繁多,则急而生变,恃功怙过,侵扰益深,并且土司乃是世袭,长此以往下去,土司平时借多征税收而自肥,具备了逐渐坐大的资格与条件,甚至可以凭借掌握的土军分裂割据!” “是以历朝历代西南一众土司看起来虽无大害,日久将为隐忧,必须要将此隐患根除,避免国朝江山不宁!”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老朱的心坎儿里面。 诚然,朱雄英先前的安定抚民策略,无疑是战后的最佳措施。 但是此刻朱高炽提出的这些难题,却是西南不宁的根源所在。 “那炽儿你觉得当如何解决?” 老朱微微前倾身体,神情严肃地开口,给予这个孙子最大的重视,目光紧紧地盯着朱高炽,仿佛要从他的回答中找到解决西南问题的关键钥匙。 “第一策,正是推恩,”朱高炽挺直了腰杆,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借鉴西汉王朝削藩的推恩之策,对西南土司子弟推恩,朝廷配合设置州府郡县,从而削弱这些西南土司的实力,使得他们不敢造次! 老朱听到这话,原本舒展的眉头顿时一皱,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片刻后说道:“你此计虽好,但问题在于,那些土司酋长也不是蠢人,他们岂会眼睁睁地看着朝廷这么做?” 不料朱高炽却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微微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一字一顿地说,“这千古第一阳谋,真正阴险的地方,在于人心! “人心?”老朱闻言一愣,看向了朱高炽。 他倒是快忘了,这小子就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啊! 此次征讨云南的最终计策,就是出自此子之手,利用人性玩弄人心,将元梁王和大理段氏给算计得死死的。 “比如西汉王朝颁布推恩令的时候,那些诸侯王为何不抵制不反抗?”朱高炽微微眯起眼睛,神色冷峻,冷笑道,“因为不敢这么做,或者说他们也没理由这么做。” “推恩令确实会削弱这些诸侯王的实力,新增侯国会越来越小,势力越来越弱,三五代之后,那些各侯国封地就会彻底变成毫无存在感的小国,比之一县之地都还要不如。” “诸侯王又不是傻子,他们哪里看不明白,这是朝廷在慢刀子割肉,变相地削弱他们的实力,但是问题在于,他们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啊,他们这王位除了嫡长子能够继承之外,其余儿子什么都捞不到,等他自己一死,他这些儿子日子过得好不好全凭新王一句话的事情!”小胖墩摊开双手,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但是推恩令一出,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除了诸王嫡长子继承王位王国外,其余儿子也都可以各自得到一块不大不小的地盘称孤道寡,过自己的小日子,至少可以确保衣食无忧,尤其是那些诸侯王宠爱的幼子庶子,诸侯王死前还可以谋划着给他们一块好的地盘。” “说到底,这推恩令就是将诸侯国这块大蛋糕,给不断分割成一块块小蛋糕,分发给那些诸侯王的子孙后人,真正损害的其实是诸侯王嫡长子的利益,对于那些没有野心的诸侯王而言,其实是没有什么损伤的,反倒是一件好事,毕竟他们不想被皇帝忌惮猜疑,也不想自己死后其他儿子有一天会被活生生饿死穷死!”朱高炽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继续解释道。 “此外,对于诸侯王那些庶子幼子而言,这推恩令简直就是天大的福音啊!他们本就与王国王位没有关系,等他们的父王死后,新王上位大不了分他们一些家产打发点钱财,就会将他们给赶走,自己去另谋生路!” “同为诸王之子,嫡长子继承一切,整日里钟鸣鼎食歌舞升平,他们却要四处奔波甚至过着饥寒交迫的苦日子,凭什么?难道就凭那祖宗制度汉家规矩?人都是自私的,自然也会心生不满,而这推恩令恰恰就是点燃这不满这怒火的一把大火!” “推恩令一出,诸王子孙欢欣鼓舞,损伤的是嫡长子的利益,关他们这些庶子幼子屁事,他们只想拿到属于自己的侯国属于自己的利益,所以即便是有诸侯王想要反对想要抵制,那也根本就不可能,因为推恩令一出,人心就散了,诸侯王真敢这么做,他自己的亲儿子都会跑去跟朝廷告状,到时候大家一起玩完……” “除非是某些野心勃勃的藩王,一门心思地想要谋逆,并且能够压制住手底下的子嗣后人,否则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推恩令推行下去!” “所以,这推恩令狠就狠在这儿,把人心拿捏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有给诸侯王反抗的机会!” 朱高炽说得极其直白,傻子都能够听懂的那种。 老朱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心中暗自感叹这推恩令的精妙。 人都是自私的,这是大实话! 推恩令一出,就等于给了这些庶子幼子争权夺利的机会! 至于诸侯王国实力受损,诸侯王嫡长子利益受损,确实关他们这些庶子幼子屁事? 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所以,推恩令同样适用于西南土司。” 朱高炽笑道:“同样的道理,西南土司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但是朝廷定下的规矩,这些土司都是世袭的,他们只会选择一个儿子继承这土司一职,那其他儿子呢?”他微微歪着头,看向老朱,似乎在等待老朱的回应。 “这土司其实就和西汉诸侯王没什么区别,所以推恩令同样可以适用,朝廷多设置一些官位撒出去,专门给那些土司酋长的其他子孙,那这些西南土司就不会再是铁板一块了!” “正所谓山头越多人心越乱,大家都已经分家过日子了,都是同等地位,而且都是背靠朝廷,我凭什么还要听从你的号令?不就是你有个好出身吗?在那里得意什么?我同样可以臣服大明获得跟你一样的权势地位!” “如此一来,这些土司内部就会不宁,而朝廷则可以趁机出手,该打压的打压该剿灭的剿灭,该拉拢的拉拢该扶持的扶持,人心一旦散了那可就好收拾多了,如此一来要不了多久,西南土司就成不了气候,更不敢跟朝廷对着干了!” 老朱听后目光一凝,若真是如此,那此计确实不错,大有可为啊! “听你这意思,还有第二计?” 第38章 阶级!无处不在! 老朱的脸上满是期待之色,双眼紧紧地盯着朱高炽,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此刻他已经完全相信,这个孙子不是在信口开河,而是真的藏着能解决西南难题的妙计。 “推恩之后,那就是‘以夷制夷’,也就是‘以土司制土司’。”朱高炽挺直了腰板,神色自信而笃定,眼神中透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睿智。 “简单来说,朝廷可强行将一地土司调制其他地方,敢有不从者直接剿灭,杀鸡儆猴!” “这西南边陲,包括云南、贵州、川蜀和湖广四地皆有大量土蛮土司存在,朝廷镇压一地之后强行将云南土司土蛮迁徙至川蜀安置,或者将湖广土司土蛮迁徙至云贵等地。”朱高炽微微踱步,语速不紧不慢,条理清晰地阐述着,“这些土司土蛮之所以敢与朝廷对抗,就是因为他们熟悉当地山林环境,占据了天时地利,一旦将他们迁徙去了其他地方,与此地土司土蛮难以融合,自然就只能将朝廷视为倚仗,再也离不开朝廷的支持,而此地土蛮自然也挥被牵制,相当于朝廷在此地安插了一颗钉子!” 老朱闻言一怔,原本期待的神情瞬间被震惊所取代,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紧紧地盯着朱高炽,仿佛在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孙子。 这个计策,确实够毒辣,但也的确有效,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孩子能够想出来的。 回想起确定对云南用兵后,老朱并没有仅仅满足于军事行动,而是急切地召集文武重臣在君前展开奏对,一心商讨接下来如何治理云南。 毕竟云南的情况太特殊了,汉夷杂居,土司众多,又地处西南边陲,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对于傅友德大军能否扫平云南,老朱对此充满了十足的信心,从始至终都未曾忧虑过会失败。 然而那些文官儒生,在朝堂上只会扯着嗓子高喊“仁义道德”的口号,话里话外翻来覆去都是那一套,说什么朝廷要广施仁政,要怀柔远人,要尽量安抚,让这些土蛮主动归化,对国朝感恩戴德…… 老朱一想到这些,心中就涌起一阵厌烦。 全都是些狗屁话! 胡元用了整整一个朝代的时间,都没能感化这些土司土蛮,你们还有脸喊出这种话来? 一个个都是只知道高喊口号的混账东西! 直到今日,老朱终于从一个孩子口中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以夷制夷,以土司治土司,强制进行迁徙! 朱元璋不知道的是,其实这办法,大明王朝后面也做了,只是效果不怎么好。 一是地方土蛮又不傻,人家之所以表面归顺大明,就是为了守护家园,我认可你做皇帝,你允许我继续在家园里生活,大家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结果朝廷“背信弃义”强制让他们迁徙,这些土蛮肯定不会忍,奋起反抗那是肯定的事情。 二是此计是建立在朝廷肯对土蛮大规模用兵的基础之上,将他们打服了杀服了,土蛮才会真正听话,而朝廷因此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也是一个大问题。 是以这计划可行性其实不大,但是放在现在就不同了。 等征南大军强势扫平云南,大军镇压之下,就算那些土司土蛮有其他小心思,也只能全部收起来,乖乖夹着尾巴做人! 如若不然,那就尝尝大明雄师的利刃! “当然,咱们刚刚也说了,地方土司土蛮恃功怙过,侵扰益深,甚至还可能会凭借掌握的土军分裂割据。” “所以不管是推恩还是以夷制夷,目的只是在于削弱这些土司的势力,然后咱们再进行最后一步,改变一下土司的世袭制度,派遣有一定任期的流官前去管理,简单来说就是……” “改土归流?!”老朱脱口而出,像是突然被一道闪电击中,瞬间醍醐灌顶,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神中透露出思索的光芒。 “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 老朱眼睛一亮,忍不住喃喃自语,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喜,仿佛看到了西南地区长治久安的希望,但随即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神色变得凝重。 “但是,朝廷若真要改土归流,那势必会引起西南土司的反抗,这无异于是逼着他们反叛,只怕大乱就会眼前……” 废话,人家肯定会反抗啊! 朱高炽闻言心中一阵腹诽。 你夺了人家的世袭土司,相当于废了他们的王位,他们又岂会心甘情愿地引颈受戮? 这些土司,其实就跟建文削藩时候的藩王一样,要人有人要兵有兵,而且还异常团结的那种,再加上大部分都不是汉民,本就对中原朝廷没有啥归属感。 你敢向我动刀子,我就敢跳起来给你一巴掌! 关键在于,土司土蛮遍布整个西南之地,而云贵等又是西南门户,所以朝廷先前才会一再采取怀柔政策,采取羁縻制度笼络这些土司土蛮,避免他们纠结起来发动席卷整个西南之地的叛乱! “老逼登你忘了我们前面的推恩策和以夷制夷吗?!”朱高炽笑着打趣道,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这推恩政策,目的就是为了让土司内部不宁,而以夷制夷则是为了瓦解这些土司对土蛮的控制!” “其实不管是前宋朝廷也好,还是胡元也罢,一直都存在一个误区,那就是土蛮子民没有从朝廷得到任何益处!” 朱高炽微微摇了摇头,神色认真,“历来朝廷治理西南,降下的赏赐封赏的官职,全都是给予土官土司的,土官虽得了无数的赏赐,但土蛮土民却是什么都没有! 此话一出,老朱顿时脸色一变,原本凝重的神色中又多了几分惊讶与思索,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炽儿,你的意思是……”沉默半晌后,老朱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没错,西南夷民也跟咱们一样,那也是分阶级的。” 朱高炽笑呵呵地道出实情。 “咱大明阶级固化十分明显,士农工商乃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西南夷民其实就跟蒙古一样,分为贵族和平民,贵族世袭掌控权力,平民则世代遭受奴役剥削,土司土酋和土蛮土民其实并不能混而一谈!”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好比是蒙古贵族与蒙古子民的关系,双方存在着由上至下的剥削与压榨,贵族享有一切,子民连人带家财全都是这些贵族的私产奴隶,因此土蛮土民的日子很不好过!” “而历来朝廷统治西南,采取的都是羁縻制度,笼络地上土司土官,以土官治土民”承认这些土司土官的首领世袭地位,给予其官职头衔,以进行间接统治,朝廷中央的敕诏实际上并没有能够得到真正的贯彻。” 朱高炽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而一旦土蛮土民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就会奋起反抗形成叛乱,土官土司镇压不下去,或者说他们故意不去镇压,将此上报给朝廷,请求朝廷出兵镇压,这就会更是加剧朝廷与这些土官土司之间的仇恨!” “为什么?因为朝廷若是采取安抚政策,降下抚恤赏赐,也全都会落入土司土官的手里,土蛮土民得不到半点好处;若是朝廷派遣大军前去镇压,死的人不会是这些土司土官,而是那些土蛮土民,如此一来朝廷自然就更加是……不得民心了!” 话听到这儿,老朱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不是针对朱高炽,而是针对那些该杀的土司土官! 这一套“欺上瞒下”的本事,他们还真是玩的溜啊! 难怪这些土蛮土民时常就会出现叛乱之举,不管历代朝廷怎么安抚他们怎么降下赏赐都没有用,原来问题症结竟然是在这儿! 真是岂有此理! 第39章 三步走战略!老逼登你服不服? 阶级! 无处不在! 在大明,就是士农工商,不可逾越。 而在西南夷族,则是贵族与平民,贵族享有一切,平民遭受奴役。 “西南土司就是最大的毒瘤,也是历代朝廷始终不能将这些地方纳为疆土,设置州府县的真正阻力所在!” 朱高炽神情严肃,眼神中透露出锐利的光芒,一语中的,仿佛一位看透世间百态的智者。 “这些土司土官之所以归顺朝廷,不是他们对国朝感恩戴德,而是他们明白,朝廷之所以赏赐他们,是因为朝廷想要安抚他们不进行叛乱,朝廷想要利用他们约束自己麾下的土蛮土民!”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 “换句话说,在这些土司土官眼里,朝廷其实是在求着他们养着他们,所以他们越是对朝廷进行适度的挑衅,反而会使得朝廷更加忧虑,更加重视他们的态度,对他们降下更多的赏赐,他们才可从中牟取更大的好处,这就类似于……拥兵自重!” 老朱听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因为那些土司土官就是这么做的,时不时地就闹出乱子,没事儿搞出点小动作,朝廷就不得不派人过去调停解决,然后再适当性地降下一些赏赐。 现在经过朱高炽这么一解释,老朱才明白原来该死的人不是土蛮土民,而是这些天杀的土司土官! “所以,咱这第三策就是因地制宜,分而治之,改土归流!” 朱高炽挺直了腰板,看向老朱,目光坚定而自信,言简意赅地说出了关键的策略。 “因地制宜,是分云南、贵州、川蜀和湖广等四地土蛮土司情况各有不同,文化风俗也不尽相同,各土司整体实力也不尽相同,因此朝廷对待他们将采取对应的态度,该拉拢扶持的拉拢扶持,该出兵剿灭的出兵剿灭!” “分而治之,则是基于土司土官和土蛮土民而言,”朱高炽微微皱了皱眉头,神色凝重,“对付这些土司土官朝廷当予以坚决打击的态度,最好是挑选几个屡屡挑衅朝廷、故意生乱的贼子之流,抄家灭族斩草除根,将其积攒下来的钱粮全部分发给土蛮土民,以此平息民愤、收拢民心。” “改土归流,则是在前两策的基础之上,派遣一名名贤明官员前去治理地方,对土蛮土民广施仁政,”朱高炽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就像英哥儿刚刚说的这些举措,比如救济那些困苦的土蛮土民,比如给他们提供盐铁耕牛等,划拨给他们一块田地让他们自行耕种,再比如在这些地区大力弘扬儒学,设置官学、书院、义学等等,挑选出一批批聪明伶俐的土蛮土民入学学习儒家思想,给予土蛮士子资助及科举名额优惠、重视对先儒先贤的祭祀、颁令禁止土蛮土民祭祀活动及风俗习惯、推行三纲五常及忠孝节义观念等等……” “如此,土蛮土民摆脱了土司土官的剥削压榨,亲身体验到了我大明官府得仁政善举,他们自然会自发地拥戴大明支持朝廷,否则不解决这些根源性问题,就直接推行仁政,不过是井中月水中花罢了,西南之地依旧会如先前那般糜烂不堪!” 老朱听得心神俱震,看向朱高炽的眼神中也愈发热切。 第一策推恩! 第二策以土司制土司! 第三策因地制宜,分而治之,改土归流! 很难想象这竟然会是一个半大娃娃提出来的策略! 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然而事实就发生在面前,饶是老朱也想不明白。 要知道,他只是临时起意,所以出了这么个题目考较两小只,也就意味着两小只事先并无腹稿,也不可能与他人商议,全都是他们的真才实学! 朱雄英先前的回答,就已经让老朱感到欣慰与高兴了。 然而朱高炽这兔崽子的回答,却是令老朱震撼万分! 从推恩政策让土司内部不宁,再到夷制夷则是瓦解这些土司对土蛮的控制,最后一招改土归流彻底粉碎西南土司…… 如果说这一系列计策出自某个经年老臣之手,比如说李善长等等,朱元璋还能够接受,甚至为此感到欣喜。 可是,这计策偏偏出自朱高炽之口! 一个半大娃娃,用三策彻底解决历朝历代都束手无策的西南不宁之患,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更别提这娃娃从没去过西南之地,甚至他娘地一直都生活在深宫之中! 失神良久之后,老朱这才动了动嘴唇,声音略带沙哑地轻声追问道:“炽儿,这些东西,你都是从何而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探究,紧紧地盯着朱高炽,仿佛要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朱雄英也满脸崇敬地看向他,眼中都直冒小星星,对这个弟弟的才华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听到这话,朱高炽心中顿时“咯噔”一跳,不过他既然敢开这个口,也就不怕老朱怀疑。 “还不是郭老二,他因为要随军出征,所以仔细搜集了一下云南情报。” 朱高炽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又为了让我学习兵法韬略,郭老二故意设置这些考题难为我,一步一步教我怎么攻克云南、治理云南……”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自祈祷老朱能够相信他的话。 听到这话,老朱眼中精光一闪,没有多说什么。 郭英,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家伙打仗是一把好手,却是跟常遇春一样的货色,适合做骁勇善战、攻城拔寨的猛将战将,却不适合做镇守一方、独当一面的镇将。 换句话说,这兔崽子又在说谎,张口就在骗咱啊! 老朱在心里暗自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朱高炽哪里知道这些,还以为老朱真信了他的鬼话,所以立刻得意洋洋地叫嚣道:“咱这三步走战略,老逼登你服不服?”他仰起头,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恰巧此刻龙辇进了宫城,老朱施施然地下了马车,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立刻对左右甲士咆哮道:“给咱将这两个兔崽子拖下来!”声音如同洪钟,在宫城内回荡。 甲士立刻上前,动作熟练地将两小只拖了下来,按到在凳子上。 随后老朱手持藤条,笑眯眯地走上前来,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朱高炽见状吓得脸都白了,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惊慌失措地大喊道:“老逼登,你不讲武德!”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满是恐惧。 原本老朱还不想动手,他只是想做做样子给外人看,避免这些混账后面嚼舌根,以致于两小只陷入危险。 结果“老逼登”三字一入耳,朱元璋瞬间就勃然大怒,脸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手中藤条也狠狠抽在了两小只屁股上面。 “老逼登是吧?” “不讲武德是吧?” “三步走战略是吧?” “还敢问咱服不服是吧?” “兔崽子,咱今日非抽死你们不可!” 第40章 兄友弟恭?不过都是假象! 坤宁宫。 床铺之上,两小只趴在那儿,时不时发出哼唧声,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委屈与疼痛。 马皇后坐在床边,神色关切,手中拿着药膏,动作轻柔地给他们上药,嘴里还念念有词:“你们两个小家伙,真是太大胆了。” 她轻轻吹着伤口,想让疼痛减轻些,接着又道,“那龙撵是你们能坐的吗?连标儿都没有坐过!” 说实话,马皇后起初听到,两个宝贝孙子被老朱狠抽了一顿,她当时就火了,准备去找朱重八算账。 结果后面才得知,这两个兔崽子竟然坐上了龙撵,马皇后心中的火气也就消散了。 马皇后可不是不明事理的妇人,疼爱孙子是出自真心,理解丈夫同样也是。夫妻二人相互扶持这么多年,她怎会看不出来老朱的用意? 两个孩子这么做,分明是僭越礼法,极易被人抓住把柄,更会引得那些文臣儒生不满。 所以这顿打,他们必须得挨,不然怎么堵住悠悠众口? 朱高炽满脸不爽,仰着小脑袋,脖子一梗,大声叫嚣道:“皇祖母,这龙撵有什么不能坐的?昔年那汉景帝派出使臣驾着天子銮舆于长安城门迎接梁王刘武,刘武还不是直接就坐了吗?并且出入都与皇帝同车共辇,兄弟俩到上林游猎都是同乘一辆马车……”他一边说,一边还挥舞着小拳头,气鼓鼓地继续道,“咱们可是皇爷爷的宝贝孙子,坐一下龙撵怎么了?再说这玩意儿还不好坐,硌得人屁股生疼!” 马皇后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抬手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他脑袋瓜上,嗔怪道:“你这皮猴子,就你聪明。”随后神色一正,又问道,“那你可知刘武最后没能做那皇太弟,因此积郁而死?” 朱高炽闻言,一下子闭上了嘴,不再吭声,只是小声地哼哼唧唧,脑袋耷拉着,像只斗败的小公鸡。 这时,一旁的朱雄英突然开口,一句话震惊了朱高炽:“哼哼哼,等我做了皇帝,我也要与高炽同乘龙撵,还要封高炽做……”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朱高炽的小胖手给捂住了嘴巴。 “卧槽大哥你干嘛啊?”朱高炽满脸惊恐地看着朱雄英,眼睛瞪得溜圆,“我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反过来害我啊!” 马皇后也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柳眉倒竖,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朱雄英的屁股上面,痛得他惊呼连连。“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胡话?” 朱雄英吃痛之下连连求饶,小脸上都写满了委屈,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抽抽搭搭地说:“我只是觉得高炽身怀大才,对我又这么好……” 马皇后脸色一沉,厉声斥责道:“那你就可以随意许诺,甚至要将江山社稷让给他?!你可知这是在害他?到时候高炽如何自处?他的下场比刘武还惨!” 听到这话,朱雄英顿时怔住了,眼神中满是迷茫与不知所措。 朱高炽冷笑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你真以为景帝和刘武兄友弟恭?一起同乘龙撵,一起骑马游猎?不过都是景帝装出来的罢了。”他坐直身子,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继续说道,“景帝为什么要装?因为窦太后十分宠爱刘武这个幼子,巴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全都给他,那除了皇位之外还能有什么呢?所以窦太后一直在促成此事,想让刘武做皇太弟,不断给景帝施加压力!” “景帝能怎么办?不听窦太后之命他就是不孝,可他又不是没儿子,岂会甘愿把江山拱手送人?” 朱雄英听到这儿,脸上写满了茫然,下意识地追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他还要对刘武这么好,甚至同乘龙撵?” 马皇后也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看向朱高炽。 “因为……捧杀!”朱高炽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声音虽小,却充满了血腥意味。 “景帝不能违背窦太后命令,那他就索性听之任之,将刘武给高高地捧起来,不断拔高他的身份地位,就是不给皇太弟的身份,这样一来刘武心急如焚,其余朝臣也会纷纷上奏弹劾,指责刘武!” 他说得口沫横飞,越说越激动,“然后刘武就做出了混账举动,派人刺杀反对册立他为皇太弟的袁盎及议臣等十余人,直接就给了景帝完美的理由与借口,还立什么皇太弟,没废了他就不错了!” 朱雄英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大大的,他本以为这是一桩兄友弟恭的佳话,却没想到真相竟是这般残酷且现实。 马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异彩,看向朱高炽的眼神中满是惊叹与赞赏,越发觉得这小胖墩很不简单。明明只有五六岁年纪,却能一眼看穿这些历史假象背后的残酷权谋,这孩子真是让人惊叹。 妖孽啊! “所以啊英哥儿,这种话以后你千万不要再说了,否则我会认为你在捧杀我,准备弄死我……”朱高炽没好气地告诫道。 朱雄英听后顿时急了,小脸涨得通红,慌忙解释道:“高炽,我没有这意思,真的没有……” “好了好了。”马皇后见状,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安抚道,“你心中有数就好,有些话不能随便说出口。”随后,她目光锐利地看向朱高炽,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倒是炽儿,你这些见识从何而来?” 马皇后目光锐利地看向朱高炽,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朱高炽挪了挪屁股,神色有些不自然,嘟囔道:“郭老二告诉我的。” 别问,问就是郭老二! 至于你们信不信,那等郭老二回来了再说。 马皇后闻言哪里会信,郭英什么人他又不是不知道,还准备继续追问,可朱高炽却抢先一步转移了话题。 “皇祖母,咱们聊聊给坑儿贼选妃的事情吧?” “坑儿贼?”马皇后一愣,凤目中满是疑惑,“选妃?” “就是太子丧标啊,他太坑儿子了……” 朱高炽将吕氏母子一事娓娓道来,马皇后起初听得哭笑不得,嘴角微微上扬,可越听到后面脸色越发难看,柳眉紧蹙,眼中满是怒色。 这吕氏,安敢如此?! 近几年她因为病重,所以忽略了东宫的事情,结果这吕氏竟然趁机兴风作浪,真是可恨至极! “所以啊皇祖母,咱们必须给坑儿贼选妃,侧妃这位置给蓝玉之女就很是不错……” 蓝玉之女? 马皇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可以确保她是向着大孙的。 想到这里,马皇后突然开口,声音威严,喝道:“来人,传本宫懿旨,将朱允炆逐出大本堂!” 此话一出,饶是朱高炽都有些震惊。 这位千古先后还真是个狠角色,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啊! “至于给标儿选妃一事,祖母心中有数,你们放心好了。” 马皇后笑着开口,对朱高炽越看越喜欢,眼神中满是慈爱。 结果不成想,小胖墩又突然开始作死。 “皇祖母英明,比那老逼登可好多了!” 马皇后听到这称呼,笑眯眯地问了一句。 “坑儿贼,这是标儿。” “那老逼登,说的就是陛下了吧?” 朱高炽趴在床上,浑然没有注意到马皇后的脸色。 “对啊,这老逼登不当人,亏得我还给他出谋划策……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朱高炽就发出惨叫声。 马皇后狠狠几下打在他屁股上面,丝毫没有手软。 “你这娃,真是该打!” “坑儿贼是吧?” “老逼登是吧?” “揍死你!” 第42章 老逼登你也有今天! 阳光倾洒在皇宫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老朱迈着匆匆的步伐,身影在廊道间快速穿梭,袍角随着他的动作带起呼呼的风声。 此时的他,满心都被对朱高炽的期待填满,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朱高炽那古灵精怪的模样:圆嘟嘟的脸蛋,灵动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说起话来奶声奶气却又条理分明,想到这些,老朱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不一会儿,老朱来到了殿外,还未踏入殿内,尖锐的惨叫声便直直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啊啊啊……” “错了错了,皇祖母饶命啊!” 朱高炽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老朱刚好走到门口,脸上挂着一抹打趣的笑容,抬脚迈进屋内,说道:“哟,玩着呢?这姿势不太雅观嘛!” 只见屋内,朱高炽正以一个狼狈的姿势趴在床上,马皇后站在一旁,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完全放下。 见到老朱进来,马皇后停下动作,嗔怪地瞪了老朱一眼,数落道:“还不是你宠出来的,多乖的孩子,现在张口闭口就是‘老逼登’……” 老朱脸上原本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下一秒,他的脸涨得通红,眼中满是恼怒,迅速伸手脱下靴子,朝着朱高炽抽了过去,嘴里大声骂道:“你个混账兔崽子,咱抽死你!” “救命啊!杀人啊!”朱高炽一边高声惨叫,一边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我为大明流过血,为大明立过功啊!老逼登你残害忠良啊你……” 老朱原本手臂的动作一顿,都打算停手了,可一听到朱高炽这话,怒火再次上头,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好在马皇后心疼孙子,将他给喝住了。 “行了行了,你就知道打!” 作为天子剑的唯一剑鞘,朱重八在马秀英面前,从来都是抬不起头的。 恶狠狠地瞪了朱高炽一眼,老朱这才训斥道:“兔崽子,下次看你还敢不敢坐龙撵!” “就这一会儿功夫,咱就收到了一大堆弹劾奏章,全都是弹劾你僭越礼法、不分尊卑的……” “呵呵。”朱高炽冷笑道:“那我还得谢谢你个老……皇爷爷了!” 话还没说完,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改了口,要是再晚一秒,今天这顿打怕是又要加重。 “咳咳,炽儿,你先前说的修路一事……”老朱收起方才的怒火,脸上堆满了笑容,眼巴巴地看向朱高炽。 见此情形,马皇后都觉得很是吃惊。 堂堂大明皇帝,竟然向一个五六岁的娃娃问计! 这合理吗? 朱高炽嫌弃地白了老朱一眼,小嘴一撇,根本就不想搭理他,没好气地说道:“不知道,别问了。” 可他这副模样,在老朱眼里,却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这兔崽子肯定藏着好主意。 老朱挺直腰杆,脸上摆出一副大方豪爽的模样,开口道,“只要你提出良策,马上给你五千两!” 马皇后听到这话,忍不住轻轻摇头,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的神情。 这皇帝当的,怎么还有花钱买法子的? “不知道。”朱高炽眼皮都没抬一下,干脆闭上眼睛,一副不想交流的模样。 老朱见状,原本就烦躁的心瞬间被点燃,怒火直冲脑门,伸手抄起靴子,“啪”的一下抽在了朱高炽的屁股上,痛得朱高炽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兔崽子,给脸不要脸是吧?”老朱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再不开口,咱今日抽死你!” “我就不说!”朱高炽梗着脖子,小脸涨得通红,大声叫嚣道,“你个老逼登,给你出谋划策,你还动手揍人,谁还敢说啊?” 这一次,朱元璋自知理亏,只好陪笑道:“哎呀,炽儿,这不是你坐龙撵吗?咱也是为了保护你,所以才动手的,不然那些文臣儒生闹腾起来,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儿呢!” 马皇后也帮腔道:“炽儿,这一点你皇爷爷确实没说错,若是不抽你一顿,朝野定然民意沸腾,你皇爷爷也是为你着想!” 朱高炽不屑地嗤笑一声,扭了扭被打的屁股,赌气似的偏过头,根本不看老朱一眼。 他心里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老朱“卸磨杀驴”的行为,让他心里憋了一口气,很是不爽。 呵,老逼登,你也有今天! 老朱看着朱高炽这副模样,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马皇后。 夫妻多年,马皇后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伸手温柔地抚摸着朱高炽的脑袋瓜,声音轻柔地询问道:“炽儿,你可是有什么好法子?这滇黔之地关乎朝政大局,你就算不为你皇爷爷着想,那也要为了大明着想,是不是?皇祖母给你做主,这法子卖一万两,如何?” 听到价钱一下子翻了一倍,朱高炽眼睛一亮,猛地转过头来,不过眼珠子滴溜一转,又冷笑着说:“这老逼登还欠我一万两呢!” 马皇后一听,顿时柳眉倒竖,没好气地瞪了老朱一眼,埋怨道:“连娃的钱你都欠?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 朱元璋被说得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子,他瞪大了眼睛,扯着嗓子咆哮道:“兔崽子,咱说不给你吗?咱只是忙于政务忘记了……” “那现在给!”朱高炽伸出圆滚滚的小胖手,一脸笃定,势必要把钱要回来。 老朱满脸为难,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只能可怜巴巴地看向马皇后,寻求帮助。 马秀英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行,有我给你做主,这银子少不了你的。” 得了马皇后的承诺,朱高炽这才松口。 “修路其实没那么麻烦……” “还不麻烦吗?”老朱皱眉道,“动辄就要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 “这滇黔之地本就地处十万大军瘴气横生,就算朝廷有这个心想要修路,但是修路总得要民夫青壮吧?而且还要投入钱粮吧?” “以大明目前的状况而言,这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光是修一条路只怕都得要个几十年,投入的人力物力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朱高炽立刻反驳道:“修路成本是大,但这路一旦修成了,那就是惠及天下百姓的仁政善举,更是对国朝有利的利国利民之举,用儒家那些圣贤的话来说,这叫做“为生民立命”!” 为生民立命! 老朱与马皇后面面相觑。 这句话从一个半大娃娃嘴里说出来,那是说不出的古怪。 “咱们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大明立国之后,皇爷爷就下令让各地战兵全力修复当地道路,等到天下统一后,修缮驿道更是成为大明重中之重的国策,一度成了地方官考核中硬杠杆的考核标尺。” 朱高炽挪动屁股,一本正经地说道:“正因为皇爷爷如此重视道路,所以取得的成果也是喜人的,我大明驿道网络体系建成之后,全国各地的府县每三十公里或四十公里就设置有一个驿站,配备马、驴等交通用具,此外,还有一个提供车辆和船舶的水驿站……全国各地形成了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总长度超过了七万公里。” “这种前所未有的强大的驿道交通系统,已经成为我大明建设的沸腾血管,就好比我们人体运转血液的血管那样,源源不断地将移民、工人、材料、商品……甚至种子和大米运输到天下各地,使之都变得更加方便和快速!” “我大明可是建立在一片废墟之上,元末乱世群雄并起逐鹿中原,打崩了整个江山社稷,大明正是建立在一片废墟之上,可是现在仅仅过了十五年,大明就已经呈现出了盛世景象,这套驿道体系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 朱元璋罕见地听到孙子夸赞自己,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这兔崽子,还是挺可爱的嘛! 第43章 倒反天罡!跟皇帝合伙做生意! 老朱脸上笑容不断。 毕竟能听到这兔崽子夸他一回,那可是真不容易。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了,冷哼道:“你个兔崽子说得好听,咱岂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他微微坐直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的人,接着说道,“但是兔崽子你想过没有,这修路需要投入极大的成本,需要动员难以想象的人力物力财力,我大明现如今国库空虚,各处都需要花钱,本就有些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余财去修这道路?” 老朱边说边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你信不信咱现在把标儿那铁公鸡叫过来,跟他提一嘴这修路的事情,那铁公鸡敢对着朕破口大骂,喷朕一脸口水!” 其实老朱心里又何尝不想修路呢,只是现实摆在眼前,国库实在没钱了。 太子标监国理政,平日里对军事这块不太上心,可对民政却是异常关注,尤其是户部钱粮,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别想从国库里面调走一分钱粮。 当然,老朱身为皇帝,自然能够做到,可他也深知户部的难处。 大明自立国至今,南征北战,多次北伐,又要安抚流民恢复生产,国库不空虚那才是怪事。 现在朱高炽突然提议修路,傻子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刻,朱高炽眼珠子滴溜一转,那圆溜溜的眼睛里顿时冒出了邪恶念头。“老逼登,丧标能力不行啊,监国理政这么多年,也没见国库里面有多少进项!”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比划着,脸上带着一丝狡黠。 “这样,你给我一个监国大权,我保证让你国库日进斗金,以后想打仗就打仗,想修路就修路,不必再看朝臣和丧标的脸色……”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他的脑袋上就挨了一个大逼斗,疼得他一缩脖子,瞬间就老实了。 老朱瞪着眼睛,那眼睛瞪得仿佛要吃人一般,大声咆哮道:“你他娘地一个半大娃娃,毛都没有长齐呢,还想要监国?” “那你就别向我问策啊!”朱高炽满脸不爽,嘴巴撅得老高。 个老逼登,用人的时候宝贝长宝贝短,却是一点好处都不给。 朱元璋一时气急,脸涨得通红,迅速脱下靴子,又要抽人。 就在这时,马皇后坐在一旁,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微微皱了皱眉,用眼神制止了老朱。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嗔怪,又有着几分温柔。 “炽儿,你方才说得不错,国朝这些年确实修建了不少驰道驿路。”马皇后轻声说道,声音柔和却又透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可是你想过没有,滇黔之地地处十万大山,还不比中原道路平整,这修路的成本只怕会翻出几十上百倍不止,再加上地方土司不予配合,那这钱这人该从何而来?” 不得不承认,马皇后不愧是洪武帝的贤内助,个人眼光见识就远超寻常了。 面对这样一位贤后,也是管教子嗣的严母,朱高炽可不敢跟她嬉皮笑脸,他立刻收起了刚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正色解释道:“常言道,要致富先修路!” 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言简意赅,却蕴含深意。 老朱听后,手不自觉地捋了捋胡须,那胡须在他的手指间轻轻划过,他微微颔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早在秦朝时,始皇帝便知交通之利,利于兵事民生,于是修建了咸阳至九原郡的秦直道,那可以算是古代的高速公路了!” “除了这直道外,还有秦始皇的“轨路”,枕木之间的距离竟然正好和马的步子合拍,马匹一旦拉车到了轨道上,就不由自主地发生“自激振荡”,不能不飞快奔跑,几乎无法停留下来,那速度有多快简直不敢想象……” “无怪乎秦始皇可以不用分封就有效地管理庞大的帝国,并且经常动辄几十万人的大规模行动,因为人家基础设施修建得好啊……”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帝后二人更是面面相觑。 这“高速公路”是个什么东西? 朱高炽话锋一转,回归滇黔之地。 “咱们都知道滇黔之地山林险峻交通不便,这也是历代王朝都未能始终将其征服的真正原因。” “若是咱大明也跟前朝一样,打下滇黔之地后,采取羁縻土司制度,那这些土司迟早还会生乱。” “即便有着我那三步走战略,但如果不修路的话,根本就难以实现,最简单的道理,土蛮土民继续与大明隔绝,他们如何享受到官府的优待政策,如何与官府正常沟通?” 听到这话,老朱顿时沉默了。 他靠在椅子上,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沉思。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三步走战略,可以彻底平定西南,然而前提是,必须在滇黔之地修建驰道驿路,不然这战略根本无法开展。 “兔崽子,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老朱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开口追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大道理谁不懂,问题是这修路的钱粮从何而来? 朱高炽白了老朱一眼,随后轻笑道:“我知道一种东西,乃是修路的绝佳材料,不但坚不可摧,而且可以大大缩短工期,用来修路再适合不过了!” 此话一出,老朱激动得豁然起身,椅子都被他带得晃动了一下。“炽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眼中满是期待。 “呵呵,老逼登你别激动,那是另外的价钱!”朱高炽摆了摆手,一脸淡定,丝毫不讲情面,该要的银子那必须得要! 一听这话,老朱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硬住了,仿佛被定格在了那一刻。 这个兔崽子,刚刚白激动了! 马皇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满是无奈,没好气地笑骂道:“你这孩子真是……掉钱眼里面了?” 朱高炽嘿嘿直笑,随后向她伸出了小胖手,那手胖乎乎的,肉嘟嘟的。“共计两万两银子,谢谢皇祖母!” 马皇后秀眉一竖,伸手戳了戳他的脑袋瓜,那动作轻柔又带着几分宠溺。“好好好,给你便是。” 老朱却有些不满,埋怨道:“这兔崽子还没说那材料的事情呢,咋能直接把银子给他?” “还不是因为你,连娃都哄骗!”马皇后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几分责怪,老朱立刻不敢吭声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见到这一幕,朱高炽和朱雄英齐刷刷地发出了大笑声,笑声在屋中回荡。 顿了顿,朱高炽主动开口。 “皇爷爷,要不咱们合伙做这门生意?” 老朱:“???” 众人:“???” 卧槽? 你真是敢说啊! 跟大明皇帝合伙做生意? 老朱脸色一变,冷笑道:“朕堂堂大明天子,岂会行商贾之事……” “唔……”朱高炽掰着小胖手,自顾自地计算着,“这东西可是好材料啊,不但可以修路,而且修桥造城、建造屋舍都是好宝贝,开一个厂子,少说每年都能够挣个几百万两……” 老朱闻言顿了顿,原本挺直的身子微微前倾,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直接把还没有说完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咳咳,咱的好孙儿,其实皇帝也不是不可以做生意,既然你有这个心,那咱就顺着你便是。”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 他娘地,几百万两啊,这生意谁不想做?! 朱高炽反而嘲讽道:“哎呀,皇爷爷不必勉强,大不了这门生意我还是跟姥爷他们家合伙吧……” “他敢!”老朱瞪眼喝道,声音在殿中回响,“***徐天德已经占了一回便宜了,还想占第二回?”他站起身来,双手叉腰,“不行,这生意必须咱们合伙,咱可是大明天子,你这娃没点眼力见吗?” 看着朱元璋那急赤白脸的模样,朱高炽与朱雄英、马皇后对视了一眼,三人眼中都闪过一丝笑意,随后齐齐发出低笑。 老朱这才反应过来,他又被这兔崽子给戏耍了! 第44章 妖风阵阵!戴思恭疯了?! 老朱坐在软榻上,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笑意,心情大好。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脑海里全是那新材料的事儿,恨不得立刻就去捣鼓一番。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盆冷水。朱高炽因为之前的事儿,屁股开了花,只能趴在床上,还得休养好几天。 老朱满心无奈,可又心疼孙子,赶忙立刻命人去唤戴思恭,想着让这位神医来给小胖墩医治。 没成想,人没唤来,杜安道却匆匆忙忙地赶来了。只见他神色慌张,脚步急促,一进殿门就急切说道:“陛下,戴神医……出事了!” 这话就像一颗惊雷,在殿内炸响。 老朱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震怒。 马皇后也坐不住了,原本温婉的面容上满是担忧,要知道戴思恭可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没好好回报人家呢,怎么就出事了呢? 朱高炽趴在床上,原本昏昏欲睡的他,听到这话,也豁然抬起了头,眼睛瞪得大大的。 戴思恭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好端端地咋就突然出事了? “怎么回事?说清楚!”老朱厉声追问道。 杜安道这才开口解释,道:“戴神医不知道突然着了什么魔,带着太医院十余位老御医就出了宫,一直没有回来。” “老奴命人去调查了一番,发现戴神医一行人直奔京郊乡野,四处寻访患了痘症的母牛,连派过去的人都不管不顾,甚至扬言宁肯辞官不做了……” 众人:“???” 啥? 痘症? 母牛? 这是些什么鬼东西? 老朱和马皇后面面相觑,一时间只觉得大脑有些宕机。 好好一个年轻神医,怎么突然就着魔了呢? 还宁愿舍弃大官不要,也要去找那小母牛? 你这……多冒昧啊! 老朱脸色一沉,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追问道:“这期间可有什么人见过戴思恭?好端端地他怎会着魔?” 杜安道闻言默默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某个趴在床上的小胖墩。 老朱和马皇后顺着手指方向望去,见到了脸色精彩的朱高炽。 下一刻,老朱二话不说,默默脱了靴子,快步走到朱高炽床边,狠狠抽在了小胖墩屁股上面。 “你这兔崽子,到底跟戴神医说了什么?” 朱高炽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在床上拼命扭动身子:“老逼登你揍我干什么?”声音带着哭腔,“我哪知道他来真的啊,为了小母牛连官位都不要了!” 其实,朱高炽确实不知道,治疗痘症这自古以来的疫病,对一名医者而言,具有多大的诱惑力。 这简直都足以成为万家生佛、名垂千古的事儿了! 所以那些老御医才愿意跟着戴思恭博一把,为的就是能帮助他攻克这道史诗级难题,顺便沾沾这至高无上的荣誉! 这下子好了,不但神医跑了,还带走了太医院十多个老御医。 朱元璋越想越气,脸涨得通红,拿着靴子一下又一下地抽着。 马皇后也罕见地没有制止,而是不断追问朱高炽究竟跟戴思恭说了什么。 屁股都被抽开花了,朱高炽这才开口,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道出。 听完他这天马行空的想法,饶是老朱和马皇后都有些哭笑不得。 “人怎能与牲畜相提并论呢?”马皇后一脸严肃,轻声训斥道,“你这娃真是该打!” 老朱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刚想要下令强行召戴思恭回来,却被马皇后伸手制止了。 “罢了罢了,戴神医这是为道去的,朝闻道夕死可矣,陛下强行抓他回来,反倒不是一件好事。”马皇后微微叹了口气,神色温和地说道,“且由戴神医去吧,等他失败了,就会回来了。” 老朱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也就不再理会此事了。 只是临走的时候,他还不忘狠狠给了小胖墩屁股几下,这才浑身舒爽地离开了坤宁宫。 夜幕降临,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按时入宫面圣。 自从锦衣卫设立后,主要职责便是监察在京百官,尤其是骄横不法的淮西勋贵。 毛骧对此心知肚明,他带领锦衣卫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朱元璋找到屠杀大臣的理由。 他很早就追随皇帝陛下了,甚至在大明立国之前,毛骧就是朱元璋麾下检校卫的一员,对老朱再了解不过。 老朱公然设立锦衣卫,那就有着他深层次的目的。 这个用意,就在于淮西勋贵。 毛骧对此心知肚明,也一直在为此而努力。 屠杀大臣的理由,这在毛骧看来,其实很好找,就两个字——谋反。和谁谋反呢? 和胡惟庸。 以锦衣卫之能,想要找出些证据来证明胡惟庸谋反是很容易的事情。 胡惟庸虽然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但在朝廷中有不少和他有瓜葛的大臣,栽赃栽到死人头上,他们更是无从辩解,正好一网打尽。 毛骧也正为此事而努力着,尽力做好一条合格的天子鹰犬。 “你刚刚说什么?”老朱微微前倾身子,追问道,“李景隆和李祺打起来了,因为一面镜子争风吃醋?!” 李景隆,曹国公李文忠的长子,按照辈分还是他的外甥孙。 李祺,韩国公李善长的独子,出了名的不学无术。 这两个家伙怎么会打起来? 还他妈的为了一块镜子?! 毛骧嘴角也有些抽搐,硬着头皮解释道:“据查,这李景隆与李祺在醉仙楼偶遇,恰巧有一商贾献出一面琉璃镜,为博得花魁芳心,结果李景隆和李祺见了顿时心动,都想要夺下这面琉璃镜赢得花魁芳心,所以一个比一个出价高,最后就……打起来了!” “简直混账!”老朱顿时脸色一沉,怒目圆睁,怒斥道,“这李祺可是驸马,咱都把闺女嫁给他了,他还敢出去花天酒地?” 毛骧身子一颤,吓得赶紧以头触地,不敢吭声,大气都不敢出。 “还有这李景隆!将门子弟,不说继承其父衣钵,至少也要是个响当当的汉子,现在竟然为了一青楼妓子争风吃醋?”老朱越说越气,在大殿中来回踱步,“他爹可是李文忠啊!简直混账!” 老朱怒骂一通后,在大殿中来回踱步,到底还是没有下狠手。 “降旨申饬,尤其是韩国公府!” “告诉李善长这老家伙,管不好他这儿子,朕废了他!” 杜安道躬身领命而去,毛骧也识趣地退下。 老朱独坐在龙椅上面,总觉得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朝政形势一片大好,就是妖风阵阵的。 先是神医戴思恭信了那兔崽子的邪,跑去找痘症小母牛,然后又冒出来李景隆与李祺争风吃醋。 只要一想到这些二代子弟,一个比一个不成器,老朱就觉得烦躁异常。 狗娘养的东西,那青楼妓子真有那么美吗? 还为了争风吃醋,为了一块琉璃镜子…… 嗯?! 老朱微微眯起了眼睛。 琉璃镜子? 这事儿不会跟那兔崽子有关系吧? 第45章 绝情太子标!吕氏的反击! 东宫太子府,一片静谧,唯有风声轻轻拂过檐角的铜铃,发出清脆却又透着几分寂寥的声响。 朱允炆哭得泣不成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泪水不受控制地从脸颊滑落,滴落在衣衫之上,洇出一片片深色的痕迹。 今日他原本在大本堂内安心进学,可就在他沉浸于学识之中时,皇后一道懿旨突然传来,将他直接逐出大本堂,打破了这份宁静。 朱允炆强忍着内心的惊惧与不安,神情恍惚地回到了东宫太子府,一路上,他只觉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道冰冷的懿旨。 回到东宫太子府,他双腿一软,直接就昏死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苏醒,映入眼帘的是母妃吕氏正坐在床边,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床榻之上。 “母妃,我被逐出了大本堂了!”朱允炆哭诉道,声音带着哭腔,满是委屈与不甘。 吕氏听后,心疼得眼眶再次泛红,连忙将儿子抱在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鹿。 “我儿,别怕,那大本堂不去也罢!”吕氏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现在他们都觉得,我们母子二人野心勃勃,那我们就遂了他们的意,夹起尾巴做人!” 说这话的时候,吕氏脸上满是阴狠之色,她怎么都想不到,一向被众人敬仰的马皇后竟然会如此绝情。 明明朱允炆也是她的孙儿,流淌着皇家的血脉,可她却丝毫不念及祖孙之情,仅仅一道懿旨,就将自己的儿子逐出了大本堂! 这是一个做祖母的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朱允炆紧紧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满是不甘之色。 今日马皇后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他感到愤懑不平,委屈到了极点。 我也是你的孙子,凭什么这般对我? 吕氏温柔地抬起手,用衣袖轻轻擦去朱允炆的眼泪,然后挤出一抹笑容,安抚道:“大本堂不去就罢了,可你的学业不能落下。” 她轻轻抚着朱允炆的头发,如同春日里轻柔的微风,“母妃这就去找你父亲,聘请一些大儒名士给你启蒙,好吗?” 朱允炆乖巧地点了点头,在吕氏的照料之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安抚好儿子后,吕氏深吸一口气,抬手擦拭掉脸上残留的泪水,又走到铜镜前,仔细地补了一些妆容。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整理好衣装,这才莲步轻移,来到太子标所在的书房。 书房内,烛火摇曳,朱标正忙于政务,桌上堆满了各类奏折。朝政之事皆出自他手,他时常忙到深夜。灯光昏黄,映照着他疲惫却专注的面庞。 “殿下,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吕氏缓缓走进书房,声音轻柔,带着一丝试探性。 太子标只是轻轻地瞥了她一眼,淡然开口道:“你先睡吧,孤今日在书房休息。” 听到这话,吕氏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心中更是觉得一阵刺痛,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小刀在轻轻划动。 见她还不走,太子标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有些不耐烦了,放下朱笔抬头看向她,“还有什么事情吗?” 吕氏强颜笑道:“殿下,允炆今日被逐出了大本堂……” 朱标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稍纵即逝,随后微微颔首。“孤知道此事,这是母后的意思,孤也阻止不了。”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提醒道:“这样对允炆而言,反倒是个好消息。” 吕氏心中猛地一颤,像是被重锤击中,当然听出了朱标的话外之音。 犹豫片刻之后,她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可是允炆并无过错,为什么就这样……” “够了!”太子标陡然喝道,声音在寂静的书房内格外响亮,“你是在质疑母后吗?” 面对太子标的责问,吕氏惶恐地跪倒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殿下息怒,妾身不敢!” 太子标冷冷地看着这个枕边人,烛光摇曳下,他回想起以往的柔情蜜意,心里面充满了无奈与苦涩。 若她老实安分一些,哪里会有今日的事情呢? 要怪就怪自己,当初不该将她给扶正,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罢了,你退下吧。”朱标摆了摆手,不再多看吕氏一眼。 可吕氏并未离去,而是哭诉道:“殿下,那允炆的启蒙一事,可不能落下,还有允熥也到了合适的年龄……”朱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随后放缓了语气。“这件事情,孤明日去请示父皇,请一些大儒名士来东宫授课便是。” 顿了顿,他又提醒道:“你如今身为太子妃,该有的礼法也不能忘,母后大病初愈,你明日入宫请安,明白吗?” 吕氏闻言心中一暖,急忙点了点头。 太子标又提醒道:“请安即可,其他不要多言。” “今夜李景隆和李祺为了一块琉璃镜子在醉仙楼大打出手,父皇与母后都因此勃然震怒,你乖巧一些,别撞上去。” 说到底,太子标对吕氏还是有感情的,不想她平白做了出气筒。 吕氏怯生生地应了下来,然后识趣地离开。 太子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难明,有无奈,有失望,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眷恋。 吕氏走出书房,夜色如水,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略显单薄的身形,可眼中不断有着寒光闪烁。 她敏锐地抓住了一个重点,那就是琉璃镜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朱雄英和朱高炽,正是凭借琉璃才博得皇帝陛下欢心。 现在李景隆与李祺又因为一块琉璃镜子大打出手,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就算此事与他们无关,那也必须是他们干的! 这驸马李祺,可是太师李善长的独子!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借刀杀人! 朱高炽! 朱雄英! 看你们还能得意多久! 翌日清晨。 李善长携子入宫请罪。 驸马出入花柳之地,这本身就是对皇室的不敬。 李善长得知之后那是勃然大怒,虽然觉得老朱不会因此小题大做,但还是揍了儿子一顿,一大早就带着他前来请罪。 老朱眯着眼睛扫了李祺一眼,这小子看似鼻青脸肿,实则不过都是些皮外伤,着父子二人是在演苦肉计给咱看啊! 咱让你李善长狠狠教训这逆子,你就是这么敷衍了事的? 一时间,老朱眼神顿时冷冽了几分,心中对李善长的不满也愈发强烈。 但这毕竟是李善长,开国第一功臣,朱元璋也顾念往日情谊,没有真个对他动手。 简单训斥一番后,他就赶走了这对父子。 可今日之事,却如同一根刺,狠狠扎进了老朱心里。 而李善长父子离开大殿后,心中也顿时松了口气,一路走向宫门。 眼瞅着马上出宫了,李祺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宫女,他心中本就烦躁,顿时勃然大怒,正准备训斥时,却察觉的这宫女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李祺顿时变了脸色,不过并未声张,他不动声色地将纸条藏好,一直等到回到家里,他才急匆匆地告诉李善长此事,并将纸条取出。 只见纸条上面赫然写着,“琉璃一事乃朱高炽所为”,并无其他。 李善长看后,不免捋了捋胡须。 “朱高炽?” “那个燕王嫡长子?” “孽障,你何时招惹到此子了?” 李祺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指天发誓他绝不认识朱高炽,更没有任何往来。 李善长听后顿时皱起了眉头,愈发觉得昨夜之事不简单。 “来人,立刻去查查,昨夜那琉璃商人,现在何处?!” 顿了顿,李善长看向李祺,抬手就一巴掌打了过去。 “混账东西,今后安分一些!” “陛下今年才设了锦衣卫,你以为是摆设不成?” 李祺捂着脸颊嘟囔了一句,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看着这个不孝子,李善长也很是无奈,好在他以往的功绩,足够保下这逆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朱元璋心中已经埋下了一根刺。 第46章 弄巧成拙!二丫头来了! 魏国公府。 朱高炽满脸怒容,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拎着那块黄金板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大步流星地追着徐增寿,那架势仿佛要将对方生吞了。 “你他娘地胆子大了啊?”朱高炽怒吼着,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惊得树上的鸟儿纷纷扑腾着翅膀逃离,“现在都敢背着我干这些勾当了?” 徐增寿自知理亏,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神情,一边拼命地跑,脚步慌乱得差点被自己绊倒,一边嘴里不停地求饶:“炽儿,我错了,真的错了!” 他哪里知道,不过是想给接下来的琉璃镜子打响名气,结果偏偏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天知道李景隆和李祺这些勋贵二代都在醉仙楼,而且两人还为了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啊! “炽儿,你消消气,消消气!” 徐增寿累得气喘如牛,脚步越来越沉重,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的东西,到底是跑不动了,双腿一软,只能选择求饶,整个人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朱高炽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猛地一脚踹出,将徐增寿踹翻在地上,徐增寿毫无防备,整个人向前扑去,摔了个狗吃屎,尘土飞扬起来,弄脏了他华丽的衣衫。 “你知不知道,老爷子已经下旨申饬两个国公!” “尤其是那李祺,本身就是驸马,却出入醉仙楼这花柳之地,惹得老爷子勃然大怒,下了严旨给李善长,教训他那不孝子。”朱高炽满脸怒容,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死死地盯着趴在地上的徐增寿,“听说李善长都快将李祺给抽死了,父子二人又一同入宫请罪,这才免去了后续责罚!” “你他娘地,这是把李善长给得罪死了啊!” 徐增寿一听这话,原本因为奔跑而涨红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 因为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当朝太师李善长,淮西勋贵的唯一党魁! 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喉咙里干涩得难受。 “炽儿你放心,那商贾我已经命人连夜送走了,李善长不一定知道是我做的……”徐增寿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试图给自己和朱高炽一些安慰。 “呵呵,李善长这种老狐狸,哪里查不出事情真相?” 朱高炽冷笑道:“就算咱们掌握了成熟的琉璃工艺,等这琉璃镜子一推入市场,李善长立刻就会查到此事乃你所为,到时候你我二人将面对他的疯狂报复!”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徐增寿有些慌了,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无助,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自己的衣角,“炽儿,我真没想到会惹出这般大祸啊……” 朱高炽冷冷地看着他,心中很是无奈。 这徐增寿确实机敏,用一块琉璃镜子,送去醉仙楼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然后一举打响琉璃镜的名气。 偏偏他机敏有余,谨慎不足,结果惹出了这般祸事。 那他妈的可是李善长! 朱元璋的左膀右臂,开国六国公之首,大明立国的名相萧何! 别看这老狐狸已经退居幕后,但是李善长在朝堂之中的影响力,任何人都比不过,哪怕权倾朝野的胡惟庸都远远不如。 胡惟庸能跟李善长比吗? 李善长独掌中书省还能安然而退,胡惟庸却是本性毕露以致于被灭了满门,这就是两人之间的差距所在。 此外,各道州府县,六部百司,从地方到中央,天知道有多少人是这李善长的门生故旧! 作为辅佐朱元璋开国的第一文臣,这老狐狸说是大明朝堂的参天大树都丝毫不为过。 当然,李善长也因此引起了老朱的忌惮,历史上他最终也被老朱灭了满门。 可是现在朱雄英未死,马皇后未死,老朱会不会黑化还是个未知数,更别提他们已经阴差阳错地将李善长父子给得罪死了! 想到这里,朱高炽就一阵心烦,抡起大板砖就想抽死这个徐增寿。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炽儿,咱现在该怎么办啊?”徐增寿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原地不停地踱步,双手不停地搓着,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朱高炽眉头紧锁,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思索了片刻,最后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立刻写信给姥爷,让他回京一趟。” 他们两个小家伙肯定是挡不住李善长的,但是徐达却不一样。 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徐达就是这个大高个! 徐增寿听后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就准备写信。 可正当这个时候,门房却急匆匆地前来,脚步慌乱,连帽子都有些歪了。 “三少爷,小殿下,有贵客来访!”门房气喘吁吁地说道。 徐增寿一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脸上满是厌恶的神情,“什么贵客?让他滚蛋!就说本少爷偶感风寒,近些日子都不见客!” 门房犹豫片刻,看了看徐增寿,又看了看朱高炽,还是低声提醒道:“三少爷,来人是曹国公世子,李景隆!” 李景隆! 曹国公李文忠之子! 这是苦主上门,找茬来了啊! “不见!”徐增寿慌了,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就说我死了半截还没埋……” 门房正准备离去,朱高炽却拦住了他,脸上神色镇定,“把人请进来!” “炽儿,你这是……”徐增寿急了,上前拉住朱高炽的胳膊,眼神中满是疑惑与焦急。 朱高炽没好气地反问道:“人家都登门拜访了,你以为躲得过去吗?” 徐增寿闻言一怔,像是被一盆冷水浇醒,苦笑着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二人来到正堂大厅,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的翩翩佳公子正坐在那里。 李景隆好奇地打量着朱高炽,他没有想到此事竟然与这个燕王嫡长子有关。 而朱高炽也在打量着李景隆,瞧见他这副气宇轩昂的皮囊,也是不禁暗自咋舌。 李景隆啊! 大明战神一代目。 但凡知道一点明朝历史的人,应该都对他不陌生。 这厮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坑货,靠着面子功夫与嘴皮子功夫,让老朱和朱允炆都误以为他是个算无遗策的兵法大家。 结果就是,在靖难之役中,李景隆接替兵败的耿炳文,成为南军第二位主帅,亲率五十万大军杀向北平,结果被燕王朱棣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一战打残了建文帝的所有精锐,为燕王朱棣靖难成功奠定了基础! 你说他是朱老四的内奸都极有可能! 啧啧,大明战神一代目,顺风局浪输的典型代表,人嫌狗厌的大明曹国公! 作为曾经丧师辱国的南军主帅,不仅建文旧臣厌恶他在大好局面下顺风局浪输,一战折损了南军精锐,就连燕军阵营那边他也嘲笑他李景隆是将门犬子,是个纨绔子弟,草包国公!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倒也就罢了。 毕竟打仗这种事情,谁能够保证一定就能获胜呢? 打仗打输了,那是技不如人,丢脸归丢脸,但是不寒碜! 可李景隆这个家伙,却又做了一天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丧师辱国之后,被朱允炆召回金陵帝都,但却并未治罪,哪怕齐泰、黄子澄等人一再上书,请求诛杀李景隆以谢天下,朱允炆也对此一概不听。 结果这李景隆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在燕军杀入金陵城,攻打金川门的时候,与谷王朱橞直接开门投降,迎燕军入城,金陵帝都由此陷落,朱允炆焚毁宫城,建文朝就此终结! 这是什么行为? 反骨仔啊! 你特么打仗打输了,说破天那也只是能力问题。 但你特么地临阵投敌当个反骨仔带路党,那这可就是人品问题了啊! 最后这李景隆下场也不太好,被朱老四用完后就扔,先是示意一众心腹弹劾李景隆,紧接着朱老四就顺势褫夺李景隆爵位,将他与弟弟李增枝以及妻、子数十人一同软禁于家中,并抄没其家产,李景隆曾绝食十日以明心志,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不久后郁郁而终,老李家的曹国公爵位也就此断绝。 可惜了白衣枪神李文忠为大明立下的赫赫战功啊! 嗯,这个二丫头,确实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短暂沉默后,李景隆一语打破寂静,直接让气氛紧张了起来。 “徐老三,你真是好手笔啊,把老子都算计进去了!” 第47章 合伙!玉面郎君李九江! 李景隆神色不善地看向徐增寿。 他毕竟是曹国公世子,亲爹可是李文忠,想要查出这幕后黑手,简直不要太简单。 如果是个什么寻常纨绔,李景隆直接就带人打上门来了,也就是这徐老三,考虑到他爹是徐达,李景隆这才决定先礼后兵。 不同于其他公侯勋贵,徐达可是大明军中第一人,光是这一点就值得世人礼遇了。 面对李景隆那仿佛要吃人般的目光,徐增寿嘴角扯出一抹讪笑,抬手挠了挠头,连忙解释道:“九江,误会了,真的误会了!” “误会?”李景隆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嘲讽,他上前一步,双手抱在胸前,“你可知因为这场误会,我不但被皇帝陛下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我爹更是气得差点将我吊起来狠狠揍一顿,你看看老子这……” 说话间,李景隆情绪激动,猛地站起身,双手就要去解腰间的束带,作势要脱裤子。 好在徐增寿反应快,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死死拉住李景隆的胳膊,神色焦急:“大哥,大哥,使不得使不得!还有孩子在呢!” 朱高炽坐在一旁,目睹这一幕,下意识地抬手捂住眼睛,满脸无奈。 他娘的,这二丫头真是个浑人,简直辣眼睛啊! “咳咳,大哥别脱,我真的错了,你别脱了,还有孩子在呢!”徐增寿声音都带着几分哀求,就差给李景隆跪下了,好说歹说,总算是把李景隆给劝住了。 此刻的徐增寿满心懊悔,肠子都快悔青了,心里直骂自己,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个滚刀肉呢! “说吧,这事儿怎么解决?”李景隆整理了下衣衫,得意洋洋地看向徐增寿,下巴微微扬起,神色倨傲,“徐老三,我可告诉你,别拿那几个臭钱来糊弄我,老子可不差你这点银子!” 徐增寿一听这话,顿时就傻眼了,原本还想着给点银子当做补偿,息事宁人,没想到直接被李景隆给堵了回来。 朱高炽坐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中精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主动开口道:“李九江,你是盯上了这门生意?” 这话一出,徐增寿瞬间回过神来,脸上的惊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警惕,紧紧地盯着李景隆。 李景隆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朱高炽,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道:“小胖墩,还是你机灵,有意思。先前我听说,皇后娘娘的顽疾被治好了,还是你这个小胖墩出手,当时就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看来,你这小娃很是不简单嘛!” 李景隆这番话,无疑是承认了朱高炽的猜测。他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这琉璃镜子背后隐藏的巨大利润,说是金山银山都毫不夸张。只要能参与这门生意,曹国公府便能世代富贵,荣华不绝。 徐增寿冷冷地看向李景隆,眼中满是不悦,道:“李九江,你不要太过分,最多赔你点银子,你拿了钱赶紧滚蛋!惹急眼了,老子直接将你轰出府门,你又能怎样?” 徐增寿可不是好惹的主,哪能这么轻易就被李景隆拿捏住。 这话彻底激怒了李景隆,他双眼一瞪,怒喝道:“徐老三,你他娘的是不是非要撕破脸?” “来啊!”徐增寿翘起二郎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以为老子怕你不成?也就是我大哥不在,不然你他娘的敢上门试试,我大哥不打断你的狗腿!” 徐允恭(徐辉祖),魏国公徐达的嫡长子,公认的勋贵二代第一人,自幼随徐达长于军旅,文武双全性情持重,简直就是个“小徐达”,深受皇帝陛下器重宠爱,勋贵二代们见了他,哪个不是心生畏惧。 “行了行了。”朱高炽不耐烦地开口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别闹得这么难看。” 毕竟李景隆是李文忠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给李文忠点面子。 “有钱大家一起挣嘛,多个人也有多个人的好处。” 此话一出,李景隆脸上一喜,徐增寿却很是不爽。 奈何这门生意可谓是出自朱高炽之手,徐增寿也不好反驳。 朱高炽慢悠悠地开口道:“二丫头,想必你也清楚,这门生意只会赚钱不会亏,而且有赚不完的钱。” “所以你想入股的话,就必须拿出点诚意来,我是技术入股,老三是诚意入股,那你呢?” 李景隆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厚着脸皮笑道:“那我白嫖入股……” “揍他!”朱高炽二话不说,直接从怀里掏出黄金大板砖,胳膊一抡,作势就要砸过去。 徐增寿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更是按捺不住,一个箭步上前,一脚就将李景隆踹翻在地。 两人默契十足,压着李景隆打,拳脚毫不留情。 “我错了!哎哟,快停手啊!”李景隆被揍得哭爹喊娘,眼见二人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他这才忙道:“我资金入股,我提供资金!” 朱高炽一听这话,顿时冷笑道:“你那点破钱,能干什么事儿?再说了,我这生意压根不缺资金,只等第一批玻璃镜子卖出去,自然就有花不完的钱!” “那你想让我干什么?”李景隆委屈巴巴地追问道,他真是啥也不会啊! 朱高炽乐了,手中大板砖来回翻飞。 “九江啊九江,你真是忘了自己的最大特长啊!” “特长?”徐增寿满脸狐疑地看向李景隆,上下打量一番,“这王八蛋有什么特长?” 李景隆自己也懵了,脸上带着一丝希冀,眼巴巴地望着朱高炽。 “他的特长就是……帅!” 朱高炽言简意赅,啧啧称奇。 这李景隆确实他妈的长得帅啊! 这厮继承了白衣枪神李文忠的颜值,面庞轮廓分明,犹如刀刻斧凿一般,透着一种坚毅与果敢,真可是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一张主角脸。 可是李景隆并未继承李文忠的文韬武略,反倒成了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以致于相比李文忠,他这身上更多出了几分奢华浮躁之气,带着几分纨绔子弟独有的玩世不恭。 乍一看去,就是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简直就是少妇杀手、少女克星。 徐增寿一听这话,顿时脸都绿了,默默含泪望苍天。 李景隆倒是来了精神,挺直了腰板,得意洋洋地站起身,还故意在徐增寿面前晃来晃去,一边晃一边说:“小胖墩,还得是你有眼光啊。这京城之中,谁不知道我‘玉面郎君李九江’?” 朱高炽满头黑线,强忍着一板砖砸死李景隆的冲动,挤出一丝微笑道:“所以你做咱们琉璃镜子的形象大使!” “形象大使?!”李景隆和徐增寿都是一怔,满脸疑惑,异口同声道,“这是什么东西?” 朱高炽懒得解释,直接下达命令。 “以后你专挑人多的地方,青楼楚馆、茶肆戏院这些,然后掏出镜子孤芳自赏一番就行了,分你一成利,如何?” 李景隆听后喜笑颜开,不用做事就白拿一成利,这简直不要太爽啊! 照镜子谁不会啊,亏得我这绝世容颜,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啊! 朱高炽也笑了,眼中精光闪烁。 这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第48章 来信!徐达的疑惑! 北平军营,朔风凛冽,军旗烈烈作响。 大将军徐达正在巡视营防。 这是一个两鬓微见斑白,国字脸络腮胡的威严男人,身上那种气质寻常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 徐达已经不年轻了,可他依然是一堵墙,是一座山,是一柄能斩断风雪的刀。 就在去年,北元平章乃儿不花等南侵大明边境,徐达再次挂帅出征,在灰山大败元军,北元平章别里不花、太史文通等尽皆被俘,经此一役,北元在漠北的有生力量元气大伤,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敢再轻易进犯大明边境。 如今,朝廷南征云南,意在剪除元梁王。一旦成功,大明外患便只剩下盘踞辽东的纳哈出。 徐达想到这里,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多年的征战让他身心俱疲,再加上他现在又患上了背痈,时常疼痛难忍,心中早就渴望着能解甲归田,过上平静的生活。 然而,大明边患未除,皇帝陛下对他又异常器重,委以重任,他只能强撑着病体,扛起大旗,继续为大明的江山社稷奔波操劳。 “此次傅友德挂帅出征,待到云南一平,想必他也会晋升国公,届时我也可以解甲归田了。”徐达心中暗自呢喃,思绪不禁飘远。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大将军,有一封家信。” 徐达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来人。 来的人身材修长却不文弱,哪怕穿着铁甲也能看出来倒三角的体型,面容刚毅冷硬,眼睛格外的明亮,他说不上有多英俊,相对于李景隆来说,他更具男人气概,剑眉一挑便是刀锋寒,张嘴说话便是金戈响。 此子正是徐达的嫡长子,徐允恭,人称“小徐达”。 现在身在军中,徐允恭牢记“军中无父子”,所以哪怕面对亲爹也是口称“大将军”。 徐达看着儿子,不禁欣慰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慈爱与自豪,他伸手从徐允恭手中接过信件,还未打开,便笑着问道:“老三这小子,又说了些什么?” 徐允恭脸色微微一变,神情显得有些不太自然,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将军还是亲自过目吧,老三这信里面的内容,太过匪夷所思了!” 徐达听后,目光瞬间一凝,他感受到了事情的不寻常,迅速拆开信件,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徐增寿将京城中近期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道出。 当徐达看到马皇后顽疾被根治的消息时,脸上不禁露出欣喜之色,真心为皇后娘娘感到高兴。 可当得知出手医治的人竟是朱高炽这个小胖墩,他的亲外孙时,眼中满是惊讶。 紧接着,信中又提到朱高炽主动找到徐增寿,与魏国公府一起合作,做起了琉璃镜子这门生意,还有那令人惊叹的军中利器千里镜…… 密信看完,徐达只觉脑袋发懵,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下意识地看向了徐允恭,追问道:“你觉得这可能吗?” 徐允恭同样无奈地摇头苦笑,如实回答道:“若非老三在信中说得有板有眼、振振有词,我也是万万不敢相信的。高炽不过一个半大娃娃,哪里能做出这些事情来?先是救了马皇后,又捣鼓出琉璃,还有那神奇的千里镜……这娃娃未免也太邪性了点吧?” 徐达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不管真假,回京便知。若是真有千里镜这种好东西,陛下也该送些到北疆来,全便宜了傅友德算怎么回事?” 徐允恭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徐达的决定。 “那卑职这就去上奏京城,大将军请示回京?” “嗯,以探亲的名义吧,别搞得满城风雨。” 徐达摆了摆手,目光一直放在信件上面。 除了前面那些事情外,徐增寿还在信中着重提及,朱高炽似乎在有意接触朱雄英,并且与之交好,甚至不惜拱手送出一成利给朱雄英。 看到这里,徐达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深知朱雄英身份的特殊,朱雄英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他是太子标的嫡长子,未来的大明储君,大明天子。 朱高炽这个半大娃娃,毛都还没长齐,就知道助朱雄英上位了吗? 徐达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将信件狠狠地丢进了旁边燃烧正旺的炭火里面,火苗猛地一蹿,似乎在为这突如其来的“访客”而兴奋。 呵,真是混账啊! 朱棣是个王八蛋,他生的儿子也是个小王八蛋。 这股聪明劲儿,倒是跟妙云一模一样。 可惜便宜了朱棣这王八蛋! 他这个做姥爷的,现在还得回京给他们擦屁股,真是一个个的混账东西! 片刻之后,徐允恭走了进来。 “大将军,此事要不要告诉……妙云?” 听到这话,徐达想到还在北平城中的女儿和女婿,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燕王朱棣于洪武九年迎娶徐妙云为正妃,后洪武十三年来到北平就藩,一直到今日。 徐达奉命坐镇北平,也在观察着这个女婿的一举一动。 好在朱棣还算老实,在封地内并无任何异样举动,也无任何不法之举,燕王倒是颇有贤名。 “暂且不要透露任何消息。” 思来想去,徐达还是决定暂且不告诉他们,等到自己亲自回京确定真假后,再谈其他。 毕竟他是大将军,女婿又是藩王,这层姻亲关系本就敏感,徐达不愿意节外生枝,平白引得皇帝陛下心生忌惮。 要知道朱棣这些藩王,可不是什么摆设,每位亲王拥有被称作“护卫”的少量军队,少的三千人,多的一万五千人。 名义上,朱棣他们这些亲王不得干预地方事务。 但是在紧急情况下,亲王可调遣王国所在地的镇守兵。每有军事行动,诸王都要带领护卫随军出征,徐达这些在疆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帅,虽身为大将军,有时也要受到亲王的节制。 这就是皇帝陛下的帝王心术! 他当年之所以力排众议分封诸王,还赋予诸王节制兵马的权力,就是想借诸王之手,将兵权从将领手中慢慢收回。 说到底,老朱陛下还是信不过他们这些同生共死打天下的老兄弟啊! 一想到这儿,徐达就觉得心灰意冷,解甲归田的念头愈发强烈。 要不趁着此次回京,加上自己患了背痈,再跟陛下提提? 徐达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在椅子上缓缓坐下,椅子不堪重负,发出吱吱的声响。 他伸手从炉子里捏出来一块还烧得通红的炭,猛地用力一捏,“啪”的一声,炭被捏碎,火星四溅,仿佛他此刻纷乱的心情。 “今年四月十六日,陛下改仪鸾司为锦衣卫!” “这就成了一把悬在百官头上的利刃啊!”徐达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忧虑与无奈。 徐允恭脸色也微微一变,心中虽有想法,却也不敢轻易开口。 徐达神情有些恍惚,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儿呐,你爹我也是时候解甲归田了。” 第49章 第一次股东大会!琉璃镜! 天色渐晚,余晖似一层薄纱,轻柔地洒落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朱高炽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汗水湿透了衣衫,黏在他宽厚的背上。 他顾不上歇息,脚步匆匆,与朱雄英朝着魏国公府赶去。 这些日子他与朱雄英吃住都在一起,两小只关系也突飞猛进。 因为朱高炽接连立下大功,马皇后对他宠爱有加,特赐了一块能自由出入宫禁的腰牌,此刻正安稳地挂在他的腰间。 刚踏入魏国公府的大门,徐增寿眼尖,一眼就瞧见了朱高炽,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炽儿,老头子即将回京了!”那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听到这话,朱高炽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徐达即将回京,这消息犹如一道曙光,瞬间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有徐达坐镇,至少能镇住李善长那老谋深算的家伙,让他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毕竟这可是徐天德啊,大明王朝最为杰出卓越的名将,他率领着大明战兵,南征北战,打下了这万里江山,连燕云十六州都在他的赫赫战功下重归大明版图。 在军中,徐达的威望无人能及,若论威望,大将军徐达当属第一,其次便是大都督李文忠。 想到这里,朱高炽环顾四周,追问道:“李景隆呢?他今日没来吗?” 徐增寿一听这话,没好气地抱怨起来,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脸上满是嫌弃的神情,“炽儿,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同意李景隆入伙,这家伙就是个小白脸……” “正因为他是个小白脸,所以我才同意的。”朱高炽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摆了摆手,“而且他是曹国公的儿子,有他入伙,咱这门生意也多了一层保障。” 徐增寿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这是什么话?难道我魏国公府还保不住这门生意?”说罢,顿了顿,他的目光转向一旁安静站着的朱雄英,“再说了,长孙殿下不也在吗?怕什么?” 朱雄英被徐增寿突然的提及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略显羞赧地摆了摆手。 “呵呵。”朱高炽冷笑连连,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他现在自身难保,你还指望他?”说着,他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其他人,而是……老逼登!” “老逼登?!”徐增寿满脸茫然,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朱高炽说的是谁。 倒是朱雄英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皇爷爷?不会吧,他总不能抢我们的生意吧?” 朱高炽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徐增寿就被吓得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这他娘地,怎么皇帝陛下也要插一脚? “炽儿,这……”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声音里满是惊恐。 “别担心。”朱高炽笑道,“只是推测罢了,有备无患嘛!” “你们不要忘了,咱们这位陛下,可是一直都很缺钱啊,国库里面都要跑耗子了,看到这源源不断的金山银山,你说这老逼登会不会心动?” 徐增寿与朱雄英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国库空虚,大家都知道,毕竟朝廷这些年一直都在打仗,不是北伐就是南征,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若非太子标一直竭力发展民生筹措粮草,大明朝廷早就揭不开锅了。 要是老朱见到这琉璃生意的巨大利润,以他的脾气禀性,还真有可能直接明抢! “所以啊,咱们得多找些盟友。”朱高炽笑呵呵地开口道,脸上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这样老逼登才会投鼠忌器,不敢直接明抢。” 说话间的功夫,二丫头也来了。 “嗯?雄英?你怎么在这儿?” 李景隆见到朱雄英,顿时觉得有些诧异。 李文忠是老朱的外甥,跟太子标同辈,李景隆则是与朱雄英一辈。 不过二人关系不怎么亲近,毕竟年龄差距摆在那里,差了一大截呢! “好了,人都到齐了。”朱高炽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在庭院中回荡,“咱们这琉璃产业,四大原始股东,今日先开个小会。” 他清了清嗓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第一项,明确股份。我朱高炽是技术入股,所以占股三成;徐老三是人力入股,负责生产一事,所以占股三成;二丫头你是形象大使,兼销售工作,占股三成;英哥儿占股一成……” 四人分工明确,朱高炽提供技术指导,徐增寿负责生产,李景隆负责销售,朱雄英则负责白嫖。 对此李景隆和徐增寿都没有任何意见,毕竟朱雄英的身份摆在那里,少赚点钱也没什么,反正他们看重的是长期利益。 就是李景隆对“二丫头”这个称呼很是不满,听起来很像是个兔儿爷。 “第二项,这门生意关乎到我们四方的利益,所以还请诸位恪守本心,但凡有一人坏了规矩,直接踢出去,明白吗?” 朱高炽一脸认真,小胖脸上写满了严肃,目光锐利地依次看向三人,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三人连忙点头,他们自然听得懂朱高炽这告诫背后的深意。 “第三项,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已经成功掌握了琉璃生产工艺,现在就是展示产品的时候了!”朱高炽兴奋地击了击掌,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随后,徐增寿一声令下,两名匠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一扇一人高的全身琉璃镜闪亮登场。 刹那间,众人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全都聚焦在这扇琉璃镜子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仔细看着镜子里面的人。 “这……这是镜子?”李景隆有些难以置信,眼睛瞪得滚圆,脸上满是震惊的神情。 镜子自古有之,但以往都是铜镜,造价高昂,而且铜镜和眼前的镜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铜镜虽然能够映照出人的样子,但比较模糊,特别是打磨不够平滑的铜镜,那成像效果更是差强人意。 可是眼前这面琉璃镜子,却截然不同,所有的一切都纤毫毕现,看得清清楚楚。 更为关键的是,这面镜子足足有一人高,是一面全身镜。 李景隆像是着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一些,眼睛紧紧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仔细地打量着,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沉默良久之后,他这才幽幽开口。 “他娘地,我这绝世容颜啊!” 他这一句话,险些让朱高炽三人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了。 徐增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干你娘地,能不能别恶心人了?” 李景隆麻溜起身,二人就厮打在了一起。 朱雄英见状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朱高炽拦住了。 “任由他们闹去,这是高兴的。” 果不其然,二人闹着闹着就躺倒在地上,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发财了,这回真是发财了!” “就这一面镜子,少说也要卖个上千两!” 二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眼里满是小钱钱的模样。 朱雄英也来到镜子前,好奇地观察着自己。 唯独朱高炽依旧镇定,云淡风轻,似乎没有任何兴趣。 实在是这小胖墩的模样,看起来太憨了,跟风度翩翩扯不上丝毫关系。 “好了,接下来思考一下,怎么打广告吧!” “广郜?”李景隆追问道,脸上满是疑惑,“这是谁?为什么要打他?那我多叫点人……” 朱高炽:“???” 第50章 高端操作!奉天殿打广告! 广告。 广而告之。 “我们的琉璃镜,要想要成为全京城乃至全大明权贵争相抢购的东西,那就必须要让大家都知道它,并且为之疯狂,为之着迷。” 朱高炽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眼神中闪烁着自信与期待,“那么第一步,自然就是打响琉璃镜的名气,引得京中权贵争相购买!” 小胖墩侃侃而谈,奠定了一个基调。 这琉璃镜只卖给达官显贵,因为只有他们才用得起,也用得上。 寻常老百姓,整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早就被生活的重担压得直不起腰,哪还有闲暇和财力去购置这样精致的物件打扮自己。 李景隆和徐增寿坐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脸上带着认同的神情。 这镜子做工精细到极致,最不值钱的镜子本体清澈透亮,而镜框选用珍贵的红木打造。红木的纹理细腻,泛着温润的光泽。工匠们在上面精雕细琢,龙凤的图案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腾空而起。 镜子的背面,是一幅专门请人绘制的山水画。画中山水相依,云雾缭绕,每一笔都饱含着画家的心血,使得每一面镜子都成为独一无二的孤品。 毕竟,琉璃镜走的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路线,配套的装饰自然不能掉价,那些达官显贵可都是讲究品味的人,花了大价钱买镜子,镜框之类的要是寒酸了,可入不了他们的眼。 “到底怎么样才能够让大家都知道它,为它疯狂,为它着迷呢?” 四人陷入了沉思,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还是李景隆率先打破沉默,他眼睛一亮,急切地提议道:“女人!京城中的贵妇肯定是喜欢的,如若让她们知道了这东西,那肯定争着抢着都会前来求购!” 天下女子皆爱美,这是不争的事实。 朱高炽顺着他这思路,立刻就有了主意。 “不愧是你啊二丫头!” “那咱们就双管齐下,两步走!” 三人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他,朱高炽笑道:“首先,送一面全身镜给皇祖母,必须雕梁画栋,镶金戴玉,如此才能配得上皇祖母的身份。” 朱雄英听后眼睛一亮,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皇祖母如今大病初愈,不管是宫中妃嫔还是在京命妇,近些日子都会入宫请安,如此一来那她们也就会注意到我们的琉璃镜,京城贵妇圈算是有了!” 听到他这话,李景隆和徐增寿都是颇为振奋。 紧接着,朱高炽又抛出一个方案,目光落在了李景隆身上:“再有,就要靠二丫头你了,这春江十四楼花魁头牌不下百人,唯有你才与她们熟识,这一步就看你的了。” 大明立国以后,老朱改教坊为教坊司,司中专门收纳政治案犯,战争俘虏的家小,以及遭到连坐之罪的女子。 这帮年轻的女眷到了教坊司,会统一由坊中的教习姑姑传授技艺,有些学丝竹,有些学管弦,有些学抚琴,虽然技艺各不相同,但她们的命运却大致相仿,那就是学会本领,就会被朝廷编入乐籍,送入由教坊司开设的官办妓院中,沦为妓女,专门供商贾权贵娱乐,作为朝廷的一项稳定收入。 所以在南天津城聚宝门外,就林林总总的开设了十数家官办妓院,这些妓院的名字在后世史书中都有记载,如:飞烟,香粉,柳浓,梅妍,可谓极尽浓艳之名词,坊间更有称谓,管这一带叫做“花月春江十四楼”。 不到二十里秦淮河,竟然就有十四座官办妓院,这秦淮一带可以说是南京人间烟火最为繁盛之地,两岸皆为彩楼河房,一到晚上,数不清的华灯倒映在河面,波光粼粼,一片星河灿烂的美景,引得无数寻欢作乐之人争相前往。 李景隆听到这话,原本带着期待的小脸瞬间苦了下来,像个被霜打的茄子:“不是,我爹可是放出狠话,我再敢踏足十里秦淮,他就打断我的腿啊!” 此话一出,朱高炽和朱雄英顿时笑得前合后仰,空气里面满是快活气氛。 “那咋了?”徐增寿不屑地撇了撇嘴,脸上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神情,“挣钱重要还是腿重要?”他耸了耸肩,又接着说道,“再说了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爹最多再抽你一顿罢了。” 李景隆一听,仔细琢磨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也不再磨磨蹭蹭,痛快地接下了这个差事。 这叫什么? 公费狎妓,他可是带着使命去的。 最后,朱高炽又提出了一个绝佳的法子。 “当然,除了女人之外,男人同样需要整理衣冠,尤其是对于达官显贵而言,他们更加注重自身仪容仪表,这也就给了我们机会。” 朱雄英听后眼睛一亮,默契十足地开口道:“高炽,你的意思是,咱们直接放一面琉璃镜在宫门口?” 朱高炽默契地伸出手去,狠狠击了击掌。 徐增寿和李景隆看着这两小只,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不是你们两个来真的啊? 这他娘地可是宫门口,要不要玩这么大? 奈何两小只兴奋得直接开干,天黑后就坐着马车离去,还带上了一面琉璃镜。 翌日清晨,天还未完全亮,灰蒙蒙的天空中还闪烁着几颗残星。 朱高炽和朱雄英早早起床,尽管他们还不太习惯这么早起床,困意还在眼中弥漫,但一想到发财大计,两人立刻就睡意全无。 他们迅速地穿上衣服,简单整理了一下,便匆匆往宫门口这边赶去。 此时,天色尚早,宫门口却是非常热闹。 随着早朝的时间越来越近,聚集在这里的朝臣就越来越多。大臣们三两成群,见面彼此互相拱手打招呼,寒暄闲聊几句。 大臣们上早朝,一般凌晨三点左右就要起床来到宫门口,早上五点钟左右的时候宫门就会打开,百官依次进入,过金水桥在广场整队进入奉天殿开始早朝。 宫门外,聚集的朝臣越来越多,天色也随之渐渐的开始放亮。 朱高炽和朱雄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对着手下的人开始吩咐起来。 “快点、快点摆好,等下朝臣们上朝可都要从这里经过呢。” 朱雄英是皇长孙,又深受帝后的宠爱,一向横行宫里,禁军甲士见状愣是没有人敢上前来制止朱厚照。 只见朱高炽指挥着一群太监搬来了两个架子,架子上面的东西被红布遮住,充满了神秘感,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守在旁边的禁军甲士非常好奇,眼睛时不时地用余光瞟一瞟,心里痒痒的,想要看看两小只到底搬了什么东西过来。 太监们将两个架子分左右摆在了宫门口处,这里是朝中文武大臣上早朝的必经之地。 “高炽,你这办法真牛啊!”朱雄英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朱高炽却是乐呵呵地摆了摆手,道:“基操基操,等着看好戏吧!” 他娘地,奉天殿打广告,这还不火,天理不容! 第51章 琉璃镜?老朱傻眼了! 天色渐明,柔和的晨曦缓缓洒落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给这座古老的宫殿蒙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很快,午门上的钟声轰然响起,那声音雄浑而悠长,在寂静的清晨中传得很远。 群臣原本还在低声交谈,听到钟声,当即噤声,神色变得庄重起来。 他们按照官职大小依次排队,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顺着城门鱼贯而入,脚步声整齐而有序,彰显着朝堂的威严与秩序。 “把布掀开,快!” 看到这一幕,朱高炽立即吩咐道,两个小黄门一听,连忙小步上前,双手抓住架子上面的红布,用力一掀,动作干脆利落。 瞬间,两面琉璃镜显露出来,它们一左一右摆放着,在晨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 左边的镜子旁边,立着一块做工精细的木板,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 右边的镜子旁边,同样有一块木板,上面的字迹笔锋刚劲:“以古为镜,可以见兴衰!” “啧啧,这广告效果绝对杠杠的,逼格满满啊!” 朱高炽看了看左右两面镜子,再看看两边的字,脸上满是骄傲之色。 朱雄英也再次竖起大拇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群臣越来越近,立刻就拉着朱高炽跑了。 奉天殿外面的广场上,晨光已经完全照亮了这片开阔的区域。群臣正在整队,按照品秩高低,分文武大臣排好了队。 文官们身着整齐的官服,头戴乌纱帽,神情肃穆;武官们则身披铠甲,身姿挺拔。他们静静地等待着早朝的开始,广场上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衣袂飘动声。 很快,鸿胪寺的官员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高声“唱”班,声音洪亮,在广场上回荡:“群臣入奉天殿上早朝!” 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东上,他们沿着奉天殿门前的阶梯往上走,脚步沉稳而有力。 文官这边为首的,乃是六部尚书。吏部尚书李信,面容严肃,眼神中透着精明,他率先踏上台阶;户部尚书范敏,身形微微发福,神色平和;礼部尚书刘仲质,举止儒雅,带着文人的气质;兵部尚书唐铎,身姿矫健,目光锐利;刑部尚书开济,面色冷峻,不怒自威;工部尚书赵俊,神情专注,若有所思。 自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发,皇帝朱元璋废除丞相制,权分六部,六部职权大大提升,六部尚书也因此成为朝堂大员,他们在朝堂上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 武官这边则是曹国公李文忠、宋国公冯胜为首。李文忠气宇轩昂,英武俊朗,举手投足间尽显儒将风范;冯胜身材魁梧,满脸的英气,透着久经沙场的豪迈。 和往常一样,大家走这条路也是走了无数次,几乎闭着眼睛都能够走路,很快就走到了奉天殿的门口。 “这……这是何物?” 吏部尚书李信刚走到奉天殿门口,一眼看到眼前的这面大镜子,整个人都忍不住微微一愣,脚步顿住,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倒不是在奉天殿的门口多了这个东西觉得很突兀,而是眼前这面大镜子,它竟然非常的清晰,将李信所有的一切都照了出来。 大红色的袍子,上面绣着飞禽走兽,头上的乌纱帽下面,是一张苍老的面孔,鬓发已经苍白,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甚至于连胡须也都已经斑白,每一根都清晰可见。 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看清楚自己,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相当老了,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对岁月流逝的感慨,也有对过往的回忆。 李信并没有过多的停留,因为后面的范敏、唐铎等人也已经注意到这面镜子,一个个都已经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 等到自己走过的时候,他们也顾不得礼仪什么的,全都忍不住对着镜子看了看。有人下意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轻轻抚平衣角的褶皱;有人也是忍不住轻轻的将自己的帽子戴正一点,用手仔细地调整角度;还有人则捋一捋自己的胡须,让它看起来更整齐一些,动作轻柔而专注。 时间有限,暂时也只能如此,不过每一个走过的大臣,此时脑海中都已经深深的记住了这个镜子,准备等下朝之后再来好好的研究一番。 好在这早朝事情不算多,毕竟老朱陛下勤于政务,这早朝天天开,下午的时候还有晚朝,有时候中午还有午朝,一天到晚开不完的会,这每天早朝需要商讨的事情并不会太大。 而且大家都知道,这人多的会议并不重要,重要的会议人不多,基本上很多大事都是皇帝陛下单独召见六部尚书、五府都督商量,这早朝很多时候也就是过个形式。 天天开会,一天至少两次,有时候三次的,哪有那么多事情可说的,有些时候这些百官为了表示自己的存在,往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拿出来争吵个半天。 今日早朝议事主题就一个,此刻颍川侯傅友德正率大军征讨云南,皇帝陛下让六部百司予以配合,尤其是敦促了粮草一事,就没什么大事情了。 老朱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目光如炬,将群臣的表现尽收眼底,他发现满朝文武今日状态不对,一个个地心里面似乎都装着事情,议事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回答问题时眼神闪烁,有的甚至前言不搭后语。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很是纳闷,这些家伙今儿个是怎么了? 奈何这些家伙也不开口了,老朱索性就宣布散朝。 结果不成想,群臣一下朝立刻就跑到了奉天殿外的广场上,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声音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老朱得知消息后,不禁也有些好奇,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就过来了。 远远地,他就听见群臣的议论声音。 “这镜子也太清晰了吧?真是纤毛毕露啊!” “确实是非常清晰,更加难得的是这镜子还如此大,这就非常难得了。” 老朱听得莫名其妙,又走近了些,微微侧过身子,支起了耳朵,想要听个清楚。 “唉,一晃几十载,原来我也早已经满头白发了。” “谁若不是啊,忆往昔我等还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这他娘地都是什么跟什么? 老朱有些愕然,紧接着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曹国公李文忠捋了捋胡须,轻笑道:“老夫还是如此俊朗啊,难怪昔年那么多女子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老朱闻言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这小子说的确实是实话。 当年朱元璋与张士诚还没开战,李文忠曾出使张士诚,结果没想到在酒宴上面,张士诚的侄女竟对他暗送秋波、芳心暗许,堪称一段佳话。 李文忠可是他朱元璋麾下第一美男子,也是老朱这辈子的骄傲。 嘿,保儿啊保儿,你也有自恋的时候? “李保儿,别他娘地恶心老子!” 冯胜的声音传来,依旧那般粗狂豪放。 “娘们儿兮兮的,哪有老子威武霸气?” 冯胜看着琉璃镜中的自己,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端得是个威武将军。 他们是武将勋贵,靠的是自己从尸山血海里面打下来的铁饭碗,只要不造乱、不叛逆,这荣华富贵就可以世世代代的传下去,所以一个个相对而言都更加洒脱不羁一些。 “冯瞎子,别逼我在开心的时候骂你!”李文忠也不甘示弱,立刻回怼道,脸上带着一丝恼怒,眼神中却又透着玩笑的意味。 冯胜继续挑衅,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李保儿,你这身体还撑得住几年?老子都不屑于揍你……” “你动手试试?!”一道厉喝响起,群臣下意识地寻声望去,然后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上。 老朱缓缓抬脚走来,终于看清了他们围观的东西。 这竟是一扇足有人高的琉璃镜子,而且纤毛毕露,清晰至极。 朱元璋怔怔地看着镜子中的面容,双鬓斑白,沟壑纵横,已然呈现出暮气。 原来,朕已经这般老了吗?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短暂失神后,广场上就响起了老朱的咆哮声。 “是哪个混账把镜子放在这儿的?” 禁军甲士上前,硬着头皮回答道。 “陛下,是……长孙殿下与高炽殿下!” 老朱:“???” 尼玛? 这俩兔崽子! 你们这是要疯啊? 第52章 爷辞孙笑!我为祖母扛大旗! 坤宁宫内,暖烘烘的阳光透过镂花窗棂,温柔地洒落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影。 马皇后正站在琉璃镜前,少见地身着华美服饰,那细腻的绸缎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愈发衬出她的雍容华贵,笑声时不时地响起。 “皇祖母,果然您才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啊!” 朱高炽腆着脸恭维道,小胖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活脱脱一副献媚的模样,就好像恨不能把天底下最动听的夸赞之语一股脑儿全都倒出来,全都用在马皇后身上。 朱雄英也不甘落后,像个机灵的皮猴子一般,在马皇后身边忙前忙后。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挪动着那扇琉璃镜,一双明亮的眼睛专注地打量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皇祖母您看,这个侧颜简直绝了,天仙下凡啊这是……” 马秀英听着两个宝贝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话,嘴角上扬,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笑声如银铃般在宫殿里回荡:“你们这两个小机灵鬼哟,就会哄皇祖母开心。” 那笑容里,满是对孙儿们的宠爱,她的眼角虽有岁月留下的细纹,但此刻被幸福的笑容填满,显得格外慈祥。 太子标刚刚走到寝宫外,就听见了马皇后的笑声,他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这两个兔崽子还算是有孝心,知道过来陪陪他们皇祖母。 可当他走进殿内,看到眼前的场景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像是被突然定格了一样。 只见朱高炽和朱雄英像两个十足的马屁精,紧紧地围绕在马皇后身边,嘴里的好话就像连珠炮似的往外冒。 而在他们三人面前,摆放着一扇足有人高的琉璃镜子,那镜子表面光滑如冰,清晰到了极点,仿佛能将世间万物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毫无保留地映照出来。 “你们这是……”太子标强忍着心中的惊讶与疑惑,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扇镜子,眼神里满是不解。 马皇后见状笑着解释道:“英儿和炽儿不知道从哪儿淘来了这么个宝贝,真是少见啊!”她的声音轻柔温和,一边说,一边伸手轻轻抚摸着镜子的边缘,眼神里透着新奇与喜爱。 太子标听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母后喜欢就好。” 嘴上虽这么说,可他心里的疑虑却丝毫未减。 丧标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到两小只身旁,猛地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瞪着朱高炽。 “说实话,这东西哪儿来的?” 琉璃本就稀少,更不用说这么大一扇琉璃镜子,说是无价之宝都丝毫不为过。 这两小只哪里来的钱,该不会是搞些歪门邪道吧? 朱高炽没好气地回瞪了朱标一眼,那眼神里满是不屑,随后懒洋洋地开口道:“关你屁事,丧标!” 他一边说,一边还故意挺了挺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可告诉你,这是我们兄弟二人花了大价钱搞来的,你想要啊门儿都没有!” 朱标一听愣了,随后气极反笑。 好好好,好小子,越来越张狂了是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似乎想要教训一下朱高炽,可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又愤怒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老朱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那两个兔崽子呢?” “老子今日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这声音就像一道惊雷,瞬间打破了宫殿内原本紧张又微妙的气氛。 话音刚落,就见朱元璋气势汹汹地拎着一根藤条冲了进来,他的双眼瞪得滚圆,里面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一副要把人狠狠揍一顿的凶狠模样。 朱高炽和朱雄英却丝毫不慌,大大咧咧地站在马皇后身后,压根就不带怕的。 朱高炽还故意探出脑袋,朝着老朱做了个鬼脸,那调皮的模样,仿佛在向朱元璋挑衅。 老逼登,你能拿我怎么样? 马皇后原本正美滋滋地欣赏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可被老朱这么一闹腾,好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脸色一沉,原本温和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盯着朱元璋,厉声质问道:“朱重八,你干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朱元璋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原本怒气冲冲的表情瞬间僵住,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老朱愣了片刻,随后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讪笑着解释道:“妹子,这不是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他一边说,一边偷偷地把手中的藤条往身后藏了藏,就好像做了错事被发现的孩子一样。 “你拿着藤条过来看我?”马秀英柳眉倒竖,眼睛里闪烁着怒火,冷冷地笑道,“好好好,今儿个我倒要看看,你朱重八到底想干什么!” 说着,马皇后动作迅速地伸出手,一把揪住了朱元璋的耳朵,手上的力气一点也不含糊。 “哎哎……妹子……痛痛痛……快松手啊!”朱元璋被揪得龇牙咧嘴,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他的身子不停地扭动,试图挣脱马皇后的手,“咱是被这两娃气昏头了,不是冲你,快松手……” 见到眼前这一幕,朱高炽和朱雄英顿时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从眼角滑落下来了。 朱高炽笑得肚子都疼了,他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用手指着朱元璋,嘴里断断续续地说:“哈哈……堂堂大明皇帝,开国帝王朱元璋,竟然被媳妇儿揪着耳朵,传出去谁敢信啊!” 朱雄英也笑得直不起腰来,他不停地跺脚,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如同盛开的花朵。 太子标一脸无语地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忍直视眼前这略显滑稽又尴尬的画面。 片刻之后,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了一起。 老朱红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气呼呼地跟两小只大眼瞪小眼,那眼神里还带着一丝余怒未消的意味。 “说,这是不是你们干的好事?!”老朱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质问道,他的声音在宫殿里回荡,震得桌上的茶杯都微微晃动了一下。 朱高炽满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不就是在奉天殿打个广告吗?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嘛……”他一边说,一边还故意晃了晃脑袋,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老子就打个广告,怎么了? 你个老逼登,未免也太小气了一些! 第53章 惊人利润!老朱心动了! 啥? 还怎么了? 你他娘地说怎么了? 那是威严肃穆的奉天殿,是你打广告的地方吗? “你个兔崽子!”老朱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他猛地站起身来,双手紧握成拳,又想动手教训朱高炽。可就在这时,他瞥见马皇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一道凌厉的刀光,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老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又坐了回去,把满腔的怒火强压了下去。 “那是奉天殿,朝政议事的地方,是给你打广告的地方吗?”老朱咆哮道,他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简直岂有此理!整日不学无术,只知道……” 只是老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高炽打断了。 “一面琉璃镜五千两。”朱高炽懒洋洋地伸出手指头,给众人简单算了一笔账,“这广告打完后,京中权贵都会争相购买我们的琉璃镜,最少都能卖出去个万儿八千的,那也就是四五千万两!” “我给了英哥儿一成利,最少也四五百万两,这广告能不能打?!”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啥玩意儿? 一成利都有四百万两? 一时间,寝宫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五千万两! 我的老天爷啊! 大明王朝现在一年的赋税全部折算下来,也不过一千八百万两左右啊! 这他娘地光靠眼前这镜子,就能够挣到大明三四年的赋税? 老朱面红耳赤,他的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就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只能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声音。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琉璃镜子,眼神里满是震撼与惊喜,仿佛看到了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银山。 太子标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他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下意识地追问道:“炽儿,你们掌握了成熟的琉璃生产工艺?” 朱高炽压根懒得搭理他,只是白了他一眼,便把脸转向了一边。 还是朱雄英点了点头,毕竟这是他的老子,所以一脸自豪地说道:“没错,这样的琉璃镜子,我们要多少有多少。” 在太子标面前,朱雄英总想那么挣一挣表现。 儿子想要得到老子的认可,这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这还只是在京城之中,等到琉璃镜的名气打响出去,天下权贵与富商巨贾都会争相购买,这就不只是四五千万两那么简单了。” 听到这话,老朱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捂着心脏瘫软在软榻上面。 卧槽尼玛地,这就是一座金山银山啊! 谁再敢说我孙儿不学无术?! 咱就跟他急! 想到这里,老朱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说道:“咳咳,炽儿啊,这一成利是不是太少了?”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着朱高炽的反应,“你看英儿跟着你忙进忙出的,你才给他一成利……”老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试图劝说朱高炽改变主意。 马皇后和太子标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们下意识地侧过脸去,不想看到老朱这副见钱眼开的嘴脸。 马皇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心里暗自感叹:这老头子,真是的,连娃的东西都抢…… 朱高炽还没来得及开口,朱雄英却抢先回答道:“皇爷爷,不少了,孙臣什么都没做,这一成利还是高炽送给孙臣的……” 老朱一听顿时瞪了他一眼,这孩子平日里挺机灵的,怎么现在犯浑呢? 朱高炽似笑非笑地看了老朱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几分调侃,说道:“老逼登,别做梦了,这股份我全都分出去了,姥爷徐达占三成,曹国公占三成,我这个技术专家占三成,还有英哥儿的一成。” 他一边说,一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你要是眼馋,那就问姥爷和曹国公去吧,反正我们这四成是不会动的,除非你敢明抢!” 此话一出,老朱顿时勃然大怒。 这个天杀的小胖墩,分明就是故意恶心人啊! 让他向徐达和李文忠伸手? 饶是老朱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太子标见状忍不住开口道:“英儿,炽儿,现在国库空虚,朝廷财政捉襟见肘,你们身为皇室子弟,也应该为国分忧……” 这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与恳切,试图用大义来劝说两小只。 嗯,所谓大义,也就是道德绑架! “滚你大爷的丧标!”朱高炽立刻骂道,“少在这儿道德绑架我!” “照你这么说,那你怎么不出去沿街乞讨,捐钱给朝廷,为国分忧啊?还天天锦衣玉食的?” “你这竖子……”太子标勃然大怒,他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握拳,似乎想要冲上去教训朱高炽。 可惜,他们父子都忘了,两小只现在真正的靠山,可是马皇后。 只见马皇后面无表情地开口道:“炽儿说的不错,这是他们辛辛苦苦置办的产业,你一句为国分忧就想夺走?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标儿,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腐儒酸儒那一套?只知道高喊就好,就明抢人家的产业?”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刃,刺得太子标满脸通红。 面对马皇后的斥责,太子标被骂得哑口无言,涨红着脸低下了头。 随后马秀英又看向了朱重八,直接定下了规矩。 “其他人我不管,但是这两个孩子的四成利,谁都不准动,听见了吗?” 老朱和丧标一听,立刻讪笑着点了点头。 两小只见状立刻鼓起了掌。 “祖母威武!” “我为祖母扛大旗!” 老朱与丧标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意见。 这样一来,那就只剩下徐达与李文忠手中的六成利了。 一个是徐达,一个是李文忠,都不太好下手啊! 徐达不用多说了,大明王朝功勋卓著的名将,不仅跟老朱关系很好,而且还早早地联姻帝室,怎么看都是一家人。 最主要的是,这家伙脾气可不怎么好。 至于李文忠,老朱和太子标更不好意思下手啊! 这可是他朱元璋的亲外甥,还为他老朱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 可是想到琉璃镜子的那恐怖利润,老朱真是不甘心啊! 一时间,老朱纠结到了极点。 天杀的小胖墩,分明就是故意折磨人啊! 第54章 饥饿营销!这小胖墩不是个东西! 晨光熹微,京城在一片静谧中渐渐苏醒。 随着这场精心策划、堪称绝佳的广告宣传悄然扩散,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京城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京城内那些养尊处优、身份显赫的达官显贵们,全都听闻了这神奇琉璃镜子的传闻,一时之间,街头巷尾、府邸庭院,人人都在谈论这新奇玩意儿。 传闻这琉璃镜足有人高,表面光滑如冰,纯净得没有一丝瑕疵,清晰到了极点,阳光洒在镜面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仿佛能将世间万物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毫无保留地映照出来,哪怕是墙角处一只蚂蚁爬过的痕迹,都能在镜子里看得清清楚楚。 文武百官下了朝,回到了各自的家中,一进家门,他们便迫不及待地向妻妾们讲述起那全身镜的神奇之处。 男人们说起时,神色虽还算镇定,眼中却也难掩新奇与兴奋,一边比划着镜子的大小,一边描述着镜中映照出的清晰影像。 若是说男人们对于这全身镜还能保持相对理智,女人们的反应则截然不同。当她们听闻有如此神奇的镜子,能够将人纤毫毕现地照出来,而且还是足有人高的全身镜时,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满是渴望。 几乎无一例外,这些贵妇立刻吩咐手下的人,无论如何也要打听清楚这全身镜哪里有卖,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将镜子搬回家中,站在镜前好好端详自己。 与此同时,京城中的权贵命妇们,近些日子纷纷进宫面见皇后娘娘。刚踏入宫殿,她们的目光就被那面全身镜吸引,眼中满是惊艳与羡慕。 马皇后本就对朱雄英和朱高炽这两小只疼爱有加,见众人对镜子感兴趣,便微笑着直言,这是皇长孙朱雄英与燕王长子朱高炽所赠。 在这偌大的京城,尤其是在弘治皇帝的皇宫之中,根本就藏不住什么秘密。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开,很快,大家都知道了这全身镜是两小只的,也是他们让人放置在奉天殿门前的。 众人这下可算找到了打听消息的源头,一时间,朱雄英身边的人收红包收到手软,整个东宫上下办事的小太监们也跟着沾光,一个个或多或少地捞到了不少好处,脸上都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朱高炽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忍不住乐出了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惊喜。 于是,趁着这股热潮,他拉着朱雄英,亲自挑选了一些老实巴交的宫女太监,让他们侍奉自己的衣食起居。 同时,两小只也在东宫内积极拓展人脉,不再像先前那般,被吕氏变相囚禁,如同置身瞎子笼子里的可怜虫。 如今的皇长孙,在东宫内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说话也更有底气了。 此外,朱高炽还借助这些东宫太监宫女之口,放出去了假消息。 宫女太监一个个一边收着红包,一边也是将朱高炽的原话给放了出去。 很快,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全身镜数量稀少,整个天下也不过才只有九面。 朱雄英对此颇为不解,他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满是疑惑地看向朱高炽,但他向来信任这个兄弟,所以并未多问什么。 反倒是徐增寿与李景隆坐不住了,二人神色匆匆,联袂来到东宫,见到了朱雄英和朱高炽。 “高炽,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李景隆一见面,就急得满脸通红,迫不及待地追问道,“这琉璃镜咱们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哪里才九面啊?” 徐增寿也在一旁点头,脸上写满了不解,接话道:“对啊炽儿,你这样不是自己断了生意吗?只有九面,咱们就只能卖九面了?” 听到这话,朱高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二人,嘴角微微抽搐,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说,二丫头,徐老三,你们能不能动动脑子,要是没用的话捐出去好不好?” 二人被他这么一骂,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低着头,不敢吭声。 “这是营销策略,尽可能地实现利益最大化!” “你们也知道,我们掌握了成熟的生产工艺,这琉璃要多少就有多少。” “那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不加节制,直接大量推入市场,会是什么后果?!” 听到这话,李景隆和徐增寿脸色瞬间大变,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惊出了一身冷汗。 琉璃为何价值昂贵?因为稀少,因为难得,所以才贵。 要是真大量推入市场,那琉璃也就不值钱了,他们的挣钱大计,自然也就泡汤了。 朱高炽看着二人的反应,冷笑道:“想明白了吗?还叫不叫了?” “咱们想要靠这个东西来赚钱,那就必须要有一个适当的销售策略,镜子这东西普通的老百姓用不用都无所谓,关键是大明朝这些有钱的达官显贵和富商巨贾,必须要想办法将这些人的钱给掏出来!” “让他们心甘情愿并且为之疯狂,这样才算成功,也有利于琉璃行业的长久发展。” 听完这些话后,徐增寿和李景隆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呆愣在原地,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朱高炽。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半大娃娃,还有如此经商的天赋! 这不是妖孽是什么? 朱雄英满脸崇敬地看向朱高炽,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都是小星星,满满的都是崇拜与信任。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朱高炽轻笑了一声,道:“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全身镜只有九面,皇祖母那里有一面,那就只剩下八面。” “我们要用这八面全身镜,将琉璃镜打造成达官显贵争相追捧的东西,事实上这股浪潮已经开始了,京城中的权贵都知道皇后娘娘对这宝贝爱不释手,而且知道这宝贝数量稀少,他们自然会争相追捧。” “等这把火烧得正旺的时候,咱们搞一个拍卖会,直接将八面全身镜拍卖出去,既可以赚到最高级,也能趁机打响琉璃镜的名气。” “那之后呢?”徐增寿忙不迭地追问道,脸上满是焦急。 朱高炽满脸无语地看着他,怒骂道:“徐老三,老子当初怎么就选了你这个蠢货合伙做生意?” “全身镜没了,你不知道生产半身镜吗?半身镜卖光了,你不知道生产普通大小的琉璃镜吗?” “只要琉璃镜销量打响了,它就会成为达官显贵的必备之物,你还愁没有销量吗?” 听到小胖墩这话,徐增寿和李景隆顿时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他娘地,生意还能这样做的吗? 简直就是……奸商啊! 顿了顿,朱高炽又补充道:“再说了,全身镜也可以隔个三五年继续卖,就称从海外又得到了一批便是,谁会去追查源头呢?” “跟你们这些家伙做生意,小爷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 众人:“???” 卧槽? 尼玛地? 太不是人了啊! 这也太卑鄙无耻了啊! 朱高炽还在侃侃而谈,述说着自己的饥饿营销策略。 然而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不远处正有三道人影,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赫然正是大明皇帝朱元璋,以及刚刚回京的大明战神徐天德,以及白衣儒将李文忠! 徐达,李文忠,以及老朱陛下,三人早就来了,听了个仔细。 老朱与徐达、李文忠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神情又好气又好笑,然后异口同声地骂出了口。 “这小胖墩太不是个东西了!” 第55章 强取豪夺!老朱的手段! 夜幕笼罩下的乾清宫,灯火通明。殿内雕梁画栋,金色的琉璃瓦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老朱高坐在主位之上,身姿挺拔,虽已年过半百,但眼神中依旧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徐达与李文忠一左一右分坐两旁,三人面前的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琼浆玉液在精致的酒杯中轻轻晃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几杯酒下肚,原本稍显拘谨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老朱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他端起酒杯,看向徐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天德,你这外孙可不简单啊!”说话间,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酒液在杯中打着旋儿,“咱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到过这般聪慧机敏的灵动之子!” 徐达闻言,脸上满是自豪之色,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皇上过誉了,这娃也是您的龙孙不是,哈哈哈……” 笑声在殿内回荡,两个老家伙相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对朱高炽的赞赏与欣慰。 李文忠见状心中暗骂不止,这么好的娃,咋就不是自己的崽子呢? 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李景隆,李文忠的脸色微微一沉,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回去一定要好好抽他一顿,让这逆子好好感受一下“父爱如山”! “说起来,这孩子可是立下了不少功勋。”老朱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开口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感慨,“先是救了皇后,又捣鼓出千里镜,现在又置办了琉璃产业……放在寻常孩子身上,只怕一件都做不到。” “皇上过誉了。”徐达立刻开口,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同时伸手摆了摆,像是要堵住老朱的嘴,“长孙殿下远胜炽儿,处变不惊,镇定自若,并且文武双全,可当大任!” 老朱闻言一愣,随后有些不满地瞪了徐达一眼。 这老家伙是话里有话啊! 怎么,生怕你宝贝外孙卷入朝堂争斗里去? “徐天德,咱夸我孙子,你在这儿狗叫什么?” “陛下,臣也是谦逊一下罢了。”徐天德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炽儿当然是个聪慧机敏的孩子,不愧是我徐天德的外孙。” “你个狗东西……”老朱忍不住骂道。 “陛下怎地骂人?”徐达故作惊讶地问道。 “咱骂的就是你!”老朱没好气地说道。 看着吵吵闹闹的二人,李文忠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暗自纳闷。 以往他们俩喝酒,也不会叫外人啊,最多叫上信国公汤和,怎么今日陛下非得拉上自己呢? 想着,李文忠就准备找个借口开溜。 “陛下,臣国子监还有要事,就先告退了!” 李文忠不但是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也是国子监祭酒,深得老朱器重信任,毕竟是老朱的亲外甥。 不料老朱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怒声喝道:“坐下,酒还没喝完呢,你急什么?”那声音在殿内回荡,震得李文忠耳朵嗡嗡作响。 李文忠苦笑着领命,无奈地乖乖坐回了原位。 只是这样一来,他心中的不安就愈发强烈了,总觉得今日这顿饭没那么简单。 徐达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他何等聪明,隐约间猜想到了老朱的意图,不过他选择装糊涂,一直跟老朱插科打诨,从漠北局势聊到征南之役,又从傅友德聊到了蓝玉,反正就是主打一个乱聊,试图转移老朱的注意力。 终于,酒菜都吃得差不多了,三人脸上都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红润之色,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老朱瞧着火候已到,立刻拍手道:“来人,把硬菜端上来!” 随后他便看向徐达,装作关切地笑道:“天德,咱记得你最爱吃烧鹅,这去了北平后也没机会吃着,今儿个哥哥给你补上!” 话音一落,杜安道果真端上来一盘烧鹅。刚一端上桌,烧鹅的香气便如汹涌浪潮般扑面而来,醇厚浓郁,瞬间将鼻腔填满,勾得人垂涎欲滴。 那烧鹅表皮烤得金黄酥脆,泛着诱人的光泽,仿佛被一层薄薄的油脂包裹着,每一道纹理都清晰可见,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然而徐达看到后却是脸色大变,满脸铁青之色。 “老哥哥,你究竟想要什么?” “诶,天德你这是什么话?”老朱故意装作不开心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委屈,“咱可是一番心意,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徐达听后冷笑连连,心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怒道:“陛下怕不是忘了,您就请我吃了两次烧鹅。”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第一次吃了后,您让我做那右相,被架在火上烤!” 老朱闻言脸色微变。 这件事情他确实做的不地道。 当年大明初立后,李善长无可争议地出任左相,但是老朱不愿见到李善长一人独掌大权,所以设了徐达这个威望够高的大将军做右相,想要以此制衡李善长。 可徐达哪里愿意做什么右相,跟李善长这些文臣儒生争斗,奈何被老朱一顿烧鹅给骗住了,这才勉强同意。 “第二次吃了后,您又强行把我宝贝闺女嫁给了老四那混账小子!”徐达愤愤不平地开口道。 老朱一听立刻反驳道:“哎哎……徐天德,你可别乱说啊!明明是两个小家伙青梅竹马,咱和皇后顺水推舟罢了。” “再说我家老四哪里差了?文武双全,品行端正,就是小时候有些顽劣罢了。” 徐达压根懒得跟他争辩,反正丈人看女婿不爽,这是自古以来的事情。 他冷哼一声,说道:“今儿个是第三次,皇帝陛下您不妨直接说吧,想要什么?” 老朱被问得面红耳赤,他尴尬地笑了笑,讪笑着开口道:“确实有这么个事儿……” 听到这话,徐达鄙夷地扫了老朱一眼。 个混账老东西,每次都是不怀好意,还什么兄弟情义,我呸! “天德,保儿,你们也都知道,这些年朝廷南征北战的,国库一直空虚,穷得都要跑耗子了。” 老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了他的表演:“可是这朝廷方方面面都要花钱,最基本的官员俸禄,这都是大开支啊,太子为了这事儿不知道愁了多久,实在是没辙了啊……” 听到这话,徐达和李文忠面面相觑。 最后李文忠心疼他舅舅,率先开了口。 “皇上是看中了高炽的琉璃份子?”李文忠直截了当地戳穿了老朱的小心思,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调侃。 李文忠这一句话,反倒是给老朱整不会了,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没吭声,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有些不知所措。 徐达见状毫不客气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面满是快活,仿佛在嘲笑老朱的小心思被识破。 “陛下啊陛下,您这点小心思,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们脸上了,谁又看不穿呢?” 老朱被抓包,显得颇为恼怒。 “咱就把话直说了,这份子你们必须分点出来!” 他堂堂大明皇帝,为了朝政大局,此刻在两个心腹面前撒泼耍无赖,他容易吗他? 徐达和李文忠见状顿时摇头失笑,先前的紧张气氛也不复存在。 李文忠率先表态,道:“据说高炽给了我们两家每家三成利,这样吧,我们每家留下半成利,陛下占五成如何?” 听到这话,老朱顿时喜出望外,他猛地站起身来,狠狠拍了拍李文忠的肩膀,脸上洋溢着笑容:“保儿啊保儿,咱没白养你啊,真是咱的好外甥!” 这下子,轮到徐达傻眼了。 不是李文忠你他妈的,你个狗东西,完全没把我当人啊? 老子同意分两成半了吗? 正当徐达准备发飙的时候,老朱却上前一步,热切地搭住了他的肩膀,甚至还扯下了一根鹅腿递到了徐达嘴巴面前。 “来来来,天德,愣着做什么?” “这可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快趁热吃,别凉了。” 徐达:“……” 卧槽尼玛! 你们两个狗是真不当人啊! 第56章 徐达!吓吓自家姥爷! 魏国公府。 规模宏伟,布局雅致。 此地本是老朱称帝前的吴王府,后因念徐达“功勋卓著却未有宁居”,特给徐达建成了这所府邸花园,遂成了后世赫赫有名的“瞻园”。 朱高炽不止一次来过魏国公府,然而今日刚一迈进那高大的门槛,一种异样的感觉便扑面而来。 以往,国公府内总是弥漫着慵懒的气息,在徐老三的操持下,勉强维持着正常运转。 可今日,整个府邸仿佛被一层寒霜笼罩,充满了肃杀之气。 就连门外值守的门房,都一脸严肃,往日的轻松谈笑不见踪影,与先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这一切变化的源头,正是府邸的主人,大将军徐达……回来了! 徐增寿原本嬉笑的神色瞬间收敛,他凑近朱高炽,压低声音,神色带着几分紧张地提醒道:“炽儿,父亲大人正在厅中等你。” 说着,他又加重了语气,“待会儿进去了,你可要谨言慎行,把你那些大逆不道的话都收起来,我爹这个人平日里十分严厉,你小心别触了他的霉头。” 顿了顿,徐增寿停下脚步,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道:“今日他老人家刚刚回京,就被皇帝陛下召入宫中一起饮酒,只是归来后,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听到这话,朱高炽眼珠一转,一颗心也不由提了起来。 朱元璋这个老逼登,动作这么快的吗? 人家刚刚回京,他就直接下手了? 想着,二人就来到了厅中,只见厅内烛火摇曳,徐达孤身一人坐在主位上,正大口吃喝。 瞧见徐增寿和朱高炽进来,徐达动作一顿,缓缓放下酒杯,眯起眼睛,目光如炬地打量起这个外孙。 眼见徐达不开口,徐增寿顿时紧张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袖,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朱高炽倒是神色坦然,脸上挂着笑呵呵的表情,恭恭敬敬地向徐达行礼:“孙儿高炽,见过姥爷!” 徐达闻言,原本冷峻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好好好,真是个乖巧伶俐的孩子。”他热情地招呼着,“快过来坐,陪咱吃点,在宫里面吃饭也太不爽利了些!” 朱高炽有些哭笑不得,依言上前坐下,调侃道:“合着您老人家刚刚在宫里面还没吃饱?” “呵!”徐达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咱们那位陛下,心思可多着呢,请我们吃饭,指定没憋好屁!”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这不,他又用一顿烧鹅,就抢走了我们家琉璃两成半的份子……” 此话一出,朱高炽和徐增寿顿时面面相觑。 卧槽,这老逼登有些狠了啊! 朱高炽也没想到,老朱直接夺走了五成利! 徐增寿立刻急得跳脚,满脸埋怨道:“这怎么能行呢?半成利还不够我们的本钱啊,陛下他怎么能……” “住口!”徐达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威严,“你个孽障懂什么?半成利就半成利,这反倒是一件好事!” “爹啊,您不知道这东西有多赚钱……”徐增寿焦急地想要解释,然而徐达只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立刻被吓得不敢吭声了,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朱高炽见状,笑着开了口:“姥爷说得不错,这是一件好事。” “哦?”徐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趣,“炽儿你说说看,好在哪里?” 徐增寿也满脸茫然地看向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被人抢走了绝大部分利润,怎么会是好事? 朱高炽抿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其一,咱魏国公府本就不缺这点银子,依旧可以锦衣玉食,吃喝不愁。但偏偏靠琉璃挣了这么多银子,反而会引起他人的觊觎,到时候各种麻烦就会接踵而至,何必徒惹祸端呢?” 听到这话,徐达顿时眼睛一亮,眼中满是赞许,示意朱高炽接着说下去。 “其二,这次算是毁家纾难,将自己的利润让给了陛下,助陛下解决燃眉之急,可是一个大人情!皇帝陛下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至少可以确保魏国公府荣宠不绝,这才是最重要的!” 徐达听后,忍不住鼓掌叫好:“你这娃真是……聪慧过人啊!真不知道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小小年纪便能洞察人心!”朱高炽故作谦逊地笑了笑:“姥爷过誉了。” 徐达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瓜,随后看向徐增寿,脸色一沉,张口就开始训斥:“孽障,你听明白了吗?这银子对咱家有什么用?亏得你白吃了这么多年的干饭,竟然还不如炽儿看得透彻,真是个蠢货!” 徐增寿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却又不敢反驳,只能瞪了朱高炽一眼。 天杀的小胖子,当初明明是你主动找我一起做生意赚银子,现在直接把老子卖了个干干净净? 朱高炽对那幽怨目光视若无睹,心想反正自己的银子没少,那就足够了。 “行了,你滚出去吧,杵在那儿让人看了就心烦。”徐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般,让徐增寿麻溜滚蛋。 徐老三走后,徐达这才认认真真地看着朱高炽,神色变得格外凝重,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炽儿,姥爷听说你一直在交好皇长孙,甚至还送给了他一成利?” 朱高炽没有隐瞒,直接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徐达不禁眉头一皱:“那你是怎么想的?”“皇长孙毕竟是皇长孙,又深受帝后宠爱,过几年就会被册封为太孙,那是国朝储君……” 太孙与太子一样,都是国朝储君,只是太子在前,太孙在后。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一旦朱雄英被老朱册封为太孙,那等老朱百年之后,太子标即位称帝,朱雄英这个太孙就会顺势晋升为太子,连朱标都没资格废除他的储君身份,否则朱标就是忤逆老朱,是为不孝! 徐达郑重地告诫道:“炽儿,你是燕王嫡长子,日后也会被册封为燕王世子,承袭燕王爵位。” “说实在的,你当真没有必要参与这些事情,安安心心地在大本堂进学修德,然后过几年回到北平就行了,何必……” 面对徐达的殷切告诫,朱高炽不忍心欺骗他,索性问出了个大逆不道的问题。 此话一出,徐达惊得目瞪口呆,手中的茶杯差点滑落,随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炽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朱高炽淡然回答道,神色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吕氏母子野心勃勃,一直觊觎皇位,一旦英哥儿折了,朱允炆就有了上位的机会!” “荒谬绝伦!”徐达厉声斥责道,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就算皇长孙没了,可太子殿下健在,他难道会……” 朱高炽笑眯眯地出言,直接打断徐达的话:“那万一太子标英年早逝呢?” 听到这话,徐达只觉得头皮发麻,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外孙,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你……你在说些什么混账话?” 朱高炽幽幽叹了口气,神色中带着一丝忧虑:“太子标体弱多病,姥爷想必心中有数。一旦他走在了陛下前面,英哥儿又折了,那这大明王朝,可就会迎来一场血腥大清洗了,不是吗?” 徐达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额头上已经溢出了冷汗,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惊悚。 第57章 坦诚相待!你真是个好儿子啊! 大厅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烛火摇曳,昏黄的光影在墙壁上不安地跳动,将气氛烘托得更加凝重。 徐达愣在原地,双眼直直地盯着朱高炽,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幅画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 太子朱标英年早逝? 这个假设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如果真是如此,皇帝陛下绝对会大开杀戒! 徐达作为朱元璋多年来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对这位皇帝陛下的脾性和心思,可谓是了如指掌。 从一开始,朱元璋心里面的继承人,那就只有一个,嫡长子朱标。 朱标自出生起,便被寄予了厚望,接受着最顶级的教育。在成长的过程中,他的每一步都走得稳健而出色,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性格温文尔雅,却又不失坚毅刚强,朝堂之上,民间百姓,无不对这位太子心悦诚服,他几乎是所有人心中最完美的储君。 那……朱标如果真的英年早逝呢? 这个假设一旦成真,徐达简直不敢想象,朱元璋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而且太子标若真的英年早逝,储君之位瞬间空缺,那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这些手握实权的藩王,岂会按捺得住心中的野心?他们必然会蠢蠢欲动,掀起一场残酷的夺嫡之争。 但自古以来,嫡长子继承制是华夏传承数千年的礼法,不容轻易更改。以朱元璋对规矩的坚守,他定会册立太子标的儿子为皇太孙。 而朱雄英作为皇长孙,自然首当其冲。 只是,且不论朱雄英未来是否会夭折,不管最终坐上那个位置的是朱雄英还是朱允炆,一旦太子标过早离世,对大明王朝而言,都无疑将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徐达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地回想起今年刚刚设立的锦衣卫,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只觉得头皮发麻。 皇帝陛下本就对功臣勋贵心存不满,若是太子标英年早逝,为了给太孙铺平登基之路,朱元璋势必会展开一场血腥的大清洗,将那些骄兵悍将和功臣元勋统统屠戮殆尽,以确保他的太孙能够稳稳地坐在皇位之上。 以徐达对朱元璋的了解,他坚信,这位杀伐果断的皇帝绝对会这么做。 到那时,老徐家能否在这场风暴中保全自己,都成了一个未知数。 若是皇长孙朱雄英也遭遇不测,最终朱允炆上位,那这场灾难将会变得更加致命。 朱雄英是常家女所生,常茂、蓝玉这些淮西将领,乃至开平王常遇春的旧部,都是他天然的支持者。 可若是朱允炆登上皇位,蓝玉、常茂这些淮西将领,自然就成了朱允炆的心腹大患,他们的下场如何,几乎不用多想。 更何况,这么多年来,淮西勋贵之间相互联姻,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怕到时候整个淮西勋贵集团都会被连根拔起。 想到这里,徐达只觉得一阵眩晕,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住,难受至极。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朱高炽,艰难地开口道:“炽儿,你是在杞人忧天,对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眼神中满是期待,多希望这个孩子只是在胡思乱想,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然而,朱高炽却一脸严肃,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杞人忧天?或许吧!”他微微顿了顿,接着又说,“但据我这段时间的了解,吕氏母子一直在暗地里搞些小动作,而太子标整日醉心于朝政,对这些事情浑然不觉,朱雄英的处境颇为艰难。但凡那吕氏手段再狠辣一些,朱雄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姥爷觉得呢?” 听到这话,徐达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另外,太子标身体看似无恙,但他自洪武十年开始处理朝政,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直到深夜才休息,如此长期劳累,积劳成疾是必然的。而且他平日里也不曾习武锻炼,身体素质哪能跟皇帝陛下相比?” 朱高炽不紧不慢地说着,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那就是太子朱标迟早会先朱元璋而去。 徐达听后,顿时沉默了下来。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呆呆地望着前方,耳畔不断回响着朱高炽的声音。 朱雄英处境艰难。 太子标积劳成疾。 若是他们都出现闪失,那大明真的要……变天了! “炽儿,那你究竟想做什么?”徐达突然开口发问,目光如炬,锐利得如同两把利刃,直直地射向朱高炽。 “你要知道,你只是燕王嫡长子,而非太子标的子嗣,不管如何,那个皇位怎么都轮不到你来坐!” 这番话,他说得简单直白,没有丝毫的掩饰。 朱高炽听后,反倒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羁,又带着一丝洒脱。“姥爷您误会了,我对那皇位可没什么兴趣。” “没兴趣?”徐达一时有些愕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疑惑。他怎么也没想到,朱高炽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朱高炽不屑地撇了撇嘴,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说道:“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累得比驴惨……傻子才想做皇帝呢,我去承袭燕王爵位,做个整日依红偎绿的逍遥王爷不好吗?” “那你现在这是……”徐达更加纳闷了,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 既然对皇位没兴趣,那现在这么折腾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的是闲着没事干,寻求刺激? 朱高炽笑呵呵地摇了摇头。 “丧标要是没了,那他下面这些弟弟可都坐不住了。” “尤其是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这三个家伙,一个比一个骁勇善战,麾下还有精兵强将,说不得就会上演一场起兵夺嫡的好戏!” “所以啊,不管太子标能不能撑下去,朱雄英都不能出事,他背后站着整个淮西勋贵集团,有蓝玉这些淮西将领保驾护航,足以压制住这些藩王。” 徐达听后,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只觉得脑袋里乱成了一团麻,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他下意识地问道:“你就没想过,你爹要是成了呢?” 燕王朱棣夺嫡成了,你那你他娘地就是太子了啊! 谁料,朱高炽脸色瞬间大变,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愤怒,他顿时怒骂道:“可不就是嘛!这朱棣一直野心不小,谁成都不能让他成!我就是要断了朱老四所有希望,趁早打消他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徐达:“???” 卧槽? 倒反天罡? 大逆不道? 你跟你爹有仇啊? 张口“朱棣”闭口“老四”,咋滴他不是你亲爹? 徐达愣神了良久,只觉得心口一阵发闷,他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咳咳,你让我先缓缓。” “你的意思是,为了阻止诸王作乱,包括你爹在内,所以你要竭力帮助朱雄英上位,确保他成为太孙?” 朱高炽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徐达彻底蒙圈了,他伸手指着朱高炽这个小胖墩,手指都有些颤抖,好悬没有一口气背过去。 “朱棣这王八蛋,到底是积了多大德,生出你这么个好儿子?” 这儿子还不好吗? 都开始算计他老子了! 朱高炽嘿嘿直笑。 “行了姥爷,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您老就瞧好吧!” 我瞧你大爷啊! 你他娘地算计你爹,那我该怎么办? 徐达犹豫了良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兔崽子,随你折腾去吧!” “不过姥爷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 朱高炽见徐达一脸严肃,也收起了笑容,小脸一正,认认真真地看向徐达。 “皇帝陛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千万别被他给算计了!”徐达低声道,语气里面充满了忌惮。 朱高炽一听就乐了,脸上又露出了那副满不在乎的笑容,连忙表示心中有数。 呵呵,“大明慈父”朱元璋,谁不知道啊! 第58章 拍卖会!李善长来了! 魏国公府,一片繁华热闹之景。这一日,府邸内高朋满座,空气中弥漫着喧闹的人声与车马扬起的尘土气息。不少达官显贵纷纷齐聚于此,一辆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粼粼排列,车夫们牵住缰绳,马儿时不时发出嘶鸣声,甩动着尾巴。 就在三日之前,这些权贵们便收到了消息,得知今日将会拍卖那罕见的全身琉璃镜。魏国公徐达,在朝堂之上是大家的老熟人了,威望极高,所以他们也压根没有怀疑,收到消息后立刻就动身赶了过来,都想见识一下这难得一见的宝贝,也想在这场聚会中拓展人脉、互通消息。 拍卖地点就设在国公府东苑,李景隆和徐增寿满脸热情,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他们站在门口,一边拱手,一边说着欢迎的话语,迎接一位位达官显贵。每迎来一位贵客,他们都表现得极为热络,仿佛是迎接许久未见的挚友。 朱高炽和朱雄英则在远处楼阁,陪着徐达静观其变。这楼阁位置极佳,居高临下,可以清晰明确地看清楚现场的每一处情况,下面宾客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楼阁上悬挂的布幔,发出簌簌的声响。 “宋国公到……” “曹国公到……” 不出意外,最先抵达的,正是一众公侯。 宋国公冯胜与曹国公李文忠等人接连抵达,二人施施然地来到了楼阁。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自然是要跟徐达坐一起的。 冯胜脸上带着一抹阴恻恻的冷笑,眼神中透着些许嘲讽,开口道:“徐大眼,现在脸都不要了是吧?”他微微眯起眼睛,声音故意拖长,“为了捞点银子,你还搞出这么大的排场,就不怕有人弹劾你?” 徐达轻蔑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随后嗤笑道:“冯二愣子,坐着看戏就好,别开口恶心人,会暴露你的愚蠢!”徐达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扬起下巴,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 “徐大眼,你他娘地……”冯胜瞬间被激怒,脸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握拳,身子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 他排行老二,还有个大哥冯国用,也是开国名将,可惜死得早,因此被众人喊做“二愣子”。 李文忠见他们又要吵起来,只觉得头疼不已。他皱着眉头,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开口劝道:“我说你们就不能消停会儿?”他顿了顿,眼神扫向朱高炽和朱雄英,“还有娃娃在呢,平白惹人耻笑!” 听到这话,冯胜不屑地瞥了朱高炽和朱雄英一眼,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满脸傲慢地说:“怎么?这两个娃娃还敢笑老子不成?” 朱高炽一听这话,顿时就乐了。 嘿,你他娘地,还真是骄狂啊! 但不得不承认,这冯胜有他骄狂的本钱。 大明初代战帅里面,也就只有五人,徐达,李文忠,冯胜,邓愈以及傅友德。 常遇春勇猛不假,攻城略地厉害,却不擅长治理地方,所以只能为将,跟徐达这种文武双全的主儿比起来,他差远了。 冯胜这家伙多次挂帅出征,为大明立下了赫赫战功,就是为人太过自傲,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丝骄狂匪气。 “冯二愣子,小爷笑你怎么了?”朱高炽大大咧咧地开口道,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双手叉腰,“有本事练练?一板砖拍死你!” 此话一出,徐达与李文忠先是一愣,随后尽皆狂笑了起来。徐达笑得前仰后合,一只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捂着肚子;李文忠也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不停地摇头。 冯胜一张老脸瞬间涨得犹如熟透的番茄,他伸出大手就想教训一下这兔崽子。就在他的手刚伸出去一半的时候,只听到门房通传的声音响起,他立刻就顿在了原地。 “韩国公到……” 韩国公李善长?! 李文忠下意识地看向了徐达,眼中满是疑惑,追问道:“你还请了他?” 徐达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随后叹道:“恶客登门!” 李文忠脸色微变,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先前因为胡惟庸案爆发,李善长卷入其中,因此一众勋贵也难免与其做了切割。 再者他们这些武将勋贵本就亲近一些,平日里也不怎么跟这李善长来往。现在李善长不请自来,当真是恶客登门,成了不速之客。 然而李善长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徐达还是命人将他给请了过来。 朱雄英下意识地看向了朱高炽,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毕竟他们前不久可才得罪了这李善长,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朱高炽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副淡定的神情,仿佛在说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呢,徐达就在这里,李善长还敢作妖吗? 片刻之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缓缓走了进来,正是李善长。 顺着朱高炽的视线看去,李善长身形清瘦,面庞干瘦,岁月的刻刀在上面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沟壑,尤其是额头那几道皱纹,宛如干裂的河床。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眼眸浑浊却透着精明,在抬眼的瞬间,目光如寒星般犀利,扫视一圈屋内众人,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人心。 这就是李善长,朱元璋的第一辅臣,如萧何之于刘邦。 朱高炽暗自打量着眼前人,心中不禁啧啧称奇。 此时李善长已经快七十岁了,这在古代可是高龄,却依旧面色红润,身体硬朗,步履稳健,举手投足间还保留着曾经位高权重时的威严。 但凡他死得早几年,寿终正寝,或许也不会引起老朱的忌惮与猜疑,从而被诛满门了。 “哈哈哈……天德,这么大的场面,怎么不请老夫呢?”李善长先声夺人,他一边大笑着,一边自顾自地上前入座,那笑声在屋内回荡。 当他的目光触及皇长孙朱雄英时,明显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徐达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那笑容看似热情,实则带着几分敷衍,打趣道:“请与不请,你这不是也来了吗?” “说起来,还是我家老三那孽障,前些日子出了馊主意,让李祺受苦了!”徐达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头,像是在对自家孩子的调皮表示无奈。他这一开口,等同于是承认了徐增寿的所作所为。 李善长听后笑着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温和慈祥,仿佛真的不在意一般,“无碍,无碍,那逆子纯粹就是自讨苦吃。” “老夫今日前来,也是为了化解误会,天德不会介意吧?”李善长说着,眼神紧紧盯着徐达,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真实的情绪。 徐达闻言瞥了这李善长一眼,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场面话都被你说完了,老子就算介意又能如何? “太师这话说得就有些生分了,咱们可都是袍泽战友啊!”冯胜大大咧咧地开口道,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起桌上的茶杯,仰头喝了一大口。 李善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转移到了两小只身上。他微微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依旧,缓缓说道:“真不愧是天生龙种啊,谁能想到这即将火爆京师的琉璃产业,竟然出自你们这两个小家伙手中呢?” 此话一出,朱高炽和朱雄英都是齐刷刷地变了脸色。朱高炽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满是惊讶与警惕;朱雄英也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这老狐狸还真是名不虚传,将他们给扒得很彻底,连底裤都不剩了! 第59章 心痛!李文忠我X祖宗! 魏国公府,拍卖现场。 达官显贵们身着华服,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小声交谈着,眼神中满是对即将开场的拍卖会的好奇。 李善长。 大明王朝的开国太师。 曾被老朱誉为“大明萧何”的顶级文臣。 此刻看起来却像是个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小老头。 朱高炽迎着他的锐利目光,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轻笑,谦逊地说道:“太师说笑了,不过都是些小玩意儿罢了。” “呵呵。”李善长同样笑呵呵地回应,那笑容里却似藏着深意,“小玩意儿?这可不是小玩意儿啊,连陛下都心动的东西,高炽你未免也太谦逊了。” 眼见李善长盯上了朱高炽,徐达顿时就不乐意了,出言打岔道:“行了行了,拍卖行会马上就开始了,太师要是有什么话,等会儿咱们再聊!” 话音刚落,拍卖会恰到好处地开场了。 伴随着十六个家丁小心翼翼地将八面全身琉璃镜抬上高台,那镜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芒,在场众人全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 “我的老天爷,好清晰啊!”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对啊,当真是纤毛毕露,晶莹剔透!”一位身着儒衫的官员也不禁感叹道。 “嘶,这简直就是用极品琉璃打造的奇珍啊!”人群中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众人纷纷发出赞叹之声,这世间竟真的有如此神奇的宝贝,让他们的眼神中都流露出渴望,恨不得马上将其拥为己有。 李景隆满脸笑意,迈着自信的步伐走上高台,声音洪亮地朗声道:“诸位叔伯兄弟,废话我也就不多说了,宝贝你们也都看到了,今日我受托进行拍卖,最后宝贝花落谁家,各位全凭本事。” “现在竞拍开始,第一扇琉璃镜,背负《游春图》,乃王大师所做……” 李景隆讲解的同时,两个家丁也十分配合地将镜子缓缓转了过来,那精美的《游春图》赫然映入众人眼帘,细腻的笔触、明艳的色彩,再次引发了一场惊叹的浪潮。 见到眼前这一幕,徐达不禁眼前一亮,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他扭头看向朱高炽,急切地问道:“炽儿,这也是你的手笔?” 朱高炽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没错,九扇全身镜,每一扇背后都有画作,每一件都堪称是独一无二的孤品。” “这样也可以提升其本身价值,喜欢花鸟的,喜欢山水的,喜欢木植的,应有尽有,独一无二!” 听到这话,李善长再次眯起了眼睛,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琢磨着什么。“高炽殿下真是聪慧过人,如此一来这每一件琉璃镜的价格,只怕要翻上一倍不止!”他缓缓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这般商业头脑,着实让人惊叹!” 朱高炽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有些僵硬了。 他心里暗暗警惕起来,总觉得这李善长话里有话。 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徐达瞥了李善长一眼,道:“太师过誉了,炽儿这孩子聪明不假,可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哪里能跟太师操持国政相提并论呢?” 李善长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并没有反驳。 他李善长此生的功绩,比之萧何都足矣,哪是朱高炽一个孩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也是他李善长自傲的地方! 台下的竞争异常热烈,第一扇琉璃镜的价格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不断往上推,一直居高不下。 与会之人大多都是达官显贵,身家丰厚,对他们来说,银子不过是身外之物,相比于这点银子,这些权贵更加看重脸面。 如此奇珍异宝,要是能抢到手,那走出去多有面儿啊。 更别提他们前来赴会的时候,家里面那些母老虎可是下了死命令,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抢一面琉璃镜回家,否则晚上就别想上床! 以前的铜镜子,跟眼前这能清晰映照出人影的琉璃镜子比起来,就觉得巨丑无比,根本就拿不出手,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怕人笑话。 只有这般奇珍异宝,才能配得上他们权贵的身份! “老夫出五千两纹银!”一位老者捋着胡须,中气十足地喊道。 “呵呵,五千两?我出八千两!”一个年轻的公子哥不甘示弱,脸上带着一丝轻狂。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竞价吗?老子出一万两!”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不屑,大声吼道。 阁楼上面,徐达、李善长等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徐达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下意识地搓了搓有些发麻的面孔,喃喃道:“这就一万两了?”他扭头看向朱高炽,眼神里满是震惊,“我不是在做梦吧?” 朱高炽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呢?竞价才开始,姥爷别慌嘛!” “估摸着这第一扇琉璃镜的成交价,不会低于两万两纹银!”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心中一颤,都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扇就两万两纹银? 这琉璃镜利润也太恐怖了吧? 李善长捋了捋胡须,眼中不断闪烁着精光。 他是一个贪婪的人,权势、金银、娇妻、美妾……什么都贪,否则他也不会贪恋权势,至今不肯离开京师了。 现在眼睁睁地看着琉璃镜的惊天利润,落入了他人口袋,说不眼红,那肯定是假的。 是以李善长这头老狐狸,已经开始在心里面琢磨,该怎么插一脚进去,分一杯羹。 随着竞价的声音越来越多,第一扇琉璃镜的价格不出意外低来到了两万两,出价之人身着锦衣,看起来颇为不凡。 价格喊到这儿,众人都有些惊了,一时间有些冷场。 毕竟这可是两万两纹银,就算眼前的琉璃镜再怎么神奇,说穿了也只是一面镜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花两万两银子,买一面镜子,已经是脑袋有包了,大家都不是傻子,面子上也算过得去,所以纷纷偃旗息鼓,不愿意再出价了。 见此情形,李景隆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的心跳还在急速加快,脸上却强装镇定,立刻落锤成交,丝毫不拖泥带水。 亲娘咧,两万两!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嘛,这琉璃要多少就有多少,成本价不过几文,转手就卖了两万两! 这是要发啊! 随后拍卖继续,竞价始终未停。 不过两万已经成了标准线,一直没有突破。 可即便如此,徐达、李文忠与李善长等人依旧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仅仅八面琉璃镜,就卖出去了十六万两纹银的天价,简直颠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 突然,徐达捂住了心口,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朱高炽见状吓得立马上前,忙追问道:“姥爷你这是咋了?” “老子心痛啊!”徐达脸色复杂地看向李文忠,竟是毫无征兆地怒骂出口,“李保儿你个狗东西,老子x你祖宗啊!” 李文忠:“……” 众人:“???” 面对徐达的怒骂,白衣枪神选择了沉默。 因为他也心痛啊! 明明有三成份额,现在只剩下了半成,这一来一去就是他娘地几十万真金白银啊! “咳咳,心态,注意心态!” 朱高炽轻抚着徐达脊背。 “您老可别嘎过去了,多大点事儿……” 徐达:“???” 嗯? 大孝孙? 第60章 哄抢!什么狗屁大股东? 八扇全身琉璃镜,眨眼间被哄抢一空。 达官显贵纷纷出手,豪掷千金只为求得一扇。 但毕竟数量摆在那里,所以大部分人都没能抢到,一时间现场唉声叹气,充满了失落。 正当这个时候,李景隆笑呵呵地拍了拍手。 “诸位请听我说,这般奇珍异宝确实难得,所以只有九扇。” “但是,咱们还有半身琉璃镜,虽然比不过前面的绝品,但也称为珍品!”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一喜。 下一刻,家丁又抬了九扇半身琉璃镜上台。 一样的纤毛毕露,一样的晶莹剔透! 这下子,原本失落的众人,立刻又兴奋了起来。 全身镜没有了,带一面半身镜回去,那也算是能跟母老虎交差了。 “现在竞拍开始,每一面半身镜起拍价……” 随着李景隆宣布竞拍开始,台下众人纷纷跟着高喊出价。 那些没抢到全身琉璃镜的达官显贵们,此刻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瞬间将目光锁定在新推出的半身琉璃镜上。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与急切,原本因为失落而略显低迷的气氛,瞬间又被点燃,变得炽热无比。 “我出三千两!”一人扯着嗓子喊道,他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脸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呼喊一颤一颤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半身琉璃镜,仿佛那是他此生最渴望得到的宝贝。 “三千两就想拿走?我出五千两!”一位穿着华丽官服的官员不甘示弱,他微微仰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傲慢,似乎在向众人宣告他的财大气粗。 “呵,你们都别争了,老子出八千两!”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大声吼道,他双手叉腰,满脸的霸气,那模样仿佛谁要是敢跟他抢,他就会立刻拔刀相向。 竞价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现场的气氛愈发紧张。 每一次出价,都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那些出价的人,有的满脸通红,额头青筋暴起,仿佛在进行一场生死较量;有的则故作镇定,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可眼神中的急切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阁楼上,徐达瞪大了眼睛,再次看向了朱高炽。 “臭小子,这又是你的主意?” 说着,他又重重地拍了拍朱高炽的后背,发出“啪啪”的声响。 朱高炽被派这无情铁手拍得直喘粗气,好悬没有背过气去。 “咳咳,确实是我的手笔,一些营销策略罢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李善长接过了话茬。 “高炽殿下,老夫行走官场数十载,见过的奇人异士不在少数,可像你这般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商业头脑,实属罕见呐!” 李善长一改往日的沉稳,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惊叹。 作为朱元璋的第一谋臣,李善长同样精通商贾之道,昔年朱元璋称吴王时,任命李善长为右相国,李善长也没有让他失望,在再三斟酌元制、去其弊端之后提出专卖两淮之盐,设立茶法;恢复制钱法,开矿冶铁;制定鱼税…… 吴国财富日益增长,百姓也不再贫困,也给朱元璋积攒下了足够的家底,前线将士粮草从不缺乏,也给了朱元璋与张士诚、陈友谅等人争霸天下! 可饶是李善长,此刻也对朱高炽赞叹不已,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朱高炽,仿佛要将这个年轻人看透,试图探寻他脑袋里还藏着多少令人震惊的想法。 此刻台下竞争异常火爆,毕竟全身镜都没了,半身镜就成了最后的希望,价格也在不断攀升。 很快,第一扇半身琉璃镜的价格就突破了五千两纹银。 出价的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哥,他一脸得意地看着周围的人,仿佛在向众人炫耀他的胜利。然而,他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有人出价更高。 “七千两!”一个苍老但有力的声音响起。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缓缓举起手中的牌子。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从容与淡定,仿佛这一万多两银子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八千两!”又有人喊道。 “九千两!” 价格还在不断上涨,每一次加价,都让台下的众人发出一阵惊叹。 那些没有出价的人,也都紧张地看着台上,仿佛他们自己也置身于这场激烈的竞争之中。 直至最后一道声音响起。 “一万两!” 霎时间,现场安静了下来。 全身镜两万两,半身镜一万两,这已经是最高的价格。 再继续出价,那就没有必要了。 因此竞价很快结束,九扇半身镜又卖出去了九万两的高价! 见到这一幕,冯胜不停地摇头感叹:“这哪是在卖镜子,简直就是在抢金子啊!” “高炽娃娃,你这生意未免也太赚钱了些,能不能让老子也参一股啊?” 听到这话,李善长顿时心中一动,不过他并未开口,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似乎在为他的谋划打着节拍。 朱高炽笑呵呵地回答道:“冯爷爷,您这话可说晚了,这份子全都分出去了……” “什么?”冯胜瞪眼喝道,“都给了哪些人?老子亲自去找他们!” “哦。”朱高炽指了指徐达与李文忠,“喏,人就在这儿呢!” 冯胜:“???” 嗯? 卧槽? 一个徐达? 一个李文忠? 冯胜顿时傻眼了,怏怏不乐地坐了回去。 别看他平日里喜欢跟二人争锋相对,但是真正闹起来,冯胜还真不敢对二人不敬。 大明现存武将排名中,徐达第一,李文忠第二,无可争议。 李善长也不禁暗自摇头,眉头紧蹙。 这两人可不好相与啊! 想从他们手里抢走份子,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哦,还有一个大股东,没有在这里,他一个人独占了六成份子呢!”朱高炽坏笑着开口道。 此话一出,冯胜和李善长顿时勃然大怒。 他娘地,徐达和李文忠,一个皇帝陛下的结拜兄弟,一个皇帝陛下的亲外甥,老子确实得罪不起。 但是这“大股东”算个什么东西? 徐达和李文忠得罪不起,老子还得罪不起你吗? “简直岂有此理!” 冯胜拍桌喝道:“什么狗屁大股东?凭什么独占六成?” 此话一出,徐达和李文忠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是精彩,默默向冯胜竖起了大拇指。 李善长也捋了捋胡须,冷笑道:“一人独占六成?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些!” “对啊!”冯胜打起了配合,“高炽,这狗东西是谁?老子这就找他去……” 朱高炽笑眯眯地给出了答案。 “咱们的皇帝陛下呗!” 冯胜:“???” 李善长:“???” 尼玛? 小胖墩你? 第61章 狗东西?大股东发飙了! 乾清宫。 老朱陛下身着常服,正与太子标相对而坐,看似悠闲地闲聊着,实则二人的心思都不在这闲谈上,他们都在满心期待着,等候着魏国公府那场拍卖会的最终结果。 “标儿,你说大孙和炽儿这次能给咱们捞多少银子?”老朱微微皱着眉头,眼中透着一丝怀疑。 实际上,他对这场拍卖会并不抱太大希望。 在老朱看来,不过就是一面镜子罢了,就算那镜子做得再怎么晶莹剔透,照起人来纤毫毕现,可本质上它始终就是一面镜子啊! 镜子除了日常照照看,还能有什么特别的用处? 难不成还能拿来当饭吃? 正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老朱心中才满是疑虑,回想起朱高炽那日信誓旦旦所说的恐怖利润,怎么看都觉得不太现实,不太可能实现。 太子标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父皇放心,既然高炽开了口,那他肯定是有十足的信心。高炽不是说了,一面琉璃镜定价五千两,那怎么着这次拍卖会都能捞个几百万两银子吧?” “几百万两?”老朱听到这话,忍不住乐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你未免把这事儿想得太简单、太想当然了。说穿了它就是一面镜子而已,又不能当饭吃,哪里会有那么多傻乎乎的人争着抢着去购买啊!”老朱一边说着,一边不屑地摇了摇头。 如今大明实行实物粮食计税,最开始征收到的粮食仅仅只有两千一百万石,在随后的这几年里,朝廷采取罢兵息民、与民更始的政策,税收才逐渐稳定在四千八百万石左右。 这四千八百万石粮食,按照市场价折算下来,怎么算也不会超过两千万两银子。 结果你搞一次拍卖会,就想着轻轻松松白捞几百万两银子,这怎么可能呢?! 太子标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正当这个时候,朱高炽与朱雄英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因为关心竞标会的最终结果,所以老朱下了命令,他们来了不用通传直接进来就是。 看到这两个小家伙走进来,老朱和太子标都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炽儿,情况怎么样了?可还顺利?”老朱满脸急切,忙不迭地问道。 没办法,他现在可是这场生意的大股东,占了六成的利润呢! 要是不顾颜面抢了徐达与李文忠的份额,结果最后却捞不到钱,那岂不是纯粹在恶心自己嘛! 迎着老朱那充满期盼的目光,朱高炽嘴角一扬,笑着点了点头,大大咧咧地说道:“老逼登,你就安心坐着收钱吧!” 说罢,他大马金刀地坐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全身镜每件两万两,一共卖了十六万两;半身镜每件五千两,卖了四万五千两;手持镜的数量更多,每件两千两,卖了一百二十万两……这次拍卖会共计收入一百三十万两!” 听到这个陌生而又惊人的数字,老朱与太子标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一时之间竟都懵在了原地。 太子标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因为惊讶而有些发麻的脸庞,再次追问道:“炽儿,你说多少?!” “一百三十万啊!”朱高炽看着他们的表情,没好气地笑了笑,“差了点意思,这次拍卖会举办得有些仓促,所以只有京中权贵来了,其他地方的达官显贵与富商巨贾都还没来得及赶来,不然怎么着也得卖出去个五六百万两……” 后面他说的话,老朱陛下和太子标已经自动忽略了。 一百三十万两白银! 这是什么概念? 都快赶上一州一整年的赋税了啊! 偏偏这还只是朱高炽举办一次拍卖会的收益! 老朱陛下呆呆地愣住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朱高炽,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子标则默默地数着手指头,嘴里不时发出几声怪笑声,显然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朱高炽见状觉得莫名其妙,于是开口解释道:“老逼登你们别急了,第一次是烧少了点,后面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现在咱们琉璃镜的名气已经彻底打响,成了达官显贵必备奢侈品,那么后续收益将会越来越高……” 李祺后面说的这些,老朱陛下和太子标已经听不懂了。 但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富裕起来了啊! 父子二人相视一眼,随后止不住地大笑出声。 钱? 朝廷还缺钱? 不缺了! 再也不会缺了! 而一个不缺钱的皇帝,那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尽可能地实践自己的政治抱负? 文治武功,丰功伟绩,千古一帝啊! 老朱陛下激动地上前,拍了拍朱高炽的脑袋瓜。 “哈哈哈……咱的好孙儿,你真是给了咱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一百万三十万,按照六成利来算,那可就是七十八万啊! 这赚钱的速度,简直跟抢钱没什么区别啊! 一时间,老朱只觉得浑身舒爽到了极点,连看向朱高炽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满是慈爱与赞赏。 朱高炽没好气地扒拉开了老朱的爪子,埋怨道:“老逼登你别动手动脚的啊,我这英明神武的脑袋瓜子,被你拍傻了怎么办?” 听到这话,老朱正处于极度兴奋的兴头上面,压根就懒得跟他计较,只是一个劲儿地笑着说:“好好好,咱的好孙儿英明神武,聪慧过人,哈哈哈…… 爽啊! 真是爽歪歪! 坐着就有八十万银子进账,还有什么比这更爽的? 老朱脸上笑容不断,都快笑烂了。 朱高炽抿了一口茶水,见状坏笑道:“老逼登你先别急着高兴,咱们这生意可是被人给盯上了,人家还骂你是个狗东西,一人独占六成利呢!” 此话一出,老朱脸上原本灿烂的笑容当场凝固,瞬间变得阴沉无比,随即暴跳如雷,咆哮道:“你说什么?哪个狗东西敢抢朕的生意?朕诛他九族……” “韩国公,李善长!”朱高炽不紧不慢地吐出这几个字。 “……”听到这个名字,老朱硬生生地将后面那些狠话给咽了回去。 怎么会是李善长这个老东西? 老朱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换做是其他人,老朱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好好收拾他一番,可李善长却截然不同。 首先,这老家伙于大明有功,是大明开国第一文臣! 当年李善长跟着自己南征北战,出谋划策,统管后方,为大明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 其次,这么多年来,李善长举荐提携的官僚不计其数,朝野上下从地方到中央,其门生故旧不计其数,天知道有多少官员是这李善长的人。 正因为如此,老朱才始终对李善长忍让。 就比如上一次,李善长的儿子李祺身为驸马,却在醉仙楼争风吃醋,还做出狎妓宿娼这般混账至极的事情,老朱当时也只是让李善长好好教育他一番,并没有再多做什么惩罚。 可是现在,这李善长却敢将主意打到了琉璃镜上面,想要抢自己的钱,还骂自己是个狗东西……老朱眼中寒光闪烁,那凶狠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人一般。 “此事咱知道了,不用你们操心。” 老朱摆了摆手,看向两小只。 “回去进学修德,习武强身,剩下的事情,朕自会出手!” 朱雄英与朱高炽见状,立马脚底抹油,麻溜地起身开溜。 等他们走后,太子标硬着头皮上前,小声提醒道:“父皇,他毕竟是李善长,您……” “你先退下吧,咱心中有数!”老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见此情形,太子标也只能苦笑着退下,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已然给李善长判了死刑。 李善长啊李善长,你为什么就这么贪呢? 第62章 贪!咱可曾亏待过你半分? 李善长贪。 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仿佛一块醒目的污渍,怎么也抹不掉。 他贪恋权势,那朝堂之上的高位就像磁石一般,紧紧吸引着他;他痴迷于地位,享受着众人的尊崇与敬畏;娇妻美妾也不能少,他的府邸中莺莺燕燕,尽显奢靡。 用他自己的话说,当年跟着皇帝陛下历经千难万险,一路披荆斩棘,才打下了大明这万里江山,如今到了该享受的时候,贪一点又何妨? 起初,老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是人之常情。毕竟在那艰难的创业岁月里,李善长也算是出过大力的,立下过卓著功勋。 可李善长却得寸进尺,一次又一次地放纵自己的贪欲,不断消磨着他与老朱多年的情分。 尤其是这一次,他竟然胆大包天,盯上了琉璃镜产业,这彻底触碰到了老朱的底线,老朱终于忍无可忍了! “传太师李善长觐见!”老朱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声音冷硬如冰。 一旁的杜安道听到这道命令,身子猛地一颤,心中暗叫不好,他太了解皇帝此刻的心情了,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匆匆前去安排。 与此同时,在东宫太子府的练武场上,阳光洒下,地面被照得发亮。 朱雄英满脸狐疑,眉头紧皱,目光紧紧盯着正在练习武艺的朱高炽。 “高炽,你为何要多嘴,提那李善长?”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在朱高炽面前,语气中满是疑惑,“这样一来,咱们不是把这老狐狸给得罪死了吗?” 朱高炽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自顾自地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他随口回答道:“我是故意的。” 顿了顿,他收住枪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继续说道:“借助老爷子的手,狠狠敲打这李善长一番,否则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动作!” “至于得罪与否……”朱高炽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屑,“这李善长没几天好活的了,希望他能老实一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定会飞来横祸,我这其实是在救他! 朱雄英:“???” 救他? 故意说他坏话? 你搁这儿跟我吹牛逼呢? “那照你这说法,李善长还得感谢你?” 朱高炽满脸无语地摇了摇头,一个板砖扔了过去。 “偷什么懒?起来继续练!” 朱雄英:“……” 半个时辰之后,李善长匆匆入宫,见到了皇帝陛下。 此时的皇宫,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每一块砖石仿佛都透着威严与庄重。 “老臣叩见陛下!”李善长先是做出下跪的姿势,脸上还挂着一抹看似谦卑的笑容,心中却暗自想着,等下皇帝肯定会让他平身,然后赐他坐到锦凳之上。 在他的认知里,自己身为开国重臣,有着这样的待遇是理所当然的。 遥想唐朝以前,臣子们面见皇帝,大多只是作揖行礼,而后便能轻松地坐下来与皇帝交谈。 到了宋朝,普通臣子站着奏事,可像紫衣宰辅这样的朝堂重臣,依旧能坐着,毕竟他们身份地位尊崇。 而到了大明朝,这见面行礼的规矩就看具体官职了。官职小的,第一次见皇帝就得行跪拜大礼;可像徐达、李善长这些将相重臣,除了正式场合,平日里都不用行跪拜礼,还能与皇帝坐着说话。 不过到了清朝,臣子们就得对皇帝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甚至上朝时也得跪着和皇帝交谈,因为皇帝高高在上地坐着,臣子若站着,岂不是有俯视皇帝之嫌? 这让满清统治者极为忌讳,所以臣子都得跪着,就算是年迈的大臣,若有足够份量,也不过是给加个软垫罢了。 说白了,臣子是坐着、站着还是跪着,这背后都和君权与相权的争斗紧密相连。当君权不断加强,代表臣权的相权逐步衰亡,臣子的姿态也就越来越低,到最后只能跪着了。 李善长这样的开国功臣,自然有着自己的骄傲。此刻,他看似下跪,实则只是微微弯了下腰,膝盖都还没碰到地面,就满心期待地等着老朱让他平身赐座。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老朱却像睡着了一般,没有任何回应,寂静的大殿里,只有李善长粗重的呼吸声。 这下子,李善长傻眼了,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无奈之下,他只能咬咬牙,缓缓地跪了下去。可他万万没想到,皇帝陛下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他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李太师只能强撑着一把老骨头,在冰冷的地面上跪了整整小半个时辰,他的双腿开始颤抖,浑身上下酸痛难忍,发出轻微的**声。 李善长何等精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是触怒了龙颜,才招致今日这一劫。终于,他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只能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开口道:“皇上,老臣知罪,还请皇上息怒!”声音中满是颤抖与恐惧。 听到这话,老朱这才陡然睁开了眼睛,那锐利的目光像一把利刃,直直地射向地上的李善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哦,太师何罪之有啊?”声音不高,却像一道炸雷,在李善长耳边响起。 果不其然,这是真的动怒了! 李善长心中一紧,心脏仿佛都要停止跳动,他立刻认罪求饶,“陛下息怒,老臣不知这琉璃镜是陛下的产业,所以才会……” 直到现在,他还没弄明白老朱动怒的真正原因,还心存侥幸地想着“不知者无罪”。 老朱扫了李善长一眼,那眼神中既有愤怒,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失望,随后轻轻叹了口气,“李先生,你还记得当年咱们第一次见面吗?”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追忆。 李善长闻言,身子猛地一怔,像被电击了一般,然后颤抖着回答道:“老臣从不敢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当年您平定滁州时,老臣前往迎接拜见,您知道老臣是滁州年高有德之人,所以对老臣以礼相待,并将老臣留下掌管文史书籍。” 没错,这就是朱元璋与李善长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这之后咱问你,天下之乱什么时候才能平定?你还记得你的回答吗?”老朱追问道,目光紧紧盯着李善长。 李善长身子又是一颤,忙不迭地回答道:“秦末战乱之时,汉高祖从普通百姓中崛起。他生性豁达大度,知人善任,不胡乱杀人,五年成就了帝王的基业。现在元朝纲常已经混乱,国家四分五裂。倘若效法汉高祖,天下便可轻易平定!” 听到这话,老朱眼中也闪过一抹追忆之色,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没错,你倒是记得清楚,汉高祖五年成就帝王基业,当时你要咱效法汉高祖,咱就知道你是个有才华的,所以对你推心置腹,予以重用。” 老朱的声音渐渐提高,“李先生的功绩,咱也从未忘记,做吴王的时候,咱就任命你为相国,封宣国公;即位称帝之后,咱授你为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中书左丞相,封为韩国公,将你比作名相萧何,对你推崇备至!” 李善长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双腿发软,几乎瘫倒在地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懊悔。 皇帝陛下越是回忆旧事,他就越发慌乱,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可是,李先生你如何回报朕的呢?”陡然,老朱一声厉喝,声音如洪钟般在大殿里回响,直接吓得李善长瘫软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是,你是有从龙之功,开国辅弼之功!”老朱站起身来,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李善长的心上,“但是朕可曾亏待你半分?!要爵位给你爵位,要权势给你权势,要官职给你官职……朕把一切能给你的,全都给你了!” “可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吗?” 第63章 怨恨!李善长的报复! 东宫太子府。 朱雄英这边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得益于琉璃镜引发的浪潮,他这个皇长孙在宫里也有了不少眼线,不至于如先前那般,完全就是个困在笼中的金丝雀。 “高炽,事情闹大了。”朱雄英转过身,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忧虑。 “乾清宫那边传来消息,李善长被皇爷爷怒骂一通,据说当场痛哭流涕磕头认罪,皇爷爷这才放过了他……” 听到这话,朱高炽不屑地撇了撇嘴,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玉皇李,狠狠咬了一口,汁水四溅。 “大吗?一般般吧!”他一边嚼着玉皇李,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老爷子这是心软,还在顾念他们的君臣情分,否则哪里还会跟李善长废话,直接让锦衣卫破门抄家了!” 历史上就是如此,老朱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李善长,可惜李善长并不知道这一点,骄傲自满的太师大人,一直将功绩挂在嘴边,殊不知他每一次不法举动,都在消耗他与老朱之间的那点情分,等到最后情分消耗一空,李善长也迎来了死期! 这就是李善长,“贪”字要了他的命! 朱雄英见状苦笑道:“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真把这位太师给得罪死了啊!” “怕什么?”朱高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就算他李善长有心报复,也得掂量一下咱们背后的老爷子!” “我倒是希望他这样做,正好可以给老爷子一个铲除他的机会!” 此话一出,朱雄英怔怔地看向朱高炽,难掩震惊之色。 “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 “呵呵。”朱高炽咧嘴笑了笑,并没有多解释什么。 今年老朱设立了锦衣卫,那锦衣卫是干什么的呢? 屠戮功臣!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正在磨刀霍霍啊! 从最早汪广洋弹劾李善长开始,就一直有人在为扳倒李善长这棵参天大树而努力,但所有人都明白,只有这棵大树的所有树杈都被砍掉的时候,大树本身才会轰然而倒。 老朱现在虽然还没有对李善长生出杀心,但不满的态度溢于言表。 朱高炽不过是顺水推舟,送给老朱一份“大礼”罢了。 韩国公府,寂静无声。 书房里一片狼藉,类冰似雪的越窑白瓷茶具碎成晶莹的碎片,古色古香的红木案几倒在一边,名贵的紫端砚摔在青铜香炉上四分五裂,散落的书籍遍地都是。 李善长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额头的青筋像一条小青蛇似的蜿蜒蠕动,可见内心的怒火何等旺盛。 “朱高炽,你这竖子,真是可恨!” 李善长恨恨地怒骂了一句。 他被皇帝陛下骂了个狗血淋头,不得不跪地认错,皇帝陛下这才放过了他!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朱高炽的设计,转头皇帝陛下就得知了消息,将他召入宫中一顿斥责! 李善长活了这么久,还从未经受过如此折辱! 他可是当朝太师,开国第一功臣,谁敢如此算计他? 这个天杀的小畜生! 李善长越想越生气,一股火气憋在胸腹,发泄不出来,脸色愈发狰狞。 皇帝陛下他不敢记恨,那么就只能恨上了朱高炽! 区区一个黄口孺子,竟然敢算计自己,李善长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恶气! 一想到皇帝陛下方才的斥责,李善长不由眉头紧蹙,眼中不断闪烁着寒光。 “呵,朱高炽,你一个燕王之子,也配在这京中搅弄风云?” “老夫倒是要看看,你哪里来的底气!” 一夜无话,显得颇为宁静。 老朱如往常一般开了早朝,与群臣议事。 了解完大政进度后,老朱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退朝,然而正当这个时候,意外却出现了。 “有事早奏,无事……!”内侍尖尖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陛下,臣有本奏!”就在内侍“退朝”二字在喉咙里打转,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文官中一个御史手抱笏板站了出来。 “哦?刘卿有何事要奏啊?”看着出来的王姓御史,老朱口中话随温和,但眼中却有寒芒一闪而过。 看到老朱眼中寒光,刘御史抱着笏板的手哆嗦了一下,但想想家族给的任务,还是咬了咬牙说道:“陛下,臣弹劾燕王世子高炽,骄淫奢华、贪索无度、与民争利、蛊惑圣听……等五条罪证。”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老朱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一片铁青。 然而刘御史似乎跟没看见一样,依旧在那儿滔滔不绝。 “近日京中出现大量琉璃镜,正是这位燕王世子所置办的产业,利用琉璃大肆圈占银钱,引得京中权贵竞相追捧,兴起了奢靡之风……” 太子标听后也颇为愤怒,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刘御史。 他扭头看看自己的父皇,发现老朱同志也是面色铁青。 没错,老朱现在很愤怒,愤怒得想要杀人! 贪索无度? 朱高炽这小子天天疯狂习武,跟特么入了魔似的,贪谁去?淫谁去? 骄淫奢华? 小胖墩天天住在东宫里面,跟雄英同吃同住,吃的什么饭菜自己还不知道吗? 与民争利? 呵呵,好一个与民争利!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老朱陛下将爆发边缘的怒火忍住了,扭头将瞪起眼睛就要开口的太子标止住。 “既然刘卿弹劾高炽,那不妨将高炽唤来,与你对质如何?” 刘御史闻言躬身应命。 在他看来,朱高炽不过是个屁大娃娃,进了朝堂面对满朝文武,说不定都会被吓哭,哪里还知道反驳呢? 呵,这把赢定了! 殊不知老朱看向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戏谑与怜悯。 弹劾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兔崽子? 你是真敢呐! 内侍急匆匆地赶往大本堂,此刻朱高炽正与朱雄英等人在大本堂内读书写字。 “高炽殿下,皇上传您上殿!” 这句话一出,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众人全都满脸茫然地看向朱高炽,夹杂着些许忧心。 他们这些龙子龙孙,年龄都还太小,远没到可以上殿的地步。 朱高炽本人也很懵,他一个屁大孩子,上殿干什么?议论朝政也轮不到他啊? “怎么回事?说清楚!”朱雄英立刻开口追问道。 碍于他皇长孙的身份,内侍犹豫片刻之后,还是低声解释道:“今日早朝有御史弹劾高炽殿下,皇上因此召高炽殿下上殿对质!” 朱高炽:“???” 卧槽? 弹劾我? 你们他娘地吃饱了撑的吧? 朱高炽当场就怒了,抓起黄金大板砖就冲了出去。 “小爷倒是要看看,哪个不怕死的弹劾我!” 朱雄英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李善长,你真是好得很呐! 第64章 弹劾?你六岁就能淫? 天色阴沉,厚重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皇宫之上,给整个紫禁城都笼上了一层压抑的氛围。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 更何况朱高炽脾气一直都不算好。 莫名其妙遭了弹劾,他咽得下这口恶气才怪。 一路小跑着来到奉天殿,不等内侍通传,朱高炽就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皇爷爷,是哪个王八蛋弹劾我?” 小胖墩一句话,直接就把众人给逗笑了。 老朱瞧见他这火急火燎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是觉得这孩子的直率倒也有趣。 “咳咳,炽儿来了,刘卿方才弹劾你骄淫奢华、贪索无度、与民争利、蛊惑圣听、误导皇孙……等五条罪证,你可有话说?” 骄淫奢华? 贪索无度? 与民争利? 蛊惑圣听? 误导皇孙? 还真是一个个屎盆子啊! 朱高炽强忍着心中的火气,笑问道:“孙臣倒真是有几句话想问问刘御史。” “哦,那你问吧。”老朱这可就是摆明车马给自己宝贝孙子撑腰了。 朱高炽站到朝堂中央,先是向刘御史行了一礼道:“见过刘御史。” 举手投足之间一派文臣儒生所说的君子风范,看在群臣眼中不住点头,同时看向那个刘御史的目光却颇为不善,只因为那个混蛋没还礼。 不过朱高炽并不在乎对方是否还礼,他是下来对质的,马上就是一场撕逼大战,礼不礼的无所谓了。 “不知刘御史弹劾我这五条罚状,可有证据?” 虽然朱高炽不知道这个刘御史为什么要针对自己,拿这种莫许有的罪名扣在自己头上,但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估摸着就是李善长那老东西的报复。 好歹他也是后世过来的人,知道凡事要讲个证据。 “高炽殿下,吾身为御史,自有风言奏事之责。”刘御史神情淡然,眼皮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在他眼里,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哪怕是龙孙,也没什么可在乎的。 “哦。那刘御史是听谁说的?”朱高炽才不管他什么风不风言,反正只要敢弹劾他就必须有证据。 “怎么?高炽殿下这是想要报复?”刘御史立刻展开反击,他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因为太师李善长的命令,为了家族他不得不弹劾朱高炽,既然都已经做了,那也不在乎什么得不得罪了。 “所谓诬告反座,报复又有何不可。正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这风是从什么地方吹来的,说说又如何?”朱高炽脸上挂着笑容,可那笑容里却充满了冷意,他向前迈了一步,眼神紧紧盯着刘御史,几乎是步步进逼。 反正有老爷子撑腰,朱高炽自然不害怕这区区一个御史。 “子曰:以德报怨,殿下何以例外?” “刘御史回去多读读书吧,莫要拿着无知当有趣。须知孔圣当时说的是:‘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朱高炽嗤笑了一声,脸上满是不屑。 这话意思是,假如你用善行来回报恶行,那用什么去回报善行呢? 所以要“以直报怨”,是德,就要涌泉相报;是怨,就要坦荡指出,不能姑息养奸! “孔圣本意是教我们,千万别惯着,你干我我就干你,你身为名教子弟,连圣人之言都不学懂,还敢在此大言不惭?” “这……”刘御史一下子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没想到一个半大娃娃,竟然还懂得圣人之言! “不错,确实如此。高炽说的没错。” 太子标立刻出言,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欣慰的神色,对朱高炽能以论语中原话将刘御史驳回表示很满意。 这兔崽子也不是真个不学无术,大本堂教的东西他是真学会了嘛。 嗯,就是话语粗鄙了些。 “这什么?”朱高炽冷喝道,“我大明给你俸禄,养你这种无知之人干什么?就是为了让你胡乱诬告他人么?” “我……”刘御史一时语塞,嘴唇微微颤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身为朝庭御史,不思为君分忧,反而不辨事非的为他人蒙蔽,言官要是都像你这样,那可真是天下读书人的耻辱!” 朱高炽立刻加大了火力,国服喷子正式上线。 “微臣风言奏事就是为君分忧,至于查证不是我御史之责。” 刘御史御史趁着说话停顿的空当,终于回过神来,插言说道。 御史言官本就可以风闻奏事,就算手里面没有证据,也可以直接上奏弹劾。 此刻一些被御史无端弹劾过的大臣也是心有戚戚焉,御史风闻言事的权力,让御史可以肆无忌惮的攻讦,即便弹劾有误,一句“臣只是听说”就万事大吉,压根就不会有任何麻烦。 反倒是那些被他们弹劾的官员,因此险些丢掉仕途。 一些大臣深恨之,却又不敢得罪这些风宪官。 大明俸禄低的吓人,而且还经常折色发放,若是不捞点外快,小官估计连饭都吃不起,更遑论其他。 真要细究之,每个人的屁股底下都不干净,御史弹劾贪腐绝对没跑。 “风闻奏事”这是御史的特权,就像是万金油一样,可以被御史应用在任何地方,比如说现在。 你想要证据? 对不起,没有。 本官身为御史,就是风闻奏事! “呵呵,好一个‘风闻奏事’!” 见这混蛋还不死心,打算继续攀咬下去,朱高炽心中怒气更甚。 “那请问刘御史,你可知我今年多大?” “嗯?”刘御史略一犹豫,大概算了一下,便说道:“六岁。” “你也知道老子才六岁?”朱高炽都被气笑了,“那你他娘地弹劾的时候就不会想想,老子怎么个淫法?”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立刻响起阵阵哄笑。 冯胜看戏看得正热闹,直接蹦出来了一句:“高炽,你这就是见识短浅了,说不定咱们这刘御史天赋异禀,六岁就能淫了呢?哈哈哈……” 武将勋贵们也跟着齐刷刷怪笑,那笑声如夜枭般在大殿中回荡,震得满朝群臣纷纷侧目。 刘御史一张脸顿时涨红成了猪肝色,他气得浑身发抖,怒道:“冯胜,你这匹夫怎敢含血喷人,凭空污人清白?”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士族子弟,怎能受得了这种侮辱,要是被咬死了这些恶名,一辈子清誉毁了不说,还会连累家族跟着蒙羞。 “那你他娘地弹劾高炽就有理了?”冯胜冷笑道,他双手抱在胸前,眼神中满是嘲讽,“人家不过是个六岁娃娃,你怎么有脸说得出口的? 朱高炽感激地看了冯胜一眼,随后笑眯眯地看向刘御史,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既然你也明知不可能,那为何还要用这些拙劣借口,攀咬于我?” “还是说你是受人驱使,不得不这样做?” 第65章 风闻奏事!怎么很牛逼吗? 奉天殿内,鎏金蟠龙柱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檀香混着朝臣衣袍上的熏香在空气中盘旋。 老朱与太子标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戏,小胖墩勇斗刘御史。 “高炽殿下!”刘御史脸色一沉,朗声道:“本官只是风闻奏事罢了,何必如此诬陷?” 风闻奏事! 这四个字如同一枚投入沸油的石子。殿内空气瞬间凝固,檐角风铃在穿堂风中叮咚作响,更衬得寂静压抑。 这就是言官御史的特权! 也是他们敢胡乱攀咬的最大底气! 朱高炽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却翻涌着刺骨寒意。 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刘御史涨红的脸,心中冷笑连连。 就凭“风闻奏事”这块挡箭牌,真当老子拿你没办法? 朱高炽直接扭头看向老朱陛下,然后朗声道:“皇爷爷,臣请废除言官御史风闻奏事之特权!” 话音落地,满殿哗然。 朝臣们交头接耳的嗡嗡声,混着朝珠相撞的轻响。 这一次就连老朱和朱标都是脸色大变! 废除言官御史“风闻奏事”之权?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御史存在的意义,就是风闻奏事啊! 老朱一时间有些后悔了,他本想借朱高炽之手,教训一下这些不安分的御史言官,可哪曾想这兔崽子这么狠,直接要将人家的命根子啊! “高炽,休要胡言乱语!” 太子标立刻训斥道。 废除风闻奏事? 你个兔崽子咋不直接上天啊? 然而朱高炽却丝毫不怂,小胖脸上写满了认真。 “皇爷爷,孙臣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孙臣一直在大本堂潜心苦读进学修德,从未有过任何不法举动,可是这位刘御史上来捕风捉影的几句话,就要致臣于死地,甚至还拿不出什么证据来,难道不可笑吗?” “试想一下,若是这般特权流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会是何等可怕,他们将借此肆意党同伐异,铲除异己,陷害忠良……律令纲纪也将会沦为这些人党争的工具!” 这话像一记重锤,敲在老朱与太子标的心上。 朱高炽这番话说得极其直白,也颇有几分道理,是以老朱和朱标都陷入了沉思。 朝堂百官更是骚动不已,他们不少人都被御史言官弹劾过,自然明白李祺现在的感受。 这些***御史言官,凭借风闻言事的权力,让御史可以肆无忌惮的攻讦,即便弹劾有误,一句臣只是听说就万事大吉。 是以朱高炽这番话,瞬间就引起了百官的共鸣。 他们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皇帝陛下,希冀着能够借助今日之事,废掉御史言官这恶心的混账特权! 然而不等皇帝陛下开口,一个个朝臣接连跳了出来,厉声指责朱高炽。 “陛下,万万不可!” “对啊陛下,风闻奏事自古有之,岂能因一小儿之言而废除?” “区区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在此大放厥词,祸乱朝纲!” 不出意外地,朱高炽这番话无异于是捅了清流言官的马蜂窝。 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纷纷出班,将矛头对准了他。 “乳臭未干的小儿,竟敢动摇国本!” 朱高炽知道这是动了他们的利益,没有风闻言事的权力,御史言官七品小官,无权无钱谁会搭理他们,简直就是要了他们的命! 朱高炽却不退反进,向前半步逼得御史们连连后退。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众人涨红的脸:“我何时说过不许弹劾?没了风闻奏事,诸位的忠君爱国之心就消失了?” “怎么?失去了这风闻奏事,你们就不能继续为君分忧,继续为大明尽忠了吗?” “大明朝堂是治国安邦之所,不是你们沽名钓誉的戏台!诸位那一身正气、满腔赤诚呢?少了风闻奏事全都没了吗?” 又是一番话,驳得这些御史言官脸色涨红,哑口无言。 因为刘御史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他就是为了弹劾而弹劾,说是故意攻讦也丝毫不为过! 这一点,明眼人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现在等同于是御史言官被朱高炽抓了个现形,人家苦主要展开反击,你还能说什么? 理亏的一方,正是他们这些御史言官! 太子标叹了口气,狠狠瞪了刘御史一眼,却还是不得不出面。 毕竟御史存在的意义,就是借着这“风闻奏事”特权,以小制大! 倘若失去了这项特权,那么原本品级就低下的御史言官,还如何监察百官,起到台宪之责呢? “父皇,风闻奏事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肇始于“三代”以前,发展于周、秦、汉时期,定型于两晋,成熟于唐、宋时期。” “正因为“风闻言事”对于纠举官吏不法和惩治贪污受贿起到了积极作用,所以此策才会一直存在!” “当然,高炽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御史言官风闻奏事,也当进行限制,儿臣下朝后臣愿与群臣商议新制,既保监察之效,又杜诬告之风。” 太子标的话很直白,“风闻奏事”不可废,这是套在群臣头上的一道枷锁。 不可以废,但是可以改,加上一些限制,从而杜绝御史言官肆意攀诬。 老朱深思良久之后,还是采纳了太子标的意见。 因为正如太子标所说,风闻奏事之所以能够成为历朝历代的定制,正是因为此策对于纠举官吏不法和惩治贪污受贿起到了积极作用,所以才能一直存在。 老朱陛下本就痛恨贪官污吏,又怎会自毁国策,废掉“风闻奏事”呢? 然而正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朱高炽却再次进言,一石激起千层浪! “皇爷爷,国朝如今的监察体系,仅仅靠这风闻奏事,很难有效地震慑百官,起到监察职能,不过是纸老虎,未免显得太过可笑!” “孙臣请废除风闻奏事,转而加强科道的权力,比如赋予御史**立镇侦缉之权!” “上道到王公贵族,下到地方官吏,科道御史都有权力进行调查,只要查到官吏有贪腐不轨行为的证据,可进行独立抓捕……” 老朱:“???” 卧槽? 有些意思啊? 满朝文武:“???” 尼玛? 兔崽子你要疯啊? 你这纯粹是损人不利己啊! 科道言官:“!!!” 友军! 这是真的友军啊! 高炽殿下绝对自己人! 第66章 友军!我为殿下抗大旗! 自己人! 这小胖墩绝对是自己人! 李原名和詹徽等人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欣喜。 他们御史台经历了一系列波折变故,似乎终于看到了崛起的希望! 老朱这个人吧,英明神武不假,但毕竟是草根皇帝,所以经常朝令夕改。 大明王朝立国初期,一切政体尚未明确。 国家新立,惟三大府总天下之政:中书(中书省)政之本,都督府掌军旅,御史台纠察百司,朝廷纪纲尽系于此。 结果三大权力机构,也逐一迎来了老朱陛下的打压与削弱。 中书省就不用多说了,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后直接被废,其事由六部分理。 而大都督府也在洪武十三年被改为五军都督府,军权分立,统兵权归都督府,调兵权归兵部,可谓权势大跌。 最后一个御史台,老朱下手更是最狠,洪武十三年五月御史大夫安然致仕,老朱便顺势废去御史大夫一职,御史台的最高长官为御史中丞,成了正二品衙门,不久之后老朱直接罢去御史台,负责监察工作的只剩下群龙无首的察院监察御史。 中书省轰然倒塌的尘埃尚未落定,大都督府被肢解的余震仍在蔓延,而御史台更是在朱元璋雷霆手段下,从权力中枢跌成了可有可无的空架子。 国储初三大权力机构,至此全部被削废。 御史台更是沦为摆设,詹徽、李原名等监察都御史不过七品,手里面也仅有一个“风闻奏事”的特权,否则连弹劾上奏的资格都没有。 正因为如此,方才朱高炽大言不惭地想要废除风闻奏事,他们才会疯了一样跳出来反对。 这他娘地,就剩下这么个命根子,再被废掉那不是彻底沦为摆设了吗? 结果李原名、詹徽等人万万没有想到,高炽殿下竟然会是友军,一句话峰回路转,还要加强御史的权力! 独立侦缉之权? 这可是实打实的权力,比之那风闻奏事好出不知凡几! 风闻奏事算什么东西? 哪有这独立侦缉香啊! 风闻奏事不过是无根之木,仅凭道听途说的弹劾,早就让御史台成了朝堂笑柄;而独立侦缉权,那可是能让他们真正挺直腰杆的利刃! 一时间,李原名、詹徽等人纷纷调转矛头,选择无条件支持朱高炽。 “皇上,臣以为高炽殿下所言极是!” “陛下,御史不能是纸老虎,否则难担台宪重任!” “皇上英明……臣附议!” “附议!” 伴随着科道言官纷纷出列表明态度,整个大殿都为之一寂。 老朱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事情怎么发展成了眼前这模样? 他之所以召朱高炽上殿,不过就是想敲打一下这些御史言官,不要捕风捉影沦为党争工具。 可是哪曾想,朱高炽这兔崽子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现在反而是不太好收场了! 老朱沉吟片刻,随后狠狠瞪了朱高炽一眼。 “来人,将刘文年(刘御史)打入诏狱,退朝!” 话音一落,立刻有甲士入内,不由分说地拖着刘文年就走,而老朱也在群臣的愣神下,直接起身大步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群臣。 朱高炽见状冷哼了一声,也就是李善长那老东西不在,否则他今日非得恶心恶心这条老狗。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李原名与詹徽等监察都御史却围了过来。 “高炽殿下留步!”李原名热情地上前,主动开口道:“方才殿下所言,我等极为支持!” 詹徽也笑眯眯地开口道:“高炽殿下,不知这事儿是怎么个章程?御史当真能有独立侦缉权吗?” 看着眼前这两人,朱高炽也不由乐了。 这李原名和詹徽,以后都不是简单人物,洪武末年都干到了尚书、都御史的高位。 “哎,你们这事儿难办呐!” 朱高炽故意露出为难神色,道:“老爷子摆明了削弱御史权力,哪能还给你们侦缉之权……” 众人听后齐齐变了脸色。 虽然他们很想反驳,但事实就是如此。 “想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你们就得自己努力,明白吗?” 朱高炽轻笑道:“但办法都是人想的,该上奏就上奏,该哭天抢地就别端着,咱们御史台,总得为自己争口气” 詹徽和李原名一听,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他娘地,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还要什么脸面? 若是真能拿到这独立侦缉大权,他们也能够挺直腰板做官了,难道不香吗? 一众御史面面相觑,不断交换着意见,最后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干了! 我为高炽殿下抗大旗! 这独立侦缉之权必须要拿到! 朱高炽还准备说些什么,下一刻大内总管杜安道就出现在面前。 “高炽殿下,皇上召见。” 朱高炽一听顿时心中有数,跟詹徽等人摆了摆手,就急匆匆地入宫了。 乾清宫内,气氛凝重。 老朱与太子标正低声议论着什么。 朱高炽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到了软榻上面。 见此情形,老朱顿时指着他笑骂道:“你这混账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规矩?”朱高炽露出无辜之色,“咱们自家人,还要讲什么规矩?老逼登你不要太过分,我还一肚子气呢!” 听见这大逆不道的称呼,太子标有些无奈地以手扶额。 老朱或许是听习惯了,也懒得跟这兔崽子计较,立刻追问道:“炽儿,你方才说废风闻奏事,赐独立侦缉,这里面有什么门道?” 刚刚老朱和太子标商量过这件事情,觉得有利也有弊,就是总觉得差了些什么,因此这才传召朱高炽,想要亲自问个明白。 “好事儿啊!”朱高炽笑道,伸出了小胖手,“但是先给钱!” 看着面前的小胖手,老朱强忍着心中的火气,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放心,只要你答得好,这钱肯定少不了你的。” 朱高炽挖了挖鼻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软榻上面,这才开口解释道。 “陛下,风闻奏事这东西吧,明显弊大于利,一旦朝纲不振,就会沦为官员互相攻讦、邀名买直的工具,所以我才会请求皇爷爷你废除风闻奏事!” “不过御史台乃是天子耳目风纪之司,职在监察百官、辨明冤枉,因此科道言官自然不能因没了风闻奏事,就成了摆设,那自然也不能行,就得加强御史言官的权力,比如独立侦缉……” 侦缉侦缉,侦查缉捕! 具有侦缉之权的有司,不过只有一个刑部! 就连大理寺通常都仅负责对刑部处理的案件进行复核程序,没有侦缉之权! 除此之外,就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锦衣卫了,不过其监察、侦察、审讯的主要对象是官员,通常不涉及平民,而且是皇权特许! 也就是说,正儿八经享有“侦缉之权”的官方机构,其实就只有刑部! 现在若是再加上一个御史台…… 想到这里,老朱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第67章 人性!让御史变成恶狼! 大殿里面,寂静无声。 太子标对此提出了质疑。 “刑部既已有侦缉之权,为何还要赋予御史台?” 朱高炽看向这位储君,神情罕见地认真了起来。 “这二者是完全不一样的。” “风闻奏事只会致使官员互相攻讦,致使朝堂风气大缪,而御史想要拿到确凿证据,则必须具备侦缉之权,不然他们凭什么去追查拿人?” “独立侦缉,上到朝堂公卿,下到地方官吏,科道言官都有权力进行调查,只要查到官吏有贪腐不轨的确凿证据,便可进行独立抓捕,如此御史台才能真正为陛下尽忠,成为真正的天子耳目风纪之司,监察百官,辨明冤枉!” 可御史台真个获得了侦缉之权,会不会立刻对文臣缙绅下手? 这个还真不好说,因为李原名、詹徽等人本身就是士族出身,背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万一咱给了他们这权力,他们却无动于衷,尸位素餐呢?”老朱追问道。 朱高炽听到这话,却是笑了笑。 “那就再给他们加些动力。” “比如明文规定,大事奏裁,小事立断,察院这些御史上下平级,除了都御史外,诸如御史中丞之流其实没有设置的必要,因为这些御史全都只对皇爷爷您一人负责,也全都具备单独面圣的权力。” 这番话一出,老朱陛下眼睛顿时就更亮了。 朱高炽这是要将所有御史,彻底变成他朱元璋的耳目啊! 如此一来,御史直接就可以绕过都御史,随时上奏,随时面圣。 身为帝王最害怕什么? 当然是权力被架空,沦为一个瞎子聋子。 现在经过他这么一搞,御史言官可真就成了帝王手中的尖刀利刃了! “再有一个,给御史台设置绩效考核,给他们一些前进的动力!” “简单来说,比如明令御史每个月必须奏事一次,毕竟陛下让他们当御史,是为了监察百官咬人喷人的,不是让他们尸位素餐,跑来当好好先生、无动于衷的。” 太子标摇了摇头,觉得这种方式太过极端。 “高炽,这样做会不会适得其反吗?” “不会。”朱高炽冷笑道,“配合侦缉之权,给御史一些甜头,比如御史独立抓捕贪官墨吏后,查抄出来的赃款可以分出一成用作此次办案御史的奖赏,至于这个钱怎么分就交给察院内部自己商议,可以发奖金,也可以自留。” 老朱听后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提出了质疑。 “炽儿,这样做是不是太……” “那万一有御史为了钱财刻意攀污呢?” “简单!”朱高炽脱口而出,“加倍反坐之!” “这一点得先立起来,科道官员如若贪腐定罪翻倍,毕竟他们作为监督者若是监守自盗,那对朝国朝的危害简直太大了!” 这等策略稍显严苛,不过老朱陛下却是越听越欢喜。 老朱本身就是个坚定的反腐斗士,动用重典惩治贪官污吏,这才是他喜欢的事情! “咱大明俸禄微薄,这是前提。” “新政推行之后,御史随便查抄一个贪官,赃款金额少说都会在一万两银子以上。” “那能落到他们手中的奖赏至少一千两银子以上,就算办案的几名御史与上司一起分这一千两,或者说留下一些作为察院的资金,那他们每个人至少也能分得一二百两。” “这些御史不过正七品,月俸也才七石半禄米,市场价三钱一石,折算下来才二两二钱银子!” “可是打掉一个贪官,他们就能得到至少一百两银子,皇爷爷觉得这些科道御史会怎么做?” 怎么做? 自然是疯狂地追索贪官污吏! 老朱再次被震惊到了,原来还有这种惩治贪腐的法子。 利用侦缉之权,再配合实物奖励,就能够将察院这些清流转变成一头头恶狼! 小胖墩这些手段,真是骇人听闻! 但不得不承认,听起来可行性极高! “此外,整个察院科道现在所有言官御史加起来,也不到五十人,规模还是太小了,扩大监察体系势在必行。” 朱高炽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笑道:“到时候这人一多,相互竞争之下,有了压力就会有动力,御史都会把眼睛睁大去盯着官员的含腐,打掉一个贪官墨吏他们就能够得到一大笔收入,而且还是合理合法所得,拿了没有任何隐患,谁不会心动呢?” 太子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惊疑之色。 这个侄儿,怎么满肚子坏水? 真要是按照他这法子推行下去,那这些御史言官可真就成了恶狼了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 朱高炽故意吊起了二人的胃口。 “一旦策略成功,那言官御史将会彻底从文官集团中割裂出去,成为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刃!” “毕竟他们没有其他选择,被其他朝臣孤立之后,那就只能向皇帝效忠,跟着皇帝一条道走到黑了!” 老朱猛地一拍案桌,脸上难掩喜色。 嘶……好狠的手段啊! 侦缉抓捕,独立调查,连刑部大理寺都不得过问! 因为自此以后,御史将会成为惩治贪腐的最前线,不管是为了国朝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那如此一来,这些个科道言官,可不再是什么区区七品小官了,而是一柄柄悬在百官头顶上的尖刀利刃! 甚至,这些家伙比锦衣卫还要可怕! 因为锦衣卫都是些武夫丘八,搞阴谋算计这一套,远远不如文臣缙绅。 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对手! 御史台里面这些科道言官,可不是锦衣卫里面那些武夫丘八,而是正儿八经的文官缙绅! 他们同样是文臣缙绅,所以自然了解这些文臣缙绅的手段,更了解他们贪腐的方式。 只要御史台查处一个官员的贪腐,那就等同于是得罪整个文臣缙绅。 大明俸禄微薄,这些官员为了维持生计,屁股底下都不算干净,一旦御史行动起来,那就无疑是犯了众怒,定会被孤立。 这就是人性! 死道友不死贫道! 为了利益和仕途,没什么好说的! 如此一来言官御史将会被文臣缙绅孤立,双方也将变成敌对关系,从而言官御史为了自保就不得不彻底倒向他朱元璋这个皇帝陛下! 可以说,一旦御史台得到了这侦缉之权,那御史台就会从文臣缙绅割裂出去,摇身一变成为老朱陛下手中的一把尖刀利刃,时刻高悬于天下官员头上 也就是说,小胖墩这一手,直接将御史台改组成了一把尖刀,而且刀柄还握在老朱陛下的手里面! 割裂文臣集团! 这才是最重要的! 老朱狠狠攥了攥拳头! 到时候他这个大明天子,完全可以从御史队伍里面,挑选出一些精明强干的贤才干吏进入六部,从而将朝政大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小胖墩这一次可是真给他送了一份大礼啊! 第68章 翻脸无情!老逼登你不讲武德! 侦缉之权。 直接赋予御史言官! 这是从未有过的设想! 然而却能完美地割裂文臣集团,将这些御史言官全部变成恶狼,变成皇帝陛下的耳目! 老朱本身就是个掌控欲极强的开国帝王,他又岂会不心动。 小胖墩圆润的面庞涨得通红,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这是割裂文臣集团的利刃,能将御史变成皇帝的鹰犬!” 朱元璋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本慵懒的坐姿瞬间挺直,龙纹锦袍下的脊背绷成一张满弓。他凝视着眼前这个肉乎乎的皇孙,枯瘦的手指摩挲着下巴,喉间发出低沉的轻笑:“炽儿啊炽儿,你小子真是……聪慧过人!” 老朱笑眯眯地开口道,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太子标眼里也满是异彩,再次认识到了小胖墩的聪慧。 想起自己那聪明伶俐的嫡长子朱雄英,朱标不禁暗叹,即便英儿天赋卓绝,怕也不及这小胖墩三分机变。 好在英儿与这小胖墩交好,以后未尝不能辅佐英儿! 想到这里,太子标看向朱高炽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炽儿,你这计策确实不错,难点就在于,若是有御史言官为了利益而屈打成招,那到时候该如何应对?”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朱高炽也不藏着掖着了,反正老逼登是给了钱的。 “这些科道言官同样需要有人监察,或者说互相监察。” “所以必须严明律令,科道言官贪赃枉法、蒙蔽圣聪者,从重治罪,绝不姑息,起步都得是杀头,严重者族!” 杀! 族!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死寂。 “如此两相结合之下,对科道御史而言,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要么尽职尽责地做御史,那么名声大大的有,前途大大的有,最后银子也会大大的有!” “但倘若他们不好好当御史,一味追求钱财这种身外之物,那不但会丧失名节前途,他们的狗头连带着他们家人的狗头也会变成身外之物,九族消消乐警告!!” “如果在这种震慑之下,还是有御史自甘堕落,想着捞一笔就跑路什么的,假御史之名扬威胁众、恣肆贪淫,那就得满门抄斩,诛他九族了,杀鸡儆猴才会起到效果!” 此话一出,老朱和太子标都有些发懵。 这兔崽子杀心真重啊! 咋动不动就要杀人全家,诛人九族? 朱高炽却不理会愣神的二人,自顾自地开口道:“另外,这些监察机构也必须设置监察机构监察!” 老朱:“???” 太子标:“???” 啥? 监察监察机构? 这玩意儿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比如在中央设置御史台、监察御史和六科给事中,三者不但可以同时监督文武百官,还可以相互监督,权力交叉,如此一来即便御史在行政上受到管辖,但他们的监察权力却不会受到限制,只对皇帝陛下负责,可直接向陛下打小报告……” 朱高炽翻了个白眼,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这种相互监察机制,一方面可以让中央文武百官在明面上就受到多重监察威慑,另一方面也可以防止某个机构的监察权力膨胀,缺少制约!” “在地方那就比较麻烦了,因为长期驻扎在地方的监察官员难免会与当地府衙官员结党营私、狼狈为奸,所以朝廷还得设置一些从中央派去地方巡视的巡按御史。” “这些巡按御史任地不定,任期不定,人员不定,所以他们直属中央只对中央负责,不受地方任何机构的干涉限制,有利于查处地方上的不法行为。” “再有不管是各道监察御史,还是巡按御史,都得是有任期的,任期一到就在御史台各个小部门中来回轮换,或者御史台、监察御史和六科给事中也设置一个轮换时间,这样就可以最大程度上面防止科道御史内部结党营私,蒙蔽圣听……” “如此一来,他们既能监察百官,也能互相攀咬,反正不会再铁板一块!” 李祺讲得头头是道。 老朱听得连连点头。 太子标更是写个不停,唯恐有所遗漏。 “老逼登,这一次是针对御史台的全面改革,也是我大明王朝监察体系的首次完善。” “先前你这老逼登直接废了御史大夫,罢御史台,等同于是废掉了台宪,御史言官也就变得人微言轻了,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老朱闻言眉头一皱,眼睛瞪得滚圆。 你个兔崽子,敢骂老子蠢? 一旁太子标见状,默默地在心里面给朱高炽竖起了大拇指。 这小胖墩还真是敢说啊! 朱高炽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没有察觉。 “相反,老逼登你应该大力改革监察机构,重新树立监察体系,任何人不得插手,只对皇帝一人负责!” “首先第一步,监察机构必须由帝王亲自掌控,任何官员包括吏部、御史大夫都不得有言官御史任免权,达官显贵的亲戚朋友、门生故旧一律不得担任御史,所有监察机构的官员均由皇帝亲自遴选任命,最好是面试一番后再任职。” 老朱本身就是个对权势极其敏感之人。 听朱高炽这么说,简直就是说到了老朱陛下的心坎里面。 “炽儿,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很明显啊!”朱高炽挖了挖鼻孔,“陛下亲自面试,亲自任命,那这些从寒门简拔而出的御史言官,都会把陛下视为唯一的太阳,他们会提携玉龙为君死,以上报皇帝陛下的隆恩!” “什么宰相,什么尚书,那都是冢中枯骨,放在这些御史眼中都是行走的政绩,配合咱们的激励政策,只要他们敢贪腐受贿,御史就敢查你抓你。” 此刻应该响起bgm,小胖墩于是哼了起来:“你从丹东来,换我一城雪白……” 听着朱高炽哼起的小调,老朱只觉得腰板都挺直了不少,原本因政务繁琐而逐渐佝偻的身形,也在这一刻重新焕发出了朝气! “朝堂之上多出这么一批正直之士,官员想要贪腐受贿,就不得不考虑一下后果!” “而您,我的老逼登,咱大明王朝的开国皇帝陛下,将会是御史言官心中唯一的太阳,老逼登你就是太阳啊!” 朱元璋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站起了身子。 朕,大明皇帝朱元璋,就是臣民唯一的太阳 “所以为了更加深入人心,起到震慑作用,不如改御史台之名,定为都察院!” 都察院?! 老朱面色红润,难掩喜色。 作为一名坚定的反腐斗士,朱元璋不会拒绝任何反腐良策! 看着老朱那激动莫名的样子,朱高炽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老逼登,别忘了给钱……” 原本正满心舒爽的老朱,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狞笑。 “好好好,咱给你钱,咱给你……” 话音未落,老朱脱下靴子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猛抽。 “你这孽障真是该打!” 朱高炽连滚带爬躲到屏风后,还不忘探头叫嚣:“卧槽,老逼登你翻脸无情,你不讲武德……” “老逼登是吧?” “翻脸无情是吧?” “咱不讲武德是吧?” “不抽死你个兔崽子,咱就不姓朱!” 第69章 阴谋乍现!朱雄英染天花! 太医院内。 朱高炽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 瞧见他这凄惨模样,朱雄英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高炽啊,你下次能不能管住自己那张破嘴?” “明明是献策有功,结果反被一顿毒打,这不是血亏吗?” 朱高炽挪了挪屁股,脸上满是愤怒之色。 “谁知道这老逼登不讲武德?” “银子不给也就罢了,还敢直接动手!” “天杀的老逼登,以后我再给他献策,我就是他孙子!” 朱雄英:“???” 嗯? 嗯??? 难道你不是吗?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朱雄英起身准备走了。 “行了你安心休养吧,云南战事那边很是顺利,估摸着郭老二马上回来了,我要去勤练武艺了,不然到时候考较不过,郭老二真会揍人!” 听到这话,朱高炽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 郭老二马上回来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到时候自己也可以练习枪法了。 朱雄英走后,朱高炽假寐了一会儿,等他醒来天已经黑了 下床四处逛了逛,还是没瞧见戴思恭的人影,朱高炽一时间有些忧心。 这家伙不会是真疯魔了,就跟那痘症小母牛杠上了吧?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内侍跌跌撞撞跑来,官服下摆沾满泥污,发髻歪斜,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紧接着,七八名御医拎着药箱匆匆而过,脚步声在空荡的长廊里回荡 见此情形,朱高炽心中莫名生出些许不安,他上前拦住一人,忙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哪个贵人又病了?” 紫禁城里面,住着老朱一家人,平日里也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也不至于如此大的排场。 被拦下的医者,瞧见是朱高炽询问,立刻压低声音解释道:“小殿下,是长孙殿下出事了,突然晕倒,高热不退!” 此话一出,朱高炽顿时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 “他上午不还好好的吗?” 这太医也苦笑着摇了摇头。 “就是说啊!” “偏偏这病来得蹊跷……” 太医后面的话,朱高炽已经听不下去了,迈着小短腿就急匆匆地跑到东宫太子府。 此刻整个东宫已经全面戒严,等朱高炽赶到时,老朱、马皇后与太子标尽皆在此,守在朱雄英床前。 寝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烛火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马皇后跪在床前,素白的帕子早已被泪水浸透,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大孙?咱的孙儿,你这是怎么了?” 老朱也是虎目含泪,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朱雄英身为皇嫡长孙,自幼就受到帝后的宠爱,祖孙情深那是做不得假的。 好端端的孩子,明明上午还活蹦乱跳的,结果下午人就昏死了过去,怎么唤都唤不醒,老朱和马皇后见了,哪能不伤心呢? 太子标正严厉斥责一众太医,毕竟过去了这么久,他们甚至都没弄清楚朱雄英究竟患了什么病。 一名医师犹豫了良久,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陛下,娘娘,太子爷,长孙殿下许是感染了风寒……” “那就快治……”太子标不耐烦地催促道。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道刺耳的声音却突然传来。 “慢着!都住手!”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出言之人,正是朱高炽。 老朱本就忧心爱孙病情,见状不由怒道:“炽儿,现在情况危急,你就别再胡闹了!” “老逼登,你想过没有,万一不是风寒呢?”朱高炽小胖脸上写满了认真,“如果不是风寒,却仓促用药,那反而会加重英哥儿的病情!” 几位御医倒吸一口冷气,用看疯子的眼神盯着朱高炽。 他却恍若未觉,挤到床前,只见朱雄英面色潮红如涂丹砂,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呼吸灼热得像团火。 朱高炽颤抖着伸手,指尖触到那滚烫的肌肤,心脏猛地缩成一团。 高烧昏迷,在前世都是极为危险的症状。 在前世,半大孩子遇到这种情况都可以直接下病危通知了。 热症风寒、惊厥昏迷、高烧不退……这病当真来得蹊跷。 朱高炽几乎下意识地,直接将目光锁定在了人群中的太子妃吕氏身上。 吕氏脸上虽然也挂着忧色,却不见得有多少,反倒是眼底深处夹杂着一抹阴狠。 感受到了朱高炽的目光,吕氏迅速低下头,唯恐被人看出异常。 见状,朱高炽心里面顿时就有了答案。 “高炽,大孙他……”老朱满脸希冀地追问道。 朱高炽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手持板砖来到一众医师面前。 “我最后再问你们一遍,英哥儿当真是突染风寒吗?” 几名御医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就要开口,可朱高炽却一板砖砸到了他面前。 金砖与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惊得众人浑身一颤。 “想清楚再回答,否则你就是欺君,诛你九族都可以!” 欺君! 诛九族! 这些字眼一出,那御医顿时就慌了手脚,仓皇叩首道:“陛下明鉴,长孙殿下这病症确实与风寒无异,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老朱的眼珠子都红了,“还不快说!” 这太医支支吾吾了半天,正准备开口,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响亮的声音。 “陛下,戴神医到了!”杜安道满头大汗,匆匆而来。 听到他这话,老朱顿时脸上一喜。 “快传戴神医!” 片刻之后,戴思恭背着药箱,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甚至老朱都没有让他行礼,而是立刻上前为朱雄英诊治。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惊扰了戴思恭。 可即便如此,戴思恭依旧眉头紧蹙,屏息凝神,三指搭在朱雄英腕间,时而闭目沉吟,时而微微摇头。 当他差距到不对,掀开朱雄英的衣襟,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红疹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这……这是痘症!” 此话一出,全场死寂。 朱标只觉的一阵头晕目眩,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吓的吕氏连忙为他抚胸顺气。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转头看去,却发现马皇后经受不住打击晕倒了。 好在老朱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及时扶住了她。 “妹子?妹子你怎么样了?” 马皇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随后泪水夺眶而出。 她看向戴思恭,眼中满是希冀之色。 “戴神医,痘症可能治?” 戴思恭没有回答,而是选择了沉默。 世人皆知,痘症面前人人平等,能活就能活下去,以后也不会再感染,只是会留下满脸麻子,不能活那就会毙命,连治都没法治! 这个常识,老朱与马皇后同样心知肚明,所以他们此刻才会愈发绝望。 若是大孙撑不过去呢? 那岂不是…… “能治!” 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朱高炽上前一步,眼中直视着戴思恭。 “还记得我说的牛痘接种法吗?” 戴思恭脸色微变,叹道:“可是这并未实践过,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风险……” 朱雄英咧嘴一笑,突然上前拔出侍卫长刀。 “炽儿住手!” “高炽你要做什么?” 在众人惊呼声中,小胖墩于臂膀上划出一个一至两公分长的伤口! 刹那间,鲜血淋漓! “我先接种,为英哥儿蹚路!” 第70章 清宫!马皇后的果断! “炽儿!” 朱元璋脸色大变。 “你要做什么?” 看着鲜血淋漓的爱孙,老朱顿时喝道。 朱高炽脸上强行挤出笑容,道:“这是我与戴神医研究的法子,可以治疗痘症!” 听到这话,众人脸上尽皆闪过了惊色。 痘症还可以治疗吗? 这不是绝症,生死全看天意吗? 太子朱标的瞳孔骤然收缩,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颤抖的双手几乎要触到侄子的肩膀,却又在半空停住,他强忍着心中激动颤声追问道:“戴神医,可有此事?真有这法子吗?” 他现在无比担心爱子朱雄英的安危,如若真有法子能治疗的话,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然而戴思恭却是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笑容。 “太子殿下,这只是高炽提出的一种猜想。” 他抬手抚过药箱边缘,目光掠过朱高炽染血的衣襟,“接种牛痘谁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会不会因此而丧命,除非……” “除非找人试验一下就行了!”朱高炽直接接过了话茬,咧嘴笑道:“老戴,还犹豫什么?赶紧给我接种!” “混账!”老朱一听顿时就急了,朱元璋重重一脚踹翻脚边的檀木几案,瓷器碎裂的声响惊得众人肝胆俱裂。 “你这娃真是胡作非为!万一你因此而丧命,咱怎么跟你爹娘交代?此举绝不可行!” 这位铁血帝王的眼眶泛起血丝,声音里裹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说实话,在老朱心里面,自然是嫡长孙朱雄英的分量更重一些,毕竟这是他的嫡长孙,大明下一任储君,未来的天子。 其他那些龙孙,老朱先前那是从不会多看一眼。 可是随着朱高炽异军突起,接连进言献策,帮助老朱解决了很多麻烦,他也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孙儿喜爱得很。 现在朱雄英感染痘症生死未卜,老朱已经面临失去一个爱孙的风险,他又怎么舍得再让朱高炽这个爱孙冒险呢? 万一……两个爱孙都没了,那该如何是好? 马皇后也强忍着痛心,颤巍巍地走过来,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伸出布满细纹的手,想要触碰孙子却又收回,看向朱高炽柔声安抚道:“炽儿,把刀放下,听祖母的好吗?” “痘症生死天注定,英儿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他自己的造化,谁都决定不了,可是你不一样!” 这孩子可是救了她马秀英的命啊! 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冒生死风险,去救另一个孙儿? 太子标见状顿时就沉默了,虽然他也很想试验一番,但是这样做并不符合他的为人原则。 用高炽的命,去换英儿的命? 这种事情太子标绝对做不出来,他也没脸去面对老四朱棣! “炽儿,不必如此。”太子标咬牙开口道,“你的好意,大伯心领了,快把到放下,让戴神医给你疗伤!” 这下子,倒是给朱高炽整不会了。 这牛痘接种法从十八世纪中叶开始,就一步一步地普及全世界了,乃是预防天花的最佳办法。 因为人感染牛痘之后除了会引起轻微的淋巴结炎之外,不会起痘,更不会致命,所以安全性大大提高。 正因为如此,朱高炽才敢强行接种牛痘。 奈何现在还是大明,老朱、马皇后和太子标也压根就不相信,反倒是劝说起他来了。 万般无奈之下,朱高炽也懒得再解释了,直接把刀横在了脖子上面! “戴思恭,给我接种!” 见此情形,众人都是大惊失色。 戴思恭犹豫良久,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牛痘正在送来的路上,也是天意注定,今日我才找到了一头患痘的母牛……” 说这话的时候,戴思恭心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上一次朱高炽跟他提及痘症,然后顺势提出牛痘接种法,戴思恭立刻被吸引,一直致力于研究这等治疗手段。 结果没有想到,还真就用上了,而且还是皇长孙朱雄英感染了痘症! 这么一细想下去,戴思恭也不由感到心惊肉跳。 难不成小胖墩早就有所察觉? 这东宫太子府,真不是是非之地! 朱高炽微微颔首,“那就等着吧!” 老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到朱高炽身前。 “炽儿,咱同意你接种便是,你先把刀给放下……” “呵呵。”朱高炽嗤笑道:“老逼登,别想算计我,今天这痘我种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你这娃……”老朱神情动容,眼眶都有些发红。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了朱雄英的声音。 “高炽,把刀……放下!” 其实朱雄英只是昏睡了过去,一直都还保存着意识,还能听见众人的声音,就是眼睛睁不开,难以控制身体罢了。 当他听到朱高炽为了自己,竟想冒死接种那什么牛痘,朱雄英顿时就坐不住了,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瞧见朱雄英醒了,众人全都围拢了上去。 可朱雄英却是泪流满面,因为他看到了鲜血淋漓的朱高炽,正在咧嘴对着自己笑。 “你这混蛋,还不把刀放下!” “我已经扛得过去,用不着你冒死!” 朱雄英情绪激动地嘶吼道,然而朱高炽却笑着摇了摇头。 “你扛不过去!” “这一次,我替你扛!” 历史上,朱雄英真没扛过去,八岁就没了,也给了朱允炆上位的机会! “你这混蛋……”朱雄英眼泪止不住地落下,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他只觉得自己太累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随即又沉沉昏睡了过去。 戴思恭见状脸色微变,探手为朱雄英诊脉。 “陛下,太子爷,长孙殿下身体太虚弱了,这一点极不正常!” 瞧见了朱雄英与朱高炽的兄弟情义,戴思恭也不再隐瞒什么,直接实话实说开了口。 朱雄英身体虚弱,这本身就极其不正常,毕竟他是大明皇长孙,而且从外表看是个健壮的娃,可身体却内虚成了如此模样! 先前那些御医为什么不敢开口呢? 因为他们也看得出来,朱雄英身体不正常,再联想到他皇长孙的身份,夺嫡争斗也就呼之欲出了。 没人敢卷入其中,更没人敢开口戳破真相! 直到戴思恭下定决心,帮朱高炽一把,这才真相大白。 “你说什么?!”老朱脸色铁青地看向戴思恭,“英儿身体虚弱?这怎么可能呢?” 马皇后也是脸色大变,随即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目光锐利地看向太子妃吕氏! “戴神医,你可能确定?” “娘娘明鉴,长孙殿下身体亏空厉害,否则这痘症也不会爆发得如此凶猛!” 话说到这儿,戴思恭顿时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仅靠长孙殿下自己,绝对抗不过去的,除非能有法子助他……” 一个身体本就虚弱的娃娃,还怎么抗得过绝症天花? 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谁都想得明白这个道理。 朱高炽适时补刀,冷笑道:“宫禁森严,英哥儿是如何感染痘症的?丧标,你这个爹做的真是可以!” 此话一出,太子标顿时脸色大变,苍白如纸。 马皇后再也忍耐不住心中怒火,冷声怒喝道:“来人,将太子妃吕氏拿下!” “禁军立刻封锁东宫,清宫彻查!” 第71章 接种!巨大风险! “清宫?” 太子标听后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攥着衣角的指节泛白,青砖地上倒映着他微微发颤的身影。 “母后,为什么要清宫?!” 因为情绪激动,他声音甚至都有些颤抖,话音带着破音的沙哑,喉结剧烈滚动,像是生生咽下了块烧红的炭。 马皇后看着这个儿子,眼中满是失望之色。 “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 “雄英身体虚弱,证明他日常膳食都出了问题!” 要知道朱雄英可是堂堂皇长孙,不说整日大鱼大肉,可正常来说的话,也肯定比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要好一些。 这孩子生下来又没有什么毛病,怎么在东宫太子府养了六七年,现在反倒是养出一身毛病来了? 傻子都清楚,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此外,痘症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正如炽儿所说,太子府宫禁森严,寻常人根本不能随意出入,既然如此那这痘症从何而来?”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马皇后几乎是疾言厉色,语气里面满是失望! “标儿,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 “分明就是有人想要谋害你的嫡长子啊!” 太子标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宫柱上。他下意识转头,正看见禁军甲士铁钳般扣住吕氏的手腕。 华贵的珠翠在挣扎中散落,吕氏发髻歪斜,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拖在地上,“殿下,妾身没有,真的没有啊殿下!” 她哭嚎着,胭脂混着泪水在脸上晕开,像极了泼在宣纸上的败墨。 吕氏慌乱地哭喊道,似乎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傻子都知道,一旦朱雄英夭折,最大的赢家,定会是朱允炆! 那么,这位太子妃的嫌疑,也就无限大了。 太子标冷冷地看着枕边人,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也只是变成了一句话。 “清宫,严加审问!” “殿下,妾身是冤枉的啊殿下……”吕氏彻底慌了起来。 她所有希望全都寄托在太子标身上,可是这个枕边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冷酷无情,丝毫不留半分情面! 吕氏被拖走,迎接她的将会是严苛审问。 见此情形,朱高炽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之所以要提出此事,就是害怕自己接种牛痘后,吕氏这狠娘们儿从中动些什么手脚,到时候他和朱雄英那才是必死无疑了! “牛痘到了!”杜安道跌跌撞撞冲进来,官服下摆沾满泥浆,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戴思恭接过檀木匣时,手竟微微发颤。 “高炽,你真的想好了吗?” “在你之前,从未有人接种过牛痘,接种之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就算你身体出现了任何不良反应,我们也不敢用药,全都只能靠你自己抗过去……” 听到这些残酷的话语,老朱眼眶变得一片通红。 铁血帝王此刻只是一位年迈的老者,打从心底里不希望自己的爱孙冒这个风险。 “炽儿,听皇爷爷的,咱们不接种好吗?” 这位纵横沙场的帝王,此刻眼角泛起血丝,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他伸手想要触碰孙子的小胖脸,却在半空僵住,又缓缓收回。 马皇后同样伤心到了极点,泪眼婆娑地劝阻道:“炽儿,这都是命,何苦如此啊!” 听到这些关切话语,朱高炽的小胖脸上露出了笑容。 “祖父,祖母,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 “老戴接种之后你注意观察,若是呼吸平稳身体恢复正常了,就立刻给英哥儿接种,明白了吗?” 戴思恭满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于情而言,他不希望朱高炽冒险接种牛痘。 但是于理而言,朱高炽一旦成功活下来了,那这将会是医学史上一道足以名垂千古的佳话。 因为,这代表着困扰了华夏子民上千年之久的绝症顽疾,被两个小娃娃给攻破了! 从此以后,痘症将不会是绝症,而是有了治疗良策! 身为一名医者,饶是戴思恭都不免情绪激动,呼吸急促。 按照朱高炽的吩咐,戴思恭用小刀沾染了大量的牛痘浆,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朱高炽手臂上的伤口里面。 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眼睛死死地盯着朱高炽,随时观察着他的身体反应。 见状,小胖墩还没心没肺地打趣道:“不用担心,多大点事儿!” “以前老逼登揍我的时候,可是比这疼多了……” 话音未落,朱高炽双眼一翻,直挺挺向后倒去。 老朱眼疾手快,几乎是瞬间就扑了过去,将朱高炽给抱在了怀里。 “戴思恭,快看看,炽儿这是怎么了?”老朱红着眼睛怒喝道。 戴思恭立刻上前,先是探脉,随后掰开朱高炽眼睛看了看,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陛下莫急,这是牛痘在高炽体内起反应了。” “这牛痘接种法,基本原理就是用牛身上的痘症去感染人体,从而观察会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反应,若是没有那就大功告成,因为痘症一生只会患上一次……” “那若是有呢?”老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追问道:“这毕竟是牛身上的病,怎么能用到人身上?” 戴思恭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若是有的话,那高炽将会比长孙殿下……先走一步!” 此话一出,马皇后险些站立不稳,幸亏被太子标扶着坐下,这才没有昏死过去。 可是看着昏睡不醒的两个爱孙,马皇后眼泪一直都没有停下过。 老朱也是眼眶通红,恨不得替两个爱孙受难。 “陛下,请将高炽平稳放在床上,接下来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慢慢观察,慢慢等……” 老朱听后心中痛苦万分,只觉得心脏都被一张大手给狠狠揪住,呼吸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小心翼翼地将朱高炽放下后,老朱背过身去,颤抖着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如破锣。 “传令给燕王夫妇,即刻动身星夜入京!” 他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若是炽儿抗不过去,那至少也要让他的父母,见他最后一面! 马皇后颤巍巍地起身来到病床面前,伸手抚摸着朱高炽的小胖脸,眼泪止不住地滑落。 “傻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啊?” “要是你醒不过来,咱们一家人该怎么面对老四,面对妙云啊?” 老朱幽幽长叹,太子标怅然若失。 一道急令快马加鞭地送出了南京城,直奔北平而去! 第72章 绝境逢生!卧槽这是串串房! 死寂的黑暗如浓稠的墨汁,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漫无边际地向四周延展,根本看不到一丝光亮,也寻不见尽头所在。 朱高炽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触碰那虚无的黑暗,可就在他意念一动的瞬间,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禁锢,完全失去了控制。 不仅仅是手,从发梢到脚尖,全身上下每一处神经都仿若与自己割裂开来,没有一丝知觉,仿佛这些肢体从未属于过自己。 惶恐与恐惧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他的思绪彻底淹没,每一个细胞都被负面情绪紧紧缠绕。 此刻的他,真切地体会到了人最大的恐惧——思想依旧清醒,可身体却如同提线木偶般,不再听从自己的支配。 朱高炽就像一颗无根的浮萍,在这漆黑而又浩瀚的虚空中,随波逐流,没有方向,没有依靠,孤独与无助如影随形。 可他还算冷静,因为他深知牛痘的效果。 这玩意儿接种之后,也没听说有人因此而丧命啊? 后世牛痘接种法传遍了欧洲大陆和美洲,后传到中国,仅仅数年时间,天花的发病率和死亡率大大下降。 事实证明,这是绝对没问题的。 那朱高炽就纳闷了,咋滴老子天赋异禀,还是说戴思恭这牛痘没处理干净,准备给我来一下狠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仿佛凝固的时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朱高炽隐隐约约感觉到,身体不再如之前那般虚无缥缈,不再似无根浮萍般飘零。 一股狂喜如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那眼皮仿佛被灌了铅,千斤之重,每一次睁眼都如同与命运奋力抗争。 终于,眼前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黑暗逐渐退去,光明如破晓的朝阳,瞬间涌入他的视野。 他看到了自己紧紧握着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醒了!”一声惊喜的呼喊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炽儿醒过来了!”声音中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苍天保佑,炽儿真的醒了!”话语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恩。 终于完全睁开了双眼,朱高炽看到了屋内激动的众人。 朱元璋那双威严的虎目此刻含泪闪烁,脸上堆满了欣慰的笑容,岁月刻下的皱纹里都藏着喜悦。 马皇后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颤抖的肩膀显示着她内心的激动与担忧。 太子标神情振奋,平日里稳重的他此刻竟狠狠挥了挥拳头,一向沉稳的面容上满是狂喜,罕见地失了态。 而神医戴思恭更是立刻快步上前,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地探脉诊脉,眼神中满是关切,唯恐朱高炽身体出现任何不良反应。 “英哥儿呢?”朱高炽艰难地转过头,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老朱笑呵呵地解释道:“炽儿你放心,昨夜雄英就接种了,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听到这话,朱高炽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心中长舒一口气。 不枉他苦心竭力地搞这么一回啊,朱雄英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太子标上前,郑重地向朱高炽躬身一礼。 “炽儿,这一次真的多谢你!” “如果不是你,英儿只怕已经没命了!” “大伯真不知道该怎么……” 话说到这儿,太子标也哽咽了。 他很难想象朱雄英真的没了,自己会是何等愧疚,只怕会成为终生遗憾。 “行了丧标,搁这儿装啥呢?” “但凡你是个人,都不会让英哥儿活得这么艰难!” 对于朱标,朱高炽一直没啥好脸色,因为这家伙有眼无珠啊! 历史上常氏为朱标生下两个嫡子,嫡长子朱雄英死得不明不白,嫡次子朱允熥被养成了废物,蓝玉案爆发时毫无作为,存在感极低,这才给了朱允炆上位的机会。 朱允熥身为朱元璋的孙子,到蓝玉案爆发时也已十五六岁,却毫无危险意识,只知闭门苟活,显然是被吕氏故意养废了。 朱雄英的夭折,朱允熥的懦弱,只怕都会吕氏脱不了干系。 而朱标这个做父亲的,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面对朱高炽的指责,太子标满脸涨得通红,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头也不敢抬。 马皇后拭去眼泪,走上前来劝解道:“标儿醉心政务,所以才给了那吕氏可乘之机!” “这也不能全怪标儿,我这个当娘的,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当年怎么就选了吕氏这个毒妇呢?!” 给太子选妃,这是皇后的事情,当年也是马皇后拍板,选了吕氏这个侧妃。 提及往事,马皇后满是懊悔,那时的吕氏看起来贤良淑德,出身大家闺秀,怎料常氏一死,吕氏被扶正后,野心便如野草般疯长,甚至为了扶持自己的儿子,不惜谋害龙孙。 “找到证据了吗?”朱高炽问到了关键。 马皇后眸光一冷,点了点头。 “撬开了她那些贴身宫女的嘴巴,一桩桩一件件,令人触目惊心!” “甚至前不久有人弹劾你与民争利,还是这毒妇的手笔,目的就是想将英儿牵扯进去,损了他的名声!” 因为太子标在场,所以马皇后并没有直接言明,到底是要维护一下太子的脸面。 只是即便如此,太子标也是神色凄苦,自嘲地笑了笑。 吕氏啊吕氏,明明我已经警告过你,可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劝呢? 朱高炽突然环顾四周,仔细打量着房间的格局摆设。屋内的装饰看似精致典雅,可不知为何,却隐隐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物件,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卧槽,这是串串房啊!” “嗯?”朱元璋疑惑地追问道,“炽儿,什么‘串串房’?” “额……”朱高炽随口解释道:“就是通过屋内的一些设施,潜移默化地对人体造成伤害,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异样,怪不得英哥儿身体会如此虚弱,从小就生活在这串串房里面,能好得了才是怪事!” 此言一出,朱元璋顿时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大声怒斥道:“这个毒妇,竟然阴毒至此!” 马皇后亦是柳眉倒竖,被气得浑身颤抖。 太子标则一脸震惊,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但他隐约记得,自从朱雄英的母亲常氏病逝后,英儿这房间确实与先前大不一样,多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如今想来,正是吕氏执掌东宫大权后,故意添加进来,潜移默化谋害朱雄英的! “高炽殿下所言非虚。”戴思恭适时补刀,“臣一进门,就感到胸闷气短,呼吸不畅,身体本能地产生了排斥反应,很难想象长孙殿下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听到这话,太子标更是羞愧万分,看向朱雄英的目光中充满了愧疚。 “英儿,爹爹错了,爹爹对不起你!” 老朱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随即朗声道:“来人,将这房间给朕拆了,全部扔出去!” 禁军甲士们立刻行动起来,一时间,屋内叮叮当当,响声不断。 正当众人忙得热火朝天时,朱雄英被这嘈杂的动静惊醒,睡眼惺忪,满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不是你们拆我家干什么?”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了欢呼声。 “醒了,英儿醒了!” “大孙,你真的醒了?” “咱的好孙儿,快让爷爷看看!” 朱雄英呆立在原地,看着众人喜极而泣的模样,脸上也慢慢露出了笑容。 尤其是当他看见朱高炽正哼哼唧唧地,脸上笑容更甚。 “高炽,我欠你一条命啊!” “没事儿,以后还我几个大洋马!” 第73章 必须推行!卧槽还能这样玩? 两小只成功苏醒。 老朱与马皇后也彻底松了口气。 至少他们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一切都是最圆满的结局。 马皇后随即看向了太子标,轻声道:“英儿刚刚苏醒,你多陪他一些,朝政就不必再管了。” 太子标没有拒绝,他也想修复一下这父子关系。 待马皇后与老朱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离去时,她曳地的裙裾在地面拖出一道长长的阴影。 望着她的背影,朱高炽若有所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吕氏活不过今日了。 但这一切都是吕氏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但凡吕氏老实安分一些,她这辈子锦衣玉食是肯定的,儿子也能做个藩王,何乐而不为呢? 可惜就是太贪了,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 不再去想这毒妇,朱高炽故意拉长语调,朝一旁低头整理医书的戴思恭努了努嘴。 “老逼登,你是不是忘了正事啊!” 老朱正笑得满脸褶子,闻言先是一愣,那双饱经沧桑的虎目里满是疑惑。 “正事儿?”朱元璋笑道,“还有什么正事儿?你们两个兔崽子能够平安地度过此难,那就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连一旁的太子标都不断点头。 一个是皇太孙,一个是燕世子,虽然都没有册封,但是他们二人无疑是老朱家最为出色的三代子弟。 尤其是小胖墩朱高炽,一而再再而三地进献良策,甚至还救了马皇后的命,仅此一点就足够让他在这大明横着走了! “咱们俩是活下来了,但是天底下还有那么多的百姓子民,深受这天花痘症困扰!” 朱高炽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道:“既然已经证实,牛痘接种法可以预防痘症,并且对人体也没有太大损伤,那朝廷为何不全面推广呢?” 此话一出,老朱和太子标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止不住地惊喜之色。 对啊,就该他娘地推广啊! 这天花痘症,那可是实打实的绝症。 因为感染者在发病时全身都会布满红疹,然后结痂,要么生要么死,就算侥幸活下来了,最后也会在脸上留下永久性的瘢痕,俗称麻子,故而得名天花。 孩子生下才一半,出过天花才算全! 这病死亡率本就极高,而且发病率也极高,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就有很大可能是“麻子脸”。 可以说,天花带给了华夏子民难以言述的伤痛! 而现在却有了完美预防天花的牛痘接种法,若是推行成功的话,那…… “首先,人口必定会暴涨,这一点毋庸置疑。” 朱高炽缓缓开口道,语气还算平静。 天花的死亡率大约在30%左右,虽然比鼠疫、肺结核等传染病要低得多,但由于其“人人平等”的特点,所以其对封建王朝的破坏性也是排在众多传染病前列的,很多史学家甚至评价天花流行是“人类史上最大的种族屠杀”,天花造成的有证据可考的死亡人数就在数亿以上! 一旦牛痘接种法全面普及,那天花死亡率将会大大降低,大明王朝也将迎来一次人口疯涨! 老朱听后兴奋得豁然起身,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踱步。 什么才是文臣儒生口中的大治盛世? 这大治盛世如何评定? 煌煌大明赫赫之威,如何长久的保持下去,如何更上一层楼? 最终极的答案,最直白的答案,那就是——人口! 如论繁荣经济还是对外战争,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人口几乎代表着一切。 只要有足够的人口,有足够多的青壮劳力,便可立于必败之地!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这是颠补不破的真理! 这是一个国家的综合国力最直接的表现! 这个道理朱高炽知道,太子标知道,朱元璋更是知道! 这笔账,谁都会算! 所以一时间,屋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最最激动的还是朱元璋。 老朱的志向,那是要大明千秋大业传承万年的,可他的宏图霸业靠谁来完成? 徐达? 冯胜? 常遇春? 李文忠? 不是! 统统不是! 再纵横不败的统帅,也不可能一个人打赢一场战争、消灭一个国家。 所依靠的,是那无数舍生忘死、迎着刀枪剑戟依然奋力冲阵的大明战兵! 只要大明战兵源源不断的开赴战场,那么大明就可以横扫八荒、唯我独尊,引得四夷宾服、万邦来朝!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人口! 只要有足够的人口,一代又一代的兵源,就能源源不断的填补上来,为了大明皇帝陛下的霸业宏图,舍生忘死,奋勇向前! 所以,小胖墩捣鼓出的这个牛痘接种法,实在是太重要了,完全不亚于一场社稷之功! 老朱激动得面色涨红,久久都平静不下来。 朱高炽见状笑而不语,当然明白老朱为何而激动。 人痘接种法得到全面普及,是在满清康熙年间。满清发迹于远离中原的东北地区,很少接触天花,导致他们缺乏对这种疾病的免疫力。因此,清军入关之初深受天花迫害。 比如豫亲王多铎、顺治帝均死于天花,死的时候都不超过四十岁。因此,在天花下侥幸生存下来的康麻子比较重视天花的预防工作,下令在全国普及人痘接种法,也正因为如此人痘接种法的全面普及极大地降低了清朝的天花死亡率,这也成为清朝人口数量暴涨的一个重要因素。 同样的道理,大明若是能够全面普及死亡率更低的牛痘接种法,人口也会迎来一次暴涨! “其次,百姓也会对朝廷感恩戴德,这一点同样重要。” 听到朱高炽这话,太子标也点了点头。 “大明立国不易,急需要收拢民心,这个时候推出牛痘接种法,的确于朝廷威望大有裨益!” 不要忘了,现在的大明可还有外敌,云南的元梁王以及辽东的纳哈出等等,都在虎视眈眈呢! “最后,那就是个人得利了。”朱高炽眼珠提溜一转,看向朱雄英笑道:“比如皇长孙朱雄英有感于民间百姓疾苦,深受天花病魔毒害,因此以身试法研制出了这牛痘接种法,并且为了百姓亲身接种,成功痊愈……” “这要是宣扬出去,那简直了不得,咱家英哥儿就要做太孙咯!” 老朱:“???” 太子标:“???” 卧槽? 还能这样玩? 小胖墩你真是牛逼啊! 第74章 悠闲!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太孙朱雄英! 听到这个称呼,饶是朱雄英自己都有些发懵。 他急忙摆了摆手,埋怨道:“高炽,你又把功劳推给我!” “明明是你豁出性命以身试险,这才成功证实了牛痘接种法的可行性……” 朱高炽则咧开嘴,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笑呵呵地摆摆手,圆滚滚的肚子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我要这功劳干什么?我又不做皇帝!” 听到这话,老朱与太子标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小胖墩这兔崽子,真是……活得通透啊! 最后,老朱大手一挥,拍板定案,声音铿锵有力:“那就这么办!太子,你先放出风声,戴神医也从中配合,咱们必须把这牛痘接种法全面推广出去,这可是活命无数的大好事!” 戴思恭自然不会拒绝,身为一名医者,他太清楚这背后的意义了! 人人畏惧的恐怖绝症,今日终于有了治疗之策! 身为一名医者,戴思恭很荣幸,更为之骄傲! “太医院定全力配合。” “臣代天下子民,叩谢陛下隆恩!” 老朱心情大好,背着手离开了病房。 熬了一天一夜,他确实有些扛不住了。 不过结果至少是好的,两小只都没事,那就足够了。 至于吕氏……诛九族都不为过! 想到吕氏这个毒妇,老朱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杀意弥漫。 如果不是考虑到太子朱标的脸面,他当真想诛吕氏九族! 可真这么做了,朱标这个太子也会颜面扫地。 老朱转念一想还是决定交给马皇后去做,妹子善解人意,定会妥善解决。 在太子标的安排下,太医院迅速行动起来。 消息一出,整个大明都被震撼了。 街道上,人们三五成群,议论纷纷;朝堂上,大臣们激动不已,交头接耳。 天花,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怖绝症,曾经让无数人陷入绝望。 染上天花的人,轻者满脸麻子,侥幸存活;重者则一命呜呼,只能听天由命。 历朝历代的名医圣手绞尽脑汁,留下了无数药方,却都收效甚微。 人痘接种法这办法不错,可依旧存在危险,有人死亡不说,而且往往会留下一些诸如耳鸣之类的后遗症,诸如此类原因,导致人痘接种法根本没有普及开来,百姓子民依旧笼罩在天花的恐惧之下。 如今,大明太医院宣布攻克天花,还是皇长孙朱雄英以身冒险所得,这怎能不让人欢呼雀跃? 人们纷纷称赞大明有一位贤德的长孙,这是大明之福! 东宫太子府内,春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院子里,两小只正慵懒地瘫在躺椅上。 他们刚刚大病初愈,面色还有些苍白,需要好好休养,暂时也没了习武的心思。 朱高炽让人搬来两把躺椅,放在洒满阳光的角落。 躺椅旁的矮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几样零嘴儿,色泽诱人的果干、香气四溢的肉脯,离躺椅近在咫尺,伸手便可拿到。 两人眯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可宁静很快被打破,李景隆与徐增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炽儿?我的炽儿,你没事儿吧?”徐增寿人还没到,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仿佛朱高炽已经凉了一样。 朱高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别狗叫”,徐增寿立刻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确认人没事后,两人又让人搬来两张躺椅,四人并排躺着晒太阳。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舒服极了。 “炽儿,那牛痘接种法,是不是你捣鼓出来的?”徐增寿满心好奇地追问道。 虽然外面都在传,这是皇长孙朱雄英的功绩,但是据徐增寿对两小只的了解,定然是小胖墩的功劳,扔给朱雄英搏名的。 朱高炽闭目假寐,徐增寿却啰嗦个不停。 “炽儿,接种这牛痘之后,身上会不会长出牛的犄角和体毛啊?” “对了炽儿,雄英这一次是不是要成太孙了?” 从国家大事说到鸡毛蒜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徐增寿小嘴一直叭叭个不停。 朱高炽闭着眼,脸颊却一阵阵抽搐。 这货太啰嗦,太不安静了,好想把袜子脱下来,塞进他的嘴里,然后给他来个亚洲式捆绑,倒吊在东宫门口! 相比之下,李景隆倒是很安静。 他躺在朱高炽左侧的躺椅上晒太阳,不由得浑身舒爽。 随即李景隆不由开始反思,自己平时是如何度日的? 邀朋呼友,终日饮宴买醉,狎妓耍钱,醉后摇摇晃晃回府倒头就睡,第二天再重复这样的日子……偶尔还会遭到父亲的斥责…… 此刻,四周除了徐增寿的聒噪,一切都那么宁静。 桌上的醪糟散发着淡淡的酒香,李景隆端起碗,浅酌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再取一口零食慢慢咀嚼。 阳光照得他有些微醺,头脑却无比清醒,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涌上心头,填补了以往生活的空虚。 他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感觉,至少,他不反感此刻的宁静,甚至觉得,或许这个时候看看兵书,还真能看得进去。 然而,宁静总是容易被打破。 老朱休息了一会儿,又精神抖擞,再次来到了太子府。 他还是放心不下两小只,所以一醒了就立刻过来看看。 结果正好瞧见四条懒狗,正瘫在躺椅上面晒太阳。 朱高炽闭着眼,伸手去够身旁矮桌上的果干。 他的手臂拼命伸展,身子却一动不动,整个人像一只努力伸长脖子的乌龟。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指尖总是差那么一点才能碰到果干。 原来是李景隆悄悄挪动了矮桌,故意逗他。 朱高炽不肯放弃,手臂越伸越长,与茶几的距离却始终不变,那执着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这种感受,懒过的人都懂。 就在朱高炽的手臂与茶几较劲时,老朱像鬼一样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老朱一脸嫌恶,目光冰冷地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孽畜拼命够茶几,那笨拙又努力的样子,像一条蠕动的蛆虫…… 越看越生气,一个人怎能懒到这种地步? 你动弹一下身子会死吗? 良久,老朱看不下去了,这逆孙到底要够多久? 逆孙够着茶几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逆孙,你够了!”老朱暴喝。 这一声如惊雷般炸响,朱高炽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魂飞魄散。 他猛地抬头,老朱那张黑沉的脸出现在眼前。 “老逼登,你吃错了药吧?” “特么的,背后吓人,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老朱:“???” 第75章 燕王入京!倒反天罡两小只! 北平,燕王府。 朱棣被封为燕王后,在北平就藩,其燕王府的府邸位于元大都皇城西南的隆福宫。 不知是否巧合,这隆福宫,可是元朝的太子府。 燕王府的正殿名叫承运殿,面阔十一间,次殿圆殿、存心殿,面阔皆为九间。 根据礼制的规定,十一间、九间的规制,唯帝王才配享有,而王府的规格,最多只能在九间或九间以下。 但燕王府的正殿竟然面阔十一间,显然已经逾制。 对此年轻的燕王并未放在心上,站在元故宫里,站在帝国北方辽阔的天际线下,那曾经属于蒙古人的视野,不只带给朱棣巨大的空间感,也鼓起他非凡的勇气和力量,让他藐视如烟似幻的金陵帝都。 然而,这平静与自信却在今日被一道急令彻底打破。 朱棣握着急报的手微微发颤,英武的面容上罕见地露出不安之色,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焦虑与担忧。 “妙云,炽儿出事了!” 朱棣大步流星地冲向寝宫,脚步急促而慌乱。 寝宫内,柔和的烛光摇曳,燕王妃徐妙云正温柔地哄着次子朱高煦入睡。她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眼神中满是慈爱。 然而,朱棣焦急的呼喊声如同一记重锤,瞬间击碎了这份宁静。 笑容在她脸上凝固,她豁然起身,眼中满是惊恐与关切,紧紧盯着朱棣:“究竟怎么回事?炽儿不是在京进学修德吗?” 朱棣面色阴沉,将急报递给徐妙云,声音低沉而沙哑:“父皇急令我们进京,除了与炽儿有关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缘由。而且前段时间,从京中传来消息,有文臣儒生弹劾炽儿骄淫奢华、贪索无度、与民争利、蛊惑圣听、误导皇孙等五条罪证……” 徐妙云愣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愤怒与不安在她眼中交织。她浑身微微颤抖,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儿不过五岁,他如何骄淫奢华?!” 朱棣攥紧拳头,青筋暴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明白!这分明就是有人想害我们的孩子!他们真正的目标不是炽儿,而是我这个燕王啊!” 听到这话,徐妙云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但她毕竟是徐达长女,出身将门的公府嫡女,短暂的慌乱之后,她迅速镇定下来,眼神中闪过坚定:“进京面圣,不管如何这一次都要带炽儿离开京城!” 说着,泪水夺眶而出,滑落脸颊。 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儿子在京城的画面,三岁就被留在那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无人照顾,如今还遭遇这般恶意,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如刀绞般疼痛。 朱棣狠狠点了点头,态度很是坚决。 “谁都不能欺负我们的炽儿!” 夫妻二人立刻动身,甚至都没有坐马车,而是疾驰入京。 为人父母的,突然收到儿子的噩耗,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过去。 从北平到南京,距离约一千二百公里,普通人若徒步或使用普通交通工具,耗时可能超过一个月,但为了儿子,燕王夫妇不惜一切。 他们快马加鞭,频繁更换驿站的马匹,日夜兼程。半个月的时间里,风餐露宿,疲惫不堪。 徐妙云原本红润的面容变得苍白如纸,身体也在长时间的奔波中有些吃不消,但一想到儿子,她就咬紧牙关,拒绝休息,坚定地要与朱棣一同入宫面圣。 朱棣沉思片刻之后,低声开口道:“妙云,你先回国公府,拜访岳丈大人!” 听到这话,徐妙云立刻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多年的夫妻默契,让她瞬间领会了话外之音。 她知道,先去找父亲徐达了解情况,才能弄清楚到底是谁在针对燕王府,以及儿子现在的处境究竟如何。 没有丝毫犹豫,徐妙云调转马头,直奔魏国公府,而朱棣则快马加鞭,来到皇宫外,请求面圣。 此时的皇宫内,老朱与太子标正在商议牛痘接种法的普及工作。 突然听闻燕王回京的消息,父子二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老朱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咳嗽两声:“咳咳,老四这么快就回来了?” 太子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笑道:“从北平到金陵,正常行程定要一个月以上,可老四这满打满算不过半个月,明显是一路疾驰入京……” “父皇啊父皇,您瞅瞅自己干的好事,等会儿您自己跟老四解释去吧!” 小心思被戳穿,老朱一张老脸黑成了锅底。 之前局势危急,老朱想着万一真出了事儿,至少要让老四与妙云见孩子最后一面,所以下令命他们夫妇二人赶回金陵。 结果两小只苏醒之后,他们又忙着推广牛痘接种法,所以还真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现在两个娃娃屁事没有,老四夫妇却星夜疾驰赶回来了。 这事儿闹得…… 老朱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直接下了命令。 “让老四先去东宫太子府看看孩子吧!” 太子标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埋怨道:“父皇,您这也太不当人了吧?” “那我不得回府去看看,省得老四把小胖墩给揍死?” 老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反正别让他面对老四就行了。 见此情形,太子标气得起身就走,嘴里还嘟囔了一句“老逼登”。 “混账,你个兔崽子刚刚说什么?”老朱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可朱标也不傻,直接拔腿就开溜了。 望着他的背影,老朱哭笑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胖墩,都是你这逆孙,连标儿都变了!” “咱下次非揍死你不可!” 东宫太子府内,气氛压抑。 朱棣心情沉重,父皇拒绝见他,直接命他前来东宫,这让他心中充满了不安与疑惑。 难道父皇心里有愧,不敢见自己? 那炽儿是不是已经…… 想到自己那胖乎乎、可爱的儿子,朱棣悲从中来,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何以至此? 大哥,何以至此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更何况我那儿子不过五六岁,你怎就狠得下心啊! 朱棣抹着眼泪,步履蹒跚地走进东宫,很快就来到了小院,可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只见他的宝贝儿子朱高炽,此刻手中正挥舞着一个黄金大板砖,那小模样要多有劲就多有劲,哪里有半分生病的样子。 “ak大帝丧标,老子跟你拼了!” 话音一落,朱高炽拎着黄金大板砖就扑了过去。 一旁朱雄英见状,也撸起了袖子,朝着太子标就冲了过去。 “丧标,我也跟你拼了!” 刚刚两小只本来安逸地享受着日光浴,结果丧标走进来一人给了一个大嘴巴子,打得孩子都懵了,这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太子标险些被板砖砸中,忙不迭地侧身躲过,结果被朱雄英一记火箭头槌直接撞翻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两小只见状,顿时哈哈大笑。 “哈哈哈……丧标,你也有今天!” “呸,活该!” 朱棣:“???” 卧槽? 这合理吗? 以下犯上? 倒反天罡? 第76章 逆父!这不永乐大帝吗? “嘿嘿。” 朱高炽拎着大板砖。 “丧标逆也有今天!” 太子标苦笑着看向自己的爱子朱雄英。 这兔崽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行了行了,我来是告诉你……” 太子标正准备解释,然而朱高炽已经听不进去了,抡起大板砖就要给丧标来一次狠的。 “住手!”朱棣顿时喝道:“朱高炽你这混账,在做什么?” 朱高炽听到这略显陌生的声音,下意识地扭头,眼神瞬间瞪大,满是不可置信。 “卧槽,永乐大帝?”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朱雄英张着嘴呆愣在原地,朱标和朱棣更是如遭雷击。 永乐……大帝?! 前面这“永乐”应该是年号,后面这“大帝”…… 嗯?! 朱棣感受到了太子标的锐利目光,立刻上前将他给扶了起来,还不忘狠狠一巴掌拍在朱高炽脑门上面。 “兔崽子,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老子是你爹!” 说实话,听到“永乐大帝”这四个字,朱棣心里面莫名产生一丝悸动,仿佛命中注定一般,血液都有些沸腾了起来。 然而正牌太子朱标就在眼前,朱棣哪敢任由朱高炽胡说下去,到时候引起了这位太子大哥的忌惮与猜疑,那才是有的苦头吃了。 朱标缓缓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目光深邃地盯着朱高炽,意味深长地问道:“炽儿,你刚刚说什么?永乐大帝?” 朱高炽这才如梦初醒,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讪笑着连连摇头。 “咳咳,丧标你听错了,我喊的爹地……” 尼玛啊,说秃噜嘴了,永乐大帝都喊出来了。 这要是太子标真信了,那就好玩了,他不得整死朱老四? 朱棣现在也慌了,他万万没想到,刚来就被逆子捅了一刀,还是要人老命的那种! “大哥,别听这兔崽子胡言乱语,我是坚定的太子党!” 朱棣立刻表态,那模样要多怂就有多怂。 太子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关切地嘘寒问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然而“永乐大帝”这四个字,却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心里,表面平静,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 兄弟重逢,喜悦冲淡了些许方才的尴尬。 太子标即刻命人在偏厅摆下酒菜,两小只也不客气地上了桌。 觥筹交错间,朱棣狼吞虎咽,酒肉下肚,他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放松,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大哥,父皇急令我们夫妇进京,这是为什么?” 太子标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耐心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 朱棣听得目瞪口呆,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那个正埋头疯狂扒拉肉的小胖墩,圆滚滚的脸颊鼓得像仓鼠,怎么也无法将他与那些惊天动地的事联系起来。 “炽儿,那牛痘接种法真是你……”朱棣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以他的智计不难看出,这法子若是真的推行天下,那将活命无数,说是万家生佛也不为过。 这简直就是大功一件啊! 朱高炽难得搭理朱老四,继续扒拉碗里的肉。 太子标见状怒了,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面。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啊!” “你爹问你话呢!兔崽子,怎么不答?” 朱高炽这才嘟囔道:“不是我,这功是英哥儿的,关我屁事!” 听到这话,朱棣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既失望于儿子轻易将大功拱手让人,又难过于那生疏冷漠的态度。 可转念一想,孩子三岁就留在京师,几年未见,疏离也是难免,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愧疚。 他看向朱标,诚恳地说道 “大哥,炽儿没事就好。” “但我们此次进京,也想将炽儿待回北平。” “他现在年纪也大了,继续留在京师不合适,大哥觉得呢?” 太子标闻言一愣,心中莫名地生出些不舍。 按照礼法而言,诸王嫡长子在大本堂接受一段时间皇家教育后,确实该返回封地王府,继续接受王府教育。 毕竟他们身为诸王嫡长子,以后也是要承袭王位的,再者也不可能一直跟父母分开。 然而他还没有开口,朱高炽却豁然起身,闹了起来。 “回北平?不去!” “我这还要跟着郭老二练武呢!” “再说了,北平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我病又没好,去了不得夭折吗?” “对啊!”朱雄英也在一旁帮腔,“四叔您还是等高炽帮病养好了再说吧!” 朱棣满脸狐疑地看着朱高炽,浑身上下胖乎乎的,黄金大板砖舞得飞起,有劲得很,你有什么病? “老四,炽儿说得不错,他确实有病……”太子标含笑开口,又解释了一遍。 这下子,朱棣微微变了脸色。 天生肥胖,活不过壮年? 这几个字如重锤般砸在心头! 朱棣看着儿子,眼神里满是心疼与自责。 他没想到自己这儿子,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 “炽儿,爹对不起你!” “先跟爹回府吧,你娘做梦都想抱抱你!” 朱高炽本来想拒绝,可听到后面这句话,心中一软还是点了点头。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地上了马车,可没有任何交流。 朱高炽是不想说话,他对朱棣的态度很是复杂。 历史上这朱老四就是个纯粹的坑儿贼,一句“世子多疾,汝当勉励之”,不但坑了朱高煦一辈子,也带给了朱高炽无穷无尽的麻烦。 东宫二十多年的太子生涯,朱高炽一直面对朱老四若即若离的猜疑,面对朱高煦与朱高燧接连不断的构陷,整日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说,还他娘地要处理政务,可以说没过一天安生日子! 而这一切,全都是拜朱老四所赐! 一想到这里,朱高炽就目光不善地看向了朱棣。 感受到异样模样,朱棣扭头一看,顿时就被气笑了。 嘿,你他娘地兔崽子,还敢瞪你老子? 朱棣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朱高炽脑门上面,这下子朱高炽更不爽了,反手一板砖就抽了过去。 “混账,你还敢还手?” “坑儿贼,老子忍你很久了!” “逆子,老子是你爹!” “逆父,老子让你喜欢坑儿!” 父子二人在马车里面大打出手,听得驾车的马夫人都傻了,停车也不是,不停也不是。 这尼玛难道还是皇室天家的传统? 倒反天罡? 父辞子孝? 第77章 徐妙云!母爱最伟大! 魏国公府。 徐妙云正在出神。 她刚刚从父亲徐达口中得知儿子在京城的种种壮举,这些消息像一团乱麻,搅得她心绪难平。 先是与太医院的戴思恭联手治好了皇后娘娘多年的顽疾,紧接着又向皇上进献平定云南的奇策,更让人惊叹的是,还捣鼓出了琉璃镜,引得京中权贵趋之若鹜…… 这些壮举,真的是自己那个从小胖嘟嘟、被留在京城教养的儿子做出来的吗? 徐妙云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恍若置身梦境。 如果换个人告诉她这些,她肯定不相信。 可这话是大将军徐达说的,徐达从不会胡言乱语,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妙云啊,你可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徐达捋了捋胡须,笑盈盈地开口道:“这小胖墩脑袋瓜不知道怎么长得,聪慧得简直不像话,说是妖孽都丝毫不为过!” 听到父亲的夸赞,徐妙云嘴角不自觉上扬,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这是她的孩子,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每一个成长瞬间都历历在目。 尽管这些年聚少离多,但母子连心,此刻的骄傲与欣慰,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切。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徐增寿却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 “爹,大姐,你们快去看看吧,打起来了!” 徐达猛地一拍案桌,震得茶盏里的茶水溅出,怒斥道:“混账东西,没看到我跟你大姐在谈话吗?” “你就不能稳重一些?整日如此轻浮,将来如何堪当大任?” 徐达最不喜欢这个儿子,既没有长子徐辉祖的沉稳干练,又没有女儿的聪慧贤淑,怎么看都像是个废物,实在难成大器。 徐增寿被骂得缩了缩脖子,神色古怪,却不敢反驳,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徐达这才冷哼一声,追问道:“你刚刚说谁跟谁打起来了?” “哦。”徐增寿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姐夫跟炽儿在门口打起来了……” 话音未落,徐妙云脸色骤变,惊呼一声,裙摆翻飞间已冲出房门。 徐达愣神片刻,随后咆哮道:“孽障,你怎么不早说?!” “您不让我说啊!还要我沉稳一些……” “老子抽死你个兔崽子!” 徐达抄起桌上的戒尺就要打,却又想起外面的情形,骂骂咧咧地追了出去。 魏国公府门口。 朱高炽骑在朱棣脖子上,挥舞着胖乎乎的拳头,嘴里还骂骂咧咧。 “***坑儿贼!” “你这逆子,赶紧滚下来!” 朱棣有些恼怒,气得满脸涨红。 他担心儿子身体,所以并没有怎么用力。 可是他哪里想得到,这兔崽子力气这么大啊! 下了马车就是一脚,将他给踹翻在地上,然后骑上来就打啊! “老子可是你爹啊!你个逆子还不住手!” “爹?老子打的就是爹!” 朱高炽挥舞着小胖拳头,照着朱棣那硬朗面容就是一下,顿时只觉得浑身都通透了。 “炽儿,住手!”一声娇喝传来。 朱高炽扭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襦裙的妇人立在那儿,眉眼间满是焦急,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 那熟悉的面容,让他心中一颤——这就是他的母亲,徐妙云。 朱高炽的手僵在半空,心中的怒火瞬间消散,他麻溜地从朱棣身上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徐妙云身边,一下子扑进她怀里。 “娘啊,爹不是人啊,他要打死我啊!” 朱棣:“???” 卧槽? 尼玛啊! 分明就是你骑在身上打我好不好? 朱棣撑着地面,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颠倒黑白的儿子,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徐妙云紧紧抱住儿子,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满心欢喜。 可当她看到朱高炽脸上的淤青,心中的怒火腾地升起,目光如利剑般射向朱棣。 “朱棣!” “不是妙云,事情不是这样的……”朱棣着急忙慌地起身想要解释,“分明就是着兔崽子揍的我……” 可徐妙云压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抱着儿子就走了。 朱高炽还不忘向朱棣做了个鬼脸,挑衅般地挥了挥拳头。 见此情形,朱棣顿时脸都气绿了。 这个兔崽子! 他是上天派来折磨老子的吧? 揉了揉生疼的老腰,朱棣幽幽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哟,姐夫,这是什么造型啊?”徐增寿戏谑地出言调侃道。 朱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满心苦涩只有自己品尝。 来到大厅,徐达怒斥道:“兔崽子,你突然发什么疯?怎么跟你爹干起来了?” 朱高炽满脸鄙夷之色,“我没这样的老子,只知道坑儿子!” 听到这话,徐达与徐妙云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随即徐达示意徐妙云抱着儿子去旁边,他要好好跟自己这个女婿聊聊。 徐妙云会意,抱着儿子来到内室,轻轻将他放在软榻上,眼神里满是慈爱 “炽儿,跟娘回北平好不好?娘以后再也不跟你分开了。” 感受到母亲温暖的怀抱,朱高炽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但想到北平,想到那个让他又恨又怨的父亲,他摇了摇头,天天看到朱老四这个坑儿贼,心里面膈应。 “娘,我有病,得留在京里治!” “什么?”徐妙云慌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手紧紧攥住儿子的衣角,“炽儿,究竟怎么回事?” 朱高炽将自己天生肥胖、活不过壮年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话音未落,徐妙云已泣不成声,泪水滴在儿子的衣襟上,尤其是那句“活不过壮年”,更是如同一柄利刃狠狠刺进了她心里。 “我苦命的儿呐!” “是娘不好,娘对不起你!” 眼见徐妙云泪如雨下,朱高炽眼眶也红了,急忙伸手擦拭着她的泪水。 “娘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你看我有劲着呢,这可是皇爷爷赐给我的黄金大板砖,重达三十斤……” 瞧见小胖墩将大板砖舞得虎虎生风,分明就是故意逗自己开心。 看着儿子故作坚强的模样,徐妙云心疼得直掉眼泪,将他搂得更紧了。 “皇上为什么要奖励你黄金板砖啊?” “因为我治好了皇祖母……” 一旁母慈子孝,另一边却是水深火热。 另一边,徐达早已抄起鞭子,对着朱棣怒目而视。 “炽儿还这么小,身体又患病,你这混账怎么下得去手?” 朱棣:“……” 是我先动手的吗? “炽儿这么乖巧,这么听话,这么孝顺,你这混账还不知足吗?” 朱棣:“???” 他孝尼玛呢孝! 恨不得打死他亲爹! 眼见朱棣满脸不服气,徐达这暴脾气也上来了,拎着鞭子就抽。 “好啊朱老四,出去做了几年藩王,脾气见涨嘛!” 朱棣也不傻,转身就开溜,一边跑还不忘解释道:“老丈人,真不是我先动手的啊!” “分明就是那兔崽子先动的手,他倒反天罡啊……” “放你大爷的屁!”徐达怒骂道,“这孩子那么听话,怎么可能先动手?分明就是你这个当爹的错!” 朱棣闻言一阵无语,整个人都累了。 毁灭吧,老子不想解释了。 正当这个时候,朱高炽还不忘拉着徐妙云出来看戏。 “姥爷,揍他,抽他屁股!” “对,就是这样!” 朱棣:“!!!” 卧槽尼玛! 天杀的兔崽子,你可真“孝”啊! 第78章 父辞子孝!听说你把你爹揍了? 京城之中。 消息流传很快。 所以当朱高炽抵达大本堂后,众人立刻就围拢了过来。 “行啊高炽,我听说你把你爹给揍了?” 朱权挤开人群,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好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扯着嗓子喊道。 这消息实在太过劲爆! 在以孝道为纲的大明,儿子揍老子,而且还是当街动手,这简直比夏日里的惊雷还要令人震撼! 朱高炽得意洋洋地摆了摆手,笑道:“基操基操,你们也可以试试,那感觉简直爽翻了!” 众人:“???” 试试? 试你姥姥啊! 我们爹可是皇帝朱元璋! 朱雄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低声提醒道:“高炽,你这也太胡闹了!” “四叔怎么说也是你父亲,你还真敢动手啊!” “呵呵。”朱高炽冷笑道,“老子揍的就是他,个坑儿贼!” “你……”朱雄英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这是不孝啊!” “我可听说已经有文臣儒生开始弹劾你了,这简直就是把礼法踩到了地上!” 一时间,大本堂内的气氛凝重起来。 大明礼法森严,就像一张细密的大网,笼罩着整个国家。 从士农工商的服饰穿着,到人们的言行举止,都有着严苛的规定,而孝道更是被文臣儒生奉为圭臬。 朱高炽当街揍父的举动,无疑是在向这张礼法大网发起挑战,挑衅天下儒生的底线。 朱高炽一听这话,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怒目圆睁。 “哟呵,这些人是闲出了屁吗!” “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干正事,专门跑来针对我一个娃娃?” 朱雄英还准备再说些什么,话还没说出口,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希颜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众人见到这位老学究,就像老鼠见了猫,立刻规规矩矩地坐好,大气都不敢出。 李希颜满脸铁青,浑浊的眼中满是失望和愤怒,瞟了朱高炽一眼,声音冰冷如霜:“高炽殿下,老夫学识浅薄,教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他就是一个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老学究,哪里能够容忍自己教出来的弟子,做出这等忤逆不孝的举动。 所以他直接不教了,将朱高炽逐出师门。 “先生,这其中定有误会……”朱雄英还想帮朱高炽说话,可惜李希颜压根就听不进去。 见此情形,朱高炽也懒得废话,直接起身就走。 反正他也不想学这些之乎者也,现在倒是落得个轻松。 来到演武场,朱高炽自顾自地练着武艺,丝毫没有察觉到身旁多了一道魁梧身影。 郭英看着朱高炽熟稔的动作,脸上浮现出了欣慰之色。 看来自己出征的这段时间,朱高炽并没有偷懒,拳脚功夫也算是有模有样了。 “小胖墩,听说你把你老子揍了?”郭英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打破了演武场的宁静。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朱高炽顿时一喜。 “哟,郭老二,活着回来了?” 郭英的老脸顿时一黑,额头上青筋直跳,恨不得立刻给这个嘴毒的小子一巴掌。 兔崽子,嘴巴还是那么毒! “按照你的计策,大理段氏果真偷袭了元梁王,我军势如破竹地攻入昆明,元梁王逃至晋宁州忽纳砦,与心腹自刎身亡了!” 郭英淡淡地开口,语气里面却充满了赞赏。 云南地势险峻,按照正常流程,这场战事说不得就会持续个一两年,而且将士们的伤亡也会极其惨重。 偏偏朱高炽献出良策,征南大军仅用了半年时间,便剿灭了元梁王,真是大功一件。 “啧啧,那这样一来,郭老二你也应该封侯了吧?”朱高炽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郭英眼中闪过一抹热切,随即又黯淡下去,苦笑着摇头:“封侯吗?哪有那么简单。” 封侯拜将,这是所有武夫的至高荣誉。 然而自家事情自己清楚,郭英苦笑着摇了摇头。 朱高炽有些纳闷,郭英十八岁就跟随老朱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怎么就不能封侯? 不过转念想到郭英的家世,顿时就明白了。 郭英有个大哥郭兴,也是淮西二十四将之一,比起郭英更猛。 他们父亲郭山甫有相人之术,认为朱元璋之相贵不可言,于是让儿子追随朱元璋,还将女儿郭氏(即郭宁妃)嫁给了老朱,郭兴和弟弟郭英从此转投朱元璋麾下,为其南征北战。 郭兴一路随军征战,常担任老朱的宿卫,并在攻取集庆一战中有“先登”之功,被授为管军总管,后面早早地封侯拜将,封巩昌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也就是说,老郭家不但是外戚,而且已经有了一个侯爵。 这个时候若是再给郭英封侯,那就是一门两侯爵,很容易引起闲言碎语,老朱明显是压着郭英的功绩,不给他封侯。 “老逼登这有些不地道啊!” “走,咱找他去,有功不赏岂不让人寒心?” 郭英一听人都麻了,皇帝陛下压着不给,这他娘地还能硬要? 自己才走了大半年时间,京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兔崽子怎么愈发张狂混账了? “咳咳,炽儿还是算了吧!” 郭英还想拦下朱高炽,可惜小胖墩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看着他的背影,郭英心中隐隐地生出了些许不安。 不一会儿,御书房外。 朱高炽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 “哐当”一声巨响,门重重地撞在墙上,惊得正在批阅奏章的老朱手一抖,朱笔险些掉在地上。 “兔崽子,你要疯啊你?”老朱看清来人后,顿时咆哮道。 朱高炽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然后一屁股坐在老朱对面。 “老逼登,你这事儿办得不地道啊!” “人家在沙场浴血奋战,可你压着人家功绩,不给人家封赏,这算怎么个意思?” 老朱一听这话,顿时就被气笑了,转眼就明白朱高炽是在说郭英。 “郭英沉稳持重,是个良将,咱也一直很看好他。” “并不是咱不给他封侯,而是宁妃的意思,郭家恩宠尤多,一众功臣都望尘莫及,若是再给郭老二封侯,那势必会惹得他人眼红,明白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位郭宁妃难怪一直备受宠爱,政治智慧远超常人嘛! “那你也不能一直给人家压着啊!” 朱高炽埋怨道:“郭老二可是我师傅,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 老朱都被他气笑了,骂道:“看你的面子?你有个屁的面子!” 说罢,老朱随手从桌上抓起一些奏章,就扔到了朱高炽面前。 “你个兔崽子自己看看,这些都是弹劾你忤逆不孝的!” “儿子揍老子,你个混账东西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咱非抽死你不可!” 骂着骂着,老朱就开始脱鞋子了,明显是想要揍人。 朱高炽眼睛滴溜一转,立刻高喊道:“老逼登先别急着动手,我有一计可定云南!” 老朱:“(¬_¬)” 这兔崽子又想耍什么花招? 第79章 大迁徙!皇爷爷牛而逼之! 定云南?! 朱元璋嗤笑一声,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几分戏谑。 “云南都打下来了,更有你之前献出的三步走战略,还要怎么定?” 那眼神戏谑到了极点,仿佛压根就不相信小胖墩。 朱高炽也不恼怒,笑呵呵地追问道:“云南是打下来了,但是老逼登你没有发现问题吗?” 他刻意拖长尾音,圆眼睛滴溜溜转着:“打天下容易,中守天下却难,尤其是云南汉夷杂居土司众多,汉人比例太少,历朝历代都是名义上控制云南,可云南始终处于半独立状态!” 听到这话,朱元璋的眉峰瞬间蹙起,指节无意识地叩着扶手。 因为朱高炽所说的都是实情,历朝历代对云南的掌控力度,确实低得可怜。 云南这片土地虽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纳入中国版图,但长期以来一直处于半独立状态。 秦始皇时期修建的五尺道,开辟了中原进入云南的通道,但秦朝仍保留了滇王的统治地位;汉武帝时期,中央政府虽然赐予滇国“滇王之印”,并在云南设置郡县,但随着汉朝的衰落,云南再次陷入半独立状态;蜀国“南中之乱”后,云南进入了长达数百年的“滇人治滇”时期,政权更迭频繁。两晋南北朝时,爨氏在云南建立政权;唐代,南诏与中央朝廷时而友好,时而交战;至宋代,云南又为大理段氏所统治。 “远的不提,光看蒙元就知道了。”朱高炽忽然伸手捞走朱元璋手边的茶盏,咕嘟灌了一大口。 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元朝在攻占云南后设置了云南行省,将其正式纳入中央管辖,但由于云南地处偏远,民族构成复杂,所以元朝不得不采取羁縻政策对云南进行管理。” “元梁王虽然世代坐镇云南,但大理段氏仍担任云南总管,众多少数民族地区的治理权则下放给了当地的土司首领,州县长官名义上由朝廷任命,实际为土司世袭,其实云南还是半独立状态。” “表面归顺,骨子里还是头养不熟的狼!” 老朱目光幽幽地盯着小胖墩,因为这兔崽子刚刚喝的是自己的杯盏。 皇帝的杯盏你都敢用?大逆不道啊这逆孙! “兔崽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有屁快放!咱没工夫跟你打马虎眼!” 眼瞅着老逼登不耐烦了,朱高炽也不再磨叽,直接道出解决之策。 “云南乃中原王朝的西南门户,重要性不必多言,现如今朝廷打下云南,接下来就是如何将其真正纳入大明版图,而不是如前朝那般羁縻控制。” “不用想就知道,接下来云南定会反叛不绝,武力征服只是治理云南的第一步,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就只有……” 他刻意停顿,目光直直撞上朱元璋骤然锐利的眼神,“唯有移民!” 这句话如重锤砸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朱元璋豁然起身,目光锐利地看着朱高炽。 “移民?迁徙百姓进入云南屯田耕种?” 老朱没有想到,这小胖墩的战略眼光如此长远,竟与自己不相上下! 他也是最近在琢磨出这个念头,可小胖墩一句话就道出了他的心思,着实让人惊叹。 “没错,移民!”朱高炽笑道:“唯有移民混居,才能彻底解决云南地方割据和民族认同感不足的问题。” “比如现在尚未撤离的三十万将士,直接下令他们就地屯田耕种,并从内地大规模迁徙汉族移民前往云南定居,实现民族大融合!” 老朱听后来回踱步不止,认真思索着这计策的可行性。 他能想象到,无数百姓背着行囊,沿着蜿蜒的山路涌入云南;能看见汉族农夫手把手教蛮夷开垦荒地,中原的锄头挖出成片良田;能预见儒学士子在山寨里讲学,汉家的文字渐渐取代刻在树皮上的蛮文。 “如此一来,移民政策将会改变云南的人口结构和民族分布,大批汉族移民的涌入,也为云南带去先进的生产技术和中原文化,地方土蛮在这些汉人子民的影响下,自然会逐渐接受汉族的语言、服饰和生活方式,进一步加速汉化的进程!” “此外,朝廷也可以出台相应措施,比如在云南推广儒学教化,焚毁土著书籍,再有鼓励地方土蛮改用汉姓、学习咱汉语等等,一整套连招下来,朝廷才能真正实现了对云南的有效治理,从而奠定云南作为国朝西南门户的战略地位!” 朱高炽的声音不大,落到老朱耳畔,却如惊雷炸响。 真按照小胖墩所说,那这移民策略,简直就是绝佳妙计,彻底解决云南难控制的问题! 只是,真正想要落实下去,定然会充满血腥。 “我华夏子民安土重迁,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前去云南之地呢?” 朱高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有地的自然不愿意去,可那些没地的流民呢?” “再说了,百姓安土重迁,前提是他们能够吃饱穿暖,现在天下各地饭都吃不上的子民多了去了,你怎知他们不愿迁徙去云南?” 这话像根刺,扎得朱元璋老脸发烫。 他想起战乱后荒芜的中原,想起路边饿死的百姓,想起自己发过的“让天下人吃饱饭”的誓言。 毕竟老朱是大明皇帝,境内还有那么多的百姓子民吃不饱穿不暖,就是老朱这个君父的失职! “兔崽子,你懂什么?”朱元璋老脸一红,有些恼怒。 “大明百废待兴,咱当初可是在一片废墟之上建立的大明!” 大明能有现在这景象,那都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是是是,你最英明神武,你最牛而逼之……” 朱高炽都懒得跟他争,省得一不小心又挨揍。 英明神武? 这倒是大实话。 牛而逼之? 这是什么鬼东西? 老朱神色不善地看向小胖墩。 “说说吧,你这又献出良策,想要什么赏赐?” 他了解这兔崽子,无利不起早,肯定揣着什么坏呢! 朱高炽笑呵呵地摇了摇头,只是提出了一个小要求。 “这接下来云南定要派遣一位文武双全的大将坐镇,而且还必须是老逼登你的心腹,对吧?” 老朱一听这话,顿时也笑了。 “怎么?你是想举荐郭老二?” “他倒是个不错得人选,但军中威望不足,恐难以服众!” 郭英迄今为止,还从未独立挂印统军过,所以差了些意思。 “那哪行呢!”朱高炽点了点头,狡黠地眨眨眼,“沐英将军就不错,威望资历也完全足够,再让郭老二给他做助手,捞点功绩,这不就成了吗?” 朱元璋盯着眼前这张堆满讨好笑容的圆脸,忽而笑出声来。 这兔崽子,果然打着小算盘! “罢了,依你一回。”他无奈地摆摆手,“事成后给郭老二封侯。” “皇爷爷英明啊!”朱高炽立刻捧起了臭脚,“对了,能不能顺便给我的大金砖再添点料,越来越轻了……” 老朱满头黑线,抓起桌上的镇纸就砸了过去。 “你给老子滚出去!” 朱高炽麻溜地滚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等朱元璋反应过来,殿内已没了人影,只留下空荡荡的案几——他最心爱的行玺镇纸,竟也被顺走了! “兔崽子,咱的行玺镇纸!” 第80章 火窑!老四你不烧吗? 盛夏午后,魏国公府内热浪蒸腾,蝉鸣聒噪。 朱棣信步走进后院,远远便望见一团圆滚滚的身影在窑炉旁穿梭,像只忙碌的小胖球。 朱高炽叉着腰,站在三座熊熊燃烧的火窑前,汗水顺着他通红的脸颊不断滑落,浸湿了领口。 几名匠人正小心翼翼地往窑里添加石灰石和黏土,火苗不时窜出窑口,映得众人脸上一片通红。 “儿呐,听说你把父皇的行玺镇纸给融了?”朱棣饶有兴致地走近,目光中满是惊讶与难以置信。 说这话的时候,朱棣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行玺镇纸是老朱的心头宝,他们这些儿子以前摸都不让摸一下,结果却被小胖墩给融了。 偏偏老朱还不生气,连一句责问都没有。 父皇对这兔崽子的宠爱,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朱高炽不耐烦地瞟了朱棣一眼,埋怨道:“没看见正忙着呢吗?跟个苍蝇一样烦人!” 说完,又扭头对着匠人们大声吆喝起来,完全没把朱棣放在眼里。 朱棣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头青筋直跳:“朱高炽,老子是你爹!” “哦,知道了!”小胖墩嘟囔着,挥了挥手,“一边玩儿去,别影响正事!” 朱棣:“???” 卧槽? 尼玛啊! 你是爹我是爹啊? 有你这么倒反天罡的吗? 朱棣强忍着心中的火气,索性干脆不走了。 反正他进京之后也没什么事儿,有时间多陪陪这个逆子,修补一下父子感情,也是不错。 事实上,朱棣并不知道,此刻朱高炽正发愁呢! 那天他顺走了老朱的行玺镇纸,直接跑到魏国公府给融了,老朱是没有揍他,不过却下了死命令,尽快把他自己说的那基建神器给弄出来。 没办法,云南那边现在等着用呢,要是再弄不出来,老朱就要把他屁股打开花! 所以为了自己的屁股要紧,朱高炽还是决定把这水泥先给捣鼓出来。 水泥这东西嘛,简陋一点的,就是把石灰石和黏土放进火窑里面烧。 至于具体的比例搭配,朱高炽是真的不太了解,索性准备了三大口火窑,让国公府的匠人们不断进行尝试。 结果一连烧了三日,连根毛都没烧出来。 “猪啊?你们是一群猪啊!” 朱高炽急得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大骂。 “烧了这么久,连个成品都烧不出来?” “国公府怎么就有你们这群匠人?比例不对你们不知道修改一下重新烧制吗?” 朱高炽是真的服了。 他是真没想到,水泥这玩意儿如此难以烧制。 这几天匠人们烧制出来的熟料,全部都不能用,无一例外的全都失败了。 朱高炽就不信邪了,亲自顶着漫天灰尘,在这儿坐着监工,结果烧制了一天,熟料各种各样的都有,还有黄色的,还有土白色的,就是没有灰色的。 这小子不得完犊子了? 牛逼都吹出去了,到时候老逼登不得抽死自己啊! 匠人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灰头土脸的脸上满是疲惫。 一个年轻匠人苦着脸小声嘀咕:“你们说说,小殿下到底要烧个啥子东西嘛?” “你个瓜怂懂啥!”另一名老匠人喝道,“小殿下可是妖孽神童,神童的门道一向深得很!” “我看这几口火窑就不简单,烧出来的一定是好东西。” “你们不要忘了,咱们国公府那琉璃镜怎么来的,还不是小殿下指挥匠人捣鼓出来的吗?” 另一名匠人也是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咱们不识字,不懂也正常,小殿下可是真正的神童,所以你们一个个地不要懈怠,更是不能敷衍,老老实实地为小殿下办事!” 匠人还算实诚,毕竟他们都是魏国公府的自家人,就算被朱高炽骂了也不生气,反而众志成城地团结一心,按照朱高炽的指挥严格执行。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一团令人欣喜的灰色物质出现在众人眼前。 朱高炽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拈起一把样品,在手指间细细摩挲。 这样品手感细滑,颜色也对,但这还只是熟料,半成品而已。 要做成真正的水泥,还得与铁粉混杂,再加上清水河沙搅拌。 “来人,弄点铁粉来,还有清水河沙,都弄过来。” 听到这话,匠人们顿时欢呼雀跃,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他们终于是成功了嗷! 这些材料国公府早就按朱高炽的吩咐准备好了,就等着现在这时候呢! 朱高炽亲自动手,用铲子将水泥与河沙混在一起,加水,搅拌,和匀……玩得不亦乐乎,真像个小屁孩一样。 一旁朱棣见状,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这一刻,他觉得儿子终于像个正常孩子了,不再是平日里那个老气横秋、毫无童心的小老头。 “炽儿,啥宝贝烧出来了啊?” 朱棣小跑着上前,笑呵呵地追问道。 朱高炽白了他一眼,随后眼珠一转,嘴角泛起了一抹坏笑。 “这可是好宝贝啊!” “此物堪称基建利器,可以助国朝修建所有基建项目,此物坚硬如铁,并且成本极低,还可短时间内迅速成型,大大缩短工期,可谓是利国利民……” “你说什么?!”朱棣陡然一惊,下意识地追问道。 “可以将成本降到最低?还能够大幅度缩短工期?此言当真?” 朱棣到底是朱棣,眼光见识远非寻常可比。 如果儿子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东西简直太有用了啊! 不管是造桥修路还是疏浚运河,这东西都能大大节省成本,那就是无数的钱粮! “炽儿,你说的可是真的?”朱棣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朱高炽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道:“当然是真的,这就是皇爷爷让我捣鼓的东西,专门用于开发云南……” 听到这个回答,朱棣心中顿时一动。 他也不嫌脏,蹲下身子抓起了一把样品,在手指间细细摩挲。 这东西手感很细滑,颜色也没错,不过这仍只算是熟料,还不是成品,要与铁粉混杂在一起才是货真价实的水泥。 但是在眼下这个时代,匠人们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朱棣细细端详了起来,不过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毕竟以他的知识层面,想要知道水泥,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不管怎么说,此物当真有这般奇效,那眼前这东西,将会给大明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建筑速度更快,建筑更加坚固耐用,那可真是社稷神器! “炽儿,这东西怎么用?” 朱棣兴冲冲地追问道。 朱高炽也不隐瞒,让朱棣亲自动手,将水泥与河沙混在一起,然后加水搅拌和匀。 “嗯,这就差不多了,再多搅拌搅拌就好了!”朱高炽强忍着笑意说道。 朱棣信以为真,用手在那里卖力地搅拌着。 不一会儿,朱高炽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老四啊,你不烧吗?” 朱棣闻言一愣,然后笑骂道:“兔崽子,说什么胡话呢?我不……骚啊?” “还有,老子是你爹,你别成天没大没小的,老四也是你喊……哎哟哟,卧槽烧手烧手……” 话还没说完,朱棣就惊慌失措地把手抽了出来,原来水泥在搅拌过程中会发热。 等他扭头一看,朱高炽早已笑得在地上直打滚,眼泪都笑出来了。 “朱高炽!” “你这个逆子!” “老子非抽死你不可!” 第81章 倒反天罡!卧槽烧手啊! “打架了!” “他们俩又打起来了!” 徐增寿慌忙冲进房间。 徐妙云正倚在窗边,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试图驱散些暑气。听闻动静,她微微一怔,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与麻木,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额……”徐增寿犹豫片刻,还是学着方才的场景,栩栩如生地演绎了一遍。 “老四,你不骚嘛?” “兔崽子,我不骚啊!” “老四,你真的不骚嘛?” “哎哟哟……我骚我骚……” 徐妙云:“???” 嗯? 嗯??? 朱棣这是疯了吗? 怎么总感觉这京城哪里不太对劲,妖风阵阵啊? 待她赶到时,眼前的场景令人啼笑皆非。 只见小胖墩朱高炽挥舞着一块金灿灿的大板砖,双眼瞪得溜圆,满脸涨得通红,口中大喊着。 “坑儿贼,受死吧!” “我这大金砖乃陛下所赐,更添了行玺之威,你敢反抗……” 话还没有说完,朱高炽就发出了惨叫。 “哎哟……疼……”朱高炽立刻求饶道:“疼啊娘,耳朵快掉了!” 原来是徐妙云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 朱高炽立刻咧着嘴求饶,肥嘟嘟的脸上满是委屈:“真疼啊娘,别揪了,耳朵快掉了!” 徐妙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柳眉倒竖,训斥道:“你个皮猴子,就不能安分一些?揍你爹就算了,怎么还揍上瘾了?还把你爷爷的行玺给融了?” “嘿嘿。”朱高炽嬉皮笑脸地赔着笑,圆圆的眼睛滴溜溜一转,“那是我献策有功,皇爷爷赏赐给我的……” “放你娘……”一道熟悉的咆哮声骤然响起,却在看到徐妙云的瞬间戛然而止。 毕竟正主儿就在这儿,不能当着面骂人啊! 老朱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大量文武重臣,包括徐达、冯胜、李文忠等人,以及吏部尚书李信、户部尚书郭允道、礼部尚书刘仲质、兵部尚书唐铎、刑部尚书开济、工部尚书赵俊等人。 原本老朱正在开御前会议,就小胖墩提出的百万大移民一事,准备彻底落实下去。 而这等规模宏大的移民工作,无疑是一个牵动朝堂各部的大工程大项目,因此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六部尚书、五军都督府等朝堂重臣,这几天都跟着老朱开会,包括徐达也不例外。 当然,开会的目的在于落实政策,可也存在反对的声音。 就比如户部尚书郭允道,认为这移民政策太过劳民伤财,持坚决反对意见。 百万大移民? 那得动用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更别提云南本就山林险峻,这一去还不知道几人能生还,平安抵达目的地。 出于民生考虑,六部之中持反对意见的尚书就高达四人。 而军方自然是支持的,云南的战略地位摆在那里,想要彻底掌控这西南门户之地,移民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双方僵持不下争吵不休,老朱对此也颇为无奈。 以朱元璋的帝王威望,他当然可以强行推行此策,但问题在于这必须要六部百司全力配合,连尚书都持反对意见,底下的人会不会敷衍懈怠,傻子都想得明白。 所以议事也就僵住了,一连好几天都没能定下个章程! 谁料徐增寿得知水泥烧制成功,立刻就派人入宫报喜,老朱听后欣喜万分,大手一挥直接就带着文武重臣一起过来,就是要让郭允道等人亲眼目睹社稷神器的威力,然后全心全意地推行此策! 结果刚刚进门,就听到小胖墩扯谎,老朱口不择言险些骂娘。 见到皇帝陛下亲至,朱棣与徐妙云急忙上前行礼。 这下子,反倒是把老朱给整尴尬了。 他环顾四周,瞧见朱棣脸上的淤青,又注意到小胖墩身上的灰尘,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混账东西,成天不着调!” 突如其来的一通斥责,骂得朱棣颇为高兴。 他得意洋洋地扫了小胖墩一眼,这才拱手道:“父皇息怒,孩子还小……” “咱骂的是你!”老朱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整日游手好闲,还耽误咱的爱孙办正事,你个混账还有脸为人父?” 朱棣:“???” 卧槽? 你大爷啊! 你可是我亲爹啊! 有你这么不公平的吗? 朱棣被骂傻了,满脸怨念。 老朱却不再理会他,转身笑眯眯地走到朱高炽面前,眼神里满是慈爱:“东西造出来了?” 朱高炽胸脯拍得震天响,自信满满地笑道:“我办事,你放心!” “好!不愧是咱的好孙儿!” 老朱大笑着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迫不及待地追问:“宝贝在哪儿呢?” “诺,那呢!”朱高炽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泥。 老朱立刻带着众人围拢了过去,蹲下身子观察了起来。 朱元璋也不嫌脏,伸手就插进去观察了起来,还不停地搅拌。 事实上,利国利民的东西,他巴不得越多越好。 见此情形,朱棣都快被吓尿了,立刻上前提醒道:“咳咳,父皇,千万别……” “滚一边去!”老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咱得好好研究研究爱孙的基建神器!” “但凡你们这些藩王,有炽儿一半的本事,咱还用得着这么累吗?整日操劳江山社稷……” 听到这话,朱棣顿时就无语了,也懒得开口了,烧死你得了! 老朱瞧了半天,玩了半天,也确实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扭头看向李信、郭允道等人,好歹也是饱读诗书的大儒名士,应该了解些吧? 这些尚书有模有样地伸手进去观察着,搅拌着,可依旧满脸茫然。 “陛下,此物倒是神奇,从未在典籍里面见过啊!”郭允道皱着眉头说道。 “不错,郭尚书所言极是,闻所未闻!” “你别说这手感还真和泥巴不一样!” 众人一边玩着,一边议论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朱高炽正拎着一个水桶,又往里面加了一些水。 朱棣注意到了小胖墩的动作,顿时嘴角一抽,默默地后退了半步。 “父皇,您还是……” “闭嘴!” 老朱瞪了朱棣一眼,有心想要请教一番,又拉不下这张老脸。 哪有当爷爷的向孙子请教的? 所以老朱只能一边感受,一边体悟,默默听着众人的议论。 陡然间,老朱好像感受到了不对劲,似乎眼前这神器正在发生奇妙变化。 “嗯?你们感觉到了吗?好像它正在……” 郭允道胡子一颤,忙道:“陛下英明,臣感受到了,这东西在发热!” “没错,就是发热!”老朱眼前一亮,正欲开口,下一刻却脸色骤变,吃痛怪叫一声,忙不迭地把手抽了出来,“卧槽烧手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受到一股滚烫的热量袭来,烫得他们龇牙咧嘴,纷纷叫嚷着跳开。 “朱高炽!”老朱暴跳如雷,发出愤怒的咆哮,“你个兔崽子,咱非抽死你不可!” 徐达和李文忠也气得满脸通红,这么重要的场合,这小胖墩竟敢耍诈? “老四,揍他!” “兔崽子,真是欠揍了!” 朱棣狞笑着加入了战场。 众人围追堵截,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 朱高炽慌了神,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大喊:“错了错了!饶命啊……” 徐妙云满脸无语地以手抚额,无奈到了极点。 “三弟,炽儿他平日里也这么跳脱吗?” 徐增寿嘴角一抽,只是翻了个白脸。 呵呵。 他这是跳脱吗? 他这分明是倒反天罡啊! 第82章 梆硬!老子手都震麻了! 魏国公府西苑,夏日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整个园子烘烤得热气腾腾。 老朱与群臣悠闲地坐在凉亭之中,亭下摆放着古朴的石桌石凳,桌上的茶水正缓缓冒着热气。 众人摇着手中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气氛显得格外惬意。 不远处,朱高炽鼻青脸肿的模样格外显眼,脸上的淤青和红肿清晰可见,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 他强忍着疼痛,指挥着匠人忙碌地工作着,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身旁的狗贼朱棣时不时伸出手给他来一下。 小胖墩在方才众人的群殴下,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此刻只能老老实实地专注于手中的事务,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滑落,浸湿了衣衫。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一晃三个时辰过去了。烈日的烘烤让空气都变得燥热难耐,而水泥也在这高温下飞速凝固。 朱高炽走上前去,伸手戳了戳水泥棱堡,顿时露出了满意之色。 嗯,很硬,已经晒干了,邦邦硬的那种! 太子标一直关注着朱高炽的举动,见他露出笑容,立刻追问道:“炽儿,说说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众人听闻,也纷纷围拢过来,脸上满是好奇与希冀。 从老朱之前的态度,众人不难看出,陛下对这神秘的东西可是寄予了厚望啊! “这东西叫水泥,至于用处,可以用坚不可摧来形容!” 朱高炽脸上闪过一抹嘚瑟,笑道:“以后不管修路修桥造城,水泥都是最佳的材料,其不但千百年难毁,而且用于军事上,可谓‘固若金汤’,基本不会有敌人能轻易摧毁,就比如眼前这座军事棱堡!”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老朱满脸惊愕之色,随即转变为了狂喜。 哪怕先前已经听小胖墩说过一遍,可再次听到这些话语,依旧震撼人心! 不过这都是朱高炽的一面之词,众人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所以老朱给了徐达一个眼神,后者当即会意,上前开始了测试。 最简单的测试,就是用脚踹。徐达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水泥棱堡,猛地抬起脚踹了上去。 可那水泥棱堡却纹丝不动,仿佛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任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徐达皱了皱眉头,后退几步,助跑了一下,使出浑身力气再次踹去。 这一次,也仅仅只是在水泥棱堡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脚印,除此之外,别无他样。 见到这一幕,老朱眼中的兴奋更甚,大声喊道:“用刀!” 徐达当即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寒光闪闪的战刀,他沉气蓄力,眼神中充满了专注与力量,猛地一声暴喝,战刀如同一道闪电,狠狠劈向棱堡表面。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霎时间尘土飞扬,众人纷纷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用手挡住口鼻。 待尘土渐渐散去,众人只见到满脸惊愕、呆立当场的徐达大将军,以及他手中那断掉半截的战刀! 而那水泥棱堡,仅仅只是表面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刀印! 围观众人都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一个个都看傻眼了。 那可是大将军徐达全力一刀啊! 徐达身材魁伟,天生神力,自幼习武,练得一身好功夫,军中诸将都不是他的对手,可如今一刀下去竟然都没能劈开这水泥棱堡,反而是把自己的战刀都给崩断了! 这也硬得太离谱了吧! 没人注意到,徐达握刀的右臂还在微微颤抖。 这尼玛什么鬼东西,把老子手都震麻了! 老朱此刻已经激动得面色涨红,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再次大声下令道:“用弓箭!” 徐达闻言微微一怔,原本还想开口阻止,不过突然间他好似想到了什么。 这水泥棱堡,如果放在战场上面,那可就是一个个绝佳的掩体啊! 蒙古人最擅长什么? 毫无疑问——骑射! 这些蒙古狼崽子无论男女,自幼开始练习骑射,号称马背上的民族,骑射本事远超中原将士。 所以,现在用弓箭测试一下,确实是很有必要的! 徐达立刻召来一队甲士,甲士们手持弓箭,迅速分散开来,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将箭矢攒射而出。 箭矢如同雨点一般,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爆射而来,直接撞在了棱堡上面。紧接着只听得“啪”的一声,箭矢就失去动力,纷纷掉落在地,而水泥棱堡上面仅仅只是多出了一些白点! 这水泥棱堡,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坚不可摧! 众人顿时啧啧称奇,现场议论纷纷,惊叹声此起彼伏。 但是,老朱却觉得还不够!他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动了心思,他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这东西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来人,从军中抬一架床弩过来!”老朱大声命令道,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陛下,有些过分了吧?”徐达忍不住提醒道,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你特么地,是不是非要把人家这棱堡给弄坏了才开心啊! 还抬床弩过来,你怎么不拿火炮直接轰啊? 老朱还没有开口,李文忠就率先解释道。 “大将军,我也觉得很有必要测试一下。” “弄清楚这水泥棱堡的极限在哪儿,有助于减少我军将士的伤亡!” “此物若是运用在军事上面,亦可成为沙场利器,两军阵前,那些蒙古鞑子可不会手下留情!” 此话一出,徐达也反应了过来,他微微叹了口气,索性不再劝阻。 老朱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期待,催促甲士快去军营抬床弩。 徐达则是看向了朱高炽,低声问道:“炽儿,床弩试验,估计就是最后一关了,有把握吗?” 朱高炽闻言小嘴一撇,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是真的没有把握,毕竟那特么地可是床弩啊! 一想到床弩的威力,他就忍不住感到一阵担忧。 弱宋是中国历史上商品经济、文化教育、科学创新高度繁荣的朝代,但同时也是军事实力非常羸弱的朝代。 这宋朝军队战斗力之低可谓是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北方强大的辽国它搞不定,西北弱小的西夏它也搞不定,最后搞出了岁贡、岁币这些欺辱性的东西来,大部分人在谈到弱宋军事实力的时候,往往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不过话又说回来,弱宋虽然打仗不行,但在搞军事科技创新方面还是值得称道的,比如宋朝军队是以步兵为主,所以他们在武器创新方面侧重于弓弩的改进,赫赫有名的大杀器,就是那三弓床弩! 朱高炽心中腹诽不已。 这尼玛用床弩来测试水泥的硬度? 也就朱元璋这老逼登才想得出来了,真是丝毫不当人啊!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默默祈祷,希望这水泥棱堡能够经受住这最后的考验。 要是没被射爆,那他又能支棱起来了! 第83章 坚不可摧!够不够硬? 烈日将魏国公府西苑的青石地烤得发烫,蝉鸣裹挟着热浪在空气中翻涌。 远处,一架由数人合力推动的庞然大物缓缓驶入众人视野——那便是堪称古代战争绞肉机的床弩,深褐色的木质弩身布满岁月的裂纹,绞盘上缠绕的粗粝麻绳泛着冷硬的光泽,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它曾制造过的血腥杀戮。 床弩,这件以绞盘拉弦的巨型杀器,射程远超普通弓弩,一次齐射便能如暴雨般倾泻出数十支箭矢,在敌军阵营中犁出一片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若将古代弓箭比作精准的手枪,那床弩便是威力惊人的火炮,它发射的特制巨箭,能轻易贯穿数人躯体,将生命如蝼蚁般碾碎。 尤其当时间的齿轮转到宋朝,匠人们在其基础上进行革新,诞生了冷兵器时代的终极杀招——三弓床弩。 这架三弓床弩,犹如蛰伏的钢铁巨兽,三张强弓如同张开的獠牙,以轴转车为心脏,七条矢道似七道咽喉。居中的巨箭最为骇人,三尺五寸长的坚硬木杆裹着寒光凛凛的铁片翎羽,江湖人称“一枪三剑箭”,当它伴随着其他箭矢呼啸而出时,所过之处皆是死亡的阴影。 也就是说,它所发射的并非后世电视剧中看到的那种普通弓矢,而是一支长约三尺五寸的标枪,尾羽是三片如同长剑的铁翎,这样的巨箭再配合床弩上其他矢道发出的弓矢成排强射而出,其威力之强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北宋景德元年的那场血战,这架床弩一战封神。辽国铁骑南下,兵临澶州城,宋军在生死存亡之际祭出三弓床弩,一支巨箭破空而出,如死神之镰般收割了辽军主帅萧挞凛的性命。主帅陨落,辽军军心大乱,最终促成了“澶渊之盟”,改写了历史的走向。在火器尚未普及的时代,它就是当之无愧的战场主宰。 所以,这玩意儿的威力,其实也就跟古代火炮没啥区别了。 尽管在火器渐盛的大明,床弩因笨重的身躯和繁琐的操作逐渐退居二线,但在这开国初期,库房里仍存放着不少沉睡的“巨兽”。 很快床弩被抬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傅友德、郭英、蓝玉、王弼这些军中大将。 没办法,他们很难不过来。 听说朱高炽这兔崽子又捣鼓出来了好东西,皇帝陛下都要用床弩测试其威力了,这些军中大将们哪里还坐得住,立刻就跑过来看热闹了。 老朱也不在意,反正这东西迟早都会知道,而且马上还要用上。 “赶紧把床弩架好,瞄准这个水泥棱堡!” 随着老朱一声令下,傅友德、蓝玉这些大将亲自上手操作床弩。 “陛下,准备好了!”郭英的声音穿透热浪。 老朱猛地挺直脊背,浑浊的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射!给朕狠狠地射!” 蓝玉高举击锤,肌肉虬结的手臂青筋暴起,随着一声暴喝,击锤重重落下。 “嘭!”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手臂粗细的巨箭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撞向棱堡。 一瞬间领所有人傻眼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印象中应该插进墙体的巨箭竟然崩飞了,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重重砸在三丈开外的地面,将青石砸出深深的凹痕。 一时间,整个西苑陷入死寂,唯有蝉鸣声愈发刺耳。 “快!继续射!” 老朱的瞳孔骤然收缩,面色赤红地咆哮道。 “嘭!嘭!嘭!” 床弩的轰鸣声此起彼伏,每一次巨响都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石屑纷飞中,棱堡表面渐渐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却始终未被真正洞穿。 小半个时辰后,当最后一支巨箭终于艰难地穿透墙体,现场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可是,这个结果,足以让人振奋了啊! 老朱红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扬手制止了继续测验。 因为,没有必要了! 他仿佛看到了,那纵横天下的蒙古铁骑,疯狂冲向这水泥棱堡,最后却被大明将士逐一射杀的血腥场面! 他仿佛看到了,水泥棱堡遍布戈壁大漠的每一个角落,当蒙古铁骑踏进这里之后,注定就会成为一具具尸体!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个守望相助的水泥棱堡,将大明的触角延伸到了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这不只是基建神器,也是不折不扣的沙场利器啊! 朱高炽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得意洋洋地走到老朱面前,大大咧咧地开口道:“怎么样?老逼登,够不够硬?” 此话一出,众人都难以置信地愣在了原地。 啥? 老逼登? 你这是倒反天罡、以下犯上啊你! 然而老朱此刻正沉浸在喜悦之中,所以也懒得跟朱高炽一般见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朱听得多了,已经对这三个字免疫了。 “硬硬硬,真是太硬了!” 老朱大笑着回答道,重重地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膀,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朱元璋满脸欣喜地看向朱高炽,那炽热眼神让人心底发毛。 “炽儿,这东西可有什么缺点?”老朱眼神灼热如炬。 朱高炽思索片刻之后,缓缓开了口。 “缺点也不是没有,就比如说温度。” “冬天天气寒冷,所以水容易结冰,所以水泥凝固的时间可能会更长,一般温度越低,水泥凝固时间越长,效果也越差!” “而现在正值盛夏,酷暑难耐,水泥凝固的时间就快多了,基本上一旦凝固成型,想要毁坏就不容易了!” 这个缺点,其实聊胜于无。 朱棣顿时脸色一喜,笑容更甚了几分。 秋冬天气冷不能用,那就春夏用呗,问题不大。 只要尽快生产出大量水泥,然后在漠北草原上修筑密密麻麻的水泥棱堡,给蒙古鞑子来一次狠的! “其实光论时间上来看,这一点影响不大!” 徐达适时开口道:“草原部落南下,大多集中在秋季。” “因为秋季水草丰美,他们部落正值巅峰时期,所以才会倾巢出动南下劫掠,储备足够多的过冬物资。” “所以春天这段时间内我军完全可以大力生产这水泥囤积起来,然后于夏天正式动工于北疆防线修筑水泥棱堡,可以大大缩短工期并且节省人力,甚至制定伏击之策,秋天待得敌军一来,必定大胜!” “水泥凝固的时间很短,而且其坚固程度也远超现在的城墙,仅凭这两样优点,此物就称得上是沙场利器了。” 凝固时间短,并且坚不可摧,有那么一点缺点也算不了什么。 朱高炽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还要啥自行车啊? 一听到这话,众人都是含笑点头。 该有的优点都有,那就已经足够了,确实不能要求太多! 第84章 神器!移民背后的血与泪! 试验结束,暑气依旧在魏国公府西苑蒸腾。 众人像被磁石吸引般,将水泥棱堡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伸手反复摩挲着表面细密的纹路,指尖传来冷硬的触感;有人弯腰贴近,用指节叩击,发出沉闷的回响。 方才床弩轰击的痕迹犹在,却如同岁月镌刻的勋章,诉说着这灰扑扑墙体的坚不可摧。 短短小半天便能铸就如此堡垒,众人眼中满是惊叹与震撼,议论声此起彼伏,惊呼声、赞叹声交织成一片。 老朱站在人群外围,目光如炬,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轻轻捋了捋胡须,朗声道:“郭爱卿,有了这等利器,移民政策你还反对吗?” 郭允道身形一僵,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犹豫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跪倒在地上,道:“陛下,有此神器,再配合移民政策,堪称如虎添翼,臣……自当支持。” 眼下还能说什么呢? 百万大移民政策,好处摆在那里。 皇帝陛下的决心,也摆在面前,除了支持还能反对吗? 大明想要彻底掌控云南,就必须提升云南境内的汉人比例,否则还是会如同前朝一样,任由云南处于半独立状态。 这是百万大移民的益处。 可问题是,移民看似简单,却不是那么好执行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也就是发生在洪武三年的山西大移民,不知多少百姓子民丧命于途中。 放眼整个中原版图,最具有农业生产优势的莫过于河南、河北与山东等地,这些地区土地广袤,河流纵横,且多为平原,是极佳的耕种之地。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河南、河北与山东等地,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大粮仓,这使得长期生活在该地区的人民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 正是由于河南、河北和山东等地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使得这些地方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每逢朝代更迭之时,中原地区都会饱经战乱,而这些地方的百姓子民也将迎来灭顶之灾,连年征战,民不聊生。 元末乱世群雄并起逐鹿中原,由于河南、河北、山东等地自古以来战略价值就极高,因此也经常成为各方互相争夺的战场,经过连年的征战之后,河南、河北、山东等地的老百姓,要么死于屠刀之下,要么舍家离业前往他处谋求生存,这就导致大片田地被荒芜,中原的万亩良田常年颗粒无收。 元末的烽火中,铁骑踏碎了田园,刀剑斩断了炊烟,曾经的富庶之地变得荒芜,“积骸成丘,居民鲜少”,百姓要么惨死刀下,要么背井离乡。 各地官吏纷纷向明政府告具各地荒凉情形,中原地区处处是“人力不至,久致荒芜”、“多是无人之地”、“累年租税不入”,劳动力严重不足,土地大片荒芜,财政收入剧减。 大明立国之后,为了恢复中原生产,老朱就下令强制迁徙百姓填充中原,哪怕有朝廷出台的种种福利政策,但是整个移民过程中的残暴与血腥,还是让人为之心惊胆寒。 郭允道身为户部尚书,自然了解太多他人不知道的隐秘。 这场移民政策的标准,按“四家之口留一、六家之口留二、八家之口留三”的比例强制迁徙,背后却是无数家庭的支离破碎。 且不说华夏子民安土重迁,不愿背井离乡,这种强制迁徙策略,本身就遭到百姓子民的强烈抵触,谁愿意与亲人分离,前往那“积骸成丘”的死地呢? 可是为了朝政大局,不去也必须去,各地官府为了完成上面的任务,强行抓捕子民送往中原,不知道害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比如可笑的诱骗,官方预先张贴告示,除广济寺大槐树底下的人不迁,所有地方的人都迁,也有的传说限定某日凡愿迁者都到大槐树下报道,不愿迁者也必须到那里向官府央情。 结果,当成千上万的民众齐聚在大槐树下的时候,官府出其不意,调集大批官兵,一举将大槐树下团团包围,所到之人不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全部迁移。 凡不从者便绳捆索绑,一串一串连接起来,在官兵的喝遣下不得不依从。,而那些留在家里的老弱病残,闻讯后赶来,自然是“爷娘妻子奔走相送、牵衣顿足、拦路哭喊”的悲剧了。 黄土路上,被绳索捆绑的百姓拖家带口,哭喊声、斥骂声混着尘土飞扬;广济寺大槐树下,官兵如狼似虎,拆散了无数家庭,老人的哀嚎、孩童的啼哭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正因为如此,先前郭允道等人才会出于民生考虑,坚决反对什么移民政策。 更别提,这一次的移民目的地,还是云南这鬼地方,瘴气横生,不化之地,谁愿意去呢? 作为户部尚书,他见过太多血泪——被欺骗至大槐树下的百姓,面对官兵的包围时绝望的眼神;被强行押解的路上,老人孩子虚弱的**。 然而郭允道也不敢触怒龙颜,更不敢在皇帝陛下高兴的时候,跟他对着干。 这位草根出身的大明皇帝,可不是设良善人物,一向杀人不眨眼! 眼瞅着郭允道都表态了,其他几位尚书也有样学样,跪地表明了态度。 老朱见状,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快步上前,双手用力将他们一一扶起,声音中难掩喜悦。 “好好好,那云南移民之策,就此定下!” “太子,与诸位爱卿定个章程出来,尽快落实下去!” 太子标躬身领命,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忧虑。 他方才分明看出了郭允道等人的无奈,几乎是被强行按着头同意的。 这看似顺利通过的移民之策,真的能如预想般推行下去吗? 背后是否还隐藏着未被察觉的危机? 老朱向朱高炽招了招手,笑道:“炽儿,这次你又立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朱高炽摸了摸脸上还肿着的淤青,心中正憋着一股火。 正巧瞥见朱棣正弓着身子,专注地研究着水泥棱堡,屁股撅得高高的。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朝着朱棣的方向努了努嘴。 老朱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爷孙二人交换了个眼神,蹑手蹑脚地靠近朱棣。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他们同时抬起脚,用力踹向朱棣的屁股。 只听“哎哟”一声惨叫,朱棣一个踉跄,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永乐大帝被人偷袭,狼狈地爬起来,满脸怒容,刚要发作:“朱高炽,你这逆子,老子非……” “嗯?”老朱神色不善地看着这儿子,瞪眼道:“咱踹的,你想干什么?” 朱棣:“???” 你…… 我…… 累了! 毁灭吧! 第85章 矛盾!太子标反对移民! 朱棣累了。 他甚至想直接回北平。 在自家燕王府做个逍遥王爷不香吗? 因为这驴操的小胖墩,整个大明京城变得妖风阵阵,连父皇和大哥都变了! 现在朱老四也不提什么带小胖墩一起回北平了,他感觉自己上辈子欠了这兔崽子的,所以小胖墩这辈子要债来了。 朱棣烦躁地扯松领口,原本想带儿子回封地培养感情,如今却觉得这念头荒唐至极。 父子俩一个要往东,一个偏往西,活像拴在同一辆车上的犟牛,强行凑在一起,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 徐妙云正在灯下绣帕,听着丈夫连珠炮似的抱怨,不禁摇头轻笑:“炽儿虽是孩子,却有自己的主意,你做父亲的,就多包容些。” 朱棣腾地坐直身子,帅脸涨成猪肝色,喉结上下滚动着,满心都是委屈。 我担待他? 那他娘地谁担待我啊? 见他耷拉着脑袋,活像霜打的茄子,徐妙云“噗嗤”笑出声:“中秋就快到了,陪孩子过完节,咱们就回北平。” 朱棣下意识点头,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恍惚间想起儿时全家团圆的光景。 三天,再熬三天就好。 与此同时,朱高炽正蹲在魏国公府的书房里,盯着桌上结块的水泥样品发愁。 老朱虽认可了这玩意儿,可凭国公府这点作坊,要满足云南修路的海量需求,简直是痴人说梦。 献方子给朝廷?那不是断了自家财路? 小胖墩搓着圆滚滚的下巴,直到徐增寿等人推门而入,几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咕半晌,他突然眼睛一亮,颠儿颠儿地往皇宫跑去。 结果刚刚走到御书房门口,小胖墩还没来得及踹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哟呵,老朱跟太子标吵起来了?” 朱高炽凝神一听,顿时就来了兴趣,这场面可不多见啊! 别看太子标平日里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但他骨子里跟老朱一样,都是执拗的倔驴! 只要太子标认定的事情,就算与老朱意见相左,他也会坚持到底,甚至不惜跟老朱干仗! 朱高炽猫着腰,胖身子紧贴红墙,耳朵几乎要贴到门缝上。 只见太子标神情凝重,苦口婆心地劝谏道“父皇,移民云南之策,确实有待商榷!” 而老朱听到这话,那更是怒不可遏。 “有待商榷?” “还商量个什么?” “炽儿那边水泥都造出来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现在告诉咱还要商榷?” 老朱愤怒地一巴掌拍在案桌上面,怒斥道:“咱看你就是妇人之仁,听信了郭允道这些儒生的谗言!” 太子标一听这话,心里面也是火气上涌,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那父皇可知,洪武三年搞的山西大移民,有多少百姓子民因此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这都是父皇一手造成的人间惨剧……” 话还没说完,老朱抓起桌上的杯盏就砸了过来。 太子标也不蠢,直接侧身躲过,然后张口骂道:“老逼登,你咋听不进去好赖话呢?” “为了政绩迁徙子民,好大喜功穷兵黩武,你简直就是杨广第二!” 此话一出,朱元璋这一次是真的愤怒了,眼睛里面都快喷出火来! “朱标!”老朱咬牙切齿地喝道,“咱今日非抽死你不可!” 眼瞅着老朱脱下靴子就要动手,太子标立刻转身开溜,却不料迎面跟小胖墩撞了个满怀。 “嗯?兔崽子你敢偷听?”太子标没好气地打了朱高炽脑门一巴掌,然后抱着他一起跑了。 身后朱元璋举着靴子穷追不舍,宫人们躲在廊柱后,憋笑憋得直抖。 嘶……还是熟悉的场景,还是熟悉的味道。 老朱家欢乐多,一点不作假啊! “丧标,你为啥反对移民?” 太子标累得气喘吁吁,闻言没好气地回答道:“还不是你个兔崽子惹出来的祸事!” 这百万大移民云南之策,确实是朱高炽献给老朱的。 “昨日我见郭允道等人神色有异,所以私底下寻到他们,仔细询问缘由,却从他们口中得知了移民过程中的血腥与残酷……” 听完太子标的讲述,朱高炽脸色顿时一沉。 移民云南,这是基于朝政大局着想,有助于大明彻底掌控这座西南门户。 但是地方州府官员,却将移民之策视为政绩,手段残暴丝毫不顾及民生,甚至连诱骗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要是不加以遏制,真任由他们这样继续搞下去,那这移民政策反倒是弊大于利,朝廷将会失去民心,百姓子民视地方官府为洪水猛兽! “***官府,真是不当人!”朱高炽不禁怒骂了一句。 太子标听后向他竖起了大拇指,结果屁股挨了老朱一鞭子,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老逼登你过分了啊!”太子标回头怒骂道,“靴子什么时候变成鞭子了?” 老朱挥了挥长鞭,狞笑道:“今日咱非得好好抽你们一顿,倒反天罡的孽障东西!” 见此情形,小胖墩麻溜地从太子标怀里挣脱出来,然后直奔坤宁宫。 “救命啊皇祖母!”朱高炽踏进宫门就哭嚎了起来,“老逼登杀人了,他要抽死丧标啊!” 马秀英一听这话,哪里还坐得住,立刻冲出房门,却见老朱正手持长鞭将太子标抽得嗷嗷直叫。 “朱重八!你又在发什么疯?” 太子标麻溜地躲在马皇后身后,委屈巴巴地哭诉道:“娘,爹下手真重啊!他这是想抽死我,换个太子啊!” 老朱:“???” 卧槽尼玛? 兔崽子你故意上眼药? 朱高炽也适时补刀,阴恻恻地提醒道:“皇祖母,丧标可怜呐,进言献策不成,反而换来了一顿毒打……” 话听到这儿,马秀英已经是柳眉倒竖,直接上前一步揪住了老朱的耳朵! “朱重八,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 “老娘还没死呢!你就着急换太子了?!” “哎哎……妹子……”老朱耳朵被揪得生疼,连忙求饶道:“不是这样的,你先放手,咱好好跟你解释……” “解释什么?标儿有什么错?能让你用鞭子抽?” “他个混账喊我老逼登,还骂我杨广第二……” 马秀英闻言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太子标与小胖墩。 两个家伙正乐不可支,大明皇帝被媳妇儿揪着耳朵骂,未免也太好笑了些。 结果迎上马秀英的锐利目光,二人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不好要遭!” “快跑吧丧标,你个傻缺!” 马秀英回头一瞪,朱高炽和太子标瞬间僵住,对视一眼,撒腿就跑。 第86章 监管不力!这就得放御史了! 坤宁宫。 朱高炽与太子标鼻青脸肿地跪倒在地上。 方才他们压根没跑掉,经历了一番男女混合双打,老朱这才放过了他们。 “也就是说,标儿是在担心官逼民反,朝廷强行移民,会失去民心?”马秀英听完事情原委,立刻就明白了爱子的想法。 太子标重重地点了点头,眉目间满是忧虑。 “爹,洪武三年的山西大移民,教训历历在目啊!” “也不怪郭尚书他们反对,地方官府为了政绩做得太过分了些!” 老朱气呼呼地坐在软榻上面,却是罕见地没有反驳。 平日里雷霆万钧的帝王,此刻却罕见地沉默着。 说实话,他虽贵为天子,却对移民背后的乱象一无所知——毕竟大明初立,百废待兴,他整日埋头于堆积如山的奏折,忙着制定国策,哪有精力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而初设的锦衣卫,势力范围不过局限于金陵,根本无力探查远方的真相。 太子标神情一肃,再次开口道:“黄土路上,被绳索捆绑的百姓拖家带口,哭喊声、斥骂声混着尘土飞扬;广济寺大槐树下,官兵如狼似虎,拆散了无数家庭,老人的哀嚎、孩童的啼哭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父皇,移民云南一事,要慎重啊!” 马皇后听到这些人间惨剧,心中不由得为之一软。 “重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咱不能置民生于不顾啊!” 听见媳妇儿子的告诫,老朱只觉得心中烦躁得很。 明明是一个利国利民的良策,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他瞧见朱高炽这小胖墩正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顿时就忍不住询问道:“炽儿,这移民之策,是你先提出来的,现在你说该怎么办?” 朱高炽突然被点名,顿时有些发蒙,随口回答道:“那就不移民呗!” “地方官府这么对待百姓,迟早会闹出大乱子来的,到时候移民变流民,那乐子可就大了!” 此话一出,老朱和太子标顿时脸色大变。 流民! 这一直都是历代王朝面临的棘手难题。 不管是战乱,还是饥荒,又或者是天灾,百姓活不下去了,都会下意识地求生,没有吃的就去找吃的,离开田地就成了流民。 而流民一旦控制不住,那就会引发动乱,聚众作乱、揭竿而起……这是流民的拿手好戏,也是朝廷最头疼的问题。 真要是爆发大规模的流民动乱,那将会动摇王朝的统治! 但是,如果不移民,朝廷就无法彻底掌控云南! 老朱背着手来回踱步,最后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必须移民!” “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作出些牺牲在所难免!” “可是父皇……”太子标还想开口劝谏,但此刻的老朱已经听不进去了! “太子!”老朱厉声训斥道:“你身为大明储君,凡事都要以社稷为主,以大局为重!” 听到这话,太子标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有反驳,可他依旧神情黯然,为百姓子民的悲惨遭遇而伤神。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朱高炽突然“噗嗤”笑出声来:“其实……你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问题?” 老朱和太子标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目光中满是疑惑,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炽儿,有话但说无妨!” 朱高炽慢悠悠地爬起身,一屁股坐在锦凳上。 “我的意思是,移民政策本身没有太大的弊端,错在地方官府手段暴虐!” “大明初立很多政策尚且没有落实到位,所以才给了地方官府逞凶的机会,那么咱从源头解决问题不就好了吗?” 听到这话,老朱顿时眼睛一亮。 “炽儿,你的意思是……” “御史啊!”朱高炽叹了口气,“朝廷养着这些御史是干什么吃的?” “监察御史本就有‘巡视郡县’之责,天下各地,无所不纠!” “地方官府荼毒百姓,难道御史能眼睁睁地看着?” 老朱和太子标听后陷入了沉思,渐渐琢磨出了些许味道。 但是,问题又出现了。 老朱眉头一皱,追问道:“现如今都察院初立,只是个空架子,如此真能堪当大任吗?” “不能!”朱高炽直接给出了否定答案,“诸如李原中、詹徽这些御史,背后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若是真让他们出去巡视地方,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那你还……”马皇后不禁追问道,可话还没有说完就想到了什么。 朱高炽笑眯眯地回答道:“所以,问题还是出在御史身上。” “咱们先前将御史台改组为都察院,大幅度扩编了御史队伍,并赋予了他们不受官品限制核查并弹劾天下官员的莫大权力,以及独立侦缉之权,对吧?” “但问题在于,现在都察院里面那些御史,并不符合做御史的标准,或者说他们不配做御史!” 朱高炽看向老朱,笑问道:“御史的职责是什么?” “专属纠察、弹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老朱脱口而出,给出了标准答案。 太子标也补充了一些,道:“所有大臣奸邪、小人结党、作威福乱政的,便弹劾他;所有百官卑劣贪鄙败坏官纪的,便弹劾他;所有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现成章法、企图进用的,便弹劾他……” 朱高炽摊开了手,“那么,这种得罪人的‘搏击’之事,就应让那些地位不高、资历不深、年纪较轻、顾忌较少的官员去干。” “你们非要选李原名、詹徽这些出身高门,瞻前顾后,年纪又大,背后关系又复杂的人当御史干什么?” “先前山西大移民,就没有御史去监管吗?当然有,可是御史道出这移民背后的惨剧了吗?当然没有!” “地方官员应对御史方法很简单,拉他们下水就行了,下了水的御史们,很快也不再满足于被动的等待官员们来收买行贿了,而是主动出击利用手中的权力直接向官员们索贿……” “难道你们还没看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吗?” 老朱和太子标被怼得面红耳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詹徽这些人去了地方巡视,有什么用?” “大家都是老熟人,走走过场,做做样子,也就算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不但不尽心履职,反倒为地方官员百般遮掩,以致于中央全都被蒙在鼓里,成了‘蒙鼓人’……” 咳咳,蒙鼓人是这意思吗? 马皇后有些绷不住了,嗔怪地瞪了朱高炽一眼。 老朱渐渐琢磨出了些味道,猛地一拍大腿。 “这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机会!” 第87章 举荐!快口御史韩宜可! 一箭双雕? 太子标有些茫然。 朱高炽却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其一,先任命一位刚正不阿的忠良直臣出任都御史,所谓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御史台演变成这个样子,除了制度问题外,就是你们选人的问题!” “都察院正值改组,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位刚直不挠的忠正直臣出任都御史一职,吏民敬畏而服从,都察院才不会兴起贪腐懈怠之风,才能真正变成天子手中的一柄利刃!” “所以得找个铁面阎王镇场子!都察院如今烂得像坛馊了的豆腐,根子就在用人上,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就得让刚直不阿的硬骨头来当都御史,把这歪风邪气烧个干净!” 老朱听后连连点头。 只是想找到这么一个人,倒是有些困难。 不知道为什么,老朱脑海中浮现出一道人影,正是朱高炽口中最完美的人选。 刚正不阿,一身正气,还是天下名士,多次进谏不避讳,性子执拗且倔强,御史台曾在他手中一度肃清朝纲,令百官畏惧吏民咸服! 那个人谏言时清亮的嗓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可惜,这个人已经……走了。 想到这里,老朱不禁有些失神。 马皇后与他夫妻多年,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重八,伯温倒是可惜了!” 老朱有些不太开心,沉默以对。 他与刘伯温的关系,一直都很僵,直到刘伯温病逝,老朱也没有给这位开国功臣应有的死后殊荣! 说到底,老朱是不喜欢刘伯温的,哪怕人家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高炽见状心中一阵腹诽。 刘伯温为大明做出的功绩,世人有目共睹。 可是到了刘伯温病重的时候,老朱竟然派胡惟庸携御医去探望,结果刘伯温吃了胡惟庸开的药方,没过多久就病逝了,以致于不少人都在揣测,刘伯温是被胡惟庸给毒死的。 而刘伯温死后,老朱也没给人上谥号搞追封什么的,还是奇葩皇帝朱厚照赠他为太师,谥号文成;道士皇帝朱厚熜让刘伯温配享太庙。 从这儿不难看出,老朱这个人多少有些冷血无情了。 “我倒有个人选。”朱高炽突然开口,圆眼睛亮晶晶的。 老朱猛地回头,龙目里迸出警惕的光:“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 “快口御史韩宜可!”朱高炽一拍大腿,脸上绽开得意的笑。 结果老朱听到这个名字,就像吃了苍蝇一样,脸色顿时变得更黑了。 韩宜可! 快口御史! 他还是有印象的,就是一头脾气臭的倔驴,只要违背律令,逮谁喷谁。 当年丞相胡惟庸、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正得宠于老朱,曾经在老朱近旁陪坐,悠闲地交谈。 韩宜可直往前去,出示怀中弹文,弹劾他们三人险恶又好似忠臣,奸佞又好似正直,依仗功劳和恩宠,内心不安分,被提拔到台端,擅自作威作福,韩宜可请求砍了他们的头来向天下谢罪。 结果老朱大怒骂道:“快口御史,胆敢排陷大臣啊!” 随后他还将韩宜可投入诏狱,暂且保护了起来。 这之后韩宜可出任地方官员,也始终不改初心,弹劾不避讳,依旧刚正不阿。 直到洪武十三年,胡惟庸被诛后,老朱才将韩宜可调入京师准备重用,结果韩宜可刚到京师就给他来了一次狠的。 当时胡惟庸一党被连根拔起,老朱将此案中籍没入官的妻女赏赐给各衙门官吏,唯独韩宜可不接受,还逮着老朱一顿喷,最后老朱只能捏着鼻子夸赞韩宜可是“清正肱股之臣”,心里面其实恨得牙根痒痒,没多久就将他罢官赶回老家了。 结果现在小胖墩却举荐韩宜可,老朱心里面好受才怪! “兔崽子,你故意恶心咱是不是?” 朱高炽心里面乐开了花,表面上却是义正言辞。 “皇爷爷啊,这就是您的问题了。” “咱们讨论国家大事,韩宜可是最佳人选,对吧?” “结果您又非要掺杂私人恩怨,舍弃这等贤才不用,置大局于不顾……啧啧,哪有您这样双标的啊!”他故意拖长尾音,余光瞥见太子标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刚刚还要人家太子标以大局为重,结果到了你这里就不行了? 我呸,双标狗! 老朱被怼得面色涨红,暴跳如雷。 太子标见状反而笑呵呵地补了一刀,忙道:“父皇,咱得以大局为重啊!” “都察院急需忠正贤良坐镇,非快口御史韩宜可莫属啊!” 马皇后瞪了两个家伙一眼,然后柔声劝谏道:“重八,韩宜可我也是听说过的,确实是难得的贤才,你……” “好好好!”老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却瞥见朱高炽与太子标交换的狡黠眼神,仿佛两只偷腥得逞的猫儿。 他牙根咬得生疼,憋出一句:“韩宜可就韩宜可,咱认了!” 见此情形,朱高炽与太子标相视一笑,心里面简直不要太舒爽。 你个老逼登,也有你吃瘪的时候! 等韩宜可回来了,不把你喷死才是怪事! “第二,就是御史选人问题。”朱高炽继续刚刚的话题,“比如推行一个推荐人制度,都察院选拔御史,需要由推荐人将候选人的名单、履历等上报吏部审核,一旦该御史日后出了问题,推荐人和审核人也要一并问罪。” “而且这御史最好以年轻人为主,年龄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过于年轻者缺乏办事经验,年龄过大则没有朝气,瞻前顾后难堪大用!” 听到这话,老朱认可地点了点头。 “那些太学生就不错,不少是出身寒门的!” 朱高炽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老逼登,你总算是英明一回了!”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你可是大明天子,亲自面试挑选出御史,那你以后就是这些寒门子弟心中的太阳,而他们也将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刀,铲除那些贪官污吏,魑魅魍魉!” 嘶……咱是他们的太阳? 老朱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神奇的力量,下意识地张开了双臂,仿佛真的沐浴在万道金光之中。 “没错,朕就是这些寒门子弟的太阳,更是他们的君父!” 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简直不要太舒爽! 老朱当即就下令道:“太子,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从太学生中遴选出一批名单,朕要亲自面试!” 太子标含笑点头,还不忘追问道:“父皇,那韩宜可呢?” 老朱脸上的笑容当场凝固,恶狠狠地瞪了太子标一眼。 这个逆子,真是越来越混蛋了! 奈何事已至此,老朱也不得不捏着鼻子下令。 “召他回京,授都御史!” 第88章 面试!你从丹东来! 乾清宫。 一场别开生面的帝王面试正在进行。 旁边侧殿内,朱高炽正忙得热火朝天。 胖乎乎的皇孙双手背在身后,圆滚滚的身子微微前倾,眼神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认真劲儿。 教坊司的乐师乐手整齐地排列着,各类乐器泛着古朴的光泽,钟磬、琴瑟等静静伫立,仿佛在等待一场盛大的演出。 大明教坊司隶属礼部,是掌管宫廷礼乐的重要机构,每逢庆典或迎接贵宾,那悠扬典雅的宫廷韶乐便会在这里奏响,彰显皇家威严。 此刻,朱高炽却皱着眉头,脸上满是嫌弃:“你们这宫廷韶乐不太行,一点都大气磅礴,震撼人心!” 一众乐师听后顿时眉头一皱,心里面多少是有些不服气的。 俺们可是专门干这行的,“术业有专攻”懂不懂? 奈何这个小胖墩深受皇帝陛下宠爱,所以众乐师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任着他胡来。 首席乐师嘉礼叹了口气,虽然心里面很是不爽,但是他也不敢得罪这个小胖墩。 谁不知道这个胖皇孙无法无天,连御书房的门都敢踹,还敢骂皇帝陛下是“老逼登”…… 遇到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主儿,大家认怂就是了。 嘉礼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与众人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周围的乐师们心领神会,纷纷低下头,掩饰住内心的不满。 嘉礼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与无奈:“那不知道小殿下可有新曲,我等听命便是!” 朱高炽见状,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迈着小短腿走到舞台中央,挺直腰板,双手抬起,做出指挥的姿势,原本胖乎乎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认真。 “好,接下来大家跟着我一起唱!至于乐器什么的,你们自己看着节奏,自行适配!” 乐师们立刻聚精会神,目光紧紧盯着朱高炽。 “你从丹东来,换我一城雪白,漫天相思片片风中开……” 一众乐师听后顿时就愣住了,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他娘地是什么鬼东西? 一点也不高雅,一点也无内涵,跟他妈的乡下小调一样! 咱可是宫廷乐队啊! 钟敲一声,歌更一字,八音迭奏,玉振金声……这些东西你是压根不沾边啊你! 朱高炽见众人发愣,小脸一沉,大声喝道:“发什么愣呢?赶紧唱!动次打次也跟上!” 嘉礼与其他乐师面面相觑,无奈之下,只能强忍着心中的羞耻,扯着嗓子跟唱起来。 见此情形,朱高炽这才满意。 “乐器呢?跟上!” 乐手见乐师都服软了,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上,一时间钟、磬响起,愈发给这曲子增添了沧桑之感。 太子标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然而,这曲子听着却又莫名让人热血沸腾,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心中涌动,想要化身太阳……咳咳,还是去看看面试情况吧! 太子标转身来到正殿,近百名太学生正伏案疾书,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们身上,映照着他们专注的面庞。 这些都是他从国子监筛选出来的青年才俊,也是此次都察院御史的预备人选。 当然,想要见到皇帝陛下,自然没有那么简单,所以现在还要进行一场笔试,只有其中一半的人,才能见到大明天子,从而直接被授予御史之位。 这也是小胖墩的设计,为的就是一步一步筛选出贤才干吏。 太子标来回巡视,不时看看某位太学生的答卷。 考题颇为简单,“台宪者,纪纲也”! 这是一个开放命题,一众太学生只需要据此作答,围绕“台宪纲纪”作出一篇锦绣文章即可。 只是一路看下来,太子标略微感到有些失望。 大多数太学生的答卷引经据典,夸夸其谈,却未能切中要害,没有真正理解朝廷改御史台为都察院的深意。 朝廷正在改御史台为都察院,但凡这些太学生有些见识,那就应该明白这场面试意义所在。 咱问的是台宪纲纪吗? 关键在于,你要如何承担台宪之责,如何整饬朝堂纲纪啊! 连这点都没看透,只知道高喊口号、夸夸其谈,想必也没有什么真才实学。 一念至此,太子标不由摇了摇头。 就在太子标满心失望时,一份答卷突然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停下脚步,微微眯起眼睛,仔细阅读起来。 只见上面字迹工整,条理清晰,提出了不少切实可行的策略。 太子标心中一喜,目光移向答卷末尾,看到了作者的名字。 “临江府练子宁?” “倒是不错。” 暗自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太子标便继续巡视考场。 陡然间,他突然停下脚步,凝视着眼前的答卷。 “天子耳目,寄语台谏,而台之为制,则有内台,有外台。外台即监司是也……” “近年以来,贵近之臣,多违宪法,比至惩罚,已损纪纲……” “然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是以御史必用忠厚淳直,通明治体之人,以革浇薄之弊……” 此子想法竟会炽儿不谋而合?! 太子标心中顿时一喜,没想到竟意外遇到这般大才。 短暂失神后,太子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温州府卓敬?” “此子真是大才!”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悄然流逝,很快,考试结束。太学生们的答卷被整齐地收走,送到太子标面前。 太子标凭借着之前的巡视,心中早已有了决断。他坐在桌前,手中的朱笔快速批改着,仅仅半个时辰,便筛选出了前五十人。 卓敬赫然排在第一,练子宁紧随其后。 “卓敬、练子宁……等五十人留下准备面圣,其余人退下吧!” 听到这话,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声音。 卓敬、练子宁等人激动得面色涨红,双手紧紧握拳,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欣喜与期待;而落选的太学生们则面色灰败,垂头丧气,有的甚至红了眼眶,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乾清宫。 此时,朱高炽带着他精心打造的乐队匆匆赶来。 老朱正准备步入正殿,却被朱高炽伸手拦住。 “老逼登,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听到这话,老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兔崽子,你又想干什么?” 朱高炽笑道:“你忘了咱们的初衷?还得排练一下!” “等会儿你要掐准时间,趁着阳光照射过来后,你再龙行虎步地走进大殿,然后时刻在心里面记住,你就是天下臣民的君父,你就是他们的太阳……” “到时候我这边礼乐一起,那效果杠杠的好,保准让你走进这些太学生的心里面……” 老朱听得一头雾水,虽然没怎么明白,但还是颇为心动。 “行,牛而逼之!” 朱高炽闻言一愣,久久没回过神来。 这话能从你朱元璋嘴巴里面说出来吗? “皇爷爷英明而神武之!” 祖孙二人相视一笑,随后正式行动。 只见乾清宫正殿宫门大开,一众太学生翘首以盼。 阳光如金色的瀑布般倾泻而入,洒落在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大明天子朱元璋身着明黄龙袍,从殿宇后方缓缓走出。 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上,龙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恰在此时,韶乐响起,大气磅礴,沧桑动人。 “你从丹东来,换我一城雪白,漫天相思片片风中开……” 那震撼的旋律与庄重的氛围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阳光洒在朱元璋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宛如天神降临。 卓敬、练子宁等人怔怔地看着眼前这道伟岸身影,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这就是我们的……君父! 第89章 奇才!乱世妖僧姚广孝! 大殿里面。 老朱正在激情演讲。 太子标与朱高炽则在旁边闲聊。 此刻乃是老朱“化身太阳”的时候,因此二人都识趣地离开。 “丧标,这批太学生里面,有没有什么出色的才俊?” 听到这话,太子标狠狠点了点头。 “有两人还算不错,但有一奇才想法与你不谋而合!” 朱高炽闻言一愣,这不可能吧? 老子可是穿越过来的挂比,谁能与我想法契合? 眼见小胖墩那愕然模样,太子标反而觉得心中舒爽。 “一人名练子宁,才情不凡……” 朱高炽:“???” 啥? 练子宁? 小胖墩有些傻眼了。 他没想到竟然把练子宁都整出来了。 这练子宁可不是凡人,自幼英迈不群,志操不凡,后于洪武十八年科举高中榜眼,一度官至御史大夫,以举贤荐能为己任,政声斐然。 可惜朱老四发动靖难之役,杀入金陵帝都后,练子宁大义凛然,痛斥燕王篡权谋位,大逆不道。 朱老四恼羞成怒,命人将练子宁的舌头割去,然后又道:“我欲效周公辅成王。” 结果练子宁也是狠人,用手伸进口里蘸着舌血,在殿砖上大书:“成王安在?” 朱棣大怒,命磔尸,并诛杀练氏族人满门,被放戍边的亲属近四百余人,练子宁的家乡四百八十户人家惨遭横祸,无一幸免,仅幼孙练珍被侍婢救出,藏匿于民间,练氏才幸免被杀绝。 倒是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一通骚操作,竟然改变了练子宁的命运,他若是现在面试成功,赢得老朱青睐,未来成就定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朱高炽兴致愈发浓郁。 “还有两个呢?” 太子标笑道:“还有一人名齐德,才思敏捷,颇为不凡!” 齐德? 朱高炽记忆里面好像没这号人物。 “丧标,听你这意思,最后这人比齐德、练子宁都要厉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刚说的那个奇才,跟我不谋而合的奇才,就是这最后一人?” 太子标神情一肃,正色道:“没错,此子名卓敬,聪颖绝伦,博学多才,诗词宏丽,文章奇拔磊落,竟与你所献之策……” 朱高炽:“!!!” 卧槽! 竟然是这个奇才! 没错,卓敬确实是奇才,自幼就不俗。 卓敬天资聪颖,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七岁时,有相士言:“此奇儿也,可惜血不华色耳”,也预言中了他的悲惨结局。 十五岁时,卓敬读书于宝香山,夜归风雨迷路,得一牛骑归,释放时才发现是一只老虎。 洪武二十一年,卓敬以二甲第一赐进士出身,被任命为户科给事中,后一度官至户部侍郎。 此人智虑深远,曾于建文初年上书朱允炆,称“燕王智谋绝伦,并有雄才大略,酷似高皇帝。北平地势优越,兵精马壮,金、元即由此兴起”,因此建议朱允炆下旨将朱老四徙封于南昌,可惜未被采纳。 等朱棣杀入金陵,指责卓敬曾建议改封一事,卓敬只是回答可惜,惹得朱棣勃然大怒。 但朱棣仍怜惜卓敬的才能,下令将他下狱,派人以管仲、魏征之事相劝,卓敬宁死不从,结果姚广孝以前与卓敬有隔阂,就进了谗言,朱棣这才下令灭卓敬三族! 不得不承认,卓敬确实是个奇才,甚至一度被妖僧姚广孝所忌惮,足见此人才华…… 等等! 姚广孝?! 乱世妖僧姚广孝?! 朱高炽豁然坐直了身体,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怪不得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自从朱老四进京之后,这心里面一直有些不安! 直到此刻,朱高炽才豁然反应过来,是因为姚广孝! 历史上姚广孝与朱棣相识,正是洪武十五年马皇后病逝,老朱挑选高僧随侍诸王,诵经祈福。 当时,姚广孝还叫道衍,得到僧录司左善世宗泐的举荐,与燕王朱棣相谈甚欢,还发生了赫赫有名的“白帽著王”事件,这之后便跟随朱棣前往北平。 而今年,此刻现在,正好他妈的是洪武十五年啊! 想到这里,朱高炽头也不回地就跑了,看得太子标满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兔崽子又在发什么疯! 出宫之后,朱高炽坐上马车直奔魏国公府。 没办法,他很难不紧张。 朱棣这家伙,刚开始其实没多大野心,毕竟头上还有太子标这个大哥压着。 太子标不死,朱棣永远不敢造次,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但正因为姚广孝这个乱世妖僧,成天在他耳边捣鼓,听得多了,朱棣野心也就随之而膨胀。 尤其是太子标病逝之后,朱老四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野心如同杂草般疯狂蔓延,除之不尽,斩之不绝! 可以说,姚广孝不但是靖难之役的策划人,更是朱棣谋逆道路上的引路者! 正因为如此,朱高炽才会如此紧张。 这他娘地,真让朱棣结识了姚广孝,那不是还得来上一场靖难之役?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能够阻止朱棣这坑儿贼! 然而等他赶到魏国公府,却不见朱棣与徐妙云的身影。 “炽儿,着急忙慌地干啥呢?”徐增寿瘫在躺椅上面,懒洋洋地开口问道。 朱高炽阴沉着上脸,追问道:“朱老四人呢?” 见他杀气腾腾的模样,徐增寿顿时咽了口唾沫。 “咋滴了这是?你又想揍你爹啊?” “他们夫妻二人一大早就去了天界寺,说是给你祈福增寿!” 顿了顿,徐增寿还不忘劝道:“炽儿啊,朱棣虽然是个王八蛋,但他毕竟是你亲爹,而且对你还不错,你们父子二人这关系……” 后面的话,朱高炽已经听不进去了。 因为此刻的姚广孝,法号道衍,就在天界寺! 朱高炽觉得有些心累,一屁股瘫软在躺椅上面。 难道真就没办法阻止了吗? 那可是姚广孝啊,精通百家学问的乱世妖僧,黑衣宰相! 朱老四本就志向远大,再加上智谋通天的姚广孝,这二人要是混到一起去了,不还得来上一场靖难之役? 天杀的,怎么就把这乱世妖僧给忘了呢? 现在好了,阴差阳错地,反倒是给了他们二人结识的机会! 看着朱高炽颓丧的模样,徐增寿顿时也急了。 “咋了你这是?” “有什么麻烦事儿,跟三舅说啊!” 朱高炽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随口答道:“让你去杀个人,杀吗?” 徐增寿闻言一惊,直接重新瘫了回去。 “咳咳,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还杀个人? 我这么牛逼的吗?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高炽只听得耳畔响起来了一个声音。 徐增寿一脸严肃地看向他,低声追问道:“真要杀?非杀不可?不能借陛下之手?” 朱高炽听后脸色一阵阴晴不定,随后下定了决心,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杀!” “不杀后患无穷!” 第90章 白帽著王!朱棣的野心! 京师南郊,天界寺。 金陵城中商贾如云、骈槅连肆的繁华景象,却是丝毫不影响南郊天界寺的庄严巍峨、气势雄伟。 作为大明五山十刹之首,天界寺地阔深邃,达官显贵身着绫罗绸缎,乘着华丽马车而来;黎民百姓穿着粗布麻衣,徒步跋涉而至,皆怀着虔诚之心,前来顶礼膜拜。 四方僧徒络绎不绝,或求经度牒,或参禅悟道,佛事活动兴盛非凡,堪称佛教圣地。 就连皇帝陛下也对这座寺庙青睐有加,时常驾临,焚香祈福,更是让天界寺的地位愈发崇高。 此刻,大雄宝殿内,烛火摇曳。 朱棣与徐妙云身着便服,双双跪倒在柔软的蒲团之上。 徐妙云手持佛经,神情专注,口中念念有词,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对爱子的深切担忧。 当得知爱子天生疾病活不过壮年,徐妙云就一直忧心此事,这才有了今日的天界寺之行。 此刻燕王妃诵读经文格外认真,脸上更是写满了虔诚。 朱棣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他本就对神鬼之说不屑一顾,只是拗不过徐妙云的苦苦央求,才勉强前来。 诵了一会儿经文,朱棣实在难以忍受这份枯燥沉闷,趁着徐妙云全神贯注礼佛之际,悄悄从蒲团上起身,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大雄宝殿。 “娘嘞,总算是清净了。” 朱棣长出一口气,喃喃自语道。 他天生就是个坐不住的主儿,为了小胖墩硬生生地念了半个时辰的经文,已经算是父爱如山了。 朱棣信步在寺内游走,青石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两旁松柏苍翠,树影婆娑。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更添几分清幽。 恍惚间,朱棣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禅房所在,只觉得口渴难耐,便随意敲响了其中一间,想要讨杯水喝。 吱呀一声,房门缓缓打开,一名僧人立于门前。 朱棣抬眼望去,不禁心中一震。 只见这僧人长着一双三角眼,眼神锐利如鹰,面容清瘦,似病虎般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独特而诡异的气质。 与此同时,道衍也在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他的目光在朱棣身上来回游走,越看越是心惊,原本平静的面容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敢问施主,可是北平燕王?”道衍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低沉而有力。 朱棣闻言,心中大感诧异。他与这僧人素未谋面,此次又是微服出行,方才更是随意敲响的房门,这僧人究竟是如何认出自己身份的? “哟呵,你这怪和尚倒是有些意思。”朱棣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眼中满是好奇。 道衍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双手合十,躬身说道:“还请殿下入内一叙!” 朱棣饶有兴致地踏入禅房。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木桌,几把竹椅,墙上挂着几幅水墨佛画。 二人相对而坐,朱棣毫不客气地端起桌上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开口问道:“你这和尚倒是有趣,究竟是如何认出本王的?” 道衍捋了捋颔下的胡须,目光炯炯地赞道:“贫僧有一好友精通相面之术,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几分!” “殿下龙行虎步日角插天,周身上下萦绕着贵胄之气,再一结合年龄,猜出殿下身份不难!” 龙行虎步? 日角插天? 朱棣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就算再傻也听得明白,这两个词语该用到谁身上! “和尚,你是想找死吗?”朱棣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面对朱棣的怒喝,道衍却依旧神色自若,语气平静地说道“殿下骨相非凡,英武盖世,如潜龙在渊,定有腾天之时!” “混账!”朱棣再也坐不住了,“你这妖僧还敢胡言乱语!” 这些话一旦流传出去,将会让他朱棣万劫不复! 要知道这里可是大明帝都,老朱前不久才刚刚设立了锦衣卫,整个京师都在锦衣卫的监察之下。 若是被锦衣卫给听了去,他朱棣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甚至还会牵连自己的妻儿! 一想到这儿,朱棣立刻起身,就准备离去。 然而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不算响亮,却如惊雷一般炸响在耳畔。 “殿下就这么走了吗?贫僧还有一件重礼相赠!” 朱棣闻言脚步一顿,本不想再听这妖僧胡言乱语,但还是架不住心中好奇,所以转身看向了道衍。 道衍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沾了些茶水,在案桌上面写下了一个字。 朱棣见状愈发好奇,下意识地探头看去,耳畔响起了道衍充满蛊惑的声音。 “贫僧愿意送殿下一顶白帽子戴戴!” 朱棣听到这话,起初还没反应过来。 待看清案桌上的字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本为燕王,而王上加白,赫然就是……皇! 道衍和尚在案桌上写的那个字,正是一个“皇”字! 这该死的妖僧,竟然大言不惭地要助自己登上皇位?! 朱棣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一时间脑海里面闪过了万千猜测。 难不成这是父皇对自己的试探,特意派这妖僧前来试探自己? 还是这妖僧自己野心勃勃,想要撺掇自己谋逆? 一时间,朱棣心乱如麻。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做出反应,否则后患无穷! 下一刻,朱棣悍然上前一步,直接将案桌给掀翻在地上,杯盘碎裂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你这妖僧,本王与你素不相识,来这天界寺也只是为了给爱子祈福增寿,为何如此害我?!” 这些话语,就是要撇清关系。 万一隔墙有耳,那也不会牵连到自己。 大逆不道的话可都是这妖僧说的,可跟我朱棣没有半毛钱关系! “阿弥陀佛!”道衍诵了一记佛号,“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燕王殿下也!” 朱棣听后心中一紧,不再理会这妖僧的疯言疯语,径直打开房门,慌不择路地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把戏做足,指着姚广孝撂下了狠话。 “你这妖僧,本王一定让你滚出天界寺!” 随即朱棣就仓皇离开了。 然而道衍和尚看着他的背影,回想起朱棣临走之前的这句威胁,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开怀大笑了起来! “好一个胸有沟壑的燕王!” “贫僧苦苦寻觅的明主,非你莫属啊!” 顿了顿,姚广孝却又低声喃喃,脸上浮现出了诧异。 “明明是天子相,周身龙气萦荡,为何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沉思良久后,姚广孝也不得而知,只能将此事记在心里。 朱棣匆匆回到大雄宝殿,面对徐妙云关切的询问,他强装镇定,挤出一丝笑容,随口敷衍过去。 只是在离开天界寺时,这位燕王殿下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深邃目光之中,隐隐有着火焰在燃烧! 第91章 父与子!朱棣你糊涂啊! 魏国公府。 朱棣扶着徐妙云下了马车,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朱高炽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站在台阶下,那模样简直可爱极了。 “炽儿,你这是做什么?”徐妙云眉眼含笑,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胖圆脸。 朱高炽笑呵呵地挣开她的魔爪,道:“娘,你先回去,我有话跟爹说!” 听到这话,朱棣和徐妙云都是一惊。 毕竟这是小胖墩第一次开口叫爹,自从他们入京以来,朱高炽面对朱棣,态度都极其恶劣,张口闭口都是“坑儿贼”,没事儿还要跟朱棣干仗。 今日倒是奇了怪了,他竟然主动开口叫爹了! 朱棣也颇为欣喜,含笑对徐妙云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徐妙云也安心离去,为了给朱高炽诵经祈福,今日确实有些疲惫。 朱高炽领着朱棣穿过回廊,假山后的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两人进了凉亭,落座之后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还是小胖墩心急,主动开口打破了寂静。 “坑儿贼,你今日去天界寺,有没有见到什么人?”朱高炽直勾勾地盯着父亲,眼睛里全是审视。 朱棣端茶的手猛地顿住,滚烫的茶水溅在虎口,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兔崽子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那真是父皇设下的陷阱,考验自己? “炽儿,你在说些什么?爹听不懂!”朱棣端起茶盏轻抿,试图掩饰喉间的干涩。 朱高炽一直在观察朱棣的表情,他分明看见这坑儿贼脸色微变,露出了惊骇之色。 见到这一幕,朱高炽心里面随之一沉。 朱棣果然与姚广孝见面了! 该死的,难道真就天注定吗? “你是不是见到了一个妖僧?” 朱高炽立刻逼问道,语气里面充满了忌惮。 这下子,朱棣是真的惶恐万分,脸色都变得苍白了起来。 哪怕他再如何“智谋绝伦”,现在也全都派不上用场,甚至有些慌乱了起来。 “炽儿,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强迫自己镇定,却止不住声音发颤。 朱棣有些慌了,一旦猜测为真,那妖僧是父皇故意派来考验自己的,那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至少证明,父皇已经对他这个燕王心生忌惮,到时候能不能安全离开京城都是个问题! 眼见朱棣脸色苍白,朱高炽倒是被整不会了。 这坑儿贼啥情况啊? 看他这样子,分明就是做贼心虚啊! 陡然间,朱高炽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随即他猛地一拍案桌,怒斥道:“你个蠢货自己做的事情,现在还反过来问我?” 朱棣被吓得一哆嗦,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忙不迭地追问道:“炽儿,你常伴御前,可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嗯,没错!”小胖墩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 朱棣闻言心中顿时一紧! 该死的妖僧! 幸好老子智计过人,没有上你的套! 你娘咧,还真是父皇的考验,但凡说错一句话,老子不就废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朱棣恨不得将那妖僧给千刀万剐! “快说清楚,你今日究竟做了什么?” 朱高炽心中憋着笑,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急切的模样。 “今日我可是在御书房外面,听到老逼登一直念叨你,称‘燕王类朕’,然后又说了一大堆奇怪的话……” 此话一出,朱棣彻底惊了,既有欣喜,也有怅然,但更多的却是忧虑。 燕王类朕! 这是朱棣此生听到的最高评价! 毕竟他自幼文武双全,智计过人,一生都想得到老朱的认可。 奈何老朱眼睛里面,从始至终就只有太子标这一个儿子,对其他儿子都不会假以颜色,更没有什么父爱可言。 倒是没有想到,今日却从小胖墩口中,听到了这梦寐以求的评价,朱棣一时间感慨万千,心中五味杂陈。 但这评价背后,也带来了无尽隐患。 皇子类父,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桩祸事,因为这皇子不是太子! 朱棣只是一个藩王,并不是太子,所以这句评价将会令他万劫不复! 可怜的永乐大帝哪里知道,这不过是朱高炽信口胡诌的罢了。 心神动荡间,朱棣也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朱高炽听得目瞪口呆,震撼不已。 白帽著王,真的发生了! 这他娘地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命吗? 原本即将错过的二人,就这么水灵灵的见面了? 真是“**配狗天长地久”啊!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朱高炽眼珠一转,装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坑儿贼,你糊涂啊!” “这分明就是老逼登给你设的套!” “那妖僧绝对是锦衣卫,故意等你接话入瓮呢!” 朱棣一听,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不由恨声咒骂道:“该死的狗东西,连本王都敢算计!” “下次再见到他,本王一定砍了他!” 诶,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朱高炽都快笑疯了,肩膀一颤一颤的。 没办法,实在是太好笑了些。 很难想象,姚广孝历经千辛万苦,寻觅到了朱棣,结果再见面的时候,却被朱棣一刀给剁了! 只要一想到这离谱画面,朱高炽心里面就乐开了花。 不过为了加深朱老四的怨念,朱高炽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幽幽叹了口气。 “坑儿贼啊,你是真坑儿子我啊!” “这只是第一次试探,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所以你极有可能再次与那妖僧见面,但凡你聪明一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棣听后连连点头。 该怎么做? 自然是一刀剁了那狗东西,从而表明态度。 父皇试探自己,无非就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野心,一刀剁了那妖僧,再将他的人头送到御前,父皇也就明白自己的态度了! “炽儿你放心,这件事情是爹做的不对!” 朱棣罕见地老脸一红,竟是主动向朱高炽道歉。 “今日是爹思虑不周,上了那妖僧的当!” “下次见面,爹一定剁了他!” 朱高炽要的就是这句话。 此刻徐增寿已经带人去了天界寺,准备砍了姚广孝。 要是此次失手,朱棣这边也算是留下了一个后手,等姚广孝再次找上门来,还是一个死字! 所以,姚广孝必须死! 这个妖僧从一开始,就是纯粹的想要怂恿朱棣谋逆,好验证他那经天纬地的惊世才华,或者说“屠龙术”! 但凡这厮好好找个班上,做个洪武朝官员,凭他的才能,定是个朝堂重臣,偏偏人家就是不干。 哎,就是玩儿,还有什么比谋逆成功,更能证明自身才情的呢? 朱高炽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满是森然杀机! 姚广孝必须死! 第92章 失手!妖僧太狡诈! 天界寺。 夜幕下,依旧灯火如织。 徐增寿大摇大摆地走进山门,口称为父祈福增寿,希望在寺内静修几天。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寺内本就具备一些禅房,专门为香客所留,只要香火钱给够就行了。 再者徐增寿乃大将军徐达之子,想要为徐达尽一份孝心,谁又敢阻止呢? 徐增寿一行人顺利入住禅房,随行护卫全都被他给散了出去,打探那妖僧道衍的消息。 然而,道衍很快就收到了风声,或者说徐增寿这招太不高明。 道衍刚吹灭烛火,敲门声就骤然响起。 他隔着门板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佛珠。 开门瞬间,门外护卫皮靴上的泥土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大师可知道衍大师住哪间?” 听到这话,道衍心脏都揪在了一起。 白天刚刚见了燕王朱棣,晚上就有人前来寻访,傻子都看得出来定不简单。 “贫僧也是刚来天界寺,并不认识道衍大师!”道衍强忍着心中的不安,依旧镇定自若,看不出丝毫破绽。 护卫没有看出异样,再次叮嘱道:“大师若见了道衍大师,请代我等传话。” “我家公子乃魏国公府徐三少,为了给老公爷祈福增寿,特意延请一众高僧,素闻道衍大师佛法精深,所以诚心邀请,定有厚礼相赠!” 听到这话,道衍含笑点头,目送着护卫离开,然后直接关上了房门。 等护卫离开,道衍贴在门板上听着脚步声远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映得三角眼越发阴森。 魏国公府徐三少,徐增寿? 燕王殿下的小舅子? 这厮想做什么? 昏暗烛火下,道衍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什么狗屁为大将军祈福增寿? 这个借口未免太过可笑了些! 天界寺乃佛教圣地,高僧名士数不胜数,为什么偏偏就盯上了他道衍呢? 再者道衍为人低调从不张扬,哪有什么贤名在外,连“佛法高深”都整出来了! “呵呵。”道衍和尚冷笑了一声,低声喃喃道:“这是奔着自己来的!” 顿了顿,道衍衍感到匪夷所思。 “这徐增寿是奉燕王殿下之命吗?” “不不不,绝不是!”道衍脸色一变,“燕王持重,绝不会将今日见面一事告诉他人!” “即便燕王派人来接自己,也绝不会如此大张旗鼓,恨不得将天界寺翻过来,也要挖出自己!” 想到这里,道衍和尚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 这怎么看都像是来寻仇的啊! 那些护卫浑身散发着杀气! 可问题在于,未免太过蹊跷了些! 一番冥思苦想后,道衍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毕竟是一代妖僧,哪里看不出这天界寺已经成了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于是道衍收拾好了行囊,待得夜深人静,连夜下山,没有惊动任何人。 禅房里,徐增寿翘着二郎腿大口啃着肉。 听着手下回报一无所获,他抹了把油乎乎的嘴,突然笑出声。 “所以你们忙活了大半天,也没找到道衍?” 一众护卫羞愧万分。 他们可都是沙场老兵,其中不少人还曾是斥候,结果找个人都找不到,这未免也太过丢脸了些! “呵,有意思,这和尚倒是警觉!” 徐增寿倒是不以为意,起身推开窗户,望着山下蜿蜒的小路,眼中闪过狠厉。 “罢了,时候也差不多了!” “来个人,去问问山下的兄弟有收获没!” 徐增寿又不是傻子,相反他一向机敏。 先前大张旗鼓地寻找只是其一,但凡道衍和尚上钩,那样最好。 不过既然这样都没找到,那就证明这道衍和尚是个聪明人,知道隐藏起来。 不过问题在于,等到明日,道衍这身份就势必会暴露,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趁着夜色连夜下山。 徐增寿这招叫做“打草惊蛇”,再“引蛇出洞”! 然而等到山下消息传来,徐增寿脸上的笑容当即就凝固了。 “山下也没有抓到人?” 徐增寿眉头紧锁,“这怎么可能呢?” 先前的成竹在胸,现在成了满脸茫然,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 “这孙子不趁夜跑,还在等什么?” “天界寺尽是悬崖峭壁,唯有下山这一条路可走!” “不对!”徐增寿豁然转身,“这孙子肯定藏在哪儿了,继续守好下山的路,绝不能让他跑掉!” “告诉山下的兄弟,凡是连夜下山的和尚,全都抓起来!” 待得护卫离去,徐增寿脸上泛起一抹狠色。 “道衍啊道衍,老子倒是要看看,你怎么逃出生天!” “等到天一亮,你就无处可逃了!” 与此同时,山门口处。 道衍裹紧僧袍躲在暗处,看着山门处晃动的火把,牙齿咬得发酸。 该死的徐增寿! 你真是奸诈至极啊! 在山上打草惊蛇,然后引蛇出洞,在山下等着自己是吧? 一时间,道衍也有些慌了手脚,毕竟此刻时候已经不早了,距离天亮也不过半个时辰。 到时候徐增寿定然还有其他动作,比如找到主持引荐等等,自己再想离开绝无希望! 可是,眼下该怎么混过去呢? 道衍和尚眯起了三角眼,正在思索的时候,目光却瞥到了不远处的夜香郎身上。 夜香郎,就是倒夜香的,古时候的茅房可没有下水系统和自动冲水的系统,是用木桶装粪便,装满后需要清空。 于是,会有专人在半夜每家挨户收各家的马桶中的粪便,夜香郎的主要工作就是倒粪便。 而这恰恰给了道衍和尚一个机会。 他立刻上前拦住了夜香郎,并从怀中取出一个银锭! 夜香郎见状整个人都愣住了,还不等道衍和尚开口,直接就喊出了“我愿意”! 毕竟,这一个银锭,可是夜香郎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 道衍和尚思虑片刻,随即开始了行动。 只见他换上夜香郎的衣服,戴上夜香郎的蓑衣斗篷,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推着夜香车,走在下山路上,不出意料地被徐府甲士拦下。 “站住!”甲士横刀拦住去路,火把照亮道衍刻意抹黑的脸。 随着粪车靠近,腐臭扑面而来,甲士下意识后退半步。 一名甲士上前,正准备检查,却不料刚刚近前就闻到一股恶臭传来。 “呕……卧槽,你吃了屎吗?” 道衍和尚故意晃了晃粪桶,褐色污水溅出桶沿,然后讪笑道:“官爷见谅,这粪桶没装稳,刚刚溅了一身!” 听到他这话,众人更是干呕不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滚滚滚,赶紧滚蛋!” 道衍千恩万谢地推着夜香车离开,还不忘回头看了天界寺一眼。 待转过山道,他猛地踹了一脚粪车,车轮骨碌碌滚下山坡。 道衍长舒了一口气,三角眼中满是阴鸷光芒! 徐增寿,你真是好得很! 这份屈辱,我道衍来日必有厚报! 第93章 梨花枪!老阴比专属武器! 魏国公府。 徐增寿一脸羞愧地站在朱高炽面前。 “炽儿,这次真失手了,是我的错。”徐增寿叹了口气,“我没想到这妖僧如此狡猾奸诈,竟然扮做夜香郎,还故意在身上抹了屎尿……” 苦苦追查了一夜,结果连半根毛都没找到,白天再一查看,发现人早就跑了,徐增寿哪里还不明白,他们失手了。 后面仔细一询问,问题就出在这个夜香郎身上,不远处发现的粪桶夜香车,更是证实了这个推测。 听到徐增寿这话,朱高炽也是惊为天人。 姚广孝真他娘地是个狠人啊! 难怪人家以后能成大事呢,光是这份狠劲儿,就超过绝大部分人了! 不过这次没把他杀掉,还折辱了一番,不知道姚广孝会怎么报复! 一想到这儿,朱高炽就觉得有些头疼。 姚广孝这名字像根刺扎进心里——能把自己裹成移动粪桶逃命的人,确实担得起“妖僧”二字。 “继续追杀他!” “挑一些沙场老卒老斥候,工钱照发,追杀此人!” 现在琉璃行业走上了正轨,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也不差这么点钱。 “告诉兄弟们,谁若是能提着妖僧道衍的头回来,赏千金赐府邸一座!” 听到这话,徐增寿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还真是大手笔啊! 但是徐增寿想不明白,朱高炽为什么要这样做。 “炽儿,为什么非得杀了这个道衍呢?” 朱高炽闻言摆了摆手,不愿意过多解释。 就算他愿意说出来,压根也没人愿意信呐! 咋滴,道衍辅佐朱棣起兵谋逆,以八百人成功打赢了坐拥天下的大明皇帝? 别说他们不信,要不是朱高炽知道历史,光听这一条,他也肯定不信! 只是可惜,这就是事实,也是道衍与朱棣这对顶级君臣的逆天功绩! 好在朱棣那边,朱高炽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算是留下了后手。 道衍肯定不会舍弃朱棣,这个他苦苦寻觅的明主。 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等到朱高炽离开后,徐增寿就立刻见了徐达。 “你的意思是……炽儿在追杀一个法号道衍的妖僧?” 徐达眉头都拧在了一起,觉得这事情太不可思议了! 徐增寿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还将朱高炽不惜重金悬赏一事道了出来。 “简直胡闹!”徐达怒斥道,“就算要杀人,也总得给个由头吧?他当魏国公府是土匪窝?” “他一个半大娃娃,怎么杀心就那么重,非要宰了这妖僧不可?” 徐增寿也不得而知,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炽儿甚至都没跟这道衍见过面,连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下子,徐达就有些坐不住了。 你他娘地不是瞎胡闹吗? 这可是杀人,不是屠猪狗啊! 沉思良久后,徐达还是叹了口气。 “先照炽儿的意思办吧!” “他是个有主见的孩子,第一次态度如此坚决,那就信他一回!” “把府里所有沙场精锐,老斥候也好,老刀手也罢,全部派遣出去,宰了那个妖僧!” 此话一出,徐增寿顿时大惊失色。 “爹,这样做,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些?!” “万一引起锦衣卫那边误会……” 徐达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笑道:“你都想得到的事情,老子会想不到?” “放手去做吧!”徐达给出了解释,“我这就入宫一趟,先跟陛下通通气!” 有了这句话,徐增寿顿时就放心了。 目送着儿子离开,徐达这才恨声怒骂道。 “天杀的兔崽子!” “还要老子去给你擦屁股!” 徐达匆匆入宫。 朱高炽对此毫不知情。 他正在跟着郭老二练习枪术! “枪乃长兵之帅,百兵之王!” 郭英手持长枪,面容平静地看向朱高炽。 “我这枪法,乃杨家梨花枪。” 话音一落,郭英便一边演示一边讲解。 “杨家之法,手执枪根,出枪甚长,且有虚实,有奇正;有虚虚实实,有奇奇正正;其进锐,其退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震,故曰二十年梨花枪无敌手。” 朱高炽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鼓掌叫好。 当真是“一点寒芒先至,随后枪出如龙”! 这郭老二,竟有几分赵子龙的风采! 看见小胖墩这激动的模样,郭英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随后他提着梨花枪走到朱高炽身前,将枪头展示出来。 “其实,这梨花枪还有一个阴险的地方。” “用一个或两个竹筒装上火药、柳炭、铁滓、磁末、硫磺、砒霜这些东西,绑缚在长枪枪头下面,与敌人交战时,可先发射火焰、毒烟等烧灼敌兵,再用枪头刺杀……” 朱高炽:“???” 卧槽? 这么阴险的吗? 简直就是老阴比标配啊! “那为啥叫梨花枪?” 朱高炽满脸懵逼地追问道。 “梨花一词是形容枪法敏捷多变!”郭英一脸正色。 朱高炽默默竖起了大拇指,这些人在战场上面是真的阴啊! 正当这个时候,大内总管杜安道匆匆赶到。 “高炽殿下,皇上传召!” 老逼登这个时候找我干什么? 朱高炽满脸茫然之色,立刻动身来到了乾清宫。 结果刚刚走进御书房,还不等他开口,身后房门豁然禁闭。 只见老朱和徐达阴沉着脸步步逼近,吓得他连退几步。 “两个老逼登!” “你们他娘地想干什么?” 朱高炽有些慌了,这是故意给他下套啊! 听到他这话,徐达与老朱对视了一眼,默默地脱下靴子,开始了男男双打。 徐达和老朱已经一人扯住他一只胳膊,扒了他的裤子就是一顿胖揍。 等揍得朱高炽鼻青脸肿瘫在地上,两人才慢悠悠地坐下喝茶。 “天德啊,你还真别说,揍了这兔崽子一顿后,浑身上下都觉得畅快多了。” “舒爽!”徐达也笑呵呵地点了点头,“通透!” 朱高炽哪里还敢吭声,只能不断哼哼唧唧的。 见他这副怂样,徐达顿时骂道:“兔崽子,现在知道怕了?你不是还要杀人吗?” “简直无法无天!”老朱也适时补刀,“那妖僧你见都没有见过,嘴巴一张就要杀了人家,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二人一顿臭骂,将朱高炽骂了个狗血淋头。 最后还是老朱开口追问道:“兔崽子,你为什么要杀那妖僧?今日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咱非抽死你不可!” 事实上,老朱与徐达真正担心的是,这孩子张口闭口就要人性命,心性如此狠辣,那等他长大了还了得。 所以二人才会痛下狠手,狠狠教训了朱高炽一番。 朱高炽抬头瞟了二人一眼,他突然笑出声,牵动了嘴角伤口,痛的龇牙咧嘴的,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为什么杀他?” “因为他会屠龙术啊!” “等他找到龙,整个天下都要血流成河。” 老朱:“???” 徐达:“???” 第94章 屠龙术!姚广孝倒血霉了! 御书房中,气氛诡异。 老朱与徐达对视了半晌,随后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炽儿,你刚刚说什么?”徐达率先打破僵局,粗粝的嗓音里带着笑意,络腮胡随着笑声抖动,“屠龙术?兔崽子,你是不是话本小说看多了。” 老朱也笑得直不起腰来,直喘粗气。 “呵,屠龙术?”老朱冷笑道,“世间若是真有屠龙术,那朕这个大明天子岂不是人人可杀?” 帝王威压骤然弥漫,空气中仿佛凝着冰碴。 不怪君臣二人发笑,实在是朱高炽说的这些话太离谱了。 以往朱高炽表现出了远超同龄的智慧与手段,以致于老朱和徐达都快忘记了,这孩子也不过是个半大娃娃。 现在听小胖墩提及什么屠龙术,二人顿时就笑得乐不可支。 娃娃就是娃娃,连这些东西都会信! 朱高炽也不恼怒,而是笑眯眯地开了口。 “唔……这妖僧精通儒释道三家精要,还涉猎诸子百家学问。” 朱高炽故意拖长尾音,偷偷观察两人反应。 听到这话,老朱与徐达同样不以为意。 不过就是个有些学问的和尚罢了,大明天下难道还少了吗? 就比如老朱很喜欢的大和尚,主持天界寺的宗泐,就是一位得道高僧,不但佛法精深,而且博学通儒,精通诸子百家,老朱经常唤他“泐秀才”,一度被誉为“十方禅林之领袖”。 正因为如此,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博学的妖僧,老朱其实是浑然不在意的。 “这妖僧早年曾游览嵩山寺,巧遇相术大师袁珙,袁珙评价其必定会成为刘秉忠一样的人物!” 此话一出,老朱与徐达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相术大师袁珙,他们还是听说过的。 此人在元朝已有名,所相士大夫数百人,这些人的生老病死,吉凶福祸都算得很精准,甚至时间可以精准到某日某时,“无不奇中”。 老朱至今还记得,袁珙曾为重臣陶凯相面,称“不到十年,以文进,为后世臣,做二品官,大约在荆州、扬州一带。” 陶凯后果然做到了礼部尚书、湖广行省参政。 也就是说,这个袁珙的相术,确实不是虚的,而是无不奇中! 而刘秉忠是什么人? 大蒙古国忽必烈的幕僚,以布衣身份参预军政要务,被称为“聪书记”,后参与建设了大元朝廷的各种规章制度,建议忽必烈取《易经》“大哉乾元”之意,将蒙古更名为“大元”,成了大元朝廷的开国元勋,忽必烈的得力辅臣! 这刘秉忠兼备释、道、儒之学,并且精于术数、占卜,又深明治国之术,两者相辅而行,这正是刘秉忠比当时的其他僧侣和儒士更受忽必烈亲信的重要原因。 传闻他与忽必烈的关系是“情好日密,话必夜阑,如鱼得水,如虎在山”,被比为三国的诸葛亮,西晋的道安,南朝宋的“黑衣宰相”慧琳,北宋象数祖师邵雍,元人还盛传他通秘术、行师用兵之际,役使鬼神、多著奇效。 换句话说,这刘秉忠是跟诸葛亮一样的奇才,并且辅佐忽必烈开创了大元王朝! 那朱高炽口中的妖僧,何德何能,能够被比作刘秉忠? 咋滴,你他娘地真会屠龙术,准备辅佐他人开创出一个新的王朝? “真是个妖僧啊!”老朱笑不出来了,眸子中满是凛然杀气。 跟刘秉忠一样的奇才,竟然还不愿意为朝廷所用,那就只有将他给抹杀了! 毕竟江山得来不易,任何不安稳的存在,老朱都不会容忍! “兔崽子,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话?” 徐达眉头一皱,伸出铁手揪住了小胖墩的衣襟,将他给拎了起来。 他也懒得质问小胖墩是怎么知道的,只想确定消息的真实性。 徐达常年征战的手劲极大,朱高炽被勒得直翻白眼,却仍倔强地笑:“若是不信,你们大可以寻到那相术大师袁珙,问问他这道衍妖僧的面相即可!” 袁珙于乱世之中蛰伏了起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找到他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老朱瞥了朱高炽一眼,捋了捋胡须陷入沉思。 大明不需要一个刘秉忠! 也不能再冒出来一个刘秉忠! 既然如此,那就将这妖僧给斩了便是! 老朱之所以不喜欢刘伯温,其一是因为刘伯温太过清高孤傲,不愿意向他这个天子低头服软;其二则是刘伯温同样精于术数、占卜,又深明治国之术,因此被老朱所忌。 这些擅长奇术之人,能为自己所用最好,否则那就一定要除掉他们! 朱高炽看着凝眉沉思的二人,还不忘痛打落水狗。 “笑啊,你们怎么不笑了?是天生不爱笑吗?” 徐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痛得小胖墩龇牙咧嘴的。 “陛下,看来这妖僧一事,咱们有些低估了。” “老臣请命铲除此獠,定让他伏诛!” 徐达到底还是宠爱外孙的,所以开口定下了基调,甚至主动请缨诛杀妖僧。 然而老朱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同意。 “这件事情,你们就不要管了,朕会交给锦衣卫去办!” 锦衣卫,听到这三个字,朱高炽不由为道衍感到悲哀。 本来好好的在天界寺做和尚,就因为他朱高炽的谋划,现在不但被魏国公府追杀,而且还要面对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缉拿,可想而知他以后得日子会多么难过了。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事情解决,徐达领着小胖墩走了。 等到他们走后,老朱立刻召见了毛骧。 “立刻去追查一人,天界寺的道衍和尚,绘制画像,发海捕文书,给朕抓活的!” 毛骧听后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躬身领命。 区区一个和尚,值得皇帝陛下如此小题大做吗? 殊不知这个和尚将会改变大明王朝的命运,于十多年后掀起一场惨烈的靖难之役,将大明王朝打了个稀巴烂,数十万军民因此而丧命,并且成就了一位赫赫有名的帝王,永乐大帝! 而这妖僧本人也确实如袁珙预言的那般,参与建设永乐王朝,辅佐永乐皇帝开创出了永乐盛世,被后人誉为“黑衣宰相”。 只是可惜,因为朱高炽的到来,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第95章 中秋家宴!肃清漠北者燕王也! 中秋佳节,宫廷夜宴,月华如银纱倾泻而下。 中秋节定型于唐,却兴盛于宋。 宋太宗赵光义在位时,就将春节、端午、中秋定为三大节日。 所以,每逢中秋佳节,都会举办各种盛大的庆典,场面浩大,热闹非凡,号称“不夜城、通宵庆贺、至晓方休”。 但是大明朝的法定节日只有三个:正旦节、冬至节、元宵节。 正旦节从正月初一开始,文武百官要放假五天;冬至节从冬至那天算起放三天假;而元宵节,“赐朝参京官元宵节假,从正月十一日开始,至二十日,十天不上朝、不奏事”成了惯例。 是以中秋节的地位有所下降,但基于前宋朝廷王朝的影响,仍旧是百姓团圆欢庆的佳节。 而流传下来的一个习俗,那就是中秋赏灯。 赏灯会,是元宵节的习俗,中秋的赏灯是指中秋夜里放水灯,以及每家在高处悬花灯。 家家户户的水灯漂浮在水上,将水道点缀得如同天上的银河。繁星点点,点亮着中秋夜,也照亮着人心。 而皇城宫廷更加华丽奢侈,能工巧匠制作的花灯各式各样,高楼殿宇间悬挂的花灯,可高数丈,精致美观。 此刻整个皇宫都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紫禁城飞檐翘角间,千盏琉璃灯次第点亮,映得汉白玉栏杆泛起暖光。 早在半月之前,宗正寺、光禄寺、太常寺、内侍省等等相关部寺就开始进行筹办,也筹办得格外尽心,用各种绫罗绸缎,各种花灯彩瓦将皇宫扮得花团锦簇、瑞气万千。 前朝大殿内,老朱正端着镶金酒盏,开怀大笑地给征讨云南的将领们斟酒。 朱高炽与朱雄英这些龙子龙孙,则是在坤宁宫内与马皇后一起筹备家宴,朱棣与徐妙云同样在场。 不一会儿,老朱就带着满身酒气,走进了大殿,身后还跟着太子标。 瞧见满堂儿孙时,老朱眼角皱纹都笑成了沟壑:“好!好!阖家团圆,就该这般热闹!” 家宴就此开始,现场热闹至极。 朱高炽扫了一眼在场宗室,顿时就觉得头皮发麻。 不得不承认,老朱身子骨还是挺好的,这些年来可没少生,截止到现在都生了二十一个儿子,最小的沈王朱模不过两岁,被赵贵妃抱在怀里牙牙学语。 这他娘地,老朱后面还会生几个儿子,也就是说藩王都有二十几个,回想起大明王朝这离谱的宗藩制度,朱高炽都不禁感到压力山大。 正思索间,旁边的朱雄英却凑了过来。 “高炽,你最近干什么呢?” “我怎么听说你在追杀一个和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朱棣本就坐在朱高炽旁边,听到这话顿时眉头一皱。 追杀一个和尚? 难不成是妖僧道衍? 这孩子不是说道衍是锦衣卫吗? 朱棣满脸狐疑地看向朱高炽,眼神里面满是质疑。 朱高炽手一抖,差点打翻面前的杯盏。 他抓起个油亮的鸡腿,猛地塞进朱雄英嘴里:“吃你的!再乱说话,小心我把你扔到护城河喂鱼!” “炽儿,你在追杀道衍?”朱棣往前倾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朱高炽心中一惊,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我没有,别听英哥儿瞎说!” 瞧见他这心虚的模样,朱棣心中窦疑更甚,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正当这个时候,老朱与马皇后却走了过来,笑呵呵地看着眼前这一家人。 “老四,你生了个好孩子啊!” 老朱率先开口,给予了朱棣赞赏。 虽然小胖墩天天倒反天罡,大逆不道,但是他做出的功绩有目共睹。 别的不提,光是朱高炽救下了马皇后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在大明横着走了,也是老朱真正宠爱他的原因。 朱棣有些惶恐地起身,忙道:“父皇过誉了,这孩子就是生性跳脱,野惯了!” “这是什么话?”马皇后嗔道,“炽儿明明乖巧懂事才对!” 马皇后伸手捏了捏朱高炽的圆脸,笑道:“瞧瞧咱炽儿,圆滚滚的多招人疼!” 见此情形,朱棣顿时很是无语。 这兔崽子也就跟老子对着干是吧? 真是造孽啊! “炽儿这孩子聪慧过人,远非寻常可比。”太子标也插嘴道,“若是培养得好,将来必定会成为我大明的栋梁!” “呵呵,丧标你不要在这儿讨好我!”朱高炽不屑地嗤笑道,“给你选妃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讨好我是没用的!”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后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太子标上前,狠狠蹂躏着小胖墩的脑袋瓜。 这个兔崽子真是倒反天罡! 朱标选妃一事,已经定了下来,就在中秋佳节后面。 吕氏已经被隐杀,对外宣称是感染风寒因此病逝,勉强维护了太子标的脸面。 但是如此一来,整个东宫就没有一个女人当家,还有朱雄英、朱允炆这些孩子,自然是不行的,所以选妃是一定的。 而马皇后预定的太子妃,正是蓝玉之女,可谓是亲上加亲。 朱高炽作为促成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对此感到很是高兴。 至少蓝氏成了太子妃,定然会小心照料朱雄英,从而维护整个家族的利益,不至于像之前那般,朱雄英被算计到死都不明白原因。 “父皇,这孩子我就不带回去了。” 眼见儿子颇受宠爱,朱棣索性开口将人留下。 他也不想带这逆子回北平,不然到时候父子二人天天都要干仗! “好啊。”老朱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这孩子我也喜欢得很,就留在宫里,等年纪大些再说吧!” “老逼登,那你接下来有苦头吃了!”朱高炽大笑着开口道,然后迎来了马皇后的一记暴栗,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一阵玩闹后,太子标看向朱棣,笑道:“四弟,北平乃北方重镇,以后你要多费心。” “蒙古蛮子时常南下劫掠袭扰,北平首当其冲,不可掉以轻心!” 听到这话,朱棣顿时神情一肃,正色回答道:“父皇与大哥放心便是,只有我朱棣坐镇北平,定叫那蒙古鞑子有来无回!” “待过几年,我朱棣定要主动出塞,肃清漠北!” 听见儿子的豪言壮语,老朱也是颇为震动,大笑着举起酒杯。 “老四,你有这份雄心,咱就知足了,比老二老三那两个混账好多了!” “等再过几年,咱在京里等着你的捷报,肃清漠北者燕王也!” 或许是因为小胖墩的原因,老朱对待朱棣的态度也比之先前好出不少,因此现在就喊出了那句名言,以致于朱棣激动得眼眶发红、身子发颤,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朱高炽在一旁看得暖心,这一家人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太子标坐镇中央治国理政,朱棣则做他的征北大将军,率军北伐痛击蒙古,兄弟二人配合之下,大明亦能繁荣昌盛! 征北大将军啊,你就绝了那不该有的野心吧! 第96章 离京!宿命中的重逢! 翌日清晨,晨光微熹,青石板上还凝着夜露。 朱棣的马车缓缓驶出朝阳门,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细碎声响。 徐妙云隔着车窗,将朱高炽往怀里又搂紧几分,帕子擦着眼泪,把儿子圆脸上蹭得湿漉漉的:“娘走了,你在宫里要听皇祖母的话……” “娘,别伤心了。” 朱高炽仰起脸,肉乎乎的小手胡乱抹着母亲的眼泪。 “您要是真舍不得我,那就留在京城!” 听到这话,徐妙云顿时眼睛一亮。 可不等她开口,一旁朱棣就忍不了了。 “兔崽子,你瞎说什么呢?” “你弟弟还在北平,你娘能扔下他不管?” 哦,朱高煦这王八蛋出生了啊! 朱高炽听后眼中泛起一抹冷色,得找个机会回去好好揍这兔崽子一顿! 想到襁褓之中的二儿子,徐妙云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叹了口气,理了理儿子歪斜的衣领。 “炽儿,安心在京进学修德,习武强身。” “一有机会,娘就会进京看你,好吗?” “好好好!”朱高炽麻溜地下了马车,还不忘看向朱棣,叮嘱道:“坑儿贼,照顾好我娘,要是让我发现娘瘦了,下次见面可不止踹你一脚!” 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语,朱棣鼻子都快气歪了,徐妙云却是噗嗤一笑,冲淡了些许离别的哀伤。 清脆的笑声混着车铃,在晨雾里传得老远。 来的时候,因为担心儿子,所以夫妇二人疾驰入京,但是现在回去就没必要那么赶了,因此坐上了马车,款款前行。 朱高炽目送着马车渐渐驶离,眼中也闪过了一抹不舍。 “嗯?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一起回去?” 徐增寿伸出大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瓜。 朱高炽满脸嫌弃地拍掉他的爪子,随即叹道:“我是要做大事的人,岂能困于儿女情长?” “呵呵。”徐增寿只是嗤笑了一声,“那妖僧有消息了。” 朱高炽闻言立马来了兴趣,追问道:“怎么说?抓住了吗?还是杀了?” 徐增寿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忌惮。 “这妖僧确实聪明,面对锦衣卫布下的天罗地网,他非但没有向外地逃离,反而转头又躲回了天界寺,重新换了一个法号智空!” 听到这话,朱高炽也不由暗自心惊。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不愧是乱世妖僧姚广孝啊,这份智计堪称恐怖。 “那他又是怎么暴露的?” 徐增寿冷笑道:“他以为躲在天界寺,我就猜不到了吗?” “其实我在天界寺留下了一些眼线,重金收买了一些和尚,只要他敢回天界寺,我就会收到消息!” “哟呵,徐老三,你有点东西嘛!”朱高炽上下打量了徐增寿一番,好似不认识他了一样。 结果还没高兴片刻,徐增寿就苦笑着摇了摇头。 “可惜再次功亏一篑!” “又让这狡诈的妖僧逃掉了!” 朱高炽一听很是无语,骂道:“你他娘地能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 “不过。”徐增寿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妖僧身中数箭伤势记起来重,说不定就会死在哪个路边。” 朱高炽却摇了摇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让兄弟们全力搜寻,杀道衍者赐千金!” 徐增寿闻言叹了口气,索性也不再出言相劝。 是日夜中,京郊驿站。 朱棣与徐妙云早早地和衣睡下。 然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间响起。 朱棣与徐妙云顿时就被惊醒。 “何事?”朱棣皱着眉头问道,语气很是不耐烦。 门外传来护卫统领朱能的声音,“王爷,有客……来访!” 朱能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紧张。 朱棣心头一凛,轻轻拍了拍徐妙云的后背:“你接着睡,我去看看。” 柔声将徐妙云安抚住后,朱棣匆匆披上衣裳便走出了房门。 关上房门后,朱棣立刻脸色一变。 “究竟怎么回事?” 他与朱能相识多年,哪里不明白朱能的暗示。 “王爷,有一僧人身中数箭,一直躲藏在马厩之中,先前我等并未发觉,直到方才深夜,这僧人才强撑着出声,口称想要面见王爷!” “因事情太过蹊跷,卑职不敢擅自决定,所以这才前来……” 僧人? 身中数箭? 朱棣念头一动,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那和尚在哪儿?” “仍在马厩之中!” 马厩里弥漫着血腥气和草料的混合味道。 朱棣掀开草帘,借着月光看见角落里蜷着个人影。 那人身上的僧袍早已被血浸透,像团烂抹布裹在身上,箭尾还露在外面,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朱棣不顾朱能劝阻,径直上前俯身一看,顿时失声道:“道衍?!” 道衍和尚听到熟悉的声音,艰难睁开了眼睛,见来人果然是朱棣,这才如释重负,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丝惨笑。 “燕王殿下……可愿收留……小僧?” 听到这话,朱棣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回想起他与道衍的初见,这人还颇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气度。 结果谁曾料想到,不过短短几天时间,昔日的高僧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分明就是被人追杀至此! 等等…… 追杀?! “我怎么听说你在追杀一个和尚?” 朱雄英的声音,再次响彻耳畔。 回想起家宴上面,小胖墩面对自己质问时,那心虚的模样,朱棣顿时勃然变色。 朱高炽这个逆子,先前他一直在忽悠自己! 道衍根本不是什么锦衣卫! 父皇也不知道此事! 全都是这逆子的手笔! 一时间,朱棣愤怒到了极点,恨不得立刻回京揍那小胖墩一顿。 不过眼下道衍危在旦夕,朱棣也不得不立刻表态。 “你是故意在此等本王,为什么?”朱棣上前蹲下身子,压低了声音追问道。 道衍和尚艰难地抬头,锐利目光直视朱棣。 “殿下才是小僧的明主!” “小僧不才,定助殿下戴上……白帽” 白帽著王! 朱棣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了起来。 若是他没有丁点野心,如同家宴上面说的那样,只想率军出塞肃清漠北,朱棣就不会跟这妖僧多费半句口舌,而是直接将道衍交给朝廷! 但,他是朱棣啊! 智谋绝伦,雄才大略,天生英武的燕王朱棣! 面对道衍再一次的白帽著王,朱棣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诱惑,选择顺从本心。 “朱能,立刻为他医治,明日随同我们一起返回北平!” 听到这话,朱能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与朱棣相识多年,十分了解这位殿下的脾气,一旦做出了决定,那就绝不会更改。 顿了顿,朱棣还不忘叮嘱道:“把他藏好了,不要暴露。” “还有王妃那边,也不要多嘴!” 朱能听后躬身领命,立刻着手抢救道衍。 朱棣瞥了道衍一眼,径直转身离去。 回到屋内,徐妙云好奇地追问道:“何人深夜来访?” “以前的故人,得知我要离京,所以前来相送。”朱棣随口答道,身上还有刻意留下的酒气。 徐妙云听后也并未多想,夫妻二人再次和衣睡下。 只是朱棣始终难以入睡,脑海中思绪万千。 炽儿为何要追杀这道衍? 难不成他知道些什么吗? 还有这道衍,到了北平又该如何安置? 最最最关键的是……这道衍真有能力,给自己戴上那顶……白帽?! 第97章 妖僧失踪!水泥厂的规划! 乾清宫,御书房。 朱高炽一脚踹开了房门。 此刻老朱正与太子标议事,随即目光不善地看向来人。 “兔崽子,你要疯啊是不是?” 朱元璋忍不住咆哮道,脱了靴子就要抽人。 太子标却是满脸无奈之色,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兔崽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等会儿,老逼登你先等等!” 朱高炽忙不迭地开口追问道:“那妖僧呢?你们抓到没有?” 老朱闻言脸色一沉,明显心情不好。 “锦衣卫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没有查到此人行踪,连根毛都没找到!” 如果说之前老朱对这道衍妖僧,只是产生了些许兴趣,所以才命令锦衣卫搜捕,那么现在道衍已经成功引起了老朱的忌惮。 没办法,一个堪比刘秉忠的妖僧,几次三番地逃脱追捕,就藏匿在民间,时刻准备颠覆大明,哪个皇帝心里面不发慌啊! “这个妖僧倒是真有些本事。”老朱叹了口气,“锦衣卫初立,失手也难免。” 朱高炽却不乐意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徐老三说过,姚广孝身中数箭重伤垂死,偏偏锦衣卫与魏国公府两方人马都没能将他给揪出来。 毫无疑问,姚广孝肯定被人给救了。 那除了朱老四外,还能有谁? 想到这里,朱高炽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坑儿贼啊坑儿贼,最好不是你,如若不然你我父子只怕要兵戎相见了! 当然,这些猜测不可能告诉老朱,不然老朱肯定会对朱棣心生忌惮,牵连到了徐妙云,反而不美。 “这锦衣卫也太差劲了啊!”朱高炽不满地嘟囔道,“找个和尚都找不到,工作能力不太行!” “老逼登要不你把锦衣卫交给我,我来操练他们几天?” 此话一出,太子标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个倒反天罡的兔崽子,真是敢开口啊! 那他娘地可是锦衣卫,天子亲军! 连太子标都没资格过问,你个兔崽子还想掌控? 大逆不道嗷你! 老朱听后都被气笑了,顺势给了小胖墩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面。 “混账兔崽子,滚出去!” “毛都没有长齐,还想要咱的锦衣卫?” 也就是朱高炽了,但凡换个龙子龙孙开这个口,老朱肯定会怀疑他的动机不纯。 至于小胖墩嘛……呵呵,这龙椅给他坐他都不要! “行了行了。”朱高炽拍拍屁股,“咱们聊聊正事。” “水泥方子这几天我写出来了,详细的原料以及比例,全都在上面!” 朱高炽取出水泥方子,在老朱面前扬了扬。 朱元璋见状顿时眼睛一亮,伸手就想抢过来,却被小胖墩躲开了。 “诶,方子给你可以,但是这股份咱们得先讲清楚!” 听到这话,老朱顿时就傻眼了。 御书房里霎时寂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声。 朱元璋的喉结动了动,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太子标也不禁怒斥道:“炽儿,休要胡闹!” “水泥一事关乎朝政大局,云南那边正等着动工呢!” “你这兔崽子掉进钱眼里面了吗?这种事情怎能开玩笑?” 朱高炽却是摇了摇头,态度很是认真。 “其一,这水泥是我捣鼓出来的,我自然享有专利权。” 专利权? 这是个啥子鬼东西嘛? 咱是大明皇帝,看上你的东西,还要给你钱? 老朱一时间都被气笑了,神色不善地盯着朱高炽。 “其二,你们不要小看了水泥的收益。” 朱高炽举了一个例子,简单地算了一笔账。 “最简单的道理,除了建桥修路外,水泥也可以用来修房子搞基建,到时候这水泥厂的订单将会源源不断,朝廷若是将其控制在手中,搞一个国营水泥厂,每年收益不会低于五百万两纹银!” 此话一出,老朱与太子标顿时眼睛一亮。 “五百万两?”老朱下意识地追问道,“炽儿,真能这么挣钱?” “呵呵。”朱高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老逼登,你可以怀疑我的长度,但是你不能怀疑我挣钱的能力!” 老朱:“???” 太子标:“???” 长度? 三寸丁? 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不过这兔崽子说的确实没毛病。 他一手创办的琉璃镜,现在早已成了权贵竞相追捧的奢侈品,说是日进斗金都丝毫不为过。 如此一来,那这水泥厂大有可为啊! 朝廷现在缺银子吗? 太缺了! 连年对外征战,国库钱粮早就告罄。 太子标为此不知道愁白了多少根头发! 这要真是办得好,那又是一个大进项啊!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朱高炽认真告诫道,“水泥这东西吧,原料简单,所以秘方很有可能泄露!” “当然,就算泄露出去了,对大明也是一件好事,不过眼下朝廷缺钱,所以还是先赚一波钱再说。” “等到时机成熟了,朝廷再直接公布水泥秘方,号召士绅商贾一起开办水泥厂,明白吗?” 先赚一波钱,补贴朝廷财政。 然后再直接公布水泥秘方,促进民间的基建。 老朱与太子标听后忍不住连连点头,对朱高炽的建议十分认可。 可以说,这兔崽子将一切都算好了,压根就不需要他们操心。 “好好好。”老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咱的好孙儿,就按你的法子办!” 得到了老朱的认可,朱高炽也不客气,取出拟定好的合同就递了过去。 “那签字吧,与琉璃镜一样,五家分成。” 老朱接过合同一看,顿时眉头一皱。 朱高炽占三成,朱雄英占一成,魏国公府与曹国公府各占半成,老朱独占五成! 只有五成? 这未免也太少了些! 老朱顿时就有些不满,嘟囔道:“英儿为什么占一成?他一个半大娃娃要这么多银子……” “皇祖母!”朱高炽懒得多哔哔,直接大声叫喊了起来,“老逼登不当人了,皇祖母你快来啊,他要抢孙儿的产业……” “没天理了啊!当爷爷的抢孙儿的产业,为老不尊啊,皇祖母你快来啊……” 老朱一听那还得了,立刻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狗嘴。 “签签签!”朱元璋没好气地笑骂道,“你这兔崽子,咱算是服了你了!” 话音一落,老朱提起朱笔就签下了大名。 可小胖墩仍旧觉得不满意,非要老朱拿出自己的玉玺盖章,这才总算是妥了。 朱高炽小心翼翼地将合同收好,这才将秘方扔给了老朱。 见到这一幕,太子标只是觉得好笑,又有些庆幸。 也不知道英儿是哪里来的福气,遇到小胖墩,一门心思地对他好。 再这样下去,朱雄英这小子,只怕要成为宫里最富裕的人了! “哟,丧标,明日你就要选妃了,要不要我去帮你撑撑场子?” 朱高炽大大咧咧地开口道,心情很是不错。 太子标脸上笑容当场僵硬,随后默默关上了房门。 “爹,揍他!” “……” 第98章 选妃!肾虚太子标! 翌日辰时,太子选妃仪式在奉天殿举行。 鎏金屏风后,二十余名秀女垂首而立,织金襦裙拖曳在青砖地上,衣袂间飘着淡淡的香粉味。 吕氏已经被隐杀,东宫缺了一个女主人。 因此太子标选妃势在必行,由马皇后亲自主持。 鉴于吕氏之前的所作所为,这一次的选妃其实早已内定。 太子妃人选,正是永昌侯蓝玉之女,算是亲上加亲。 这一切,大家都心知肚明。 此刻在场之人不少,老朱陛下与马皇后,还有徐达、蓝玉、李文忠等公侯,此外就是朱高炽和朱雄英这些来看热闹的。 而马皇后为太子标准备的秀女,多达十余人,都是容貌上佳的大家闺秀,蓝玉之女亦在其中。 太子标也早就清楚,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 当他亲手将玉如意放到蓝氏手上,蓝氏顿时身子一颤,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也有入主东宫的一天! 短暂失神之后,蓝氏急忙跪倒在地上,接过眼前这象征着太子妃的玉如意,玉如意在掌心沁出冷汗。 “多谢太子殿下!” “臣妾誓死以报!” 见到这一幕,蓝玉兴奋得挥了挥拳头。 无怪他如此激动,女儿成了太子妃,那他蓝玉以后可就是太子爷的老丈人,将来的国丈,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啊! 等到徐达、李文忠这些家伙解甲归田,那他蓝玉到时候就是军方第一人,真正的权臣贵戚! 蓝玉眼角余光扫过徐达、李文忠等人,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 老朱见状面容带笑,可眼底深处却闪过了一抹寒光。 这个蓝玉,出了名的嚣张跋扈。 现在成了太子的岳父,只怕张狂更甚了。 希望你能安分一些,否则朕只好做个恶人了! 相比于激动的蓝玉父女,太子标却是面无表情。 毕竟这场选妃,本就是为了大局,他与这蓝氏没有任何感情,再者经历了吕氏的事情过后,太子标也心灰意冷,不想再给任何女人机会。 因此,太子标却并没有理会蓝氏,而是径直走到一旁,伸手拿起了一旁的香囊,共有十个,这是为十个孺人而设,但太子标只拿了其中一个。 他随意扫了众女一眼,选了一个和眼的女子,便将香囊放到了她手中,就此准备结束这场选妃。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道刺耳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丧标,你干嘛呢?” “让你选十个孺人,不是让你只选一个!” “十个孺人只选一个,当这是过家家呢!” 朱高炽大大咧咧地开口道,直接将太子标的小心思戳破。 ***丧标,昨天还敢揍我,今儿个非要狠狠报复你一回! 一时间,太子标恼怒万分,恶狠狠地瞪了朱高炽一眼。 “兔崽子,给孤闭嘴!轮不到你多嘴!” 不料朱高炽非但没有闭嘴,反而一脸正色地看向老朱与马皇后。 “皇爷爷,皇祖母,丧标这是故意抗命啊!” “为天家开枝散叶,这本就是皇室职责所在,丧标却屡屡推脱,简直其心可诛!” “连皇爷爷一把年纪了,都生了二十几个孩子,最小的才一两岁呢,他丧标正值壮年,却百般推脱,成何体统嘛!” 话音未落,殿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香灰落地声。 朱元璋脸涨得通红,马皇后的目光像刀子般剜过来。 老朱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后轻咳了一声。 “咳咳,选妃一事乃后宫事宜,朕不便插手过问,一切全听皇后的。” 马皇后白了老朱一眼,这才收回了目光。 “标儿,继续选!” 听到这话,太子标百般不愿,忍不住辩解道:“母后,儿臣忙于政务,本就没有太多精力……” “借口!”朱高炽再次跳了出来,“一切都是他的借口。” “丧标就是肾虚,他就是力不从心,他有难言之隐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太子标身上,眼神很是耐人寻味。 蓝玉憋红了脸强忍着笑,徐达赶紧低头假装整理袖口。 太子标怔愣片刻,随后暴怒到了极点,额头上青筋暴起。 “朱高炽!” “你这个天杀的兔崽子!” 还不等他发飙,马皇后就率先开了口。 “混账,继续选妃!” 因为朱高炽这句话,太子标现在是不选也得选,否则他真会坐实“肾虚”之名,传扬出去多丢脸啊! 这下子,太子标不但要选,而且还得多选一些,堵住悠悠众口。 强忍着心中的火气,太子标将香囊一一送出,甚至为了证明自己能行,还多选了十个妾,共计选了二十一人。 二十一个女子跪了满地,裙摆铺得像片五彩锦缎。 马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勉励了众女一顿,选妃就此结束。 “啧啧,丧标也是够狠啊!” 朱高炽大笑着开口道:“一口气选了二十一个,就算一天睡一个,一个月不重样,那也安排得满满当当,哈哈哈……” 朱雄英听到这话很是无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高炽,这次你真的完了!” “嗯?”朱高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朱的无情铁手给一把抓住。 丧标与马皇后神色不善地走了过来,手里面还拎着藤条。 “不是,皇祖母,我可是您最宠爱的宝贝孙子啊!” 朱高炽有些慌了,可马皇后这一次却没向着他。 “你这皮猴子,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不揍你一顿是不行了!” 话音一落,马皇后就将藤条递给了老朱。 老朱与太子标对视了一眼,脸上满是狞笑。 “肾虚是吧?” “老逼登是吧?” “力不从心是吧?” “难言之隐是吧?” 父子二人混合双打,直抽得小胖墩惨叫连连。 “我为大明流过血!” “我为大明立过功啊!” “丧标,老逼登,你们无情无义,丧尽天良!” 一顿暴揍之后,老朱与太子标神清气爽地走了,留下朱高炽鼻青脸肿地瘫在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痛得直哼哼。 朱雄英这才上前,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我说你这够瓷实的啊!” “三天一小打,还能撑得住,屁事没有。” 朱高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怒骂道:“你这没义气的家伙!” “废话!”朱雄英嗤笑道,“你自己嘴贱,敢骂我爹肾虚,哪个男人能忍?” 嗯,好像确实不该这样说,该直接骂太子标“不举”! “我还不是为了你?东宫女人越多,你处境越好,你个丧良心的东西!” 听到这话,朱雄英先是一愣,随后傻乐了起来。 “这么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骂我爹肾虚?” 朱高炽也乐了,摆了摆手。 “不用客气。” “你爹肾虚大家都知道!” “……” 第99章 老朱的任务!吓唬蓝小二! 选妃结束。 蓝玉于侯府大摆宴席。 女儿做了太子妃,他自然要好好庆贺庆贺。 这流水席一摆就是三天,宴请一众公侯勋贵,好不张狂热闹。 三日流水席摆满十八个院落,觥筹交错间,贺礼堆得比人还高,珊瑚盆景、翡翠摆件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然而正因为如此,蓝玉很快就受到了都察院的弹劾。 韩宜可刚刚回京,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帝陛下又要他这都察院做出政绩,以威慑朝堂百官,蓝玉顺势就撞到了枪口上面! 早朝之上,韩宜可面无表情,口若悬河。 “陛下,臣弹劾永昌侯蓝玉收受贿赂、结党营私、渎职枉法……等五条罪证!”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谁都没有想到,这韩宜可当真是刚正不阿,甫一回京就将矛头对准了风头正盛的永昌侯蓝玉! 而且压这弹劾的罪名,全都是些大罪! 收受贿赂还算好说,可大可小嘛! 至于蓝玉收受贿赂了吗? 这不是废话! 流水席一摆就是三天! 前去赴宴之人,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更别提蓝玉女儿成了太子妃,永昌侯府跟着水涨船高,一心攀附权贵的大有人在,蓝玉不知道收了多少厚礼。 但这结党营私,那就是抄家灭门的死罪了! 历来帝王罪厌恶臣子结党营私,当今皇帝陛下自然也不例外。 胡惟庸是怎么被灭门的? 把持朝政,结党营私! 所以胡惟庸死了。 陛下还顺势兴起大狱,将他那些党羽连根拔起! 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现在韩宜可弹劾蓝玉结党营私,分明就是想要借用这位永昌侯的人头,重塑朝堂纲纪啊! 面对韩宜可的弹劾,蓝玉顿时出奇暴怒。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区区一个韩宜可,竟敢当朝弹劾自己! “放你娘的狗屁!” 勇猛蓝小二,张口就是国粹。 “韩宜可,你休要在这儿血口喷人!” “老子不过是邀请一些好友宴饮罢了,什么时候收受贿赂,什么时候结党营私了?” 他这话一开口,群臣纷纷侧目。 好个张狂永昌侯。 皇帝陛下还在面前呢,张口就是“老子”! 你这是真没把皇帝陛下放在眼里是不是? 老朱一时间也被气笑了,不过他最擅长的就是隐忍不发,所以并没有任何异样神色,反倒是语气平静地询问道:“韩爱卿,可有确凿证据?” 韩宜可闻言眉头一皱,他并不是什么蠢人,听到老朱这么一问,立刻就明白,老朱这是不想动蓝玉。 既然如此,有没有什么实证,都没有意义了。 因此韩宜可暗自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退朝吧!” 不等他人开口,老朱就径直起身离去。 蓝玉以为他圣眷正浓,所以得意洋洋地走到韩宜可面前,直接一口唾沫就吐在了韩宜可脸上。 “我呸!” “什么狗屁‘快口御史’,你能拿老子怎么样?” 韩宜可受此大辱,倒也没有动怒,而是死死地盯着蓝玉。 瞧见他这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蓝玉愈发张狂,大笑着转身离去。 “韩宜可,老子警告你,别再自找麻烦,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散朝后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老朱耳朵里面。 这一次,饶是朱元璋也不禁怒火中烧,一脚踹翻了案桌。 “好个蓝玉!” “好个永昌侯!” 沉思片刻之后,老朱眉头一挑,心里面顿时就有了主意。 “来人,把小胖墩找来!”他扯松衣襟,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朱高炽本在习武,致力于做个大肌霸。 听闻老朱召见,他也不敢怠慢,急匆匆地就赶了过来。 “咋了老逼登,你要升天了啊?” “我可告诉你,这位置你千万别给我……” 老朱:“???” 卧槽? 大孝孙? 你巴不得咱驾鹤西去啊! 老朱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朱高炽脑门上,随后怒斥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朱高炽被打得莫名其妙,委屈道:“不是我干啥了?” “蓝玉这厮愈发跋扈!”老朱冷笑道,“当初你提议选他女儿做太子妃,咱就不同意,现在好了吧?” “这蓝玉在朕面前都敢称老子,还在朝堂之上出言威胁韩宜可,他眼中还有朕这个大明天子吗?” 听到这话,朱高炽也有些傻眼。 蓝玉啊蓝玉,你真是个狠人啊! 难怪你日后会被剥皮,这些事情都敢做,别说黑化后的洪武大帝忍不了,老子也忍不了啊! 你蓝小二靠着常遇春晋升,这才入了老朱法眼,后面积攒了些许军功,给你封侯拜将,你他娘地还真就开始飘了? 如果你不是常遇春的小舅子,老朱都不会多看你半眼! 真是蠢而不自知,天生爱作死啊! “此事因你而起,你自己去解决!” 老朱不耐烦地开口道,“若是解决不好,咱就抽死你!” 朱高炽听到这话,顿时就笑了。 “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呢!” “不就是吓唬蓝小二嘛,老逼登你放心,包管让他夹起尾巴做人!” 听到这话,老朱也来了兴趣。 “兔崽子,你准备怎么做?” “简单,让锦衣卫配合我行事!” 祖孙二人谋划半天,随后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永昌侯府,依旧高朋满座。 蓝玉被众人簇拥着坐在主位上面,浑身充斥着酒气。 “韩宜可那狗东西,我以为他骨头多硬呢!” 南雄侯赵庸嗤笑道:“被吐了一脸唾沫,却连个屁都不敢放,实在可笑!” “不过是个儒生罢了,还敢弹劾老子,算什么东西!”蓝玉不屑地嗤笑一声,“呵,都御史?就是一条会咬人的狗!” 一番嘲讽之后,蓝玉继续与众将开怀痛饮。 诸如赵庸等人,都曾是常遇春麾下的将领,蓝玉有心借助此次机会将他们聚在一起,进而增强自己的话语权。 他本身就是常遇春的妻弟,现在女儿又做了太子妃,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再加上常遇春留下的香火情,想要成为军方第一人,并非没有可能!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等人的一言一行,已经被锦衣卫谍子全部记下,然后传进了皇宫。 毛骧跪倒在地上,将蓝玉等人的言行一一道出。 老朱听后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 呵,蓝玉,就你还想当常遇春? “炽儿,接下来该怎么做?” 朱高炽笑呵呵地回答道:“简单,接下来蓝玉肯定睡不着觉了!” 蓝玉啊蓝玉,你自己作死,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第100章 惊惧!蓝玉被吓惨了! 翌日晌午,香炉中青烟袅袅。 下朝的钟声余韵未散,蓝玉便被内官引至乾清宫东暖阁。 起初他并未将召见放在心上,直到跨过门槛,看见紫檀木长案上摆满八珍玉食,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烧刀子酒特有的辛辣气息混着烤乳猪的焦香扑面而来,让这位沙场宿将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臣蓝玉参见陛下……”蓝玉跪地行礼,还算恭敬。 老朱大笑着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温热的掌心传递出难得的亲昵。 “哎,现在都是一家人了,无需多礼!” 听到这话,蓝玉顿时心中一动。 没错,咱现在可是跟天家联姻,成一家人了啊! 蓝玉也不客气,直接依言坐下。 老朱见状笑容不改,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了一抹寒光。 随后朱元璋亲手斟满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盏中泛起涟漪。 “行了,你也是个粗人,就别整那些虚的了!” “今天陪咱好好喝一杯,如何?” “谢陛下恩典!” 蓝玉脸上欣喜更甚,忙不迭地举起酒杯。 能够陪皇帝陛下喝酒,这是多少臣子做梦都想要的殊荣啊! 以往也就徐达、汤和这些人才有资格,再算上李文忠这个皇帝亲外甥,而现在却多了自己! 蓝玉仰头饮尽烈酒,喉间火辣辣的灼烧感却压不住心底的狂喜——自从女儿成了太子妃,连皇帝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老朱笑眯眯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蓝玉不敢迟疑举杯陪同。 推杯换盏之间,气氛很是热烈。 可正当这个时候,老朱却突然话锋一转。 “蓝玉啊,这些酒菜吃得可还习惯?” 听到这话,蓝玉明显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桌上的酒菜。 这酒是烧刀子,味浓烈,似火烧,一口下肚浑身都暖洋洋的,深受军中将士喜爱。 这菜也是五花八门,炮豚(煨烤炸炖乳猪)、炮牂(煨烤炸炖羔羊)、捣珍(烧牛、羊、鹿里脊)、肝膋(网油烤狗肝)等等,山珍海味,八珍之齐,一应俱全。 可落到蓝玉眼中,却是有些熟悉的感觉。 他仔细一回想,脸上陡然浮现出了震惊之色。 因为昨夜与赵庸等人开怀畅饮时,喝的正是这烧刀子,吃的也正是这些菜! 一模一样的菜,一模一样的酒,连酒碗上的豁口都对上了…… 如果不是皇帝陛下提醒,蓝玉还真没有反应过来,怪不得会莫名感到熟悉! “唔……想起来了?”老朱似笑非笑地看向蓝玉,慢条斯理擦拭嘴角,“朕听闻你连日宴请军中诸将,可偏偏没有请朕嘛!” 此话一出,蓝玉额头上冷汗直冒,下意识地起身跪倒在地上。 “陛下明鉴,就是趁着高兴,几个兄弟在一起聚聚,并无他意!” 蓝玉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淌。 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老朱也懒得跟这厮虚与委蛇了,径直起身上前,神情戏谑地盯着蓝玉。 “哦,那朕问问你,这几日都宴请了哪些好友?” 蓝玉闻言心头一颤,不敢有任何迟疑,立刻回答道:“南雄侯赵庸、南安侯俞通源、永城侯薛显……” 随着一个个名字念出,老朱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变得铁青一片。 说这些军中将领“攀附权贵”,那确实有些过分,他们不过是见蓝玉成了太子标的老丈人,所以想要打好关系罢了,受蓝玉邀请也不好拒绝。 但是这些将领全都是军中战将,大部分都是常遇春麾下的将领,如此一来蓝玉的行径就足以让人震怒了! 更别提,老朱本身就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开国帝王! “嗯,你倒是实诚!” 老朱嗤笑道,随后从案桌上面抽出一幅画,直接扔到了蓝玉面前。 “看看吧,朕昨夜得到的一幅‘佳作’!” 蓝玉不明所以,硬着头皮摊开画卷一看,却是瞬间吓得惊叫一声,脸色苍白如纸。 因为这画中的内容,正是昨夜他与赵庸、薛显等人宴饮时的场景,一个不少,一个也不多! 画卷上面,昨夜宴饮的场景纤毫毕现:赵庸拍着他肩膀大笑的模样,薛显夹菜时扬起的胡须,甚至连自己仰头饮酒时喉结的颤动都栩栩如生。 换句话说,他们这些人早就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下,皇帝陛下早就对他们心生不满了! 但凡蓝玉方才没有一五一十地回答,而是选择随口敷衍,少了一个人,只怕他今日就要人头落地了! 想到这里,蓝玉浑身上下抖若筛糠,忙不迭地叩头求饶。 “皇上息怒,臣知罪,知罪!” “知罪?”朱元璋冷笑道,“那你告诉朕,错在何处?” “臣不该宴请他们……”蓝玉慌忙回答道。 可惜这个答案,老朱并不满意。 “蠢货!” 一声怒骂响起,直接在蓝玉耳畔炸响。 老朱怒斥道:“刚刚做了太子的丈人,你蓝玉就飘飘然了,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宴饮庆贺也就罢了,还一连持续了好几日,即便如此那也就罢了,你还特意宴请常遇春麾下将领!” “呵!”老朱俯下身子,锐利目光直刺蓝玉,“怎么?你是想联络诸将,举兵谋逆吗?!” 听到“谋逆”二字,蓝玉人都被吓傻了,急忙叩头。 “陛下明鉴,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陛下!” “那你为何要这样做?”老朱恨铁不成钢地追问道。 说实话,老朱对这蓝玉还是抱有几分期待,毕竟他是常遇春的妻弟,爱屋及乌的原因,老朱以前颇为看好蓝玉。 因为常遇春的那几个儿子,都是有勇无谋的傻大个,尤其是那常茂,只知道逞一时之勇,根本难以继承常遇春的家业。 老朱以前还想着,将蓝玉扶持起来,这样老常家也不会没落下去。 可是,他没有料到,这蓝玉竟然也是个蠢货,而且嚣张跋扈,张狂放肆!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蓝玉就是最好的例子! “陛下,臣只是想跟徐达、李文忠争一争,臣真的没有其他心思啊!”蓝玉急得都快要哭了。 这要是被皇帝陛下给记恨上,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老朱听后嗤笑了一声,一脚就将蓝玉踹翻在地,然后左一脚右一脚不顾头脸的猛踹。 一边踹,一边破口大骂。 “争?” “你拿什么争?” “你蓝玉算什么东西,能跟徐达、李文忠相提并论?!” “这大明江山,有一半都是他们二人打下来的,而你蓝玉呢?” 老朱毫不留情地怒骂道:“你不过是靠着你姐夫的提携,所以才积攒下了些许军功,连独立统军做不到,你还敢跟徐达李文忠争?” “该死的蠢货,真给常遇春丢脸!” 蓝玉已经顾不得劈头盖脸的“龙足猛踹”,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陛下既然还愿意揍自己骂自己,那就证明陛下没有动杀心,否则哪里还会多费口舌,直接拖出去砍了便是! 皇帝肯动手,说明还留着一线生机。 若真是必杀之人,此刻早该血溅当场。 念头刚刚升起,就听见老朱的喝声炸响耳畔。 “你也不要做什么将军了,滚去给朕值守宫门!” 蓝玉:“???” 啊? 啊??? 这不是故意羞辱人吗? 第101章 老夫人!两小只出马! 郑国公府。 常遇春因卓著功绩进封鄂国公,洪武二年率军北伐,却暴卒军中,年仅四十,帝用宋太宗丧韩王赵普故事,追赠翊运推诚宣德靖远功臣、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太保、中书右丞相,追封开平王,谥号忠武,配享太庙。 后洪武三年老朱大封功臣,念及常遇春的功绩,封常遇春庶长子常茂为郑国公,望其继承其父余烈,振兴常家。 奈何这常茂有勇无谋,竟然私底下结交胡惟庸,以讨其生母封夫人的诰命,压根不明白事理,所以渐渐被老朱厌弃。 常家依旧保持着武将府邸的粗犷风格,门廊下挂着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混着远处演武场传来的兵器碰撞声。 朱高炽和朱雄英刚迈进门槛,就看见常茂叉着腰站在庭院中央,这位郑国公穿着玄色短打,浑身上下肌肉隆起很是魁梧,络腮胡里还沾着几粒饭渣。 三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朱高炽打量着眼前的环眼贼,暗道真是一条彪形大汉,跟常遇春一样勇猛无双。 可惜就是脑子太笨了些,白白浪费了这身勇武。 “舅舅,你在看什么?”朱雄英率先出言打破了尴尬。 常茂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瓜,目光却始终放在朱高炽身上。 “老子是在想,这小胖墩尤其可恨,今日却主动送上门来,是不是该揍他一顿再说!” 朱高炽:“???” 卧槽尼玛? 你是真没脑子的啊? 难怪会做出那些离谱的事情被老朱厌恶! 还不等他开口,常茂已经大步跨过来,蒲扇大的手掌重重拍在朱高炽肩头:“说吧,找老子何事?难不成是想讨打?” 朱高炽被拍得踉跄半步,心里暗骂这莽夫下手没轻没重。 “环眼贼,老子警告你,今儿个来是有正事的!” 面对这个武力值爆表的彪形大汉,朱高炽心里面也有些发慌,直接搬出了老朱予以震慑。 “奉皇爷爷之命,拜访开平王夫人!” 常茂脸上的戏谑瞬间凝固,重重哼了声,转身踢开脚边的石墩,震得廊下的灯笼晃个不停,索性直接转身离去。 开平王夫人乃是常遇春的正妻蓝氏,也就是蓝玉的姐姐,老朱亲自册封的诰命夫人! 片刻之后,蓝老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来到了大厅。 “外祖母,雄英来看你了!”朱雄英也是个机灵的,直接上前接替婢女,亲手扶着老夫人坐下。 蓝氏听见朱雄英的声音,苍老面容上顿时挂满了笑容,老人枯瘦的手指摸索着外孙的脸,嘴角露出笑纹:“哎哎……英哥儿又长高了。” “好外孙,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望老身呐!” 摸着朱雄英的脑袋瓜,蓝氏虽然眼睛看不到了,可心里面却跟明镜儿一样。 只要这孩子平安长大,那他就是大明王朝未来的皇帝陛下,常家与蓝家与他有着不可分割的血脉联系,也注定会荣宠不绝,长盛不衰! 祖孙二人寒暄了几句,朱雄英逗得蓝氏开怀大笑,气氛很是融洽。 顿了顿,蓝氏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人,正是近些日子在京城中搅弄风云的“胖殿下”,燕世子朱高炽。 “不知小殿下也来了,倒是老身怠慢了。”老夫人立刻致歉。 朱高炽却是笑呵呵地回答道:“老夫人言重了,我与英哥儿本是兄弟,那就是您的晚辈,不必如此多礼。” 蓝氏含笑点头,这胖殿下难怪能赢得皇帝陛下宠爱,确实不同凡俗。 “今日前来,其实是奉皇爷爷之命。”朱高炽话锋一转,笑道:“其一是为了探望老夫人,皇爷爷一直都很挂念您!” 听到这话,蓝氏顿时神情动容,脸上满是追忆之色。 “陛下隆恩,我常家无以为报啊!” 老朱对常家确实很好,哪怕常遇春走了这么多年,逢年过节的赏赐也从不会落下。 毕竟常遇春可是为大明立下了卓著功勋,更是老朱以前的左膀右臂。 两小只见老夫人情绪激动,又是一阵好言安抚。 随即朱高炽这才切入主题,道出了此次来意。 “第二件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小胖墩故意拖长尾音,观察着老夫人的反应。 “不知老夫人可知永昌侯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 听到这话,蓝氏顿时心中一惊。 蓝玉这个弟弟,他还是十分了解的,志大才疏,脾气暴躁,一不小心就会犯错。 以前蓝玉跟着常遇春征战沙场,就经常欺凌军中士卒,还曾被常遇春狠狠收拾过。 “小殿下不妨直言,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究竟惹了什么祸事?” 蓝氏强忍着心中的不安,硬着头皮追问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朱高炽自然也不会隐瞒,于是将蓝玉的所作所为一一道出。 “自从永昌侯之女成为太子妃后,咱们这位永昌侯就有些飘飘然,连日宴请军中将领……” 蓝老夫人听到这些话,顿时大惊失色,手指紧紧攥着拐杖。 顿了顿,朱高炽又补充道:“就在前不久,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韩宜可当朝弹劾永昌侯收受贿赂、结党营私、渎职枉法……等五条罪证,谁料永昌侯非但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而且还在散朝之后朝韩宜可唾面,羞辱人家……” 话听到这儿,蓝氏终于忍不住了,下意识地怒骂道:“这个孽障!” 没办法,她很难不生气。 凭借常遇春对大明的功绩,再加上与太子标的姻亲关系,老常家和老蓝家只要不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哪怕子嗣再不成器,也依旧能够荣宠不绝。 可是,偏偏出了蓝玉这么个祸害! 蓝氏毕竟是开平王夫人,早就与老朱相识,自然了解这位皇帝陛下的脾气禀性。 要么隐忍不发,要么雷霆万钧,一旦皇帝陛下对蓝玉不再容忍,那常家和蓝家都会大难临头! “老夫人,还望您引起重视啊!”朱高炽继续补刀,“这其他罪名都尚且罢了,可‘结党营私’这一条,那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啊!” “就比如先前那胡惟庸,当朝左相独揽大权,也开始飘飘然了,竟敢培植党羽欺上瞒下结党营私,以致于最后……”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朱高炽并没有说完,有些话说完反而不美,点到为止才能引人深思。 蓝氏听后心中更是焦虑,甚至剧烈咳嗽了起来。 皇帝陛下命这个胖殿下前来拜访,分明就是为了递话,若是蓝玉再不知好歹,那他的下场就会跟胡惟庸一样! 结党营私,满门抄斩,绝不留情! 蓝氏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竟是起身向朱高炽躬身一礼。 “小殿下今日之恩,老身日后必有厚报!” 朱高炽麻溜地侧身避开,这他娘地会折寿的啊! “老夫人言重了,言重了,咱都是一家人。” 蓝氏随后看向朱雄英,强颜笑道:“老身还有要事处理,就不陪两位殿下了!” 话音一落,蓝氏便急匆匆地离去,坐上马车直奔永昌侯府。 两小只面面相觑,最后咧嘴笑了起来。 “啧啧,看不出来,老夫人也是雷厉风行的主儿啊!” “废话。”朱雄英笑道,“不然能管住常十万?” 朱高炽一听,顿时惊为天人。 按照常茂这身形标准,常遇春只怕比他还要魁梧高大,能够忍受这等彪形大汉的日夜冲击,老夫人确实不是一般人。 “走吧,事情办妥了,回宫!”朱雄英正准备离去。 然而朱高炽却制止了他,目光望向演武场上那彪形大汉。 “还有一桩小事,索性一起解决!” 只见常茂正把几个家将打得东倒西歪,嘴里还骂骂咧咧:“就这点本事,你们全是废物吗?” 好一个无敌大将,环眼贼常茂! 第102章 挨揍!蓝玉心里苦啊! 永昌侯府,气氛压抑。 蓝玉回府之后大发雷霆,吓得府内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明明昨日还在庆贺宴饮,今日就变了一副模样,整个侯府都因此压抑万分。 心中怒火无处发泄,蓝玉索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一坛接着一坛的孤身痛饮。 这军中大部分将领都有酗酒的毛病,尤其是心里面不痛快的时候,不但酗酒还要砸酒坛子。 门外下人被吓得噤若寒蝉,只能不断送酒进去。 突然,雕花木门被猛地撞开,蓝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白翳蒙着的双眼直直看向满地狼藉。 “你这孽障,又在做什么?” 只见蓝玉浑身酒气地瘫软在地上,四处都是碎裂的酒坛。 蓝老夫人见状,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操起拐杖就砸了过去。 蓝玉被酒气呛得剧烈咳嗽,还没来得及起身,拐杖已经劈头盖脸砸下来,痛得蓝玉惨叫连连。 “阿姐……我错了,别打了!” 莫名其妙地被姐姐打了一顿,蓝玉酒也醒了,哪里还敢造次。 正所谓“长兄如父、长姐如母”,蓝玉能有今日成就,全靠他这位阿姐,若非如此常遇春也不会尽心提携于他。 所以蓝玉对这位姐姐异常恭敬,从没有任何不敬之处。 蓝老夫人看着这个弟弟,满眼都是失望。 “孽障,跪下!” 蓝玉膝盖一软,就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上。 “阿姐,我真的知错了!” 蓝玉神情颓丧地开口道。 可接下来蓝氏说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呵,知错?”蓝氏冷笑道,“你可知,今日陛下已经让胖殿下过来递话,如若你再不知悔改,那你就是下一个胡惟庸!” “我常家和蓝家,都要因你一人被满门抄斩!” 这句话让蓝玉浑身发冷,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短暂沉默后,蓝玉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不见丝毫血色! “阿姐,不会……吧?” “陛下他应该不会如此狠辣无情……” “蠢货!”蓝氏怒斥道,“你以为你了解陛下吗?” “陛下还未成吴王的时候,老身就了解他了,你知道些什么?” 蓝老夫人重重地拄了拄拐杖,语气里面充满了不安。 “咱们这位陛下,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所以才能成就帝业!” “但正因为成就了帝业,上位也不再是上位,而是大明天子,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才是第一位的!” “当年濠州城缺粮,陛下把最后一块饼分给士兵,你以为这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现在坐在龙椅上的,是大明天子!” 听到这话,蓝玉顿时身子一颤。 “任何人胆敢威胁到大明社稷,陛下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可笑你这孽障还敢向兵权伸手,你是巴不得我两家被陛下满门抄斩吗?” 话说到这儿,蓝氏又举起拐杖,狠狠打在了蓝玉身上,刹那间头破血流,蓝玉却是怔愣在原地,连血都顾不得擦拭。 上位不再是上位,而是大明天子! 这句话,炸响耳畔,也让蓝玉心中生出了无限惶恐! 上位可以顾念旧情,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 但是大明天子不会,因为天子最重视的东西,那就是江山社稷! 可笑他蓝玉连这一点都看不透,还在沾沾自喜,甚至希望成为军方第一人! 一旦他真成了军方第一人,只怕皇帝陛下也绝对容忍不下他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姐,我错了,今后一定夹起尾巴做人!” “可是陛下让我去值守宫门,这实在是太过羞辱……” 蓝玉强忍着心中委屈,失声痛哭道。 他堂堂永昌侯,竟被罚去值守宫门,定会沦为京城笑柄。 蓝玉心里苦啊! 老夫人见他这副模样,也是心中一软,轻轻叹了口气。 “咱们与天家联姻,这是殊荣,也是枷锁。” “太子殿下暂且不提,只要雄英平平安安地长大,那咱们两家就注定荣宠不衰,你明白吗?” 蓝玉狠狠点了点头,雄英这孩子对他还是很不错的,关系还算亲近。 见此情形,老夫人脸上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蓝玉,你要记住,一时荣辱算不了什么!” “就算陛下让你去值守宫门,那也是对你的敲打,迟早会有重用你的那一天!” 这一次,蓝玉是真的听进去了。 只要朱雄英平安长大,那他蓝玉就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 与此同时,郑国公府。 朱高炽趁常茂不备,直接一个大板砖拍在他脑门上面。 结果这厮头硬得跟铁一样,屁事没有不说,反倒是把朱高炽手都震麻了。 卧槽,武力值爆表的男人,果真非同凡响啊! 常茂吃痛之下瞬间暴怒,骂道:“小胖墩,你找抽是不是?” 话音一落,常茂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向朱高炽抽去,却被朱雄英直接挡下。 “舅舅别生气,高炽有话跟你说!” 眼见朱雄英挡在前面,常茂只能恨恨收手,目光不善地盯着朱高炽。 “兔崽子,你别以为有雄英护着你,老子就不敢收拾你了!” 朱高炽却是丝毫不以为意,挖了挖鼻孔,淡然开口。 “听说你奸宿军妇?” 此话一出,常茂顿时脸色大变。 “混账东西,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朱高炽却是继续进攻,再次爆出惊天丑闻。 “听说你还觊觎你爹的小妾?” 朱雄英闻言都瞪大了眼睛,满脸嫌弃地看向这个舅舅。 这也他娘地不是个东西了啊! 哪怕只是小妾,那也是你爹的女人,你正儿八经的长辈! 这常茂得有多畜生,才会觊觎亡父的小妾? 小心思被人戳穿,常茂顿时暴怒到了极点,拎起拳头就砸向了朱高炽。 “常茂,你敢!”朱雄英立刻斥道,就要挡在朱高炽身前,却被朱高炽一把拉开。 “你动手试试,看看陛下会不会宰了你!” 朱高炽冷笑道,表面上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常茂听到这话脸色一僵,手停在了半空,到底是没有砸下去。 “这些腌臜事情,连我都知道。”朱高炽笑眯眯地看向常茂,“你觉得皇帝爷爷知不知道?” 此话一出,常茂顿时脸色大变,惊疑不定地看着朱高炽。 “兔崽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朱高炽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改改你这烂德行!” “要女人自己去十里秦淮,否则皇爷爷必不容你!” 常茂闻言却是嗤笑道:“老子天性如此,改不了!” 谁料朱高炽同样笑了起来,笑声很是刺耳。 “常茂啊常茂,你真是个混账!” “你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弟弟,而是不过是庶长子,你那两个弟弟才是嫡子!” “但凡你再做出这些混账事情,你猜皇爷爷会不会直接废了你,将你流放出去,然后让你弟弟承袭国公?” 常茂闻言如遭雷击,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你若能改,皇爷爷还能给你机会,征战沙场。” “啧啧,如若改不了,那你就等着一辈子被雪藏吧!” 撂下这句话,朱高炽就径直转身离去。 朱雄英则是冷冷地看了常茂一眼,撂下一句话后这才离去。 “你若不改,我就不认你这个舅舅!” 望着两小只的背影,常茂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夕阳把常茂的影子拉得老长,这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夫,此刻竟像被抽了筋骨般跌坐在石墩上。 他望着两小只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粗糙的指腹擦过他脸上的旧伤疤。 “小子,别给老常家丢脸……” 第103章 毛骧!锦衣卫的野望! 镇抚司衙署内烛火摇曳,毛骧捏着文书的指节泛白,密信在案几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很早就跟随朱元璋,在大明建立之前就已经是检校卫的一员,既有丰富的谍报经验,又深得老朱陛下的信任。 因此,今年陛下改仪鸾司为锦衣卫后,毛骧也顺势成了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 作为跟随朱元璋从濠州打到应天的老卒,他太清楚锦衣卫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仪鸾司改名那会儿,皇帝陛下亲手把绣春刀拍在他手里,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得给皇帝把该办的事儿办利落了。 锦衣卫就是皇帝手里的刀,而这把刀得见血才能立威。 毛骧带领锦衣卫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朱元璋找到屠杀大臣的理由。 这理由在毛骧看来,其实很好找,就两个字——谋反。 和谁谋反呢? 当然是和胡惟庸。 没错,胡惟庸,这个已经死了的昔日左相。 自从仪鸾司更名锦衣卫那日起,他就知道,胡惟庸案这把火迟早要烧起来。 以锦衣卫之能,想要找出些证据来证明胡惟庸谋反,无疑是很容易的事情。 胡惟庸虽然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但在朝廷中有不少和他有瓜葛的大臣,栽赃栽到死人头上,这些大臣自然无从辩解,正好一网打尽。 可从四月到现在,锦衣卫上上下下折腾了几个月,连个像样的证据都没捞着。 毛骧急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再交不出差,老朱的刀子迟早得落到自己脖子上。 一个初立的特务机构,必须要做出政绩,才能继续存在下去! 想到这里,毛骧心里面顿时就沉甸甸的。 他不断翻阅着麾下收集到的情报,可大多都是些无用的信息。 直到一封密报的出现,毛骧顿时目光一凝,当他看清里面的内容后,更是瞳孔猛地骤缩,随即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拿着密报,毛骧就急匆匆地入宫面圣。 乾清宫里飘着墨汁味,此刻老朱仍在批阅奏章,见毛骧来了微微颔首示意。 “陛下,臣有急事上奏!”毛骧单膝跪地,胸口剧烈起伏。 听到这话老朱豁然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毛骧。 毛骧也不含糊,而是从怀中取出了那本账目。 “陛下请看,这是臣刚刚从户部查抄到的一本账目文书,请陛下龙目预览!” 老朱下意识地接过,翻开一看却愣在了原地,脸沉得像锅底。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都是空白的?!”老朱有些恼怒,语气很是不善。 但他明白毛骧不会戏弄自己,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换句话说,这文书里面藏着猫腻! 毛骧立刻进言道:“这是湖广承宣布政使司给户部交上来的钱粮账目,因为办事人员粗心,把一个空账本交上来了。” 这下子,老朱也绷不住了。 你他娘地明知道是个空账本,还敢拿过来给朕看? 怎么,锦衣卫最近是闲出屁来了吗? “混账!”老朱怒斥道:“区区一个空账本,你拿给朕看什么?!” 话说到这儿,老朱语气已经十分严厉。 眼瞅着皇帝陛下发怒,毛骧也不敢迟疑了,立刻道出其中缘由。 “陛下明鉴,问题正在于此啊!” “请陛下过目,这虽是空账本,可上面都盖着湖广承宣布政使司的大印啊!” 此话一出,老朱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向了手中的账簿,上面果真盖着布政司的大印! 刹那间,老朱就勃然大怒。 他猛地将账册摔在地上,册页哗啦啦散开,露出封底赫然醒目的朱红大印。 “岂有此理!” “这些混账怎么敢的?” “他们竟敢在空白文书上用印?” 朱元璋难以置信地追问道,眼中满是凌冽杀机! 他出身贫苦,做过乞丐讨过饭,当过和尚撞过钟,深知老百姓的疾苦,对贫苦百姓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怜悯,同时也对贪官污吏则怀有异常强烈的刻骨仇恨。 所以,朱元璋即位后,就杀了一批贪官污吏,以猛治国称,大力打击贪污,发动并全程领导了史上最大最严的反腐肃贪运动,“重典治国”策略也令很多官员叫苦不迭。 比如在圣旨中明文规定,“凡官吏贪赃满六十两者,一律处死,决不宽待!” 可是老朱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些严刑峻法面前,竟然还有人敢铤而走险,如此光明正大的贪腐! 为什么是贪腐? 因为这是户部账目文书! 户部统管天下钱粮,连带印的空白文书都搞出来了,不是贪腐是什么? 这是什么行为?! 欺君罔上! 一想到这儿,老朱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怒喝道:“立刻追查!无论是谁一查到底!” “敢在钱粮问题上糊弄朝廷,朕非诛他九族不可!” 毛骧身子一正,立刻躬身退去。 不枉他辛辛苦苦地筹划这么久啊,锦衣卫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这个让朱元璋无比愤怒的盖着大印的空账本,引发了洪武朝一场载入史册的血腥大案! 毛骧回到镇抚司,立刻召集了所有锦衣卫。 三更天的镇抚司院里,几百号锦衣卫举着火把站得笔直,绣春刀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上至千户,下到力士,乌泱泱数百人,此刻全都目光炽热地看向他。 毛骧迎着众人的目光,脸上挂着笑容! “我锦衣卫自设立至今,还未曾办过一件大案,未曾让陛下满意半分!” 在场众人全都是神情一凛,脸上满是不服气。 毕竟锦衣卫设立时间太短,又是个草台班子,想要炮制出惊天大案,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等沐浴皇恩,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 “今日,锦衣卫这柄利刃,到了该出窍的时候了!” 话音一落,毛骧就悍然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朗声高喝道。 “奉陛下之命,彻查空印案!” “无论是谁,尽皆缉拿下狱,无所不纠,无所不查,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锦衣卫众人先是一愣,随后不约而同地欢呼了起来! 无所不纠,无所不查!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有了这两句话,足以让锦衣卫在京城放肆拿人了! 随即,毛骧便下达一道道命令,所有锦衣卫全部倾巢出动,按照命令前去拿人。 是日夜中,京城到处都是砸门声。 绣春刀挑开大门,有人被按在泥地里拖走,有人抱着官印跪地求饶。 诏狱铁门一开,惨叫声混着雨声传出去老远。 毛骧站在镇抚司城头,看着火把连成的光带在雨夜里晃动。 他低头看了看滴血的绣春刀,雨水冲过石阶,把血迹冲得稀稀拉拉。 这下好了,锦衣卫这把刀,总算见血了。 第104章 空印案!反腐斗士朱元璋! 京城之中,人人自危,朝野上下一片人心惶惶。 朱雄英也没心思上课,把书本一扔就出了大本堂。 远处传来锦衣卫的脚步声,三五个小太监缩着脖子匆匆跑过,连平日爱逗趣的黄鹂鸟都噤了声。 见此情形,朱雄英不禁眉头一皱。 来到演武场,朱高炽正在挥舞着长枪。 “高炽,这‘空印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朱高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色也变得颇为难看。 空印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啊! 从明面上看,这似乎是一场冤案,但是主导这场冤案的人,却是洪武大帝朱元璋,所以谁都不知道其中隐秘。 正因为如此,朱高炽才一直夹着尾巴,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老朱霉头,更不想插手空印案。 不过朱雄英既然问起来了,朱高炽倒是可以给他解释解释。 “英哥儿,历朝历代的政府都要收税,主要是以粮食为主,兼收银钱对吧?” 后世收税比较简单,大家直接交人民币就行了,可放在古代却不行,这税可以是银子铜钱,也可以是粮食。 因为中国一直都是就是农业大国,历代朝廷也都重视农桑,民以食为天嘛,所以老百姓给国家交税,大都也就直接交粮食了。 朱雄英点了点头,这些基本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那你想过没有,直接拿粮食交税,粮食从地方运到京城,也有一个问题。”朱高炽笑问道。 听到这话,朱雄英面带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毕竟还年轻,更没有治政经验,哪里明白这些东西。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朱高炽指了指朱雄英,“你现在是湖广布政使司的一名上计吏,奉了布政使大人的命令,押着湖广全省收上来的银钱粮食,来金陵帝都的户部交税。” “按照咱大明的规矩,等到了京城以后,户部的官员拿着你的账本跟实物进行比对,要是分毫不差,那他就登记入库,你这差事就算完成了,可是问题在于粮食运输过程中,损耗是在所难免的,比粮食淋雨发霉,比如人吃马嚼的损耗等等,那问题不就来了吗?” 顺着朱高炽这个例子,朱雄英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要是账目与实物对不上,户部官员就会翻脸不会收,对吧?” 听到这话,朱高炽欣慰地笑了笑。 到底是大明皇长孙啊,这脑子还真是好用! “粮食运输过程中难免有损耗,出现账册与实物对不上的现象是大概率事件,稍有错误户部就要打回重报!” “户部不收,那你该怎么办?千里迢迢地把粮食运过来,难不成还要运回去吗?就算粮食不运回去人回去,江浙地区尚好,而云贵、两广、晋陕、四川的官,因往来路途遥远,如果需要发回重造势必耽误相当多的时间,一来一去少说都要好几个月,粮食损耗会更大!” 面对朱高炽的追问,朱雄英顿时眼睛一亮。 “我直接重新做一份账目文书不就好了吗?” “呵呵。”朱高炽冷笑道,“但你这新的文书上面,那可没有布政使司的大印啊!” 此话一出,朱雄英豁然惊醒,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按照这个例子,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怪圈。 押运粮食去京城交税,路上粮食有损耗造成账实不符,重新做账没有公章,回去盖章路上需要几个月,等盖章回来,放在京城的粮食又有发霉变质的损耗了,再次造成账实不符,再次重新做账,再次回去盖章,再次出现发霉变质,再次、再次……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所以就有了这空白却带印的文书!” 朱高炽叹了口气,“既然实物、账目和公章缺一不可,那咱把它凑齐不就行了么?” “合法的方式是,让押运的吏员带着公章进京城,可是这也不现实,公章只有一枚,路上一来一回几个月,总不能这湖广布政使衙门连续几个月没章用吧?” “于是,不合法的方式就出现了,直接找一摞文书,在上面盖好大印,然后让人带着进京城,一旦发现账目有问题,现场在盖了空印的文书上做账,事情也就妥善解决了。” 朱雄英闻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追问道:“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有贪腐,只是为了方便。” 朱高炽苦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这种盖空印的做法,并不是大明独创的,早在元朝时,就已经有朝廷官员这么做了,大家也知道盖空印这事不合规矩,可是谁让户部对账目和实物卡得这么死呢?” “再说了,这事从元朝开始都干了快近百年了,之前的皇帝或者老爷们,不是也都睁一个眼闭一个眼没管过么?” “到了大明,按照新的规定,地方需要先将收支报告上交户部审核才可报销,如果有偏差则会被驳回,然而有的地方距离京城很远,上计吏为了省去来回奔波的麻烦会事先准备盖好官印的空白文书,遇到驳回立即修改,还是一样的套路……” “可惜,他们遇到了老逼登!” 朱高炽无奈地摊了摊手。 如果说历代帝王中,谁最痛恨贪官污吏,那么洪武大帝朱元璋肯定排第一 朱元璋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草根皇帝”,深知底层百姓之苦,所以,对于惩治贪官,下手最重,也最狠。 据史料记载,元末“内外诸官皆安于苟且,不修职事,惟日食肥甘,因循度日,凡生民疾苦,政事得失,略不究心。官贪吏污……不知廉耻之为何物。” 也正因这些元朝官吏的贪腐受贿,才导致元末百姓过得水深火热,民不聊生,老朱一家也深受其害! 因此朱元璋不止一次地告诫朝臣:“吏治之弊,莫过于贪墨。不禁贪暴,则珉无以遂其生。” 虽然老朱的杀意隆隆,但是,天下贪官却如遍地野草,“烧不尽、吹又生”,面对那些不怕死的贪官,不断黑化的老朱动用的手段也越来越残酷、越来越骇人。 比如“剥皮揎草”,就是赫赫有名的酷刑,人皮稻草人警告。 再有老朱还创造性的发明了“锡蛇游”,这种刑罚极为残酷,先将锡烧融了,然后掰开犯人的嘴,强行将锡液灌下去,瞬间把犯人的五脏六腑融化了,让人痛苦而死。 老朱对于惩治贪官的方法可谓之“无所不用其极”,他采取惩治贪官的方法也可谓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堪称反腐斗士。 这空印文书,落到老朱眼里,可不就是贪腐吗? 你拿着盖了空印的账本,就意味着这账目你可以随时修改。 如果只是因为粮食在运输中有损耗,这还好说;可如果是因为押运粮食的人贪污呢? 他完全可以把收上来的粮食贪污掉,然后私自修改账本就行了。 反正最后户部收上来的实物和你修改后的账目是一致的,可是这样一来,交粮食的老百姓吃了亏,朝廷也吃了亏,可就养肥了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啊! 那不行,那得查,还得彻查! 于是乎空印案就此爆发,受到牵连者多达上万人! “这事儿千万别瞎掺和!”朱高炽郑重告诫道。 老朱恐怕还有其他谋划,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第105章 分歧!太子标的请求! 洪武年间的空印案,像滚雪球般持续数月。 朱元璋案头堆积的卷宗已摞成小山,指节敲击奏疏时,案几上的铜镇纸都跟着微微发颤。 起初在老朱眼中,这空账本简直就是滋生腐败的温床! 然而随着毛骧的深入调查,原来全国所有省份向户部缴纳钱粮的时候,竟然都有类似盖空印的行为。 更重要的是,户部的官员们也早就知道这个事,大家全都是心照不宣的,毕竟都在一个官场里混,谁也不好为难谁嘛。 得知此事的朱元璋,那更是怒不可遏。 如果说他一开始生气,只是因为空印案里存在腐败的空间,偏巧他本人又最恨贪官;可现在再发怒,跟之前又不一样了,他生气的是原来这事满朝文武都知道,合着就把我朱元璋一人蒙在鼓里啊! 既然你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老朱直接一纸诏书发下去,既然空印案遍及全国,那么各省负责掌管公章的***,一律处死! 二把手以下的,杖一百然后充军流放! 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唯恐牵连到了自己。 而偏偏就有那么些头铁的,比如韩宜可,冒死进行劝谏。 结果不出意外,韩宜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拖进诏狱。 这下子,太子标再也坐不住了。 要知道韩宜可出任左都御史,关乎都察院重建、完善监察体系的大局,结果直接就被老朱给下狱了。 此外,各布政司的主印官佐贰官多达数百人,难道就因为这空白账册而丧命吗? 老朱这做法,未免也太残暴了些! 太子标立刻进言劝谏,甚至与老朱大吵了起来。 “父皇三思啊!” “如此行事,朝野动荡,民心不附啊!” “这空印账册本就存在原因,官员习惯性如此,若因此而丧命,何人能服?” 面对太子标的谏言,老朱非但没有听进去,反而冷笑道:“满朝文武都知道,就偏偏瞒着朕一人?” “这是什么?这是欺君罔上!”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朕早已下令,革除胡元痹症,复我华夏礼仪!” 哪怕这种官场潜规则居然还是从元朝流传下来的,老朱对此也就更愤怒了。 本指望自己当了皇帝,能让官场气象为之一新,如今看,这帮官僚又走回元朝的老路上了,这能忍得了?! “欺君之罪,留他们何用?朕要彻底铲了元朝留下的烂规矩!” “父皇……”太子标还欲再劝。 然而老朱已经听不进去了,直接挥手将他赶走。 这个时候的朱元璋,展现出了他身为帝王的乾纲独断与刚愎自用! 一时间,太子标颇为无奈,他思来想去,最后将目光放到了小胖墩身上。 现在唯一能够阻止老朱的人,可能就只有小胖墩了。 于是乎太子标立刻找到了朱高炽。 小胖墩正啃着烧鸡,油乎乎的手抹了把脸。 “炽儿,请你出手阻止父皇!” 太子标言简意赅。 朱高炽却不愿卷入其中。 “丧标,你就别忙活了,阻止不了的。” 小胖墩懒洋洋地开口道:“老逼登这一次摆明了想杀人立威,你堂堂太子,卷入其中干嘛?” 太子标叹了口气,道:“正因为我是大明太子,所以才要为此事奔走啊!此案本就存在争议,父皇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主印官处死、佐贰官流放,朝野上下如何心服?” “到时候只怕会引得江山动荡,民心不附啊!” 老朱直接杀人,简单而粗暴。 但太子标就是担心老朱这样做会失去人心。 为了屁大点事,就下令屠戮上百官员,且不说这上百官员如何得到补充,单单他们本身就难以接受这等惩处。 “炽儿,父皇这次真的错了啊!” 太子标忧心忡忡地开口道。 “大明立国至今,大量文人不愿入仕为官,朝廷本就在笼络士林,若是此刻再爆发出空印一案,只怕天下儒生见了更不愿意入朝为官了。” 顿了顿,太子标取出了密报。 “夏伯启断指拒官被斩,戴良绝食自尽,现在再杀这么多文臣,天下读书人谁还肯为朝廷效力?” 听到这话,朱高炽也不由眉头一皱。 太子标此刻提到的,就是明初文人多不仕。 比如夏伯启,广信府贵溪县儒士,大明王朝初定之后征辟天下儒生入朝为官,夏伯启叔侄坚决不受,甚至剁掉手指以明心意。 此案发生后,老朱非常震惊,命将夏伯启拿赴京师,打入诏狱,想要逼迫其就范! 再有学者戴良不肯为官,直接在京师里面自杀。 这元末明初的文人,骨子里还是很下贱的,喜欢故作姿态端着不放。 要么就是一些元朝遗臣,宁愿给蒙古鞑子当狗,也不愿入大明为官。 要么就是纯粹看不上老朱家,看不起大明朝,所以一边享受大明王朝对读书人的优待福利,另一方面却又不入仕,拿了好处不办事,寄情于山水之间,逍遥快活。 “大明立国之后,父皇刚一称帝,就对全天下下诏书征辟儒家文人为官,“天下甫定,联愿与诸儒讲明治道。有能辅联济民者,有司礼遣”,可谓礼贤下士,诚意满满。” 太子标叹道:“然而天下文人多不仕,比如夏博启,比如戴良等等,宁死不愿为我大明所用,也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若是这个时候,因为一场空印案,父皇再杀了数百文臣儒生,那朝廷当真会天下士人离心离德了!” 这才是太子标真正担心的地方。 老朱愈发残暴,儒生就愈发抵触大明! 到时候超甜朝廷成了光杆司令,还拿什么牧民? 朱高炽听后顿时眉头一皱,有些不满地看向太子标。 “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朱高炽冷笑道,“我可不想去触霉头!” 太子标瞪了他一眼,随后埋怨道:“你这兔崽子,就不能为了国家大计考虑吗?” “哦,那不去,你找其他人吧!”主朱高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开玩笑,不给我一点好处,就让我去冒险,真以为是傻啊! 至于道德绑架什么的,朱高炽早就免疫了。 太子标恶狠狠地瞪了朱高炽一眼,随后笑骂道:“兔崽子,那你要怎样才去?”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小胖墩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朱高炽眼珠一转,心里面立刻有了计较。 “其实想要阻止老逼登,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费些功夫罢了!” 太子标附耳上前,听完朱高炽的计策后顿时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炽儿,这……这未免也……” “放心吧。”朱高炽冷笑道,“老逼登肯定上当!” 第106章 豕生八足?!上天示警! 京城的青石板路上,锦衣卫的铁甲映着阴沉沉的天光,泛着森冷的寒意。他们粗暴地推搡着戴枷的官员,锁链拖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沿街百姓缩在门后,只敢从门缝里窥探,被捕官员的哭喊声、求饶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呵斥,在空荡荡的街巷里回荡,惊起屋檐下的寒鸦,扑棱棱地飞向铅灰色的天空。 往日熙熙攘攘的市集如今门可罗雀,店铺半掩着门板,行人脚步匆匆,生怕沾染上一丝晦气。 太子标与朱高炽经过长时间密谋,终于决定付诸行动。 次日寅时,灵囿突然炸开一声凄厉的鹿鸣,撕破了黎明前的寂静。那只通体雪白的祥瑞白鹿,正疯狂地撞击着围栏,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在青砖地上洇出刺目的红。 小吏吓得瘫坐在地,待侍卫们赶到时,白鹿已经没了气息,圆睁的双目里还残留着惊恐,脖颈处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触目惊心。 消息传开,连见惯风雨的老朱都为之震惊,立刻亲自前往查看。 这白鹿可是稀有的祥瑞,灵囿中仅此一头,一直备受众人珍视。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暴毙,而且死状如此凄惨? 然而,还没等老朱来得及查明真相,又一件怪事发生了。 京郊有一农户王老汉,靠养猪贴补家用。 封建社会中一直存在着避讳问题,所谓避讳,自然是“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 例如吕后名雉,臣子们遇到雉便要改称野鸡,不能提及。 老朱登基后,“猪”字就有些尴尬了,毕竟“朱”与“猪”同音。 但老朱出身穷苦,体谅百姓,在这件事上处理得很有人情味。 他不仅给猪改名叫“肥肥”,后来又听从大臣建议改为“豕”,还赐给屠夫一副对联:“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所以大明百姓依旧可以养猪杀猪。 只是到了荒唐天子朱厚照那时候,才荒唐地禁止养猪杀猪。 可就在白鹿暴毙的当晚,王老汉守着产崽的老母猪,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一声幼崽的啼叫让他浑身血液凝固——那小猪崽竟长着八只扭曲的腿,面部轮廓隐隐有几分似人,青灰色的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见。 王老汉被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一屁股跌坐在稻草堆里,尿湿了裤裆,连滚带爬地冲向县衙。 应天府衙得知消息,也是惊得头皮发麻。 豕生八足! 这可是实打实的天谴灾异! 应天府尹孟端不敢耽搁,马上将此事上报,顿时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坐不住了。 早朝上面,孟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那八足豚的恐怖外貌,人面如胡人状,身体仍为猪形,生有八足,看着就让人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满朝文武听了,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礼部尚书刘仲质悍然出列,朗声道:“陛下,豕生八足,实乃不详啊!” “东晋元帝建武元年,有豕生八足,被视为听不聪之罚,随后发生了刘隗之变……此乃不折不扣的天谴灾异!” 刘仲质博通经史,乃知名大儒,此刻引经据典,口若悬河,说得头头是道。 群臣听后顿时议论纷纷,脸上全都写着慌乱之色。 天谴灾异! 这可是老天爷在示警啊! 要么就是天子昏庸失德,要么就是朝中有奸佞! 龙椅上面,老朱脸色也一阵阴晴不定,指节捏得扶手发出咯吱声响。 先是祥瑞暴毙,紧接着又有灾异降世,难不成真是上天示警,朕真的做错了吗? 一想到这里,老朱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满朝文武的议论声像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 突然,他猛地起身,龙袍扫落御案上的奏章,转身大步离去,留下群臣面面相觑,殿内鸦雀无声。 等到老朱走后,群臣立刻围拢在了太子标身旁。 “太子殿下,您一定要规劝陛下啊!” “对啊太子爷,现在老天爷都示警了,空印案就是冤案啊!” 刚刚皇帝陛下在场,他们不好开口,可现在全都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上天示警,分明就是天子昏庸失德,听信奸佞谗言,一手炮制出了眼下的空印大冤案,所以老天爷才会示警嘛! 太子标温声安抚住了群臣,随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等他一见到朱高炽,立刻就低声道:“兔崽子,你这动静搞得太大了吧?连‘豕生八足’都搞出来了?!” 朱高炽抿了一口茶水,笑呵呵地摆了摆手。 “动静不搞大一些,老逼登怎么会信呢?” “可是这……”太子标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连孤都怀疑,这是真的上天示警了!” 没办法,豕生八足啊! 听到他这话,朱高炽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狗屁“上天示警”! 所谓“豕生八足”,其实就是“连体猪”罢了。 但是放在这大明朝,放在古代任何一个朝廷,那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因为自西汉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学就成了历朝历代的官方学说,其余百家接连消亡,连昔年与儒家争锋的法家都不例外! 然后这董仲舒又十分识趣地提出“天人感应”,认为君主是上天选择的,如果君主有过失上天会降罪,从而将儒家与皇权捆绑在一起,确立儒教独尊的地位。 自那以后,历朝历代的帝王都喜欢玩“君权神授”这套把戏,利用平民老百姓对自然力量的信仰和崇拜,把自己的意志假托为上天的命令,称之为“天命” 说白了,历代帝王就是借助这种莫须有的神秘感,来赢得天下子民认可与敬畏,以便他们更好地统御万民,主宰江山! 所谓天子威严,就是借着这种神秘感,让百姓敬畏服从。 而儒学在这方面提供了完美的思想依据,比如“天人感应”,比如“天谴灾异”等等,与帝王统御万民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至于平民老百姓,他们只需要听从天子的命令就行了,愚昧且麻木的活着! 民智未开之前,历代帝王都是采取愚民手段用来统治百姓,儒学在这方面献出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比如在汉代,遇到天降灾难的时刻,皇帝必须下“罪己诏”,向全体臣民发布自责的公告,表示犯了过失,理应遭到上天责罚。 汉宣帝曾经遇到凤凰降临的祥瑞,但也曾因地震下诏罪己,总共发布过四次“罪己诏”。 帝王做的好,老天爷就会降下祥瑞嘉奖;相反,如果帝王失德,朝有奸佞,上天就会降下天谴灾异示警! 此刻不管是祥瑞白鹿暴毙,还是豕生八足震动京师,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朝野上下,老天爷已经降下天谴灾异示警了! 而这一次,分明就是帝王失德啊! “丧标,火力还有些不够!” 朱高炽冷笑道:“接下来你还要……” 太子标听后瞪大了眼睛,腿肚子都开始发颤。 “咳咳,炽儿你想过没有,这要是被老逼登给发现的话,那我们俩……” 太子标咽了口唾沫,眼神里面满是恐惧。 朱高炽却是不以为然,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怕个锤子你怕!” “无非就是被吊起来打罢了!” 太子标:“???” 第107章 灾异频出!老朱开始慌了! 十日之内。 各地奏章如雪花般飞向乾清宫。 有的是劝谏皇帝陛下回心转意,不要一意孤行地炮制大狱,制造冤案。 有的则是没有直说,选择曲线救国,频频上报各地的天谴灾异。 “陕西临洮地龙翻身,房屋倒塌,一人丧命!” “云南大理惊闻巨响,从北往南数时可闻!” “常州无锡大雾蔽天,降下蓬松雪花,形似刀剑……” 看着这位一封封奏报,老朱攥着奏疏的指节发白,青筋暴起。 他猛地一脚踹翻檀木案几,青玉笔洗当啷坠地,朱砂墨汁泼洒在明黄色的龙纹地毯上。 “好好好!” “真是好得很呐!” 老朱喉咙里发出闷雷般的怒吼,踢开脚边的奏疏。 “天下各地都出现了天谴灾异对吧?” 老朱看向太子标,怒斥道:“就因为一场空印案,上天要这般警示?!” 面对老朱的质问,太子标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俯身将地上的奏疏一一拾起,重新放回到了御案上面。 他指尖划过“天谴灾异”四字,声音沉稳:“父皇,天象示警自古有之。” “父皇,汉宣帝因地震下罪己诏,唐太宗遇蝗灾素服祈天……” “父皇若执意严惩,恐寒了百官之心,失了天下民意。” 听到这话,朱元璋只是嗤笑了一声。 “朕只是惩处了一批贪官污吏,上天就降下天谴灾异示警了吗?” “呵!”老朱冷笑道,“朕看分明就是有人从中作梗!” 太子标闻言心中一动,表面上却稳如老狗。 这些地方官员提供的天谴灾异,确实是他暗中传令收集的,这些奏报里掺了多少水分,他再清楚不过——地方官员送来的灾异,十有八九是夸大其词。 云南的巨响不过是山体滑坡,无锡的“刀剑雪”其实是冰雹。 但看着老朱脖颈暴起的青筋,他知道帝王的尊严比天大,金口一开便要问斩数百官员,哪能轻易收回成命? 不过太子标分明看出,自己这位父皇不过是因为脸面强撑着罢了。 毕竟他金口已开,将数百主印官缉拿下狱秋后问斩,又岂会在此刻反悔,自己打自己的脸呢? 只是如此一来,事情就有些麻烦了,按照小胖墩的说法,还需要加大火力啊! 太子标再次劝了一会儿,眼见老朱不为所动,他也懒得再费口舌,径直离开乾清宫。 踩着满地碎金般的夕阳,太子标在演武场找到挥槊练力的朱高炽。 少年汗透的短打紧贴脊背,槊尖挑起的落叶被劈成两半。 “炽儿,父皇的决心,已经开始动摇。” 太子标轻笑道:“只是碍于脸面,他还在强撑罢了。” 朱高炽甩了甩额前汗珠,挑眉问道:“他没起疑心?这么多灾异扎堆,傻子都知道有鬼。” “废话。”太子标翻了个白眼,“你以为父皇是傻子吗?只怕他心里面跟明镜儿一样,就是有人借助天谴灾异逼他回心转意。” 对嘛,这才是英明神武的洪武大帝嘛! 朱高炽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那接下来,咱们就给皇爷爷来一次狠的,彻底让他回心转意!” 听到这话,太子标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如果成功的话,那么一场冤案就可以避免,数百名官员也能逃过一劫。 “炽儿,你打算怎么做?”太子标好奇地追问道。 朱高炽神情戏谑地笑道:“老逼登仍在怀疑,所以仍在迟疑!” “那如果他亲眼目睹了天谴灾异呢?呵呵,只怕他立刻就会跪了!” 这个时代的百姓,都是愚昧的。 或者说不只是百姓,这个时代的大多人,都是愚昧的。 所以才会有“祥瑞”、“灾异”这些词语的出现,甚至成为地方官员考核的政绩之一! 比如某地出现了白兔、白鹿,又比如某地出现彩云,再夸张一点的还有“地出甘泉”、“日月合璧”等等。 说白了,祥瑞文化,发展至今,已经被认为是上天任命某人为天子的象征! 而当权者也很喜欢儒家这套“天人感应”、“君权神授”理论,符合他们“君权神授”的思想,有利于维护他们的统治,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反过来,这“天谴灾异”嘛,那就是人人避如蛇蝎了。 这话让太子标后背发凉——这混小子做事从来不留余地,真要闹起来,怕是要搅得朝野震动。 他可太了解这个兔崽子了! “咳咳,炽儿啊!”太子标讪笑道,“听大伯一句劝,你还年轻别把路走死了。” “这天谴灾异最好是在可控范围之内,你可千万不要胡搞瞎搞,最后整得天下震动,到时候父皇不下罪己诏都不行了……” 呵,罪己诏? 朱高炽笑了。 不过是场政治作秀罢了。 但凡有重大天灾抑或人祸发生之时,皇帝们必先自省,检查自己到底在替天行道过程中,做错了什么事,上天为何如此震怒。 然后接着沐浴斋戒,拜祭天地,并向天下颁布《罪己诏》,诚恳地对自身的错误进行反躬自问,以求宽恕。 同时向上天和苍生承诺自己必定要改过自新,并恳请天下百姓“刺寡人”,直言敢谏,监督自己,以便获得上天的谅察,免得上天降罪,苍生罹难。 罪己以收人心,改过以应天道。 这才是罪己诏的意义所在! 要是老朱能下罪己诏,那还真是给后世子孙开了一个好头。 嘿嘿,真要把老朱逼到这份上,倒也有趣。 朱高炽眼睛滴溜溜地转,心中隐隐有了计策。 不过想要完成这一步,那就需要不少人手,而且不能惊动锦衣卫! 于是乎朱高炽立刻寻到了朱雄英、徐增寿与李景隆三人,四人开始秘密商议,准备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炽儿,真要这样做?”徐增寿心里面有些发慌,“这他娘地要是露馅了,咱们几个不说被陛下扒层皮,打个半死肯定是跑不了的!” 相比于忧心忡忡的徐增寿,李景隆却是两眼放光,兴奋到了极点,低声喝道:“干啊,为什么不干?” “卧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啊!亲手炮制出一个假的天谴灾异,你竟然还怕?” 徐增寿无语了,选择不理会这头蠢驴! 朱高炽笑呵呵地回答道:“放心吧,咱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老逼登就算事后发现了,也不会拿咱们咋样,最多打一顿就是了。” 他这话倒是大实话。 朱高炽和朱雄英本就是老朱最宠爱的孙子。 而李景隆是曹国公李文忠的儿子,徐增寿又是徐达的儿子,两家又正跟老朱一起联手做生意。 所以不管怎么看,老朱都不会对他们下狠手。 大不了挨顿打就是了! 怕个锤子! 徐增寿狠狠一咬牙。 “干了!” “这种大事,怎能少了我?” 四人的影子在墙上越靠越近,烛火忽然爆了个灯花,照亮他们眼底跳动的兴奋。 第108章 蚩尤旗现!空印案叫停! 坤宁宫内,烛火摇曳。 朱元璋在马皇后轻柔的安抚下,紧绷的身子才逐渐放松,沉沉睡去。 各地接连出现的天谴灾异,虽然他怀疑是有人暗中捣鬼,但事关上天示警,心底那抹不安始终挥之不去。 这些日子,空印案像块巨石,压得老朱喘不过气来。 或许,他行事当真草率了一些,不该直接一刀斩,处死所有主印官与佐贰官。 晨光微熹,一阵细碎的低语声穿透宫门,如蛛丝般缠入寝殿。 朱元璋猛地从梦中惊醒,额角青筋暴起,眼中满是怒意。 老朱正要发作,杜安道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袍角凌乱,脸上写满惊恐。 “陛下,出大事了!” 杜安道声音发颤,“蚩尤旗现,天象异动!” 此话一出,朱元璋顿时勃然变色,连马皇后也坐不住了。 帝后二人两人对视一眼,迅速披衣起身,脚步匆匆地出了坤宁宫。 此刻鸡鸣之后天刚刚亮,只见西南天空之上悬挂了一柄战刀,外形椭圆,长二十余丈,头粗尾细,白光凝云,粗硕的刀头泛着冷冽白光,刀刃处凝着层层云霭,尾端逐渐收窄,似要划破苍穹。 “这是……蚩尤旗?!”马皇后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攥住朱元璋的衣袖。 传说中,自逐鹿之战后,“蚩尤旗”仅出现过三次:一次是秦始皇登基之时,一次是汉武帝刘彻诞生之际,还有一次则是冉闵举旗起义。 也就是说,蚩尤旗象征着……不祥之兆,预示着人祸与天灾的降临。 如“天鸣地动”的异象,以及“地动十日以上有大兵起”的预言,都可能导致“天子失政”、“易政改号”、“臣下相杀”、“戮国大争”的混乱局面,甚至出现“人相食”的惨烈景象。 老朱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蚩尤旗,身为帝王的骄傲,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甚至是被击得粉碎! 盯着那抹诡异的白光,帝王的威严在瞬间土崩瓦解,后背渗出层层冷汗。 不多时,群臣匆匆赶来,衣袍歪斜,神色仓皇,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上。 礼部尚书刘仲质立刻跪倒在地上,急声道:“陛下,蚩尤旗现,大祸将至啊!” 户部尚书郭允道直接开了口,态度颇为强硬:“还请皇上下罪己诏,斋戒沐浴,反躬自问,以求宽恕,免得上天降罪,苍生罹难!” 其余群臣亦是纷纷开口,请求老朱陛下自己下罪己诏。 听到这话,朱元璋身子一颤,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如果说之前的祥瑞白鹿暴毙,天谴豕生八足,加上各地频出的灾异,都还有可能是人为的话,那这眼前明晃晃的蚩尤旗该如何解释? 这根本就是人力做不到的事情! 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天谴灾异! 上天示警! 老朱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蚩尤旗不但是不祥之兆,更是大凶之兆! 若君主德行高尚,便能“主诛逆”平定叛乱;否则,便可能面临“兵饥”、“疫丧”、“水旱”及“乱贼”等各种亡国结局。 遍观史书,蚩尤旗战绩斐然,每每出手均见血光,从不落空。 比如汉献帝时期的一次“蚩尤旗”现身,结果果然导致天下三分、战乱不休。 当时一颗惨白光芒的彗星拖着长尾从夜空滑落,随后几年间天下大乱,曹、刘、孙等人逐鹿中原,致使生灵涂炭、白骨遍野。 想到这里,老朱心中顿时一紧,仿佛整个心脏都被大手狠狠握住! “拟旨,下罪己诏!” “空印一案着有司重新彻查,交由太子标负责!” 这下了罪己诏后,老朱还要斋戒沐浴,拜祭天地,接下来他可有的忙了。 听到这话,群臣心中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陛下圣明!” 太子标还在东宫,正等着消息呢。 结果当圣旨传来,太子标整个人都傻了。 蚩尤旗! 罪己诏! 朱高炽啊朱高炽,你这个天杀的小胖墩,你要疯啊? 来不及多想,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朱高炽和朱雄英的房间,“砰”地关上门,额角青筋暴起:“两个兔崽子,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那蚩尤旗是怎么来的?”说这话的时候,太子标声音都在颤抖。 毕竟这可是“蚩尤旗”啊! 朱高炽睡眼惺忪,打了个呵欠,抱怨道:“丧标,大清早地吵吵什么?” “昨晚上忙活了一夜,困死了。”朱雄英也嘟囔着翻了个身。 见此情形,太子标毫不客气地一人一巴掌抽了过去。 两小只顿时就清醒了,满脸懵逼地看着太子标。 “父皇已经下了罪己诏!” “兔崽子,你真是够狠啊!蚩尤旗都搞出来了?!” 说实话,直到此刻太子标都不敢相信,这蚩尤旗还能人为出现的吗? 朱高炽听后却是不以为意,脸上挂着坏笑。 老朱其实早就下过罪己诏,第一份罪己诏在洪武七年八月,当时大明已建国七年有余,但天下还没有彻底平定,北方还有北元虎视眈眈,辽东纳哈出时常入寇,云南还有元朝余孽梁王把匝剌瓦尔密。 这些威胁导致边境战乱不断,大明的军官将士们战败身死的很多,导致将士们的亲属离散,家境贫寒,难以为继,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有鉴于此,老朱认为这是自己“德行凉薄”,所以才没能够使得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使得阵亡将士没有得到抚恤,因此他特地下了一道罪己诏,检讨自己治国的过错导致将士们妻儿没有得到抚养。 检讨完自己的过失后老朱就极力补救,命令各地方政府对于鳏寡孤独,骨肉离散的将士百姓,均有官府供养其妻儿,流落异乡者送还乡里,各地的赡养供给落实都相当到位,不但稳定了大明的军心民心,而且也巩固了大明政权的统治,可谓是一箭双雕。 同样的道理,这场空印案老朱已经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当蚩尤旗出现的时候,老朱就明白他不能再一意孤行了,索性果断下罪己诏,既能顺势叫停空印案,又能重新赢得人心,总之怎么算都不亏! 从始至终,这帝王下罪己诏,都是政治作秀罢了。 “多大点事儿。”朱高炽打了个呵欠,“不就是个蚩尤旗嘛!” “丧标你想要的话,玉皇大帝我都能给你整出来,直接让你即位称帝如何?” 听到这话,太子标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尼玛,这兔崽子真是……牛而逼之! “到时候你年号ak,人称ak大帝丧标……”朱高炽坏笑道。 太子标:“???” 卧槽? ak大帝? 怎么听着热血沸腾呢? 第109章 毛骧的愤怒!调查天谴灾异! 锦衣卫镇抚司内,烛火摇曳,映得墙上悬挂的刑具泛着森冷的光。毛骧猛地一脚踹翻案桌,木屑四溅,案卷文书如枯叶般纷飞落地。 “该死的东西!”毛骧双目赤红,青筋暴起,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天谴灾异?” 他来回踱步,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俨然愤怒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精心炮制出的空印案,眼瞅着就要成功,锦衣卫也能借此立威,可如今全成了泡影。 一场蚩尤旗,彻底击溃了皇帝陛下的信心,就此下罪己诏,斋戒沐浴,反躬自省! 空印案也就此被叫停! 那锦衣卫前前后后忙活了这么久,不是白折腾了吗? 一想到这儿,毛骧顿时就愤怒到了极点。 自胡惟庸案后,毛骧就与淮西集团不死不休,双方结下了血海深仇。 虽然因为这场血腥大案,淮西集团遭到重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苦那李善长至今还在幕后搅弄风云。 毛骧很清楚,锦衣卫想要立足,他想要自保,就必须跟淮西集团斗到底,斗个你死我活! 好不容易炮制出一场血腥大案,眼瞅着就能把火烧到淮西集团身上,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天谴灾异…… 想到这儿,毛骧重重地一拳砸在残桌上,震得地上的文书微微颤动。 “大人!”一名千户突然开口,声音阴恻恻的,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毛骧抬眼望去,见是蒋瓛。此人出身检校卫,拳脚功夫了得,被毛骧提拔为心腹,此刻正弓着身子,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 “这些天谴灾异,出现得未免太过蹊跷了些!”蒋瓛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尤其是白鹿暴毙、豕生八足,时间怎会如此巧合?” 毛骧摸着下巴,目光如鹰隼般盯着蒋瓛:“你的意思是,这背后有人操控?” 蒋瓛立刻满脸堆笑,奉承道:“大人英明!幕后必定有人捣鬼,目的就是为了逼陛下叫停空印案!”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只要咱们顺着线索追查,揪出幕后黑手,到时候不仅空印案能重启,还能扩大战果……” 毛骧眼睛一亮,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好好好,你小子不错。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白鹿暴毙、豕生八足相关人员,全部严刑拷问!” 蒋瓛心中大喜,赶忙躬身领命,脚步匆匆地离去。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一片肃穆。老朱身着素衣,正在斋戒,神情凝重,不停地在殿内踱步,时不时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马皇后坐在一旁,眼神中满是担忧,轻声安抚着:“重八,你也太心急了些。这空印案尚未查清,怎能轻易大开杀戒呢?” 老朱听后叹了口气,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妹子,不是咱心急,而是这些儒生着实可恨!” “他们在胡元朝廷日子过得潇洒,想贪腐就贪腐,想受贿就受贿!” “咱要是不用重典治国,刹住这股贪腐之风,大明也就会跟胡元一样,百姓子民还不知道会被盘剥成什么样子!” 顿了顿,老朱又道:“前面移民暴露出来的问题,就很是严峻了,地方官府拿着鸡毛当令箭,为了完成朝廷的任务,竟然都使出诱骗这些手段了,足以证明咱大明朝纲纪不行啊!” 马皇后秀眉轻蹙,忧虑地说:“律令不通、纲纪不张,这也急不得。” “标儿和炽儿举荐的韩宜可,就是个忠正贤良,都察院在他带领下,整饬朝堂风气只是时间问题,你又何必……” 老朱不屑地嗤笑道:“韩宜可确实不错,但他毕竟也是儒生,做得再好又能如何?无非就是另外一个刘伯温罢了!” “这些贪官污吏,不动用严刑峻法,不杀得他们胆寒,他们依旧会向百姓伸手!” 作为一名坚定的反腐斗士,老朱惩治贪腐的决心从未动摇! 重典治国,以杀止贪! “妹子,你不觉得这一次的天谴灾异,来得太蹊跷了些吗?” 此话一出,马皇后顿时面露惊容。 “重八,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背后还有人在操控?可那蚩尤旗是你我亲眼看到的啊!” 老朱眉头一皱,冷声道:“这也是咱想不通的地方!” “白鹿暴毙也好,豕生八足也罢,这些人力都尚且可以操控!” “可是这蚩尤旗……难道真有人能操纵仙神之力吗?” 陡然间,老朱脑海中浮现出了一道人影。 小胖墩口中的那个妖僧,道衍和尚! 堪比刘秉忠一样的奇才,精于术数,役使鬼神! 想到这里,老朱眼中顿时闪过了一抹寒光。 “来人,传令锦衣卫,秘密调查天谴灾异!” “此外,全力搜寻道衍妖僧的踪迹,就算翻遍整个京城,也要给咱把这妖僧挖出来!” 马皇后闻言眉头一皱,随即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炽儿这孩子,身上也有些小秘密。” “道衍妖僧一事,就是出自他口中,不然这道衍还能一直潜藏在天界寺!” 听到这话,老朱不禁会心一笑。 “这孩子本就与寻常孩子不一样。” “咱大孙就已经算是聪慧的了,可是跟炽儿比起来,差了真不止一筹!” “可惜,炽儿是老四的孩子,不然……”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虽然老朱没有说完,但夫妻这么多年,马皇后哪里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 朱雄英与朱高炽相比,确实差了太多,不管是谋略眼光,还是个人智,两小只比较之下,朱高炽胜出了太多太多。 但,朱雄英唯一的优势就在于,他是大明王朝的皇嫡长孙,这是朱高炽永远无法媲美的优势。 “重八,炽儿对大孙一门心思地好,那就足够了!” 马皇后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瞎操心了!” 老朱闻言会心一笑,默默点了点头。 朱高炽对朱雄英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就算朱雄英什么都不做,朱高炽也要强行分一成利给他。 不知不觉间,朱雄英都已经是这宫里最富裕的人了。 当然,小胖墩除外,他是藩王之子,不算宫里人。 两小只的兄弟情义,这可真是做不得假的。 既然如此,老朱也能够放心,将来把江山社稷交给大孙朱雄英。 有着朱高炽从旁辅佐,加上朱雄英本身能力,足以确保大明兴旺三代了! 第110章 惊慌!锦衣卫来了! 魏国公府。 应天府尹孟端神色凝重,握着鎏金茶盏的指节发白,茶汤在杯口泛起细密涟漪。 “方才锦衣卫来过,强行提走了王老汉!” “看这架势,他们应该是在调查天谴灾异一事。” 听到这话,徐增寿脸色微变。 锦衣卫的动作这么快的吗? “放心,不留痕迹即可。” 孟端点了点头,随后起身离去。 目送孟端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外,徐增寿在厅中来回踱步,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孟端乃是战将出身,昔年在大将军徐达麾下,所以才会出手相助,寻了一个“豕生八足”的灾异上报朝廷。 正常而言,地方官员发现了天谴灾异,那直接就会暗中处理掉,根本不可能上报。 这他娘地又不是祥瑞,而是灾异,报给朝廷做什么? 嫌命长吗? 各地天谴灾异频出,也是收到了太子标传话,所以才有胆子上报。 可谁能想到,各地频繁出现的天谴异象,竟招来锦衣卫的追查? 尤其是那面蚩尤旗……想到此处,徐增寿后背渗出冷汗,抓起狐裘裹在身上,匆匆往东宫而去。 东宫太子府的练武场传来兵器相击声,朱高炽的长枪划破晚霞,枪缨如血。朱雄英的银枪堪堪架住,十招过后,袖口“嗤”地绽开一道口子 “不打了不打了!”朱雄英甩了甩发麻的手腕,额角汗珠顺着下颌滴落,埋怨道:“高炽,你这力气也太大了!” “废话。”朱高炽抹去脸上汗水,玄色劲装被汗水浸透,紧贴着孔武的脊背,“真以为我这身肉白涨的吗?” 徐增寿匆匆赶了过来,隔老远就大喊。 “炽儿,祸事了,祸事了!” “锦衣卫正在追查天谴灾异!” 瞧见他这着急忙慌的模样,朱高炽只是觉得好笑。 “你还笑得出来!”徐增寿抱怨道,“锦衣卫都将王老汉提走了,明显是要全面调查天谴灾异!” “急什么?”朱高炽随手掰下根草茎叼在嘴里,枪尖在地上划出火星,“他们想查,就想他们查去呗!” “反正前面这些天谴灾异,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有本事等他们查到蚩尤旗再说!” 徐增寿闻言一愣。 卧槽跟我们没关系,但是跟太子标有关系啊! 这要是被锦衣卫查出来,那太子标不得被老朱吊起来打? 朱雄英也有些茫然,下意识地追问道:“高炽,你这是不讲义气啊!我爹的死活你是只字不提啊!” “呵呵。”朱高炽一屁股坐在地上,笑道:“那可是ak大帝丧标,就算被查到了,又能如何?” 开玩笑,丧标可是有史以来权势最大的第一太子! 别说什么搞出天谴灾异了,就算锦衣卫查到丧标谋反,老朱非但不会生气,还会亲手给他披上龙袍! 丧标的这个太子大位,那可真是稳得一批,比紫禁城的地基还稳! 可惜丧标自己没了,不然哪有朱老四什么机会! “高炽,你不是东西!”朱雄英忙道,“那我爹不得被老逼登吊起来打?” “明明就是他最开始反对空印案,求我出手的!”朱高炽埋怨道,“现在替我们抗雷,也是应该的嘛!” 朱雄英啐了一口,道:“不行,快想想办法,怎么把锦衣卫给糊弄过去!” 面对朱雄英的无理要求,朱高炽觉得有些头疼。 那他娘地可是锦衣卫! 真这么好糊弄嘛! 朱高炽摩挲着枪杆,突然抬头,追问道:“谁在调查天谴灾异?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吗?!” “那倒不是!”徐增寿摇了摇头,“据说领头之人,只是个千户,好像叫什么……蒋瓛!” 嘶……蒋瓛? 朱高炽脸色微变。 这厮也不是什么好鸟啊! 毛骧一手炮制出了胡惟庸案,等李善长一死,他就被老朱卸磨杀驴,推出去斩首示众,平息民愤了。 而毛骧死后,正是这蒋瓛接掌锦衣卫,后洪武二十六年二月,蒋瓛告蓝玉谋反,一手掀起了“蓝玉案”,牵连到十三侯、二伯,连坐族诛达一万五千人,把打天下的将军几乎一网打尽,自此功臣名将几乎被屠戮一空。 这蒋瓛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心狠手辣,贪图名利不择手段,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 朱高炽思索片刻,随即冷笑道:“那就对蒋瓛下手,狠狠收拾他一顿!”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索性阴蒋瓛一把! 徐增寿与朱雄英面面相觑,都有些震惊。 这小胖墩是想跟锦衣卫对着干啊! “高炽,这是不是有些……” “那就让丧标抗雷!” “那不行,还是干蒋瓛吧!” “……” 朱高炽没好气地瞪了朱雄英一眼,随后开始制定计划。 徐增寿听后一个头两个大,有些后悔告诉朱高炽这些事情了。 他娘地,这小胖墩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啊! 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军,皇权特许先斩后奏,小胖墩竟然还想干人家一票,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奈何身在船上,徐增寿这个时候再想下船,已经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文华殿内。 太子标正与韩宜可商量空印案。 老朱下罪己诏后,就得闭门不出,反躬自省,朝政大权尽皆落到了太子标手上,而眼下的当务之急,自然就是如何妥善处理空印案。 “太子殿下。”韩宜可主动开口道,“空印一案大家心知肚明,或许涉案官员有不法之举,但罪不至死,不至于如此严惩。” “臣的意思是小惩大诫,该申饬的申饬,该贬官的贬官,如此才能令天下信服!” 韩宜可说的是事实。 因为大明并未出台相关律令,官员不能这样做。 哪有因此而要人性命的呢? 太子标含笑点头,不过却补充了一点。 “既然涉案官员都被抓到了诏狱,那都察院也可以趁机做出些政绩!” 听到这话,韩宜可心中一动,追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从锦衣卫手中,将这批官员调出来,严加审讯!” 太子标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冷声道:“父皇既然金口一开,不管是为了朝廷威严,还是为了陛下脸面,这一次都必须杀人。” “但杀什么人,那就要看都察院的审讯结果了,挑出里面贪腐受贿数额大的,草菅人命的,盘剥百姓的,杀了便是!” “其余官员,如韩卿家说的那般,小惩大诫!” 听完太子标的命令,韩宜可顿时心神俱颤。 不是传闻太子标宽厚仁慈,温文尔雅的吗? 这他娘地哪里宽厚仁慈了? 张口闭口还是杀人! 跟老朱比起来,他只是杀的人少一些罢了,这他娘地就是宽厚仁慈? 韩宜可不敢多言,躬身领命而去。 太子标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这样做,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第111章 遇袭!就特么你叫蒋瓛? 京郊农舍的土墙裂缝里渗着寒气,王老汉家的堂屋被十名锦衣卫的甲胄映得泛着冷光。 蒋瓛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靴底碾着地上的干草发出细碎声响。 王老汉此刻正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人,那猪崽真是生出了八足,不是小的胡言乱语啊!” “那天晚上,我家老母猪产崽,后腿一伸一伸的,然后羊水就开始破了,小老汉听到动静立刻就去了猪圈,如果快的话半个时辰之后就会生产,慢的话还需要等一两个时辰……” 蒋瓛听得烦不胜烦。 老子问你怎么接生的吗? 你他娘地能不能把握住重点啊! “后来等了半个时辰,母猪终于产崽了,这个时候得用衣物把仔猪嘴里面和鼻子里面的东西擦干净,还有身上的胎膜和粘液,然后就是剪断脐带……” 王老汉说得无比相信。 蒋瓛听得满头黑线。 尼玛! 搁这儿跟我扯犊子呢? “混账东西,说重点!” 王老汉一惊,被吓得身子发颤,后槽牙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见此情形,蒋瓛无奈地以手扶额。 “行了行了,你接着说!” “就在小的给猪崽擦拭时,却惊恐地发现,这猪崽生有八足,并且还长了一张人脸,小的当场就吓坏了,急忙跑去报官……” 终于说到了重点。 蒋瓛被迫学习了这么久的母猪接生过程,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那之后呢?谁见了你,又说了什么话?” 王老汉仔细一回想,随即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无非就是天谴灾异那一套流程,不过因为地处京郊,所以这事儿就上报给了应天府衙。 应天府尹孟端得知消息后,亲自接见了王老汉,并看了看那恐怖猪崽,将猪崽留下然后将王老汉给打发走了,叮嘱他不要外传。 话听到这儿,蒋瓛顿时眼睛一亮。 应天府尹孟端! 先前他一直忽略了此人! 现在想想,此人嫌疑极大! 明明是天谴灾异,又不是什么祥瑞,他却立刻上报朝廷! 明明是避之不及的灾异,却急吼吼上报,这不合常理的举动背后,藏着见不得光的心思。 很明显,孟端动机不纯啊! 想到这里,蒋瓛立刻就兴奋了起来,当即带人离去。 只是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告诫道:“记住,今天我没来过!” 王老汉哪里还敢说什么,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目送着蒋瓛等人离去。 蒋瓛带着锦衣卫一路疾驰,虽然京郊不远,但是他们出来得晚,此刻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估算了一下时间,还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蒋瓛的坐骑突然前蹄腾空,他本能地去抓缰绳,却发现双腿像被抽走筋骨般绵软。 下一秒,人和马重重摔在碎石路上,后方的锦衣卫收势不及,连环相撞的惨叫混着马嘶响彻荒野。 蒋瓛甚至被踩了好几脚,痛得他龇牙咧嘴的,起身咆哮道:“是谁?锦衣卫办案都敢阻挠,老子非杀你全家……”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说不出来了。 他刚撑起身子,脖颈就被冰凉的刀刃抵住。 二十余黑衣人从两侧土坡跃下,弓弦绷紧的嗡鸣让他寒毛倒竖。 蒋瓛等人顿时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想要拔刀,只听得弩箭爆射而出,直挺挺地射在蒋瓛手上,痛得他惨叫连连。 “别动,谁动谁死!” 为首黑衣人冷笑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见此情形,蒋瓛心中有些发慌,立刻就老实了。 “阁下究竟是谁?” “本官乃锦衣卫正千户蒋瓛,奉陛下之命……” 他话还没有说完,徐增寿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直接将蒋瓛给打懵逼了。 没错,黑衣人正是徐增寿,按照朱高炽的计划,他先是命人调查了蒋瓛一行人的行踪,然后在此守株待兔。 至于蒋瓛等人为何会人仰马翻,那就得多亏了夜色,一根绳子横亘在道路中间,他们丝毫没有察觉,撞上去不翻才怪! “就特么你叫蒋瓛啊?” “你不是很牛逼吗?那牛逼劲儿呢?” 蒋瓛:“???” 卧槽? 你这多少带点私人恩怨了? 大嘴巴子打个不停,直接将蒋瓛抽成了猪头。 其余锦衣卫见状,脸色顿时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一直等到手都打软了,徐增寿这才不甘心地停手。 “泥……到底……似……谁?” 蒋瓛牙齿都被扇飞了几颗,现在说话都漏风。 徐增寿不屑地嗤笑道:“锦衣卫又能如何?你们不是刮地三尺地搜查贫僧吗?呵呵!” 此话一出,蒋瓛瞳孔猛地一缩。 贫僧? 锦衣卫追查? 该死的,这是那妖僧道衍! 他非但没有潜逃出去,反而还敢滞留京郊,甚至寻机报复! 这个妖僧真是个狠角色啊! 蒋瓛死死地盯着“道衍”,结果又挨了徐增寿一个大嘴巴子。 “看什么看?老子打的就是你!” “回去告诉朱元璋,这一次的蚩尤旗,算贫僧送他的大礼,待得日后贫僧定率军杀入金陵城,屠了他这条伪龙!” 此话一出,一众锦衣卫全都瞪大了眼睛,连蒋瓛也不例外! 难怪天谴灾异频出,他们一直觉得幕后有人操控,竟是没想到乃道衍妖僧所为! 就连那蚩尤旗…… 这妖僧难不成真能役使鬼神? 一时间,众人眼中充满了恐惧。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徐增寿也不敢再玩下去,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人全部打昏,又扒光了蒋瓛的衣物,这才悄然离去。 待锦衣卫们从昏迷中醒来,荒野只剩满地凌乱脚印,这群黑衣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该似的……妖僧!”蒋瓛怒骂道,可又牵动了伤势,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一旁锦衣卫硬着头皮上前,低声提醒道:“大人,您……不冷吗?” 听到这话,蒋瓛满脸茫然,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浑身上下没有寸缕,一阵微风拂过,小老弟顿时一颤。 “啊啊啊……妖僧我必杀你!” 这边徐增寿等人赶在城门落玥前成功回京,装作出城游猎归来,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朱高炽与朱雄英早就在魏国公府等候,见他平安归来,顿时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哈哈哈……你们是没看到,那蒋瓛被我抽成猪头了!” 徐增寿唾沫横飞地讲述经过,讲到蒋瓛被扒得精光追着夜风狂奔时,朱雄英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朱高炽笑呵呵地道:“经此一事,锦衣卫只怕没功夫追查什么天谴灾异了!” 老朱要是知道的话,定然会勃然震怒,然后严令锦衣卫挖出道衍妖僧。 毕竟一个能够役使鬼神的妖僧潜藏在外,老朱只怕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啧啧,姚广孝啊姚广孝,多谢你替我背锅! 第113章 年末分账!老朱你先嘎吧! 一晃数月过去。 天下太平无事。 道衍妖僧仍旧没有踪迹。 朱高炽疯狂锻炼之下,已经褪去了婴儿肥,浑身肌肉分明,不再是圆滚滚的小胖墩,而是扎实的小胖墩,身上肌肉在短打衣衫下鼓出紧实的弧度。 “都麻利点儿!”朱高炽啃着果子,肚子上的肌肉线条在薄衫下若隐若现,“一会儿老爷子他们来了,要是冷着谁,小心你们的屁股!” 小太监们闻言动作更快了,不一会儿就在厅内摆好了八仙桌,并且在四周烧好了炭火。 不多时,朱元璋带着丧标等人陆续到来,一进门就嚷嚷道:“兔崽子,听说你要开什么……股东大会?” “老逼登你先坐!”朱高炽笑道,“今儿个给你报喜!” 听到这话,老朱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也不在乎这兔崽子大逆不道的称呼了。 参会之人,大明皇帝朱元璋,大明太子丧标,曹国公李文忠父子,魏国公徐达父子,以及皇长孙朱雄英。 待得众人落座后,朱高炽捧着琉璃镜销售报表,向众人作出汇报。 “经过大家的不懈努力,当然主要是徐老三和二丫头的努力……” 太子标被茶水呛得直咳嗽,朱雄英则心虚地低下头玩起了衣角。 听到这话,老朱、丧标和朱雄英三人都尴尬地笑了笑。 他们确实啥力没出,反而占了整整六成利润。 “咱们今年度的琉璃镜销售情况……很好!” 徐增寿立刻挺直腰板接过话茬,笑道:“现在琉璃镜已经成为达官显贵必备之物,可谓是一镜难求!” “尤其是二丫头别出心裁,将琉璃镜与嫁妆绑定在一起,更是掀起了一股浪潮!” 李景隆对“二丫头”这个称呼很是不满,可现在皇帝陛下就在面前,他也不好发作,反而笑呵呵地摆了摆手。 “哪里哪里,都是高炽的功劳,他给我讲了个智商税的故事,说有人用石头定义爱情,结果这石头价格暴涨,我就想了想,咱这琉璃镜也可以定义爱情啊!” “所以我就放出风去,这出嫁要有琉璃镜陪嫁才算是大户人家,以前的那种铜镜子已经淘汰落伍,根本就上不了台面,上不了档次了,谁曾想还真就成了,在京中掀起了一股狂潮!” 此话一出,众人又齐刷刷地看向朱高炽。 朱高炽倒是镇定自若,直接给李景隆点了个赞。 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营销骗局,那应该就是钻石了。 后世一个西方的公司,垄断了世界上几乎所有的钻石生产和销售。 那句“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的广告,把钻石和爱情捆绑在同一只钻戒上,俗烂到家却又深入人心,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 没想到这营销套路用在琉璃镜上,效果同样不错嘛! 经过李景隆的一通骚操作,现在达官显贵都达成了共识,这大户人家嫁女儿必须要有一面拿得出的镜子,最好是那种和梳妆台一起的圆镜子,当然最好是能够再有一面半身镜搭配才最好。 这没有琉璃镜就不算是大户人家,根本就拿不出手,嫁女儿的时候也只能够偷偷摸摸和做贼一般,不敢摆开了门面做事。 琉璃镜成了嫁妆的一部分,而且现在还是必须要有的,是用来充门面的东西,绝对不能少,特别是对于那些大户人家来说,这关系到门面的东西,更是如此。 京城里面的夫人、小姐们也都必须要有一面琉璃镜,因为上至皇宫内的皇后妃嫔都有琉璃镜,每天照一照镜子才能够知道自己今天比昨天更漂亮。 大家谈论最多是琉璃镜,去的最多的地方也是那些有镜子的家里,围绕着镜子,京城里面的这夫人、小姐们一个个都要疯了一般。 没有这东西就感觉自己淘汰落伍了,跟不上其她人,更重要的是显得自己家不行,没有档次,是小户人家。 至于以前的铜镜子,现在大家看到就觉得巨丑无比,根本就拿不出手,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怕人笑话。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里面,洛阳纸贵,一镜难求! “这就叫‘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呃,不对,是‘明镜照佳人,一世永相伴’!”朱高炽笑呵呵地出言道,险些说漏了嘴。 “还有一个好消息。”朱高炽笑呵呵地看着众人,“因为琉璃镜在京城中的爆火,消息不断的传出去,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神奇的镜子,现在已经有很多的外地商人也开始求购琉璃镜,这蝴蝶效应就出现了,大明京城这里的一切就是整个大明的风向指标。” “京城这里流行镜子,很快就会带动整个大明上下对琉璃镜的疯狂需求,所以接下来咱们还要扩大产能,销售额也会随之暴涨!” 听到这话,在场之人全都兴奋了。 赚钱嘛,谁不喜欢,尤其是老朱。 老朱早就穷怕了,连年征战致使国库空虚,他这个大明皇帝难得很啊! “兔崽子,你就别废话了,先说说咱们今年销售额多少?” 老朱强忍着兴奋,忙不迭地追问道。 其他人也全都看向了朱高炽,目光很是炽热。 朱高炽笑呵呵地伸出了五根手指,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五十万两吗?”老朱喃喃道:“也差不多了。” 这个销售额,确实不少了。 毕竟琉璃镜产业才刚刚起步。 要知道大明现在一年税银也不过三百万两左右。 这五十万两,老朱占五成利,那就是二十五万两到手啊! 想到这里,老朱心里面顿时就乐了,只觉得浑身舒爽。 “呵,五十万两?”朱高炽冷笑道,“老逼登,你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 “咱们今年销售额一共是五百一十四万两,已经超过了五百万两纹银!” 老朱:“???” 在场众人:“???” 卧槽? 五百万两? 这怎么可能啊? 朱元璋突然捂住胸口,脸色涨得通红,吓得太子标急忙起身询问。 “多少?”老朱难以置信地追问道,“兔崽子,你刚刚说多少?” 朱高炽撇了撇嘴,安抚道:“五百万两是不高,但马上就要开拓市场了,你也别着急……” “啥?五百万两还不高?”老朱捂着心口,有些喘不上来气了,“你等等,我觉得血压有点高……” 这尼玛五百万两啊! 比大明一年税银还要高啊! 老朱不激动才是怪事,心脏狂跳不止! “啥?”朱高炽支起了耳朵,“明年还要更高?那肯定啊,老逼登你放心……” 徐达在一旁憋笑憋得胡子直抖,李文忠憋笑憋得满脸涨红。 老朱:“!!!” 这孩子! 小小年纪怎么就聋了? 朱元璋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颤声问道:“明年……明年能有多少?” “咱明年开拓地方市场,保底都能够干到一千万……” 老朱瞪大了眼睛,兴奋得面红耳赤,可下一刻就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直接仰面倒在了太师椅上,双眼发直地望着房梁。 眼见老朱状况不对,朱高炽赶紧上前掐他人中,道:“心态!注意心态啊老逼登!” “多大点事儿啊!你堂堂大明皇帝,能因为这么点银子嘎过去吗?你还没拿到分红呢!” 话说到这儿,朱高炽突然反应了过来。 “对哦,那你嘎了太子标不就成了ak大帝丧标?” “那没事儿了,你先嘎吧,给大家助助兴!” 众人:“!!!” 尼玛! 大孝孙! 你可是真孝啊! 老朱:“(???皿??)??3??” 第114章 除夕!咱去放炮仗吧! 第一次股东大会圆满结束。 除去原料工人等成本外,差不多净赚五百万两。 老朱这个大股东,直接分走了二百五十万两,高兴得嘴角都快扯到脸后根去了。 曹国公李文忠与魏国公徐达一人占半成,分走了二十五万两。 而朱高炽占三成,分了一百五十万两,朱雄英占一成,分了五十万两。 等到众人全都走后,两小只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雪花纹银,满脸都是迷醉之色。 烛火映照下,银子泛着冷冽的光。 “高炽……”朱雄英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飘,“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真有你的啊!” “一个琉璃镜,就能赚这么多钱啊!” 朱雄英心悦诚服地开口道。 他可是大明皇嫡长孙,现在也开始了解朝政了,当然清楚这五百万两的销售额有多么恐怖,都已经超过大明一年的税银了! 朱高炽却是笑着摆了摆手,道:“朝廷没钱,百姓没钱,不代表士绅官员没钱!” 听到这话,朱雄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那些个达官显贵,确实比朝廷有钱多了。 顿了顿,朱高炽突然看向朱雄英,意味深长地询问道:“这银子你准备怎么花?” 朱雄英闻言一愣,随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身为大明皇长孙,吃穿用度都在宫里,压根就不用花钱。 现在突然间得了这么一大笔巨款,朱雄英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花。 “高炽,我听你的!”朱雄英眼珠一转,“既然你开这口,肯定是有什么想法,只要别把钱都扔水里就行。” 朱高炽闻言一愣,随后笑骂道:“你小子还真是精明!” “这银子肯定是要花出去的,不然京城里面没银子了,全都在我们手上,别人还怎么买我们的琉璃镜?” 朱雄英一听顿时惊为天人。 这就是商贾之道吗? 赚了钱再花出去,然后别人再来买自家琉璃镜,那银子不还是回到自己手上了吗? “高炽啊高炽,你真是……牛而逼之!” 朱高炽白了他一眼,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眼睛顿时一亮。 “这钱咱们得花在刀刃上面,比如组建一个商盟,还有投资一些产业……” 有了本钱,不管是组建商盟,还是搞一个情报组织,那都方便多了。 朱雄英也不客气,直接大手一挥就将银子全部给了朱高炽。 他相信朱高炽的经商头脑,肯定是不会吃亏的。 “对了高炽,三日后就是除夕了,咱们出宫玩去?”朱雄英兴致勃勃地开口道。 天天待在这宫里面,确实无趣得很。 朱高炽闻言点了点头,逛逛大明除夕夜,也是好事。 “到时候我做个炮仗,咱们放炮仗玩!” “好啊好啊,再加上徐老三和二丫头!” 临近除夕,愈发热闹。 转眼到了腊月廿九,京城的年味浓得化不开,京城街巷已炸开了热闹。 小贩挑着竹筐穿梭叫卖,红彤彤的春联、金灿灿的福字在扁担两头晃悠,混着糖炒栗子的焦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街角爆竹铺子最是喧闹,孩童们攥着糖葫芦围在摊前,眼巴巴瞅着老板试放小鞭,“噼啪”声响惊得麻雀扑棱棱乱飞。 朱高炽与朱雄英也溜出宫,叫上徐增寿和李景隆,买了一些鞭炮,混在人群中放了起来,小爆竹在青石板上炸开细碎的红屑。 不过这大明的鞭炮威力不太行,就只能听个响,毕竟古人捣鼓鞭炮就是为了驱邪、驱瘟疫和节日庆贺,也没啥其他想法。 “这玩意儿不太行啊!” “就这?”朱高炽搓了搓冻红的手,踢了踢满地的炮仗屑,嫌弃地撇嘴,“还没我摔碗响亮。” 徐增寿和李景隆也点了点头,他们年纪比两小只大了不少,早就过了放鞭炮的年纪了。 又不是娃娃,放这个有啥意思? “行了行了,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准备入宫赴宴吧!”徐增寿提醒道。 除夕可是大明的法定节日,在这普天同庆的欢喜日子里,皇帝陛下也会赐宴群臣,彰显皇恩。 朱高炽却突然看向二人,追问道:“二丫头,徐老三,你们能弄来火药吗?” 此话一出,二人面面相觑,随后点了点头。 火药是管制军备,不过以二人的身份地位,搞一些火药来,还是没问题的。 “高炽,你要火药干什么?自己做炮仗吗?”朱雄英好奇地问道,眼中满是小星星。 “做啥炮仗?”朱高炽笑呵呵地回答道,“咱给你们做个威力大的,好好听个响!” 此话一出,徐增寿有些慌了,他可是太了解这兔崽子了,总是会搞出些惊天动地的大动静。 “咳咳,炽儿要不算了吧!” “咱们放放这小鞭炮也行……” 李景隆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嗤笑道:“行什么行?徐老三你怕了就直说!” “高炽你等着,我这就让人把火药送过来,要多少?” “不用太多,另外搞点糖过来。”朱高炽念出了要的东西,都是些寻常可见的,不算麻烦。 半个时辰后,曹国公府的家将就将东西送了过来。 两世为人的人,谁不知道火药的厉害。 不过在研究过面前的火药之后,朱高炽便发现了明朝火药的许多问题。 一方面是硝石、碳之类的配比不对,在后世,但凡有一丁点化学技术的人,都能将一硫二硝三木炭之类的配比朗朗上口的念出来。 可对于古人而言,其实他们只能凭借匠人的经验来配比的,就比如眼前的火药,炭的比例就过大了,无法充分反应。 另一个问题,就是火药之中杂质过多的问题,因为含有过多的杂质,也大大的影响了这火药的威力。 针对这些问题,朱高炽进行了一些改良,一方面是进行了更合理的配比,另一方面,则是在原材料提取的时候,提高了不同材料的纯度。 解决了这些问题之后,显然还不够……因为即便再完美的黑火药,威力也是有限的。 所以朱高炽在这火药之中,掺杂了一些糖。 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吗? 一硫二硝三木炭,加一点白糖大伊万! 这白糖能大大的提升火药的威力。 当然,现在的大明,其实还没有白糖,真正的白砂糖直到嘉靖年间才出现。 不过这个问题其实也不大,制白糖的工艺很简单,只需用黄泥水脱色糖法即可解决。 李景隆命人拿过来的,其实是糖霜,跟白糖没啥区别,现在可是价值昂贵,凑合着也能用。 朱雄英好奇地凑近,却被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呛得直咳嗽。 杂七杂八地搞了半天,然后用油纸包好,一个模样不算好看的火药包,成功问世! “高炽,玩意儿威力大吗?”李景隆好奇地追问道。 “大的很!”朱高炽搓了搓手,眼中满是兴奋光芒,“找个地方,咱们试试火力!” 第115章 惊天动地!魏国公府炸了! 两小只天不怕地不怕。 朱高炽掂量着手里火药包的分量,深知这玩意儿一旦炸了,怕是要掀起不小的动静。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眼珠子一转,特意挑了个四下无人的地界儿——魏国公府。 此时正值阖家团圆的日子,家家户户都聚在一块儿吃着团圆饭。 魏国公徐达早早就进了宫,陪着老朱喝酒去了,府里的下人也都各自回家过节,空荡荡的国公府寂静无声。 可徐增寿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心慌得厉害。他几次张了张嘴,想劝劝大伙儿别冒险,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了几句,不仅没起到作用,还招来李景隆的一顿嘲讽。 “我说徐老三,你要是怕就说话,大不了去我家!” 李景隆俊美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嘲讽,嗤笑道:“好歹也是大将军的儿子,怎么胆小如鼠,跟个娘们儿一样!” 这话像根刺,扎得徐增寿瞬间火冒三丈。 “你他娘地才是娘们儿!” “不就是个炮仗嘛!老子亲自放!” 到底还是年轻,正是好勇斗狠的年纪,哪能受得了这种羞辱。 朱高炽与朱雄英对视了一眼,默默地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四人一路来到魏国公府后庭园,这儿地处国公府深处,一座太湖石矗立其中。 这太湖石玉立多姿,玲珑剔透,层层叠叠的纹路好似山峦起伏,深得徐达喜爱。 平日里,徐达总爱独自一人在这儿饮茶,寻常人根本没机会踏足,这会儿更是空无一人。 在李景隆的冷嘲热讽下,徐增寿一把从朱高炽手里夺过火药包,又摸出火折子,猛地一吹,火折子顿时窜出一抹红光。 他把火折子凑近火药包的引线,只听“滋滋滋”的声响,火星子顺着引线直往上蹿。 徐增寿强装镇定,怀里抱着火药包,还不忘回头斜睨李景隆一眼,眼神里满是挑衅。 可眼看着引线越烧越短,火星子都快挨着火药包了,他心里也开始打鼓。 朱高炽急得扯开嗓子大骂:“徐老三,你他娘的赶紧扔出去,要炸了!” 李景隆也慌了神,扯着嗓子喊道:“卧槽!快扔啊!老子服了还不行吗!” 徐增寿这才慢悠悠地回头,可看清眼前的状况后,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他手忙脚乱地把火药包扔出去,火药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太湖石上。 “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天塌地陷一般。 大地剧烈震颤,四人被震得东倒西歪,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刺得耳膜生疼,几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一团巨大的火焰从太湖石处猛地窜起,火星子噼里啪啦四处飞溅,原本巍峨的太湖石瞬间被炸得粉碎,碎石块漫天飞舞。 巨大的火舌裹挟着黑烟直冲云霄,朱高炽四人直接被气浪掀翻在地,灰尘、泥土一股脑儿地扑在身上。 浓烟呛得人喘不过气,耳朵里嗡嗡直响,脑子一片空白,恐惧像潮水般瞬间将他们淹没。 “朱高炽!你个混账玩意儿!”李景隆扯着嗓子咆哮起来。 徐增寿已经被吓傻了,脑袋乱糟糟的,耳朵都听不到了。 他距离最近,所以被震得最惨,整个人几乎都被埋在了石块里。 待得硝烟散尽,三人从地上爬起来,见到眼前这一幕,足足愣了良久。 “救人啊!”朱高炽急了,“快救我们家老三!” 此前的时候,奉天殿内,气氛热烈。 老朱心情很是不错,才刚刚分了两百五十万两银子,换做是谁心情都很好。 而且那逆孙也说了,等到明年开拓市场,将琉璃镜销往全国,那销售额还会翻上好几倍! 这可是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就是棵摇钱树啊! 想到这里,老朱笑眯眯地看向徐达:“天德,你可真生了个好儿子!我看增寿这小子不错,是块能雕琢的料。” 徐达一听到老朱夸奖自己的儿子,而且还是最不成器的徐增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做父亲的,谁又不是望子成龙呢? 大儿子徐允恭(徐辉祖)老成持重,足以继承自己的衣钵,就是这个老三徐增寿,性情跳脱浮躁,一直是徐达的心病。 现在能够听到皇帝陛下称赞徐增寿,徐达这心里面也是暖洋洋的。 至少等他走了之后,皇帝陛下还能念及这份香火情,给徐增寿一官半职。 他连忙谦虚道:“增寿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太浮躁,还得多历练历练。” 老朱也笑了,表示赞同:“你这就有些严苛了,咱可从未听说过增寿这孩子闹出什么事来,反倒是帮着炽儿做起了琉璃产业,辛苦不说还从不抱怨,光是这份心性就很难得了。” 徐达心里高兴坏了,表面上却谦虚道:“陛下谬赞了。” 老朱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老东西,我还不知道你的想法! 随即老朱又将目光看向了李文忠,同样笑道:“景隆这孩子也不错,好好培养,将来肯定有出息!” 李文忠谦逊一笑,道:“多亏了炽儿,带着他做了些正事……” 君臣几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可突然……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京城都跟着晃了晃。 一声轰响,殿中君臣色变。 老朱猛地站起身,脸色阴沉:“这是什么声音? 听方向,那应该是十里秦淮夫子庙那边传来的。 而夫子庙那里,距离紫禁城距离远着呢。 这是什么样的响动,连紫禁城竟都惊动了? 徐达和李文忠也是大吃一惊,二人面面相觑,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安。 “陛下,好像是武库……炸了!” 徐达久经沙场,一听这声响,下意识觉得像是火药爆炸。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至少也是武库里的火药仓发生了爆炸才可能发生。 朱元璋听到这话,顿时就心凉了半截。 夫子庙附近……好像确实有一处专供码头转运的武库。 如果真是那儿炸了,这武库可就不保了,这损失得有多惨重啊! 于是老朱再也坐不住了,连忙动身出了奉天殿,登上皇城高楼,远远朝那夫子庙方向眺望。 果然……只见夫子庙的方向,浓烟滚滚,隐见火光。 见此情形,老朱顿时大怒道:“武库竟如此疏漏吗?” “来人,来人,给朕立即去武库,去查!有任何损失,立即奏报。” 然而李文忠此刻脸色颇为古怪,满脸狐疑地看向了徐达。 “不对啊,这方向不是武库,好像是……魏国公府?” 徐达一听,脸色瞬间煞白,定晴一看,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陛下,好像真是臣的府邸……”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傻了眼。 魏国公府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火药?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毛骧慌慌张张地跑来。 “陛下,有人在魏国公府动用火药,魏国公府……好像炸了!” 徐达:“???” 卧槽尼玛啊! 老子的魏国公府! 第116章 孽障啊!当初怎么没把你射地上! 徐达眼睛瞬间就红了。 来不及多说,他朝老朱拱了拱手,就红着眼睛冲出了皇宫。 见此情形,老朱也是神情一变,立刻带着满朝文武追了上去。 说实话,老朱对徐达是绝对信任的,可是这事儿透着太多古怪。 如果有人斗殴,就算动用火药,那如何会有如此大的响动? 还是说有人想掩盖什么? 不怪老朱多疑,火药管控森严,如今竟牵扯到魏国公,这桩事透着股让他后颈发凉的诡异。 斗殴怎会炸出震天巨响?莫不是有人借着火药藏着更大的阴谋? 等一行人赶到魏国公府,眼前景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冲天火舌裹着浓烟翻涌,将半边天空染成可怖的赤红色。 雕花窗棂在烈焰中扭曲变形,檀木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火星子借着风势四处飞溅,烧得满地积雪滋滋作响。 家丁们拎着木桶来回奔命,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冬天本就干燥,这火势非但没有遏制,反而愈发凶猛,大有燎原之势。 徐达两腿一软,啪嗒一下跪在了地上,朝着那火焰深处,心疼万分地大吼:“俺的宅子啊,俺的……宅子啊……” “哪个天杀的放的火?这可是老子拿命换来的家业……” 话还没说完,徐达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毛骧带着四个“罪魁祸首”出现了。 朱高炽、朱雄英、徐增寿、李景隆,个个头发焦卷,脸上黑一道白一道。 看着灰头土脸的四人,徐达差点被气死过去! 此时此刻,徐达只感觉自己的头沉得厉害。 气血翻涌,几乎两眼黑乎乎的看不清,要昏厥过去。 好在李文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可是,李文忠现在也晕啊,自己也腿软得像面条。 就在方才,皇帝陛下还跟他们二人喝酒聊天,开口夸赞了他们的儿子,称赞这两个兔崽子都是可造之材。 结果现在好了,转头这两兔崽子就闯出了包天大祸,烧了魏国公府不说,还他娘地动用了大批火药! 一想到这儿,李文忠腿肚子都有些发慌,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沉默了半晌,李文忠有气无力地开口道:“陛下,陛下……臣没有这样的儿子,臣没有这样的儿子啊!” “这狗东西,任凭陛下处置吧,我李文忠就算是断子绝孙,也不要这不肖子了。” 丢人啊! 丢人现眼啊!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饶是李文忠现在都觉得惭愧,恨不得掐死李景隆这兔崽子! 当初怎么就心慈手软,没有直接拔枪射到墙上呢?生出这么个孽障东西! 徐达也绝望了,抄起巴掌就往自己脸上扇,耳光声响得在场众人心里发颤。 “皇上,这孽障臣也不管了,要杀要剐,皇上吩咐便是,老臣没有这样的儿子啊皇上……” 面对李文忠的话,李景隆神情呆滞,好像已经傻了。 不只是他,徐增寿也是呆滞茫然,还没从爆炸的余威中回过神来,毕竟他距离最近,好不容易被挖出来,直到现在还在耳鸣。 看着有气无力的李文忠和徐达,老朱没好气地瞥了他们一眼。 君臣这么多年,他哪里看不出来,这两个家伙是在跟自己演戏呢! 都是自家孩子,小惩大诫就是了,不过该问还是得问清楚! “皇爷爷饶命!”朱高炽和朱雄英这时异口同声道:“以后再也不敢了。” 没办法,他们又不傻,哪里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魏国公府都他妈的被烧了! 这次铁定少不了一顿毒打,说不定还会被吊起来打! 老朱冷冷地看着两小只,强忍着心中的火气,怒斥道:“孽障东西,还不跪下!” “你们真是胆大包天!”朱元璋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一脚踹在两小只屁股上,“朕问你们,你们从武库里偷了多少的火药?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居然有人弄了百斤的火药,当着天下人的面,当着朕这个大明皇帝……今日你们不说清楚,朕绝不饶你们,朕以往对你们过于纵容,才有今日之恨!” 老朱一边说一边就是不顾头脸地龙足猛踹。 没办法啊,满朝文武都在旁边看着呢! 虽然也心疼两个爱孙,但是他们闯下这般大祸,若是不严惩,如何令人信服! 两小只面面相觑,都选择了沉默。 见此情形,老朱大喝道:“说,给朕说!” 朱高炽和朱雄英都被这一声怒喝吓的身子一抖,朱雄英这才期期艾艾地道:“皇爷爷明鉴,我们没有盗窃武库的火药啊。” 听到这话,老朱顿时冷笑道:“没有盗窃武库的火药,那这火药哪里来的?” 朱雄英有些不服,梗着脖子回答道:“我们真没偷武库火药,就是二丫头命人拿了几斤过来……” 老朱闻言气得脸涨得通红,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几斤火药能炸平半座院子?当朕是三岁小儿?!” “真没有几百斤啊!”朱雄英连忙道,“就算有,我们也拿不动啊!” 这倒是大实话。 刚刚也是心急,现在一想,武库那些官吏也不是傻子,岂能任由他们四人拿走上百斤火药? 想到这里,老朱心里面也有些疑惑。 “这么大的威力,没有大量的火药,如何有此效果?” 朱元璋毕竟是马上得天下,驰骋天下,定鼎天下,对于火药自然了解的。 几斤火药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少说都得上百斤! 朱高炽也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道:“真没有这么多,就几斤而已。” 这下子,老朱是真的震惊了。 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就这么一点火药? 能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但是朱高炽都开口了,老朱也不由有些迟疑。 关乎到火药,若是不搞清楚,实在令人寝食难安。 “好好好,你这两个孽障,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吧?” 老朱故意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朕就给你们两个孽障一次机会,现在朕给你们几斤火药,再给朕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敢不敢?” 听到这话,朱高炽顿时挺直了腰板,还提了要求。 “那不行,除了几斤火药,我还要糖霜……” 见此情形,老朱反而愣住了。 这情况不对啊! 难道小胖墩又捣鼓出了什么好东西? “依你依你,来人给他准备好要的东西!” 朱高炽闻言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好像看到逃过一劫的希望了。 回头看了看被吓傻的李景隆与徐增寿,小胖墩心里面也是心疼不已。 多好的兄弟啊,可惜了,被炸傻了! 第117章 炸得好!炸得好啊! 皇帝陛下金口一开。 很快所需材料全都被送了过来。 火药刺鼻的味道混着糖霜的甜腻在空气里打转。 朱高炽撸起袖子就开始忙活,胖手捏着引线的样子让徐达忍不住眉头紧蹙。 瞧见他这架势,这下子连徐达和李文忠都有些疑惑。 “李保儿,这兔崽子不会真捣鼓出好东西了吧?”徐达精神一振,小声蛐蛐道。 李文忠听后也是眼睛一亮,死死盯着朱高炽捣鼓的动作。 “先前我就一直纳闷,这几个小子哪里搞得到上百斤火药,武库那帮老油子,撑死给几斤火药意思意思,几百斤?除非他们嫌脑袋长多了!” 几百斤火药,那要是炸了,足够将紫禁城都给炸翻天了! 武库官吏找死不成,敢私自调拨这么多的火药? 徐达听后更是挺直了腰板,也不喊冤叫惨了,而是目光炽热地看向朱高炽。 “这要是几斤火药,就能够炸出这大动静……” 话没有说完,徐达就与李文忠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火热! 身为沙场宿将,他们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不着急,先看看,看看。”徐达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激动。 李文忠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不一会儿,一个火药包就做好了。 朱高炽献宝似的递给了老朱,笑道:“皇爷爷您看,就是这个!” 就这? 一床小棉被一样? 能炸出刚刚那惊天动地的大动静? 老朱满脸狐疑地看着这玩意:“这是什么?就这?能炸平半座院子?” 徐达也不太相信,道:“就这么一点点火药?炸出那般动静……” 毕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对于火器耳熟能详,怎么会信这样的鬼话。 “皇爷爷,我们绝不敢欺瞒,您若是不信,自己试试便知道。” 朱高炽也懒得解释了,反正东西就在这里。 见此情形,老朱顿时喝道:“来人,将这火药给朕点了!” “朕倒要看看,这几个兔崽子是不是死到临头,还要欺瞒朕!” 毛骧听命上前,来到朱高炽面前,将这朱高炽抱着的火药包几乎是抢了来,随即和几个锦衣卫走到一旁。 倒是朱雄英想到了什么,磕磕巴巴地道:“皇爷爷,让他们离远一些点,别扎着炸着您老人家了……” “住口。”老朱恶狠狠地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顿了顿,老朱还不屑地冷笑道:“身为大明天子,朕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当年老子在死人堆里打滚时,你还在你娘肚子里撒尿!” 这话让一众文武憋不住笑,却没人敢挪动半步。 老朱可是大明开国皇帝,以前那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砍过人的,胆气什么的,自然充足。 此刻众人位于魏国公府前半院子,后半院都被火蛇肆虐,也就前半院还好一些,损失不算太大。 众人进了前堂大厅,老朱坐在主位上面,徐达与李文忠一左一右,其余朝臣则自己找地方坐,也懒得讲什么礼数了。 毛骧带着锦衣卫走到庭院中间,看着手里面这“小棉被”,毛骧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他也是沙场老将,当然了解火器,想要达到方才那动静,少说都得要上百斤火药才行。 就手里面这“小棉被”,能有啥动静? 毛骧嗤笑了一声,就决定亲自点火,在陛下面前露露脸嘛! 众人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毛骧看向了老朱,在得到老朱点头示意后,他就拿起火把点燃了引线。 见此情形,朱高炽和朱雄英顿时就被吓傻了,忙不迭地蹿出了大厅。 这时候,李景隆与徐增寿也差不多回过神来,急忙拉着自家老爹就想开溜。 “爹,快走吧,这玩意儿威力太大了!”徐增寿急忙劝道。 不料徐达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打得徐增寿满脸懵逼。 “孽障东西,胆小如鼠!” 李景隆这边也差不多,被打了一个大嘴巴子,也不挣扎了。 算了,等会儿被炸上天了,你们就知道威力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蹿出了大厅。 见到这一幕,老朱、徐达与李文忠三人面面相觑,心里面顿时生出了些许不安。 “咳咳,皇上,要不咱们也……”徐达试探性地开口道。 毕竟皇帝陛下的安危最重要,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那怎么得了! 然而老朱只是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冷笑道:“区区一个小棉被,就想吓唬朕吗?” “徐天德,你这真是年纪越大,胆气越少啊……” 朱元璋端起茶盏刚要喝,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整座大厅剧烈摇晃,琉璃瓦像雨点般砸下来,他手里的茶盏脱手飞出,滚烫的茶水泼在龙袍上。 冲击波掀翻了太师椅,朱元璋摔在地上时,看见徐达踉跄着扶住柱子,李文忠整个人都被气浪掀飞。 浓烟裹着火星涌进厅里,惨叫声混着砖瓦崩塌声此起彼伏。 毛骧躺在地上直哼哼,铠甲上全是焦黑的痕迹。 朱元璋被侍卫架起来,腿肚子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却死死盯着地上那个冒烟的深坑——青石砖像被巨锤砸过,裂成蛛网般的纹路。 随之而来的,便是外头传出了哭爹喊娘的声音。 “救人,毛大人伤着了!” “快,快救火,救火啊……” 厅中几乎所有人,现在腿都软了,站都站不起来。 不说老朱,哪怕是徐达竟也没站稳,打了个趔趄。 而后……浑身的手脚还在不断的颤抖。 李文忠很快反应了过来,立即朝向老朱跨前一步,大呼:“陛下?陛下?!” 老朱搀在侍卫的搀扶下先一步站了起来,表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则腿肚子都在不停打颤。 漫天的焰火伴随着浓烟四溅,有一些建筑开始着火。 锦衣卫和禁军乱作一团,有吓得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有趴下的,也有人匆忙要去取水救火的。 刺鼻的硝烟熏的老朱不停的眨眼。 老朱随即目光落在了徐达和李文忠的身上。 他的眼神,带着惊讶,那一抹惊讶之中,竟还夹杂着惊喜。 “天德,保儿。” “在。” “臣在。” 二人一左一右地护持着老朱。 “你们……”老朱深吸了一口气:“朕……不是在做梦吧?” “这玩意儿……”徐达抹了把脸上的灰,咧嘴笑时露出被熏黑的牙,“才是火药的真正威力啊!”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老朱大笑道:“若非亲眼所见,朕一定想不到,火药竟有如此威力。” 这种震惊实在让老朱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炸得好!” “炸得好啊!” 徐达:“???” 卧槽? 第118章 生产难题!糖霜多金贵啊! “炸得好啊!” 老朱还在开怀大笑。 毕竟他是马上天子,是带兵打仗出身,知道不同武器的长处和短板,而眼下小胖墩捣鼓出的这个火药包,让他突然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看到了全新的战斗方式。 战争的形式,可能要稍作调整了。 一包这么个东西,就有如此威力,如果有更多呢? 没有人比老朱更清楚,这玩意将给大明的军队带来什么了。 碎石瓦砾堆里还冒着缕缕青烟,魏国公府的飞檐斗拱塌了半边,断裂的梁柱横七竖八插在地上。 徐达与李文忠现在顾不得自己的儿子了。 这时候儿子是个屁。 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太清楚这种玩意可以带来多大的改变了。 这意味着,以往大明面对蒙古铁骑时,只能冒死与其血肉搏杀,会更多的避免。 也意味着……明军在未来的战争之中,获得更大的优势。 这火药包一个个地扔出去,就算那些蒙古铁骑再骑射无双,那又能如何? 三人相视一笑,心情好到了极点。 “哈哈哈哈哈……” “好得很,好得很,炸的好,炸的太好了。”老朱还在不停称赞。 李文忠则在一旁陪笑,“确实痛快!臣好久没有这样的痛快了。” 他这笑声里面,还夹杂着对某人的幸灾乐祸! 唯独徐达心情复杂,这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是他还真笑不出来。 因为他的魏国公府,就这样直接被炸平了,剩下那些也在大火里面被烧成了灰烬! 想到这里,徐达就不禁叹了口气。 老朱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伸手重重拍在徐达背上:“天德,不过是一座宅子罢了,朕再赐你一座便是。” “这是天大的好事,自此之后,朕一举灭亡北元,又多了几分胜算。” “等灭了北元,朕给你盖座能装下十万兵马的!” 要知道,现在大明可还有外敌存在,北元尚且没有覆灭,辽东还盘踞着一个拥兵二十万的纳哈出。 现在小胖墩捣鼓出了火药包,老朱也更有信心与底气,降服纳哈出,彻底覆灭北元了! “陛下圣明。”徐达立刻眉开眼笑地附和道。 既然有新府邸了,那他自然感到开心。 李文忠则提醒道:“陛下,理应立即命造作坊日夜制造,五军都督府,则督促神机营,研习掌握这火药操练之法。” 大都督府现在已经被一分为五,不过依旧掌控在李文忠手中。 听到这话,老朱痛快地点头:“这个自然,此事就交给保儿你负责,务必让将士尽快熟悉火药包。” 三人正商量着,两个小身影大摇大摆地晃过来。 朱高炽胸脯挺得老高,沾着灰的圆脸上全是得意,胖肚子随着步伐一颠一颠。 原本他心里沉甸甸的,毕竟这一次是自己玩砸了,哪里晓得“一硫二硝三木炭,加一点白糖大伊万”竟是真的,直接把魏国公府都给炸塌了一大半。 不过见到老朱三人的反应,朱高炽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这他娘地自己阴差阳错地立功了啊! “老逼登,怎么样?够劲儿吧?” 老朱心情大好,也不在乎小胖墩这大逆不道的称呼,反而伸手狠狠揉了把他的脑袋,疼得小胖墩直咧嘴。 “不错不错。”老朱笑眯眯地开口道,“你这兔崽子,真是又给了咱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顿了顿,老朱追问道:“这火药包能否大规模量产?” 此话一出,徐达与李文忠也神情紧张地看向朱高炽。 能否大规模量产,这才是关键,不然一两个拿来有什么用。 好在朱高炽给出了肯定回答,道:“当然,以往你们的火药,都太差劲了,按照我刚刚的方式,重新提炼一番,然后加入糖霜,威力大大得好啊!” 听到这话,老朱顿时一愣,笑容有些僵硬了。 “糖霜?必须是糖霜吗?这东西可不便宜啊!” 徐达和李文忠也没有想到,竟然还要糖霜。 那可是比金子还金贵的玩意儿! 要知道糖霜可金贵着呢,这玩意儿是唐代的邹和尚发明的,当时遂宁盛产甘蔗,但制糖技术落后,只能靠曝晒取石蜜(质量很差的沙糖)。 邹和尚在总结外地制糖经验的基础上,悉心研究,经过多次实验,首创了窨制糖霜的技术,创造了一整套甑蒸、釜熬、煎蒸、灌瓮相接和取霜方法,生产出色、香、味俱佳的糖霜。 毕竟制造不易,所以产量自然不高,否则,当时的县令也不会向皇上邀功,下令制作上等糖霜运送到京,并深得皇帝嘉许,传诏将遂宁糖霜列为贡品。 既然是贡品,那可想而知,这东西有多稀少了。 皇宫里面就那么点,而且还得按两算着用,老朱还将糖霜赏赐给徐达、李文忠这些近臣,勉强还算够用。 可若是想用糖霜大规模生产火药包,那就是杯水车薪,根本就不可能了。 老朱眉头拧成个疙瘩,追问道:“炽儿,这不用糖霜效果如何?” “那就差远了!”朱高炽摇了摇头,“无非就是火药威力强一些,想要达到方才的效果,根本就不可能!” “必须要加入糖霜,才能成为大伊万……” 大伊万? 啥子鬼东西哦? 老朱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棘手。 他娘地,这不是白高兴一场了吗? 徐达心里面更是不爽,宅子都没了,结果换来这么个东西! 一想到这儿,他就开心不起来了,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朱高炽脑门上面。 “兔崽子,你就没有其招儿了?快想想!” 朱高炽被打得生疼,也不敢摆谱了,立刻讪笑道:“我倒是可以大规模生产糖霜,就是这技术嘛……” 他这话一出口,老朱与徐达、李文忠三人顿时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兔崽子,你在这儿等着咱呢?” 老朱大笑道:“只要你能生产出糖霜,那咱们还是按照先前的份额,如何?” 徐达与李文忠同样点了点头,白赚的银子,谁不想要。 “那咱们就得建个工厂了,还得将琉璃产业也迁过去!” 朱高炽摸着下巴思索道。 这琉璃产业即将走出京城,开拓全国市场,如果还是按照先前的作坊模式,根本就难以供应,更别提现在还多出了一个白糖,那就更需要人手了。 虽然不知道工厂是什么,但老朱也懒得多问,只要确认糖霜可以生产出来,那就足够了,剩下的这些,任由小胖墩折腾去吧! “改明你跟标儿说,要什么给什么,尽快把糖霜生产出来!” 撂下这句话,老朱就带着群臣走了,继续回去喝酒。 “敢耍滑头,看朕不扒了你的皮!” 徐达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膀,脸上露出一抹狞笑。 “兔崽子,糖霜整不出来,老子再来收拾你!” 他可是今晚上最大的冤种,好好的府邸,直接被炸平了,这他娘地找谁说理去? 朱高炽讪笑着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也不敢皮了。 等众人脚步声渐远,朱高炽一屁股瘫坐在瓦砾堆上。 朱雄英、李景隆和徐增寿也跟着躺成一片,四仰八叉地望着天上的烟火。 废墟里时不时传来木头坍塌的脆响,混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倒像是给这场闹剧敲的节拍。 “这他娘地,今晚上真刺激啊!”李景隆望着那片废墟,突然笑着开口道。 徐增寿听到这话,狠狠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刺激你大爷啊!老子家没了,以后住你府上!” 话是这么说,不过四人目光对视,还是止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个除夕夜,注定会很难忘! 第119章 圈地!好一个积善之家! 翌日清晨,文华殿。 朱高炽与朱雄英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太子标一看见他们二人,顿时就乐了。 “好啊,炸平魏国公府的小祖宗来了!” “你们俩这炮仗,震得全城人今晨都在问——魏国公府是遭了雷劈还是遭了劫?” 话说到这儿,太子标自己都觉得可笑。 两个屁大娃娃,还真是出手惊人,一不留神就能搞出些惊天动地的大动静,搞得整个京师都为之震动! “行了行了。”朱高炽不耐烦地开口道,“老逼登放话了,让人我来找你,建厂生产糖霜,你赶紧给我圈块地!” “建厂?圈地?”太子标眉头一皱,“以前没有这先例啊,你想在哪儿建厂?” 朱高炽取出一副堪舆图,放在案桌上面。 “这栖霞镇我看就不错,直接划给我吧!” 金陵龙蟠虎踞,四周是山,比如紫金山,比如栖霞山。 栖霞山素有“六朝胜迹”之称,历史上曾有五王十四帝登临栖霞山,在明代被列为“金陵四十八景”之一,有“一座栖霞山,半部金陵史”的美誉。 栖霞镇就位于栖霞山脚下,而且还紧挨着栖霞渡口,先秦时期便是长江上的重要渡口,四通八达,水陆并行,交通便利。 考虑到琉璃镜与糖霜即将销往全国,朱高炽当然要选择一个交通便利之地,而且还不能离京太远,栖霞镇就很是不错。 只是太子标看后却眉头紧蹙,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儿是金陵龙脉所在,士绅扎堆的膏腴之地,你想在此圈地建厂,只怕不容易啊!” 栖霞山起初名不见经传,自南朝时起,栖霞山因寺而出名,成为佛教圣地。 南齐时,平原人明僧绍,将其宅院“栖霞精舍”赠予法度禅师,法度将院改建为寺,并命名为“栖霞寺”,摄山也因寺得名“栖霞山”,吸引了大量文人墨客、佛教子弟前去朝圣拜谒。 如此一来,栖霞镇也就成了人文荟萃之地,聚集了大批士绅缙绅。 “这栖霞镇里,有一积善之家,那就是栖霞宋氏!” 太子标看向朱高炽,沉声道:“宋氏在前宋朝就出了多位进士,子孙多为官,在元朝时,甚至列入朝班,至我大明,也声名赫赫的栖霞宋氏。” “宋氏耕读传家,家风严正,多有善举,比如修路造桥、开棚施粥等等……主要是宋氏置办义田,将栖霞镇所有田地全都买下后,作为义田分给族里村人耕种,如遇灾荒,减租免征,并开义仓赈济……栖霞镇现在,没地了!” 听完太子标的解释,朱高炽神情顿时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他盯着图上蜿蜒的长江水道,喉结动了动。 栖霞渡口那几个字烫得他手心发痒——水路直通运河,往南能到苏杭,往北能进京城,这可是天生的商路咽喉。 但太子标接下来的话,让他后槽牙咬得发酸:“现在全镇百姓都租种宋氏的义田,遇上灾年还能免租。你想在此圈地建厂?除非宋氏自己松口。” 呵呵,积善之家? 好一个积善之家! “知道了。”朱高炽突然把图一卷,转身就走。 直到出了文华殿,朱雄英这才追问道:“高炽,这就走了?要不咱们重新选块地,不然皇爷爷交代的任务咋办?” 朱高炽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就这栖霞镇了,其他地方哪有天然渡口?” “可是我爹刚刚不是说了,栖霞镇现在没地吗?”朱雄英满脸茫然之色。 朱高炽停下脚步,突然来了兴趣。 “那我们先去栖霞镇看看?” “行吧……”朱雄英立刻附和道。 对于出宫,他一向都很积极。 二人叫上了徐增寿与李景隆,带上一些护卫,就直奔栖霞镇而去。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惊起路边摊的鸡鸭扑棱乱飞。 栖霞镇距离金陵不远,再加上众人都是骑马,不过两个时辰,就顺利到了。 得益于郭英的严苛教导,朱高炽与朱雄英年纪虽小,但是马术还算不错,没有拖大家后腿。 朱高炽眯起眼睛打量——镇口的石拱桥雕着莲花纹,桥下商船往来如织,可岸边淘米的妇人却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麻衣。街边酒肆飘出酒香,几个头戴儒巾的汉子正摇着折扇谈笑,而对面的岸前,一个脚夫正艰难地拖着船。 逛了一圈栖霞镇后,眼见天色不早了,众人随即准备返回京城。 “你们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没有?” 朱高炽突然勒马止步,若有所思地开了口。 “高炽,咋滴了这是?” 李景隆立刻追问道。 “没什么。”朱高炽摇了摇头,“就是想问问你们,这一路走来,有什么想法没?” 短暂沉默后,朱雄英率先开了口。 “这些百姓的日子,过得确实……很辛苦。” “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的,想来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的,只怕连日常温饱都不能解决。” 听到这话,朱高炽诧异地看了朱雄英一眼。 这小子不错,不愧是太子标的儿子,能将老百姓记在心里。 解决百姓温饱,这是一个伟大的目标。 哪怕是几百年后的天朝,也一直致力于这条艰辛道路上面。 “那你们注意到没有,这每一个村镇里面,可都有着一些不事生产却能天天吃饱喝足的人。” 朱高炽扬起马鞭,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座座豪宅。 在一排排低矮草屋土墙之中,这座雕梁画栋的高门宅邸犹如鹤立鸡群一般,显得很是突兀。 众人顺着朱高炽手指的方向看去,齐齐露出了思索之色。 很明显,这些豪宅应该就是那栖霞宋氏的府邸了。 “炽儿,这应该是宋氏或者耆老吧!”徐增寿主动地开了口。 所谓“耆老”,指的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六十曰耆,七十曰老。 大明朝建立后百废待兴,并未立即制定统一的基层组织框架,各地的乡里组织有的是从元朝延续下来的,也有的是重新组编或创立的。 直到洪武十四年,朝廷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推行里甲制度,为了教化的目的,又在里甲之内设立了老人制,规定在里甲之内,凡年龄在五十岁以上,有德行、有见识,而为大众所敬服者,每里推选三名、五名或十名老人,负责解决地方上的纠纷,督导人民勤务农桑,并且劝告人民遵守“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等六伦之教训。 说得再直白一点,里甲老人制度,就是大明朝廷的乡野基层组织,类似于后世农村里面的生产大队,而里长和甲长(大队长和书记)也大多都是这些耆老担任。 但是问题在于,所谓耆老,一定就是德高望重吗? 士绅乡绅可以不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但他们在这乡野一亩三分地上面,那肯定都是“德高望重”的,谁敢否认那就别想在这片乡野间活下去! 而这里长甲长号称“管摄一里之事”,负责配合地方县衙官府向平民百姓征收赋税和安排徭役,所以这其实就是等同于朝廷将这项权力交给了乡绅士绅,最后的结果就是,出现了一个个“土皇帝”。 就比如说,这积善之家……栖霞宋氏! 第120章 士绅本质!教育朱雄英! 暮色给栖霞镇镀上层灰蒙蒙的纱,朱高炽望着对岸酒楼上推杯换盏的缙绅,喉间发出声冷笑。 “啧啧,百姓穷苦,乡绅富裕,还真是海晏河清的盛世啊!” 朱高炽满脸鄙夷地讥讽道,朱雄英、李景隆、徐增寿三人听后全都选择了闭嘴,就当做没有听到。 毕竟,小胖墩这话太过诛心了些。 海晏河清,这是群臣吹捧老朱的话语。 小胖墩这满满的戏谑嘲讽,傻子都能够听得出来! 这话要是传出去,够砍十次脑袋,他们哪怕不被砍,也会被吊起来打十次。 但是,朱高炽继续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英哥儿,知道为啥地里刨食的活阎罗,比坐轿的老爷要穷?” 朱高炽突然扭头,夕阳把他眼底的光映得发亮。 朱雄英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毕竟尚且年幼,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太难了些。 “因为功名能当饭吃!这功名特权可以减免一定的赋税,并且不用承担徭役!”徐增寿再次给出了标准答案,或者说官方答案。 朱高炽听后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对,但是不全对!” “你们可以上前问问这些耕户农户,这个村子里面,大部分田地,都是谁的!” 听到这话,朱雄英终于有了答话的机会。 “我爹不是说过了,大部分都是栖霞宋氏的,他们置办的义田。” “呵呵,义田?”朱高炽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真的是义田吗?你睁眼瞧瞧,那些佃户腰弯得比虾米还低!” “徐老三刚刚说的不错,士绅乡绅享有功名特权,不用承担徭役,也可以减免一定赋税,但唯一说错的地方在于,不是少一些赋税,而是他们会想方设法地不缴纳赋税!” 眺望着不远处的奢华府邸,朱高炽冷声道:“因为功名特权,这些读书人可以大肆兼并田地,而乡野百姓甚至会主动将自己的田地投献给他们,宁愿做这些士绅乡绅的佃户,也不愿做个自耕农向朝廷缴税,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这一次,连李景隆都露出了茫然之色。 “高炽,这不可能!” “他们做了佃户之后,租金多少全都是这些士绅乡绅一句话的事情,连官府衙门都管不着,要是遇上心黑的士绅乡绅,收租收个八九成,他们怎么活得下去?” “相反,皇帝陛下规定的是三十税一,哪怕是江南这等重赋重税之地也不过是二十税一,这些老百姓疯了傻了才会主动投献田地给士绅乡绅,不愿做自耕农!” 不得不承认,李景隆到底是玩脑子的,对大明王朝这些基本常识还是十分了解。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士绅乡绅! “县令的乌纱帽,攥在谁手里?” 这句话像把钝刀,刮得众人后颈发凉。 朱高炽轻笑道:“你想过没有,士绅乡绅通过兼并田地,几乎掌控了整个乡野的田地,那县令想要征赋收税,是不是要跟这些士绅乡绅虚与委蛇,是不是要受制于这些士绅乡绅?” 这一点,是最基本的常识。 县令号称“百里之侯”,看似是地方乡野的第一人,可实际上这整个乡野的田地都掌控在这些士绅乡绅手中,而按时按量地征收赋税又是县令的第一要务,傻子都知道这些士绅乡绅不能得罪,否则县令这个位置就坐不稳了! “所以,每一次官府征收赋税,其实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赋税摊派,士绅缙绅掌控着最多的田地,但他们又不是什么圣人,能不交就不交,要么就是想方设法地逃税少交,而朝廷早就根据一县的富庶程度划分了相应的税额,到了时间就必须缴纳相应的税款!” “掌控最多田地的士绅乡绅不交税或者想方设法地逃税,县令完不成朝廷交代的税额,那他会怎么做呢?” 因为刚刚朱高炽提及了一个词“摊派”,所以李景隆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高炽的意思是……摊派?” “没错,就是摊派,县令会从一众士绅乡绅手中收取一定份额的赋税,不多也不少,最多可能只有三四成,而剩下那些则是全部摊派到自耕农身上,朝廷规定的三十税一,地方官府为了完成相应税额保住自己的官位,就不得不强行向这些平民百姓征收更多的赋税,二十税一甚至是十税一、五税一!”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士绅乡绅掌控着乡野最多的田地,却交着最少的赋税,所以他们可以富裕,而百姓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终日辛勤劳作,却要缴纳最多的赋税,所以他们一天比一天穷!”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刚刚看到有人不事生产却能吃饱喝足,有人辛苦劳作却不能吃饱穿暖!” 朱高炽挥了挥马鞭,回头环视众人。 其他人倒是无所谓,但朱雄英必须明白这些道理。 “英哥儿,你觉得继续这样下去,最终结果会是什么?” 面对朱高炽的问题,朱雄英顿时陷入了沉思,神情颇为凝重。 “食不果腹,民不聊生,流民暴涨,聚众作乱,揭竿而起……然后,轰的一声,大明王朝崩塌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满脸骇然地看着朱高炽。 这已经不是什么“大不敬”的问题了,这完全就是大逆不道的谋逆言论啊! “炽儿,慎言!”徐增寿沉声提醒道。 但朱高炽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这才哪儿到哪儿,不要那么紧张嘛!” 众人:“???” 卧槽? 能不紧张嘛? 大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啊! “咱们再聊一个问题,英哥儿你知道朝廷政令为啥到不了乡野?吗?” 朱高炽笑眯眯地看向了朱雄英。 朱雄英还未曾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所以面带茫然地摇了摇头。 “没错,到不了的!” 朱雄英:“!!!” 不是? 真到不了地方? 这怎么可能呢?! 朱高炽脸上笑容更甚。 “说来也是讽刺得很,大明天子乃是大明大明江山的主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可是朝廷的政令,却只能下发到各地道州府县,而从未抵达过县城以下的乡野!这是为什么?” 李景隆和徐增寿咽了口唾沫,恨不得跪在地上求高炽别说了。 但朱高炽丝毫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反而愈发兴致勃勃。 “因为乡野就是田地,而田地的真正主人,不是老逼登这个大明皇帝,而是这些盘踞乡野掌控田地的士绅乡绅!” “士绅乡绅掌控着乡野田地,他们就掌控了百姓,因为百姓想要活命就得耕种出粮食自给自足,而想要耕种就要田地,所以百姓不得不听命于这些盘踞乡野的士绅乡绅,所以这些士绅乡绅掌控了乡野话语权。” “所以,士绅缙绅才是这些田地的真正主人!” 第121章 茫然!带你看真相! 朱高炽一番话。 听得众人心惊胆战。 尤其是朱雄英,怔愣在了原地。 东宫向来不缺皓首穷经的大儒。 那些穿着月白儒衫的夫子,讲起治国之道时总是双目生辉,宽大的衣袖随着手势翻飞,活像振翅欲飞的白鹤。 可此刻朱高炽寥寥数语,却将这些道貌岸然的面孔撕得粉碎。 从表面上,这些儒生那一个个都是圣人,话说得很是好听,礼仪也做得极其完美。 可是为什么? 到了高炽口中,这些儒生会如此不堪呢? 朱高炽看出了朱雄英的茫然,并没有继续趁热打铁,而是点到为止。 毕竟短时间给朱雄英灌输太多思想,他会承受不住的,反正时间还有很多,慢慢来不着急。 李景隆和徐增寿则是不敢吭声,相比于无法无天的两小只,他们毕竟已经年长,哪里敢掺和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 返程途中,栖霞渡口的繁华撞进朱高炽眼底。 白帆如林,商船甲板上“宋”字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船工们赤着膀子搬运货物,吆喝声里混着江水腥气。 “二丫头,徐老三,去查查这宋氏商船!” 听到这话,二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调查一个士绅家族,对他们而言当真是没有什么难度。 三日之后,两人就火急火燎地找到了朱高炽。 “炽儿,你真是神了,这宋氏果真……” 徐增寿急忙将调查到的消息道出,听得朱雄英目瞪口呆。 怎么会如此? 这宋氏可是地方望族,诗书传家,平日里也乐善好施,声誉极好! 可他们背地里怎会干出这些丧尽天良的勾当? 朱雄英有些难以置信,下意识地追问道:“这都是真的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构陷?” 李景隆神情玩味地看向朱雄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么构陷?” “我与徐老三可是独立调查的,他带的魏国公府家将,我带的曹国公府儿郎,咱们走的都不是一条线,最后结果却一样,这谁能构陷他们?” “再说了,一个区区士族,值得我们两人构陷吗?” 开玩笑,我李景隆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会挖空心思地去勾线一个小小士族? 这个皇长孙,还真是太过单纯了些! 面对李景隆的质问,朱雄英一时间沉默了,跌坐在椅子上,耳中嗡嗡作响。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那日朱高炽的话语,此刻如同铁锤一般,正在猛砸着思想钢印! 朱高炽将调查报告翻得哗哗响,烛火在他眼底跳跃,映得面容忽明忽暗。 “行吧,那咱们直接玩把大的,将这栖霞镇给一口气拿下!” 确定这栖霞宋氏不是什么好东西,朱高炽也就不担心了。 小打小闹,不符合朱高炽的风格,要么不做,要么就得惊天动地! 徐增寿与李景隆对视了一眼,二人都颇为兴奋地点了点头。 上次除夕夜的事情,他们可忘不了。 那是真他娘地刺激啊! 朱高炽让两人前去准备,他则看向了还在出神的朱雄英。 “英哥儿,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或者说怀疑他们调查到的信息。” “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一起,去见见这些士绅望族的真面目!” 朱雄英闻言眼中闪过了一抹茫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四人带着护卫一路出宫,不久之后,便在栖霞寺渡口登岸。 又行了半里路,远处视线一片开阔,却见一个大庄子映入了眼帘里。 宋家庄的围墙在阳光中如巨兽盘踞,飞檐斗拱在光线中泛着冷光。 “啧啧,这么大的庄子。”徐增寿诧异地道。 眼前这宋家庄占地不下千亩,这里虽已接近城郊,可是能在这里拥有这么大一个庄子的,就绝对不是一般人了。 天知道是吸了多少民脂民膏! 徐增寿看了半晌,又回头看了看己方,摇头道:“不行啊,看这庄子就知道,护卫肯定上百,咱们人太少了,得回去搬救兵。” 朱雄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魏国公府和曹国公府的家将护卫,全部加起来,说不定才能将这宋家庄给拿下! 朱高炽却是一把将他扯住,笑道:“哪用这么麻烦?山人自有妙计。” 徐增寿和朱雄英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朱高炽道:“这庄子里,可能护卫都有数十上百,确实人不少,那也挡不住咱们火力猛啊!” 于是,朱高炽带着他们登上了一个山丘,在山丘上,却见李景隆与十来个护卫已在此张望等候了。 “咱们直接用火药包,在这儿炸他们。” “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徐增寿看了看四周,有些诧异地追问道:“从这儿炸?不对吧,这里距离那庄子起码有两百步,咱们就算有火药包,也丢不过去啊。” 朱雄英也是满脸茫然,他可是没忘记那火药包炸得多快。 朱高炽一脸神秘的样子:“可咱们有炮呀,用炮轰过去。” 众人左顾右盼,这下子更懵逼了。 “炮?炮呢?哪里有炮?” 朱高炽却是气定神闲地朝李景隆努了努嘴,李景隆一把掀开毡布,露出半截埋在土里的黝黑铁筒——那铁筒表面坑洼不平,边缘还残留着锻造时的火星。 “这是因地制宜的火炮,你看,咱们先挖一个坑,然后再用一个铁筒套进坑里,这岂不是等于是靠沙土,就制造出一门火炮来了?” “咱们火药包的威力太强,当下能发射这样火药的炮几乎没有,寻常火跑不炸了膛才怪呢!” 大明的火炮,因为冶铁工艺不达标,所以质量堪忧,炸膛都时有发生,更别提发射这火药包了! “咱们就用这土办法,炮筒埋入土里,如此一来,就算火药的威力强劲,就算不小心炸了膛,可也只是在土中膨胀而已,伤不到人……” 为什么不直接用火炮将火药包发射过去? 第一,他们没有火炮,这可是杀伤性利器,谁有资格调动? 他们四个毛头小子,哪里有权限搞到火炮。 第二,因为火药包的威力太大,一旦炸开,火炮的炮管根本无法承受,极有可能会直接炸开了膛,把他们自己炸死! 若是这样的炸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至于让大家直接投掷,那就更加是找死了,引线那么短,就算扔出去了,也会在脸上爆炸。 所以朱高炽才想出了这个办法,降低危险。 听他这么一说,李景隆和徐增寿都是眼睛一亮,兴奋得直搓手。 男人就该玩炮仗啊! 哦不,大伊万! “总之,加大药量就完事,要多大劲头就多大的劲头,将那庄子给炸了,老逼登他们肯定会来,到时候这宋家庄就算再有关系,也会全部彻查!” 动静闹得越大,上面才会越重视! 不然动用一般的手段,什么检举揭发那些,效率太慢不说,还极有可能被人扣下来。 对付一个小小士族,朱高炽可没那么多的耐心。 “取火药来,准备开工!” 随着朱高炽一声令下,护卫立刻从马车里抬了十几个磨盘大的火药包。 这是朱高炽在三天时间里赶制出来的,名义上是给军器局做样品,实则是为了今日炮轰宋家庄! 朱雄英直看得头皮发麻。 李景隆和徐增寿眼里又开始冒光了。 大伊万啊! 还是放大版的! 那这威力得有多猛?! 朱高炽豪气干云地喝道:“哥几个,放心炸吧!咱们替天行道,惩恶扬善的时候到了。” 呵呵,积善之家? 轰的就是你这积善之家! 第123章 什么?这是鸡肋之物? 军器局。 洪武十三年,朝廷设军器局,制造鞍辔和各种兵器。 此刻议事厅里,檀木长案上堆着焦黑的火药包残片,刺鼻的硫磺味混着血腥气,熏得人嗓子眼发疼。 老朱捏着火药包的手指关节发白,龙袍下摆被他无意识地攥成褶皱,徐达和李文忠垂着头,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军器局倒是按着小胖墩给的方子,成功造出了火药包。 不过很快众人就出现了一个啼笑皆非的问题,使得老朱勃然大怒。 “陛下,五军都督府试练了数次,结果发现,这火药包好像……用处不大啊……” 徐达硬着头皮开口道。 “用处不大?”朱元璋猛地拍案,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飞溅:“放屁!那日我们亲眼目睹,这火药包能把魏国公府都给夷为平地,怎么就没用了?" 李文忠叹了口气,解释道:“经过炽儿改造,这火药包的威力确实强了,可正因为威力不小,所以反而会伤到将士们。” 毛骧现在可还躺着养伤呢,据说被炸得不轻,没个几个月是下不了床了。 老朱听后眉头紧蹙,不过随即又舒展开来。 “威力太大了,确实不适合投掷,那可以用炮嘛,咱直接用炮打出去,那还不是一打一个准?” “找准机会,一炮轰过去,北元的帐篷都得掀翻!” 说到这里,老朱就有些得意,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可下一刻,徐达就给他泼了盆冷水。 “试过了,陛下。”徐达看向老朱,苦笑道:“臣命人用当下的炮试了试,结果发现,因为火药包的威力太大,一旦炸开,炮管便无法承受,直接就会炸膛!” “试了三回,两门炮开了膛,差点没将士卒们炸死,咱们精锐的百户长,十个里头倒了三个,现在都还躺着呢;还有一门炮,炮口都被炸变形了,算是废了。” “若是用这样的炸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岂不可笑?” 他娘地,敌人还没炸到了,先将自己人炸了个半死,这上哪儿说理去? 老朱一听脸色就更加阴沉了。 他还指望着用这沙场利器,彻底覆灭北元呢! 结果你他娘地现在告诉我,就是因为威力太大,所以压根用不了? 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老朱一时无语,揪着胡须来回踱步,思索片刻之后突然眼睛一亮。 “既然寻常的炮承受不住,那臼炮呢?” “当年打张士诚,咱们用臼炮轰塌过平江城!” 臼炮是一种炮身短粗,外形类似石臼的滑膛火炮,其射程近,弹丸威力大,主要发射石弹,用于破坏坚固工事,小口径、方便携带的臼炮后来发展为迫击炮。 洪武朝也有这种炮,甚至还有以此发展出来的大口径轰城炮。 在老朱看来,这种炮完全适配火药包嘛,直接给他发射出去,还不用担心炸膛! 李文忠又接过了话茬,苦笑摇头道:“陛下有所不知,臣等也试过了,一般的臼炮,依旧不成,倒是有一种臼炮,可以承受,就是轰城炮。” 老朱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能用就行了,要求那么多干什么?” “咳咳陛下啊,这轰城炮,重一千多斤,怎么拿去打鞑子?” 李文忠脸色古怪,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这玩意儿得二十头牛拉,咱们骑兵追着北元跑上百里,这炮……跟着跑?” 老朱:“???” 卧槽? 尼玛啊! 跑你大爷啊! 那不是真废了吗? 一般的炮,轻一些的两三百斤,重一些的,确实是在四百斤以上,甚至重达千斤的也有,比如李文忠说的这轰城炮。 以当下的军队补给条件和运输条件的话,重达千斤以上的火炮,其实根本是无法随军行进的。 因为寻常的马至多承重四五百斤上下,这已经是上限了。 至于二十头牛拉着轰城炮跑……跑尼玛! 那么问题就来了。 大明想要拿火药包打蒙古鞑子,就必须带着这重达千斤的大家伙一起出塞,数万大军追亡逐北,若是带上一些这样的大家伙,反而成了累赘,那还打个鸟啊? 人家蒙古鞑子又不是傻子,岂会站在那里不动,任由你拿炮轰他们? 恰恰相反,蒙古铁骑最擅长的就是骑射,一旦不敌就会立刻逃遁,往那茫茫草原里面一钻,找都没地方找去! 一想到这儿,老朱顿时恼怒万分。 “咱要的是横扫大漠,覆灭北元,要这些大家伙有什么用?” 徐达与李文忠面面相觑,同样觉得很是可惜。 毕竟火药包的威力,大家有目共睹,这若是有什么好法子,能用到战事里面,那绝对能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是,偏偏用不了啊! 投掷吧,直接炸脸,必死无疑。 用火炮吧,寻常火炮又要炸膛,先杀自己人。 大家伙倒是承受得住,可他娘地压根带不动啊,谁出塞带着这些重达千斤的累赘啊? 那这火药包还有啥用? 给那几个兔崽子放炮仗玩吧! 李文忠硬着头皮开口道:“陛下,这火药包……还是暂时停产吧,于国无用啊!” 要是换做他人,还真不敢开这个口。 不过李文忠不一样,他是老朱的亲外甥,有些话还是敢说的。 听到这话,老朱顿时心疼万分。 “这样的好东西,真就弃之不用吗?” 说罢,老朱又来回踱步。 “你们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徐达和李文忠面面相觑,都不吭声了。 因为他确实也没其他的办法,不然哪会像现在这样。 五军都督府的将军凑一起,这几日研究了良久,下头的军将,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提议。 不管怎么看,这火药包还真是一个鸡肋,除非谁愿意当敢死队,抱着火药包跟蒙古鞑子同归于尽。 但这又不是攻城战,人家有马会直接跑啊! 所以,这东西确实没用。 见此情形,老朱顿时失望至极。 “停了!全他娘停了!让军器局那帮饭桶,滚回去造鸟铳!” 骂了一通还不罢休,老朱狠狠一脚踹飞了火药包。 “狗娘养的,白高兴了一场!” “还横扫大漠?扫个屁!” 就在君臣三人愁眉不展的时候,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这声响,比他们在军器局听到的试爆声,至少大了十倍,顿时令他们勃然变色。 “炸了?这是又炸了?!” 老朱下意识地看向徐达与李文忠。 “你们还在试验吗?” 此话一出,徐达与李文忠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他们都跟老朱做汇报了,还试验个什么? 见此情形,老朱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同样感觉不妙的人,还有徐达与李文忠。 “什么地方炸了?快命人去查!”老朱咆哮道。 李文忠寻着声音望去,道:“看方向,好像是栖霞山那边……” “栖霞山?”徐达满脸茫然,“谁带了火药包去栖霞山?” 其实老朱得知没有试验时,心里已经开始有了一丁点的眉目。 现在一听到栖霞山这个地方,老朱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前几日炽儿要圈地建厂,选的就是栖霞镇!” 此话一出,徐达与李文忠愣住了,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火药包! 栖霞镇! 天杀的兔崽子! 你们要疯啊? 远处又传来两声巨响。 君臣三人再也坐不住了! “备马!” “快!” 第124章 惨烈!集体揍孩子! 暮色压得云层低低的,马蹄声像闷雷般砸在黄土路上。 老朱攥着缰绳的指节发白,汗津津的掌心几乎要打滑。 身后三百锦衣卫甲胄相撞叮当作响,铁甲片在暮色里泛着冷光,禁军们紧绷的弓弦拉得吱呀作响,所有人都知道——这回怕是要出大事。 没办法,老朱、徐达和李文忠心里面发慌啊! 刚刚三人才讨论了,这火药包威力大得很,也危险得很。 上一次点火的是徐增寿,他运气好才没伤着。 可是这一次呢? 后面点火的毛骧现在都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呢! 这几个天杀的兔崽子,真的不知死字是如何写! 而且这一次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远在京城都听到了巨响,那就足以证明,此次的威力,绝不会比上一次小,甚至大得多! 那不是……非死即伤吗? 老朱担心的是朱高炽和朱雄英,一个是他的大孙,一个是他的爱孙,这万一伤了残了,他都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 徐达心里面也慌啊,徐增寿就算再不成器,那也是他亲儿子,更别提这小子最近表现不错,徐达还偷偷抹了几回眼泪,这要是废了,那找谁说理去? 至于李文忠,马鞭子都快抽断了,恨不得立刻飞到现在。 李景隆可是他的嫡长子,正儿八经的衣钵继承人,万万不能出现闪失。 三个当长辈的,此刻可谓是心急如焚,扬鞭策马疯狂疾驰,就为了确保孩子没事。 等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此地早已经被锦衣卫封锁。 硝烟裹着焦土味扑面而来,老朱眯起眼睛,看见宋家庄方向腾起的黑烟像只扭曲的黑手。 天知道这四个兔崽子动用了多少火药包! 毛骧还下不了床,蒋瓛暂时接掌锦衣卫事务。 见到皇帝陛下亲临,蒋瓛立刻上前跪倒在地上,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见此情形,老朱三人顿时脸色苍白,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徐达更是吓得脸色惨白,他死死地盯着这蒋瓛,追问道:“我儿……我儿……还活着吗?” 李文忠也慌了神,只觉得手脚冰冷,忙问道:“李景隆呢?他……他……” 老朱都红了眼眶,环顾四周也没见到两小只的身影,一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炽儿和英儿呢?” “咱问你话,他们伤着了吗?” 被老朱这么一呵斥,蒋瓛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陛下息怒,两位殿下平安无事,好着呢!” 感受到徐达与李文忠的目光,蒋瓛又忙道:“他们都没事,现在正瘫着呢!” 没事儿? 没事儿瘫着干嘛? 老朱三人面面相觑,强忍着心中的不解,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山坡。 远远地就看见,两小只与徐增寿、李景隆四人正瘫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好不惬意快活。 “炽儿,你这法子还真行啊!”徐老三赞叹道:“土法就是好用。” 李景隆接过话茬,笑道:“这坡子距离宋家庄至少两三百步,咱们能无伤端掉宋家庄,全靠了炽儿啊!” “低调低调。”朱高炽得意洋洋地摆了摆手,“也就是咱大明的火炮太垃圾了,这事儿得跟老逼登提提,等咱回头有空了,给他整个红衣大炮玩玩,保准让他乐得合不拢腿……” 老朱:“???” 众人:“???” 嗯? 乐得…… 合不拢腿? 这兔崽子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气急败坏之下,一道黑影裹挟着风声劈头盖脸砸下来。 老朱青筋暴起的手重重扇在小胖墩油光发亮的脑门上,朱高炽一骨碌滚出去半丈远,抬头正对上爷爷喷火的眼睛。 “咳咳,皇爷爷您来啦?” 其余三人也被惊动,连忙拍拍屁股起身,讪笑着看向老朱三人。 老朱环顾四周,又眺望了一眼被炸得稀碎的宋家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天德,保儿,动手!” “给咱往死里揍!” “反了天了!”徐达拎着徐增寿的后颈像拎小鸡似的,巴掌雨点般落在儿子屁股上;李文忠扯着李景隆的耳朵直转圈,恨得牙根痒痒:“你个孽障,知不知道老子路上摔了三跤!” 老朱则是狞笑着看向两小只,直接撸起了袖子。 朱高炽顿时慌了,忙道:“不是,老逼登你听我解释,这宋氏他们……”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挨了个大嘴巴子,紧接着龙足猛然袭来,将他给踹翻在地,下一刻就是一顿不顾头脸的拳打脚踢。 朱雄英也没好到哪儿去,因为太子标闻讯喘着粗气赶了过来过来,看见老爹揍得正欢,抄起地上的树枝就加入战局。 四小只的哭嚎声混着风声,惊得林子里的乌鸦扑棱棱乱飞。 一时间,小山坡上惨叫连连,求饶声不绝于耳。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四人鼻青脸肿的跪倒在地上,尤其是朱高炽这个主谋,还顶着两个熊猫眼。 “听你的意思,这宋氏为富不仁?”老朱背着手,淡淡询问道。 揍了小胖墩一顿,他顿时觉得通体舒泰,感觉很是不错。 太子标接过话茬,皱眉道:“这栖霞宋氏可是地方望族,家风严正,怎会为富不仁呢?” “丧标,你还是太年轻。”朱高炽冷笑道:“这宋氏甚至可以追溯到宋朝,无论是宋、元还是现在的大明,他们都能如日中天,富贵之极,可见这宋氏的根底。” “正所谓富不过三代,靠家风严正就能传承至今吗?呵,可笑!” 太子标被这么一说,顿时就有些恼怒,扬手就要教训这个兔崽子。 但老朱却瞪了他一眼,随后直接下令,命蒋瓛去彻查这个栖霞宋氏。 不过是个地方士族,老朱还真没放在心上。 他好奇的是,小胖墩究竟想干什么? “就为了栖霞镇的地,你个兔崽子就拿火药包炸人家?” 朱高炽讪笑着点了点头,“这不是他们为富不仁嘛,恰好咱们要圈地建厂,索性将宋氏给铲除,也算是替天行道、行侠仗义了……” “混账兔崽子,谁给你的狗胆?”老朱怒骂道,“你不知道这火药包的威力吗?万一伤了残了,那怎么办?” 话说到这儿,老朱突然惊醒。 “等等!” “你们怎么炸得宋家庄?” 他突然反应过来,此地距离宋家庄至少两三百步,这兔崽子怎么炸的庄子? 徐达和李文忠也很是好奇,目光炽热地看向朱高炽。 他们正愁火药包不好用呢,这兔崽子就想出好主意了? 朱高炽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小脸上满是得意。 “咱大明火炮不是差劲吗?” “所以我绞尽脑汁地想出了这个法子,今日也是来试验的!” 听他这么一说,老朱等人顿时就懵逼了。 咋滴,还给你记一功? 第125章 再炸一回!太子标凉了! 朱高炽又挨揍了。 这下子他不敢嘚瑟了,顶着肿得像核桃的眼眶,被揍得一瘸一拐地领路。 风卷着土腥味的烟尘扑面而来,方才爆炸掀起的焦土还在冒烟,半埋的碎石子在脚下硌得生疼。 小胖墩扒拉开堆积的浮土,铁桶扭曲的残骸泛着焦黑,锯齿状的铁皮像野兽的獠牙。 “看吧。”朱高炽顶着乌青的眼眶开口道:“咱们用的这位土法子,把铁桶埋在沙土里,就算炸膛了也伤不了人……” 音未落,徐达的拳头已经重重砸在他肩膀上:“兔崽子,早干嘛去了!有这法子怎么不早说?” 李文忠听后也是眼睛一亮,狠狠挥了挥拳头。 对啊,这么简单得法子,先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老朱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背着手来回踱步。 “火药包还有没有?给咱演示一下!” “有啊。”朱高炽笑道,“还有不少呢,炸谁啊?” “就那宋家庄!”老朱努了努嘴。 既然是要试验,那就得目标一致。 此话一出,太子标立刻劝道:“父皇,这宋家乃是积善之家,人所共知,难道这些,就算眼下可疑,那也该交付有司查处,怎能……” 你都还没查证,还要再炸人家一回? 那万一宋氏无错,岂不是导致这样的积善之家平白受难? 王法纲纪何存啊! 老朱一听心里面很是不爽,抬脚就踹了过去。 “锦衣卫自会查证,先炸了再说!” 太子标被踹了个趔趄,还准备继续劝说,结果身后忽然劲风响起,他直接就晕了过去。 朱高炽收回黄金大板砖,还不忘吐了口唾沫。 “呸,叽叽歪歪的跟苍蝇一样!” 众人:“???” 卧槽? 尼玛这是储君啊! 你个兔崽子真敢动手啊? 现场瞬间死寂。 老朱盯着小胖墩发颤的手,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摆摆手。 “行了行了,送太子下去休息!” 两个锦衣卫上前,扶着太子标就来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睡会儿再说吧! “把火药包拿过来,准备!” 李景隆和徐增寿麻溜地把火药包搬了过来,跟献宝似的。 等老朱等人一看这火药包,顿时人都麻了,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这几个兔崽子,那是真的狠啊! 这火药包可比先前那两个大出一倍不止,难怪方才动静会那么大! 紧接着,四小只又忙碌了起来,放铁桶、埋火药、填沙土……一气呵成。 这些铁桶与火药包,本来就是为第二次袭击做准备的,朱高炽担心第一次会炸不平,所以准备很是充分,也存了小心思,防止老朱会让他当场演示,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老朱、徐达和李文忠三人在一旁看得极其认真,唯恐漏掉了哪个步骤。 一切准备就绪,李景隆直接取出了火折子就要点火,结果被李文忠一巴掌抽翻在地。 “兔崽子,你他娘地疯了吗?皇帝陛下还在呢!” 尼玛,这下面可是有两个超级火药包,要是出了什么闪失,他们死不死的不重要,皇帝陛下万万不能出事! 李景隆捂着脸颊,委屈巴巴地想要吹灭火折子。 结果一阵微风拂过,火星飞溅到引线上面。 然后…… 嗤嗤嗤…… 见此情形,众人都愣住了。 “李景隆卧槽你大爷啊!” 朱高炽脸都绿了,一把薅住朱雄英的衣领就跑,圆滚滚的身子在土坡上连滚带爬。 “快跑啊!还愣着干啥?” 徐达和李文忠如梦初醒,二人一左一右地架起老朱就跑。 李景隆还在发愣,徐增寿上前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拖着他不要老命地狂奔。 其余众人见状哪里还敢迟疑,忙不迭地仓皇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好在反应及时,大家都撤离迅速,小山坡上没啥人了。 不过老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 可不等他多想,下一刻“轰隆”一阵巨响,炸响在众人耳畔,震得人耳膜生疼。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惊天巨响撕开空气,整个地面像沸腾的汤锅。 两个超级火药包连环爆炸,巨大的气浪呼啸而来,直接将所有人全都掀翻在了地上,跑得慢的人更是被直接掀飞了出去。 四周硝烟弥漫,黑色的烟雾笼罩了所有人,呛得众人眼泪鼻涕一股脑地止不住流。 被震翻在地的众人浑身战栗不已,满脸的惊骇欲绝,只觉手足冰冷,久久回不过神来。 老朱三人也不例外,直接被掀翻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由于老朱是被徐达李文忠二人架着跑的,所以气浪袭来之时,老朱压根就反应不过来,面朝地摔了下去。 “陛下?!” “舅舅!” 等徐达和李文忠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将老朱扶起,结果发现老朱门牙都被整掉了两颗。 老朱重重摔在地上,嘴里瞬间灌满沙土,等他吐着血水抬起头,门牙已经磕掉两颗,漏风的嘴发出含糊的嘶吼。 “快……彪儿……汰渍……” 徐达听得满脸茫然。 这咋说话还漏风了呢? 李文忠看着老朱的口型,思索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 李文忠扒开满脸血污,再回头一看,整个小山坡都被夷为平地,哪里还有人影? 树影子都他娘地看不见了! “完了!” “这下子全完了!” 李文忠膝盖一软,直接就瘫软在了地上。 徐达还没反应过来,忙追问道:“咋了?什么情况啊?” “太子标没了!”李文忠脸色苍白地回答道。 徐达闻言瞳孔一缩,下一刻发出了凄厉的咆哮,头也不回地冲了回去。 “快去救人啊!” “太子爷还在那里!” 老朱此刻后悔万分,他怎么就忘了标儿还在那里呢? 这火药威力如此巨大,那小山坡都被夷为平地,标儿又如何抵挡得住? 更别提他还被打晕了,跑都不知道跑,那不是直接…… 一想到这儿,老朱就心如刀割,恨不得亲自冲进那漫天硝烟之中,查看爱子的安危。 但是,理智正在告诉他,他不能动,也不能慌!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老朱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漫天硝烟下终于出现了两道人影。 徐达扶着太子标,一步一步地缓缓走了出来。 此刻的太子殿下,可谓是凄惨到了极点,浑身上下乌漆嘛黑的不说,还隐隐可见血水,走路还一瘸一拐的,狼狈万分。 方才他在树下睡得正香,结果突然一阵气浪袭来,将他当场连人带树都给卷上了天,重重摔在地上后又连着滚了好几圈,这才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幸好那树替他挡住了大部分攻击,不然仅仅只是那一瞬间,太子标估计都已经凉了。 太子标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小胖墩身上,一把推开徐达,然后咬牙切齿地发出了咆哮。 “朱高炽!” “你这天杀的孽障!” “老子非抽死你不可!” 朱高炽:“???” 第126章 宋家庄!好一个耕读传家! 太子标青筋暴起,咆哮连连。 震怒之下他也顾不得什么,随手抓起树枝就冲向了小胖墩。 朱高炽哪里知道,这些人心这么大,连太子标都不管不顾啊! “啊啊啊……丧标……” “冤有头债有主,是李景隆点的火啊!” 朱高炽被抽得惨叫连连,仓皇逃窜。 连带着一旁的朱雄英也被殃及池鱼,跟着他一起被打得嗷嗷乱蹿。 见到这一幕,老朱、徐达和李文忠三人先是一愣,随后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老朱下意识地想要捋捋自己自鸣得意的长髯,好定一定自己的心神,结果却发现好像自己的胡子竟有些烫。 再低头一看,好好一把美髯早就被烧焦了,而徐达与李文忠也好不到哪儿去,脸上已满是尘土,眉毛燎得卷成了焦圈,上头似乎还覆盖了一层硝烟留下的黑灰。 下意识的,老朱笑了。 “哈哈哈……” 老朱的笑声很有感染力。 至少徐达和李文忠也暂时忘记了他们现在这狼狈模样,跟着哄堂大笑起来:“哈哈哈……” 顿了顿,老朱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怎么说,火药包的发射问题算是解决了。” 徐达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笑道:“这法子虽然土了些,也有些危险,但总比直接用火炮发射好得多。” “而且火炮笨重,太过显眼。”李文忠接过了话茬,“有了这法子,咱们铁骑就能直接带上火药包,提前做好埋伏,到时候打敌军一个出其不意。” “尤其是,只要我们找到了北元营帐所在,那……” 三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朱微微颔首,心里面颇为畅快。 火药包的威力,这一次他是真正的体会到了,堪称沙场利器! 如果运用得当,覆灭北元一扫漠北,只是时机问题。 “接下来,就看炽儿能不能大规模生产糖霜了!” 听到这话,徐达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提醒道:“那这宋氏……” 宋氏? 老朱眉头一皱。 他毕竟不是什么昏君,不可能连罪证都没有,直接灭人满门。 是以老朱缓缓起身,眺望宋家庄方向,陷入了沉思。 “走吧,过去看看去!” “既然炽儿一再强调这宋氏有问题,那就直接一网打尽!” 对此徐达和李文忠都没有拒绝,麻烦是他们儿子搞出来的,现在皇帝陛下亲自前去收尾,那还不好吗? 太子标此刻也发泄完了怒火,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朱高炽和朱雄英则是瘫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伤痕,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哟,玩着呢?”老朱笑眯眯地上前,出言调侃道。 太子标很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索性扭过头去不理会他。 驴操的老逼登,老子可是你亲儿子,你竟然爆炸时都不管不问? 瞧见他这委屈巴巴的模样,老朱不禁上前解释了半天,最后还是李文忠将李景隆拎了过来,当着面暴打了一顿,太子标这才解了气。 徐增寿见状咧嘴一笑,现在好像就他好一点,结果下一刻就被徐达揍了一顿。 “爹,为啥揍我?”徐老三满脸懵逼地看向他亲爹。 徐达冷笑了一声,“老子揍儿子,天经地义,需要理由吗?” 徐增寿:“……” 好好好! 你个老逼登! 等你老了小爷我孝死你! 四小只这下子齐了,伤痕累累地瘫在地上,面面相觑。 老朱下令过去不远处的宋家庄看看,结果四个小崽子像四条被晒干的咸鱼,哼哼唧唧不肯动弹。 见此情形,老朱冷笑道:“来人,给他们拖着去!” 一群混账兔崽子,老子亲手给你们擦屁股,你们还想不去? 禁军甲士上前,不由分说地架起四人就走。 此刻整个宋家庄已经被锦衣卫控制,家主宋仲文等人更是沦为了阶下囚。 一时尘土漫天,而老朱一马当先,到了这宋家庄。 锦衣卫如潮水一般退避两侧,拜倒在地,将头埋下。 宋家庄的青石门槛被炸得四分五裂,焦黑的梁柱歪歪斜斜地戳向天空。 老朱微微颔首,动作如行云流水地翻身跳下马,接着就匆匆的进入了庄子。 紧跟后头的徐达与李文忠二人也鱼贯而入。 进入了庄子,这庄子占地极大,放眼看去,却是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老朱扫视四周,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 这火药包的威力,当真是大得惊人啊! 正当这个时候,一阵刺耳的骂声响起。 “你们简直混账!” “炸我宋家庄园,还强行破门拿人,真以为我宋氏软弱可欺吗?” 寻声望去,只见蒋瓛正押着一行人上前,为首一人衣衫华贵,正是宋氏家主宋仲文。 宋仲文此时可谓是气急败坏。 堂堂栖霞宋氏,竟被人无故炸了庄子。 这庄子都毁了不说,结果居然还有人跑来抓人! 一肚子火气直冲脑门,宋仲文当然忍不了,此时斯文扫地,更是怒气冲冲,朝着来人便是一阵怒吼。 他并不是朝廷官员,所以并不知道锦衣卫、禁军什么的,更不认识老纸等人。 眼前这些人都是一身戎装,分明是些武夫丘八,宋仲文更是不屑。 “该死的粗鄙武夫,混账丘八!” 此话一出,众人一愣。 朱高炽默默地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你是真的牛啊,连老朱都敢骂,还当面骂,大明天下你最牛逼! 眼瞅着这些军将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宋仲文更是恼怒万分,竟是放出了狠话! “我宋氏也不是好惹的,等我告到应天府,定让尔等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 嗯? 这是威胁天子吗? 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针落可闻。 蒋瓛狠狠一刀柄砸了过去,想要出言警告,却被老朱摆手制止。 老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看向这位宋氏家主。 “怎么?你跟应天府尹很熟吗?” 先前那位应天府尹孟端,此刻已经调任地方任布政使。 而新来这位府尹恰好姓宋,估摸着就是出身这栖霞宋氏。 “呵!”宋仲文冷笑了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沫,“现在才知道问?晚了!” “你们死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老朱只是淡淡一笑,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随后他看向庄园外面,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堆积成山,更有一袋袋的粮食摆放在空地上面。 这是宋氏经历袭击时,立刻转移出来的。 哪怕不是全部,也足以让人震惊了。 老朱挥了挥手,徐达立刻会意,当即拔刀上前,麻布口袋被刀划开,黄澄澄的粟米倾泻而出,在焦土上堆成刺眼的小山。 老朱蹲下身,抓起一把粟米在掌心碾磨,不禁赞叹了一声。 “你区区一个地方士绅,倒是积攒下了天大的家业嘛!” 老朱脸上笑容不减,只是眼里的笑意比刀锋更冷。 宋仲文高傲地扬起了头,语气里面满是轻蔑。 “尔等卑贱丘八,知道什么是耕读传家吗?” “好,好一个……耕读传家!” 第127章 前倨后恭!狗屁积善之家! 宋仲文嘴角溢血。 尽管胸口剧烈起伏,却仍梗着脖子,眼神里透着股未灭的倨傲。 宋家庄被袭击后,他便立刻命人前去报官。 新任应天府尹名宋知谦,出身奉新宋氏,虽然并非出身栖霞宋氏,但天下宋氏源于商,五百年前是一家,双方很快就联络上了。 此外,宋氏在京城经营多年,结交了不少达官显贵,本身又是本地的大士绅,在这京郊之地,应天府内,宋仲文还真没怕过谁。 老朱丝毫不着急,他也很想看看,这栖霞宋氏背后究竟站着哪尊大佛,又做了些什么勾当,才能积攒下这偌大家业。 “炽儿,你怎么就确定这宋氏有问题?” 太子标这个时候也看出不对劲了。 这宋氏占地千亩,庭院辽阔,屋宇数十上百间,童仆无数,而且还和什么应天府官员交好,确实不同寻常。 小胖墩今日挨了三次毒打,哪里还敢皮,老老实实地给出了回答。 “那日我们在渡口见到宋氏商船,规模庞大且嚣张跋扈,估摸着这宋氏就很不简单。” “等二丫头和徐老三暗中调查之后,也证实了这一点!” 说话间的功夫,官道上扬起滚滚黄尘,数百府兵踏着烟尘疾驰而来。 应天府尹宋知谦骑在枣红马上,官袍被风鼓得猎猎作响。 他远远望见宋家庄断墙塌瓦的惨状,心头不由暗喜。 他刚刚坐上应天府尹的位置,正需要栖霞宋氏鼎力相助,从而仕途更进一步,正愁没机会向宋仲文示好,没想到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一路疾驰而到,宋知谦刚刚翻身下马,就注意到了宋家庄的凄惨境况,心中怒火更甚了几分。 近些日子,京城之中一直在试验那什么火药包,据说威力巨大。 宋知谦估摸着就是些勋贵子弟,偷了一些出来放着玩,以致于酿成大祸。 “给本官围住!一个贼人都不许放跑!”宋知谦甩镫下马,靴底碾过满地碎石。 可当他看清院中的情形,整个人猛地僵住。 黑衣锦衣卫的绣春刀泛着冷光,将宋家庄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锦衣卫百户斜睨他一眼,那凌冽刀光,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封锁宋家庄之人,赫然是一群锦衣卫! 宋仲文没有入仕,所以不认得锦衣卫,但宋知谦哪里不认得? 怎么会惊动了锦衣卫? 这些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啊! “族兄,你终于来了!” 宋仲文惊喜地高呼道,“这些腌臜丘八炸了我的庄子,还想拿人!族兄你可得为我宋家庄做主啊!” 听到这话,宋知谦心中惊疑更甚。 什么武夫丘八,能够调动锦衣卫? 他环顾四周,下一刻脸色就变得苍白如纸。 魏国公徐达! 曹国公李文忠! 以及……站在他们中间的……皇帝陛下! 哪怕老朱三人此刻颇为狼狈,但宋知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整个人都因为恐惧而浑身颤抖。 宋知谦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仓皇上前跪倒在地上,额头贴着满地碎石,牙齿都在打颤。 “叩见……陛下!” 宋仲文听到一个“陛下”字,有那么一瞬间,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 随后他整个人都蒙了。 他觉得这可能只是自己听错了。 他紧紧地盯着老朱,可见对方轻描淡写的样子。 下意识地,宋仲文打了个寒颤,突然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这个该死的蠢货! 宋知谦心中大骂不止,急忙喝道:“大胆,快跪下和陛下说话!” 这一句话,犹如惊雷,炸响在耳畔,像是一把重锤砸在他天灵盖上! 皇帝陛下! 眼前这人真是大明天子! 宋仲文不由自主地嘴唇嚅嗫着,眼睛大大地盯着老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依旧在默默想着,或许这一切都是假象。 只是他的身体却是很诚实地出卖了他。 宋仲文瘦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就好像自己是站在云端上,浮浮沉沉一般,眼前的一切,似乎一下子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随后,这位宋氏家主膝盖一软跪了下去,脑袋深深地埋下。 “陛下息怒!草民……草民……” “呵呵。”老朱脸上笑容不减,冷笑道:“等等,你可不是草民。” “这栖霞宋氏无论是在宋元,还是在我大明,都是富贵之极嘛!” “似你这样的人,若都是草民,那我大明天下,该有多富庶。” 话虽然说得好听,可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宋仲文闻言被吓得身子一颤,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老朱瞥了他一眼,轻笑道:“若非如此,朕竟还不知道,这天子脚下,还有你这一尊大佛,能够随意调动应天府尹!” “不……草民不敢……”宋仲文急了,面露惊慌道:“草民方才只是因为庄子遭袭,所以才口不择言,如今触怒天颜,草民不胜惶恐,还请皇帝陛下恕罪。” 到底是个老士绅,宋仲文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将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面。 他一改方才的嚣张跋扈,竟然是涕泪直流起来,在老朱面前哽咽道:“陛下,草民家风严正,并多有善举,如今无端受害,悲不自胜……请陛下能为草民做主啊!” 众人顿时就被恶心坏了。 瞧见他这前倨后恭的模样,别说朱高炽了,朱雄英都觉得恶心。 老朱压根懒得理会,而是转头看向应天府尹宋知谦。 “你就是新任应天府尹?” “身为府尹,却成了地方士绅的应声虫,你就是这般忠君报国的吗?” 面对皇帝陛下的厉声责问,宋知谦强忍着内心的惊惧,急忙狡辩道:“陛下明鉴,宋家庄被袭损失惨重,而这栖霞宋氏又是积善之家,人所共知,所以臣意识到事态严重,这才会亲自率府兵前来……” “呵呵,好一个积善之家。”老朱说出了跟朱高炽一样的话,指着不远处堆积如山的金银粮食,质问道:“你口中的积善之家,暗藏如此多的钱粮,你觉得这没有问题?” 宋知谦闻言一愣,思索了半天,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回答道:“陛下,宋氏家主宋仲文,在地方上济弱扶倾、博施济众,实乃我大明一等一的善人义士,正所谓‘积善之家,必有餘庆’,富裕一些也是正常的……”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朱高炽终于听不下去了,上前就是一脚,将宋知谦给踹翻在地。 “你们这些狗东西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话音一落,朱高炽就取出了二丫头与徐老三搜集到的罪证,直接递给了老纸。 “这宋氏也配称作积善之家?呵,满门抄斩才对!” 第128章 惊天大案!丧心病狂啊这是! 罪证? 老朱接过一看,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 他将这罪证狠狠砸到了宋知谦脸上,怒骂道:“好!真是好得很!这就是尔等口中的积善之家吗?” 宋知谦慌忙捡起地上的罪证一看,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如纸,不见丝毫血色。 饶是他都没有想到,这栖霞宋氏表面上是积善之家,背地里却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勾当。 “陛下……臣并不知情啊陛下……” 宋知谦慌了,想要与宋氏撇清关系。 可老朱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冷喝道:“扒了他的官服,让他闭嘴!” 蒋瓛立刻上前,刀柄狠狠砸了上去,宋知谦惨叫一声,痛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随后老朱这才看向宋仲文,后者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肝胆俱裂,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宋大善人,咱要好好问问你,平日里都是如何积德行善的?” “草民……”宋仲文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草民……牢记家训……乐善好施……平日里修桥补路……灾年的时候,救济百姓……” “这……这才得此薄名……” 老朱笑容冷冽,嗤笑道:“这么说起来,你还真是个良善百姓了!” “那么,说说你宋氏的大生意吧,再不从实招来,小心咱活剐了你!” 活剐! 听到这话,宋仲文脸色惨然,他已吓瘫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了。 见他这般模样,太子标不禁开口道:“父皇,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宋氏贤名在外,很容易让人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宋氏是良善百姓。 结果他话音一落,朱高炽就冷笑道:“丧标,你可闭嘴吧!难不成你眼前这些金银钱粮都是假的不成?” “宋氏传承上百年,积攒下这些家业,也是有可能的。”太子标不屑地反驳道。 朱高炽也不恼怒,而是神情戏谑地看向太子标。 “那你就等着被打脸吧!” “宋仲文,再敢欺君,九族消消乐警告哦!” 欺君罔上,这可是十恶不赦的死罪,诛九族都丝毫不为过! 宋仲文听后整个人都软了,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精气神。 事到如今,他其实心中也明白,栖霞宋氏已经完了。 毕竟是皇帝陛下亲自审问,事情已经闹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更别提什么走关系找门路搪塞过去了。 只要皇帝陛下想查,锦衣卫追根究底之下,宋氏暗地里做的那些勾当,全都会无所遁形! 眼前这个大明天子,本身就是个残暴的主儿,他要是真发起狠来,当真会诛了宋氏九族! 想到这里,宋仲文立刻磕头如捣蒜,面如死灰地开口求饶。 “饶命!还请陛下饶命!” 老朱见状笑了,冷喝道:“继续说下去!” “这些金银钱粮……都是草民做买卖……赚来的……” 听到这话,老朱顿时大笑不止。 “做买卖?世上有这样的好买卖吗?” 宋仲文也不装了,直接摊牌了。 他已经决心以死赎罪,平息皇帝陛下的怒火,只为了给宋氏留下一线生机,不至于真个被灭了满门。 “陛下有所不知,草民做的是粮食买卖。” “哪里有了灾情,草民就通过船队将粮食运过去,以十倍、百倍的高价售卖给灾民,从而大赚一笔!” 听到这话,太子标和朱雄英脸上顿时写满了震惊,随后变成了厌恶! 这他娘地是什么积善之家? 分明就是在吃人血馒头! “哟,还不老实是吧?”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朱高炽挥舞着手中的黄金大板砖,逼问道:“这地方报灾,朝廷会立刻下旨赈灾,那你这粮食也卖不出去啊!” 听到这话,宋仲文满眼怨毒地看向朱高炽,可感受到了皇帝陛下的冷冽目光,他又顿时收回了目光,硬着头皮回答道:“想要高价卖出粮食,就必须确保灾区缺粮,这就需要经营关系,尽可能地迟滞朝廷的赈灾粮……” 此话一出,老朱与太子标勃然变色。 “具体是怎么做的?”老朱咬牙切齿地追问道。 宋仲文身子一颤,忙道:“比如先买通灾区官员,让他们将灾情隐瞒不报,等到愈发严重时,这才上报朝廷;再有买通户部官员,将赈灾粮尽力拖延,拖个三五个月,时间就足够了!” “民以食为天,等到灾区饿殍遍野,等到他们再也找不到吃的了,这些走投无路的百姓,自然就会心甘情愿地掏空家底,购买我们的高价粮……” 话还没有说完,老朱就出离暴怒了,上前就是一脚,将宋仲文狠狠踹到地上! “畜生!” “尔等简直畜生不如!” 太子标却敏锐地发现了问题,厉声追问道:“官员岂会这么容易就被尔等买通?更别提还是户部官员!”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宋仲敏也不求活命了,索性全部和盘托出。 “这是家族经营数代的结果,不只是宋氏,还有一些江南士族,靠着人脉关系,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的流程,所以做到这些并不难……” 说完这句话,宋仲文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再没了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老朱被气得浑身抖若筛糠,眼睛都发红了,分明就是真的急眼了。 “好好好,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账东西!” “这就是尔等说的耕读传家?你们好歹也是读书人,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无怪老朱如此震怒,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在自己治理下,竟然会有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发生。 灾区受了灾,百姓子民本就困苦不堪,可是这些天杀的士绅望族,竟然还以此为赚钱法门,囤积居奇官商勾结,倒卖高价粮吃人血馒头! 不知道多少百姓子民因此而丧命! 更不知道多少百姓子民因此而家破人亡! “来人,将这宋氏一族无论男女老幼全部拿下!” 老朱红着眼睛下令道:“严刑拷问,将那些该死的蛀虫米虫,所有参与其中的官员士族,全部给咱一网打尽!” 听到这话,太子标脸色一变,立刻躬身道:“父皇,此案牵连甚广,亦交由法司审理!” 他担心老朱气昏了头,全部交给锦衣卫去办,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放出去了,天知道会牵扯到多少官员士族! 然而老朱却是冷冷地看着他,罕见地驳回了他的意见。 见此情形,还是朱高炽开了口。 “皇爷爷,都察院初立,本就急需整饬朝纲,不如就将官员交给他们去侦缉抓捕吧!” 老朱闻言脸色微变,随后微微颔首。 “告诉韩宜可,咱给他机会,务必剜出这些蛀虫米虫!” 第129章 继续教育!重锤猛砸! 谁都没料到,空印案余波刚平,满朝文武刚松了口气,一场大祸又悄然而至。 栖霞宋氏勾结江南士族,买通地方官员,囤积粮食哄抬物价,甚至克扣赈灾粮,害得灾区百姓易子而食。 锦衣卫与都察院倾巢出动,这边铁链哗啦作响,那边人马已疾驰而去,双方目标各不相同。 都察院正需要一个立威的机会,从宋仲文口中拷问出名单后,立刻前去缉拿涉案官员。 而锦衣卫则直接杀向江南,绣春刀出鞘寒光凛冽,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席卷江南士族。 皇帝陛下下了死命令,凡是卷入此案的江南士族,无论是谁,抄家……灭族! 而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朱高炽、朱雄英、李景隆和徐增寿四人,此刻正横七竖八地躺在太医院里。 没办法,四人一天内挨了三顿毒打,伤势看起来很是严重,索性就住在了太医院。 朱雄英胳膊上缠着绷带,歪在榻上,朱高炽靠着墙半坐着,眼眶淤青都还没消散,徐增寿揉着腰哼哼唧唧,李景隆则瘫在椅子上直叫唤:“疼死我了,这顿打挨得真冤!” “呵呵,谁让你他娘地突然点火?” “那不是我爹一巴掌扇下去的嘛……” 正闲聊时,朱雄英突然撑起身子,皱着眉头问:“高炽,既然这宋氏如此丧心病狂,那为什么他们还要乐善好施呢?” “他们修桥铺路是真的,设立义田也是真的,周济子民同样是真的……” 他眼神里满是困惑,想起平日里听百姓夸赞宋氏的话,心里直犯嘀咕。 明明是些丧心病狂的畜生东西,表面上却一直都在做尽好事。 朱高炽瞥了朱雄英一眼,挑眉笑问道:“那不然你以为,为何十里八乡的人,都称赞宋氏是积善之家?” “连丧标这个当朝太子,都被其给蒙骗了过去!” 朱雄英闻言一怔,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在咱大明啊,名声可是一个好东西。”朱高炽耐心地解释道:“你就比如这一次,如果不是我聪明,直接炮轰宋家庄,故意将事情闹大,闹大到老逼登圣驾亲临的地步,你以为这宋氏会如此轻易地被扳倒吗?” 听到这话,朱雄英眼睛一亮,追问道:“高炽,你的意思是……” “这宋仲文自己不是都说了吗?”徐增寿在一旁接过了话茬,“他们士族盘根错节,地方上有人罩着,朝堂里也有眼线,早就串成了一条贪腐链!” “最简单的道理,他们经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败露,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李景隆也冷笑着开口道:“朝中有人遮掩,地方上有人庇护,就算有人看出端倪,上报朝廷也压根没用,即便陛下命有司调查,可谁又能够保证法司官员里面没有他们的人呢?” “呵,自己人查自己人,最后能查出什么?” 话听到这儿,朱雄英总算是明白了,小脸气得涨红。 “这些该死的畜生,真是丧心病狂!” “表面上乐善好施,实则坏事做尽,枉为读书人!” 朱高炽见状脸上浮现出了笑容,看向朱雄英,准备继续改造皇长孙的大业。 “英哥儿,自前宋开始,地方上就有许多‘士大夫’阶层,他们拥有着大量的田地田产,掌控底层百姓的生死与舆论大权,而前宋皇室都是一些软骨头,竟选择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最终结果就是士大夫愈发肆无忌惮,掌控了朝堂话语权之后就开始争权夺利、党同伐异、排斥异己,朝堂一片乌烟瘴气,致使前宋朝政愈发混乱国力愈发衰微,耗空了前宋王朝最后一丝气数,最终大好河山落入蒙古蛮夷手中,连江山都给丢了。” 朱雄英听得入神,眉头越皱越紧。 因为此刻的他,对这些士绅望族充满了厌恶。 “而蒙古蛮夷比起前宋就要简单直白得多,他们清楚想要坐稳中原江山还是得依靠这些士绅缙绅,所以蒙元朝廷直接采用“包税制”,只要这些地方士大夫按时给官府缴纳一定钱粮,他们也不会多问一句,压根就不管底层百姓的死活,这就让士大夫更加疯狂地兼并田地,更加肆无忌惮地压榨百姓,最终引得天怒人怨,一朝国祚不足百年!” “你想想,元朝才撑了不到百年,为啥?就是被这帮人掏空了!” 元朝国祚只有九十八年,而且因为继承制度的问题,其内部权力斗争和皇位传承异常混乱,到了中后期,皇位更迭频繁,平均在位时间仅为四年多点,其中有六位皇帝是通过政变或其他非正常方式上位的,可以说是乱到了极致。 中央朝廷都乱成这逼样了,可想而知地方上会是什么模样,地方子民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朱雄英深吸了一口气,隐隐窥见了元朝统治下,百姓子民民不聊生的惨状。 “元朝是灭亡了,可这些士绅乡绅士大夫呢?” 朱高炽加大了火力,道出了士绅缙绅的本质。 “王朝更迭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摇身一变就成了我大明的忠臣,而且分布各地乡野无所不在,大明立国初期他们才是田地真正的主人!” “这些士绅缙绅勾结地方官府,垄断地方田地,控制地方人口,掌握舆论导向,甚至上下勾结通过科举控制地方人才来源,向朝堂源源不断地输送家族子弟,从而形成一个个地学阀豪族,也就是所谓的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 “而随着他们家族内有人登堂入室,进入朝堂平步青云,成为他们在朝堂之上的代言人,这些学阀豪族还会更进一步,继续兼并田地掌控地方,仅是那江南一个豪族就兼并了万亩良田,现在朝堂之上这些衮衮诸公,哪家名下没有个良田千亩?” 这句话说得就有些诛心了。 不过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 毕竟现在才洪武十五年,老朱才刚刚废相,并且严厉打击贪腐。 而且老朱于洪武六年就暂停科举了,至今都还没有恢复,所以这段时间的士绅缙当然没那么大的能量! 朱高炽之所以这样夸大其词,就是想要在朱雄英心里面埋下一颗种子,士绅缙绅不可轻信,避免以后他做了皇帝,会成了大明中后期的那些傻瓜蛋,沦为文臣缙绅架空后的傀儡玩物。 朱雄英有些苦恼,他觉得脑袋里面又多出了一把重锤,正在疯狂敲砸! “可是高炽,士绅儒生也有正值之士,比如诚意伯刘伯温,比如都御史韩宜可……” “这一点我倒是不否认。”朱高炽笑道:“但他们毕竟只是少数。” “哪怕他们自己不贪腐受贿,不侵占民利,但是他们背后的宗族家族呢?苦心培养你读书习字平步青云,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去做那圣人的吗?” 面对这些问题,朱雄英愈发苦恼了,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见此情形,朱高炽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就有些过犹不及。 “英哥儿,你也见到了士绅儒生的真面目,以后自己留个心眼便是!” 朱雄英沉默了许久,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备受期待的大明皇长孙,当然得尽快成长起来。 欲戴王冠,必受其重! 第131章 制糖法!老朱的震惊! 糖坊里蒸腾的热气裹着焦甜气息,老朱用袖口抹了把额头的汗,盯着灶台上咕嘟冒泡的糖浆。 这玩意儿在过去可是金贵得很,以前可是奢侈品,价值不菲。。 比如前宋官府贵家中设有四司六局,其中蜜煎局专掌糖蜜花果、咸酸劝酒之事。 街市上的食店、点心店以及粉食店等皆有诸多糖、蜜小食。 但蜜饯价格昂贵,一斤蜜饯约需五百文,常作为达官显贵宴席上的佐餐佳品。 寻常百姓一年嚼不上一回甜味儿,达官贵人却拿它当宴席上的金豆子摆阔。 可小胖墩声称能将蔗糖制成糖霜! 此刻朱高炽撸着袖子往糖浆里倒黄泥水,老朱跟徐达、李文忠交换了个眼神。 毕竟这事儿太离谱了啊! 如果真可以办到,古往今来那么多的先贤智者,他们怎么都不会? 难不成朱高炽这个兔崽子,比历史先贤还要聪慧精明,还要学识渊博? 这根本就不可能嘛! 想到这里,老朱盯着朱高炽被蒸汽熏红的脸,突然笑出声:“管他成不成,有这份心气就够了!” 如果成了那当然最好。 不过若是不成,这也没什么,老朱也不会苛责四小只。 徐达与李文忠相视一笑,心里面暂且松了口气。 此刻李景隆与徐增寿也颇为紧张,毕竟他们前前后后地忙活了这么久,当然希望能够一举成功。 随着一勺勺的黄泥水浇下,琉璃瓦溜内的黑糖逐渐变白,溜内尽成白霜。 “糖霜!” “真是糖霜!” “我的老天爷啊!” “这蔗糖竟真能提炼出糖霜!” 老朱三人听见这动静顿时心头狂震,下意识地面面相觑! 难不成……真的成功了? 来不及迟疑,老朱大步走上前去,只见那琉璃瓦溜里面,正覆盖着一层层晶莹剔透的糖霜! 老朱下意识地伸手,粗糙的手指蹭了点糖霜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眼角的皱纹都跟着颤了颤。 而朱高炽此刻正得意洋洋地站在旁边,笑呵呵地开口道:“老逼登,怎么样?小爷厉害吧?!” 徐达与李文忠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他竟然真的成功了! 这兔崽子究竟是个什么妖孽啊? “哈哈哈!” 老朱忍不住放声大笑,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差点把小胖墩拍跪。 要知道现在放在他面前的,可不是一罐罐的糖,而是一座金山银山,而是大规模生产的沙场利器……而是他朱元璋的宏图霸业! “好好好!” “炽儿,你可真是咱的福星啊!” 老朱大笑着开口道,宠溺地抚摸着小胖墩的脑袋瓜。 朱高炽却是满脸嫌弃地拍开了龙爪,直接提出要求。 “老逼登,咱们正事儿得说在前头,还是按照以前的分成模式,如何?” 老朱刚要瞪眼,就被他下句话噎了回去:“毕竟这白砂糖比之糖霜口感更好,更为细腻,而且可以大规模生产,也是一笔源源不断的收入。” “此外,这东西还是战略物资,有了它大伊万可以源源不断地造出来!” 听到这话,老朱欣喜地点了点头。 真是好孩子啊! “就按你说的办!” 徐达和李文忠也很开心,白得的银子谁不想要! 先是琉璃产业,后面还有水泥,现在又多出了一个白糖……这挣钱的节奏,简直让人惊叹。 “陛下,这制糖工艺必须严格保密,严禁任何人泄露出去!” 李文忠立刻提醒道,赚不赚钱的都是小事,这白糖现在成了战略物资,当然是以战事为先。 听到这话,老朱收敛起了笑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封锁消息!” “所有匠人连同家眷全部安置在工厂里面!” “另外,咱会调羽林卫过来,驻扎于此地,守护好这些秘密!” 这些个厂子,那一个个都不简单,琉璃厂与白糖厂可以挣钱,水泥厂与红砖厂是基建神器,随便泄露一个出去,都是重大的损失。 因此老朱十分重视,不惜调动羽林卫过来驻守。 朱高炽一听到羽林卫,顿时就来了兴趣。 要知道这羽林卫可是皇帝侍卫禁军,里面的军士都是通过精选以后经严格训练而入选的身材健壮、武艺不凡的将士,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一打十的那种! 这他娘地,咱麾下也有军队了不是? “咳咳,皇爷爷,这羽林卫归谁指挥啊?” 此话一出,老朱满脸狐疑地瞟了他一眼,随后直接看向了朱雄英。 “英儿身为咱的嫡长孙,马上就要封太孙了,就暂且交给他指挥吧!” 朱高炽:“???” 卧槽? 尼玛地啊! 老子立下功绩,你赏赐朱雄英? 你可真是公平公正,混账至极啊! 朱高炽顿时就不乐意了,怏怏不乐地瘫坐在椅子上面,失去了动力。 见此情形,老朱与徐达李文忠对视一眼,尽皆觉得好笑。 “怎么了?兔崽子,你还真敢要?” 老朱嗤笑道,“你一个藩王之子,要是手握禁军,天下人会怎么看?” 听到这话,朱高炽顿时心中一惊,这才反应了过来。 不得不承认,老朱就是老朱,想得足够全面。 之所以给朱雄英,无非就是披上一层外皮,朱高炽还指挥不动朱雄英嘛! “皇爷爷英明而神武之!” “呵,兔崽子!” 一阵嬉闹后,朱高炽眼珠一转,笑问道:“皇爷爷,咱这糖也好琉璃也好,那可都是极品好货,以往宋元时期也有不少西域、南洋商人,来到中原贩卖白糖与琉璃,凭借高价赚了个盆满钵满……” “哦?”老朱来了兴趣,追问道:“你小子的意思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朱高炽一拍大腿,“他们赚了咱们这么多银子,从唐朝就开始了,咱们现在好不容易实现了技术反超,那还不得狠狠圈他们一波钱?” 老朱听后眉头一皱,随即摇了摇头。 “你是想重开丝绸之路?” “现在为时尚早,西北那边并不安生,商队一去就是给那些蒙古蛮子送菜,咱只怕有去无回!” 现在还是洪武中期,大明西北并不太平。 甘肃,这片连接中原与西域、青藏高原的狭长地带,其地缘位置极其特殊,既是历史上的“丝绸之路”要道,也是中原王朝向西拓展、防御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战略前沿。 所以近几年大明与蒙古人的战事,都是围绕甘肃之地,谁能控制甘肃,谁就能在西北占据主动。 军事上的胜利只是第一步,更深层的考量,在于重塑西北边防体系,光靠打不行,还得驻军、屯田、安抚人心,这个过程注定将会是极其漫长的。 “陆上丝绸之路不通,那海外呢?”朱高炽狡黠一笑,“咱们专走南洋路线,不就行了吗?” 听到这话,老朱眼睛一亮,可紧接着又黯淡了下去。 因为,大明时至今日,都依旧推行禁海国策! 海风卷着咸腥味仿佛穿过岁月扑面而来,洪武朝的禁海令像道铁闸,死死封住了大明的海岸线。 第132章 海禁?禁个锤子啊! 糖坊里蒸腾的热气突然变得凝滞。 当朱高炽吐出“海禁”二字时,空气里仿佛炸开了闷雷,连灶膛里的火苗都吓得缩了缩。 这放在洪武朝,可是一个禁忌。 徐达忍不住瞪了朱高炽一眼,出言提醒道:“兔崽子,休要得意忘形,海禁乃是国策,不是你一个黄口小儿可以指摘的。” “呵呵。”朱高炽冷笑道:“其实我一直都想问问你们,为什么要执行海禁呢?” “海禁?禁的是张方的余孽,还是倭寇的破船?”他抓起竹篾搅了搅糖浆,溅起的糖沫在火光里泛着金红,“当年那俩私盐贩子,靠着海上买卖养肥了十万大军,如今残党躲在海岛上当耗子,就吓得咱们连海都不敢下?” 此话一出,老朱脸色阴沉如水,徐达与李文忠额头上直冒汗。 张方,指的是两个人,张士诚和方国珍。 这两人其实都差不多,本身是个沿海地区的私盐贩子,趁着元末乱世纠集起了一支军马,靠着私盐暴利摇身一变成了割据一方的武装军阀。 方国珍割据浙东,张士诚割据苏浙,都是靠着贩卖私盐起家,成了富甲一方的军阀头子。 两个小军阀日子过得滋润,遇到了朱元璋这个天命之子,先破陈友谅,再败张士诚,又降服方国珍,一统南方地区。 不过张士诚与方国珍虽然没了,但他们麾下那些人过惯了贩盐谋利的好日子,索性直接逃到海外占岛为王,成了一股股海匪流寇。 老朱建立起大明王朝后,为防沿海军阀余党与海盗滋扰,就直接颁布了严苛的海禁国策,称“片板不得下海!” 其一是那三岛倭寇现在盛行,最喜欢劫掠高丽、大明等地;其二则是方国珍、张士诚这些沿海军阀的余党依旧在沿海地区作乱。 面对朱高炽的质问,老朱的脸色很是难看。 老朱本不想搭理这家伙,奈何回想起方才小胖墩说的海外贸易,老朱也不由有些心动。 到底是自己的爱孙,老朱还是忍住了火气。 “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老朱叹了口气,道:“海禁一旦开放,到时候江浙一带的张方旧部肯定又会跳出来作乱!” “如果江南士绅跟这些余孽勾结到了一起,那江浙一带不是全都乱套了吗?” “此外,这些年朝廷的重心一直都是北伐蒙元,也没工夫关注这些余孽,毕竟蒙元才是心腹大患,沿海匪寇不过是癣疥之疾罢了。” 听到这话,朱高炽也反驳不了。 不只是老朱一个人这么想,整个大明王朝乃至后世君臣都是这么想的。 对大明而言,倭寇确实是疥癣之疾,因为大明从洪武年间也就是现在,就开始就一直构筑了沿海备倭体系,所以只是被劫掠袭扰罢了。 而真正的心腹大患,就是这个北虏。 毕竟人家以前是北元,是被大明赶出中原大地的蒙元朝廷! 老朱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一路势如破竹,最终蒙元朝廷大都被攻克,不得不舍弃中原逃到草原。 但是,回到草原过上了苦日子,蒙古人自然不服气啊,所以继续保留元朝的国号与制度,希冀着整顿兵力反攻中原,重新过上好日子,结果却因不敌如日中天的明军,不得不接连北退至和林,史称“北元”。 历史上老朱为了消除北元残余势力,还在洪武年间组织了八次大规模北征,史称“太祖八次北征”,战役断断续续持续二十多年,彻底将北元及其残余势力给打残打废了。 尤其是洪武二十一年,永昌侯蓝玉、定远侯王弼、延安侯唐胜宗、武定侯郭英等开国宿将率领十五万大军出塞,追击到捕鱼儿海一举歼灭了北元小朝廷,北元王庭自此名存实亡。 失去了正统汗廷的压制,偌大一个蒙古帝国也开始分崩离析,北元最后一位大汗脱古思帖木儿被蓝玉击败后,逃亡途中被其部将也速迭儿将其缢杀后篡立,北元国号就此废除,蒙古在此后陷入了长时间的分裂之中,部族内部也是权臣当道、兵乱不断。 曾经草原的霸主前朝正统,在洪武永乐年间,被打得一听到大明骑兵的战马嘶鸣声就落荒而逃,这所谓的北元也从前朝正统被削成了草台班子,再也对大明的正统地位不构成威胁了。 到了洪武末年,北元国号甚至都用不了,重新变成了蒙古,已经降级成了大明的边患,甚至大宁地区的蒙古兀良哈部还被大明招降,成了大明王朝的雇佣兵兼职业打手。 北元没了,但“北虏”始终存在。 因为大蒙古帝国可是一个雄踞欧亚大陆的庞大帝国,并非只有中原这么一小块地方,包括元朝和四大汗国,都是大蒙古帝国的疆土,甚至还有那些蒙古西征军后裔。 盘踞中原的元朝是被灭亡了,可大蒙古帝国却依旧存在,按下葫芦浮起瓢,漠北草原上的蛮夷之患始终难以根除。 北元最后一任正统大汗脱古思帖木儿被缢杀后,蒙古各部落开始互相征战攻伐不休,最终崛起了两个庞大部落,也是困扰大明王朝上百年的主力军,一个叫做鞑靼,一个叫做瓦剌。 脱古思帖木儿旧部阿鲁台等人与瓦剌决裂,拥立窝阔台庶子合丹后裔鬼力赤为大汗,形成了鞑靼部落,最后阿鲁台杀了鬼力赤,独自执掌鞑靼。 北元太尉浩海达裕之子马哈木自立山头,成了瓦剌大领主,然后他儿子给他生了一个很牛逼的孙子,就是那个生擒大明战神朱祁镇的瓦剌太师也先! 这就是大明王朝北虏两大主力军,鞑靼和瓦剌! 还有一个,昔年的雇佣军,兀良哈三部,就在鞑靼瓦剌和大明之间左右逢源,时不时地做出些背刺的勾当。 如此一来,终大明一朝,都在跟北虏纠缠,生生耗空了王朝气数。 朱高炽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北虏归北虏,交给战将去解决不就行了吗? 北平现在可是有着朱棣这个征北大将军呢! 怎么能因噎废食,因为北虏而忽略沿海,执行海禁政策呢? “老逼登,你这就是因噎废食,丢了西瓜捡芝麻啊你!” 听到这话,老朱脸色更是黑了几分。 这兔崽子有点大逆不道了嗷! 咱是不是最近给你脸给多了,你有点飘啊? 老朱黑着脸,神色不善地盯着小胖墩。 朱高炽却丝毫不慌,懒洋洋地追问道。 “老逼登,你难道不知道,那前宋王朝靠着海外贸易,赚了多少金银吗?” 老朱一听愣在了原地,似乎他还真没注意过。 “能有多少?”为了维护面子,老朱不屑地嗤笑道,“区区一个海外贸易,难不成还能养活整个中原?” “诶,你这不是知道嘛!”朱高炽笑道,“前宋海上贸易赚的钱占了朝廷总收入的五分之一!光泉州市舶司一年就能征收关税百万贯!” “不然你以为,偏安一隅的前宋,能养得起那么多蛮爹?” 老朱:“!!!” 卧槽! 我勒个大槽! 这么赚钱的吗?! “偏安小朝廷都能靠海养蛮夷,”朱高炽故意拉长声调,“咱们大明,连条海船都不敢放出去?” 第133章 前宋蛮爹!可笑的海禁! 偏安小朝廷。 靠海养蛮爹。 众人脸色顿时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你这么说,多少有些过分了嗷。 哪怕这是事实,但宋朝好歹也算是前朝,所以多少有些冒犯了。 大家都是办朝廷的,你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嘛! 朱高炽却丝毫不以为意,话怎么难听怎么说,直接戳人肺管子。 “澶渊之盟,前宋朝廷每年给辽国(契丹人)送去银、绢共三十万两,后来辽国利用前宋朝廷与西夏作战的困境,又将这岁贡增加了二十万两,总计五十万两,这是前宋的第一个蛮爹!” 李景隆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起哄。 “第一个蛮爹!” “为了维持脸面,前宋朝廷把献给辽国的这些银、绢称作“岁币”,言外之意这是前宋朝廷给辽国“礼物”,当做每年双方往来的物资,双方还是平等,是“兄弟之国”。” “后来辽人趁火打劫又加二十万,堂堂中原朝廷,连个屁都不敢放!” “嘴上还说什么‘岁币’,分明是跪着给人送钱!” 朱高炽冷笑着开口,语气之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后来西夏崛起,西夏皇帝李元昊暴打前宋朝廷,接连取得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定川寨之战胜利,打得宋军损失惨重、狼狈不堪,然后宋廷只能苟颜乞和,与西夏签署“庆历和议”,每年给银、绢、茶总计二十五万两,这就是前宋的第二个蛮爹!” “第二个蛮爹!”李景隆再次跟上,语气里面满是幸灾乐祸。 “而后前宋朝廷给西夏的“礼物”,称为“岁赐”,岁赐岁赐,意思是前宋皇帝每年赏赐给西夏的,西夏李元昊依旧是前宋臣子,不能称帝,如此前宋赢得了面子,下得了台阶,通过撒钱的方式暂时平息了与西夏的战火。” “至此,夏、宋、辽三方鼎峙的局势形成,而前宋王朝却能凭借一己之力,养活两个蛮爹,其国力真就那么富庶吗?” 话听到这儿,老朱也不禁纳闷了。 宋朝可不算是大一统王朝,远低于汉唐等大一统王朝的规模,连宋太祖赵匡胤本人也承认“燕、晋未复,可谓一统太平乎?” 既然如此,那他娘地怎么养得起这么多的蛮爹? 咋滴,税收还比大明多? 不等老朱开口追问,朱高炽就接着往下讲。 “然后呢,就是金国(女真人)灭宋,前宋朝廷南逃偏安一隅,就出现了前宋朝廷与金国签署的“绍兴和议”,前宋朝廷每年给金国银、绢各二十五万两,总计五十万两。” “这一次,前宋朝廷是真的连脸都不要了,给金国的银、绢,称为“岁贡”,意思是前宋朝廷每年向金国“朝贡”,蛮夷成立的金国成了上国,前宋王朝却成了臣子,丢尽了中原王朝的脸面。”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一次,前宋确实是连脸都不要了! 华夏王朝历朝历代,就出了这么一个前宋,敢厚着脸皮向外邦蛮夷称臣纳贡。 “第三个蛮爹!”李景隆的声音如期而至。 积贫积弱的前宋朝廷,确实很不争气啊! 冒天下之大不韪,开了向蛮夷称臣纳贡的先河,丢人现眼的东西! 徐达满脸狐疑地看向小胖墩,忍不住追问道:“兔崽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诸位难道就没有想过,这里面有问题吗?”朱高炽笑呵呵地解释道:“澶渊之盟的时候,前宋朝廷还占据大半天下,而绍兴和议的时候,前宋却只是偏安一隅只有半壁江山,同样是五十万两,前宋怎么捣鼓出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浑身一震。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这疆土少了,田地少了,税收当然也会跟着减少。 既然如此,前宋都偏安一隅了,他怎么还能掏出这么多的银子,养得起蛮爹? 朱高炽再次加大火力,追问道:“而且哪怕是偏安一隅,可这前宋却是繁华富庶,岁贡一次都没少给过不说,其都城汴京还是天下第一繁华富庶之地!” “你们就没有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老朱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难看了起来。 徐达与李文忠则是齐齐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海外贸易!” 老朱直视着老朱的目光,后者此刻已经陷入沉思。 “前宋王朝通过海洋贸易抽取的商税,占据了整个财政收入的五分之一,这是什么概念?” “就好比我大明一年财政总收入两千万两,而还海外贸易征收的税银就有四百万两,比之大明一年征收到的税银还要多!” 据《明史》记载,大明每年的财政收入约为三百万两白银。 当然,这数字仅为账面之银,未将田赋、盐税、工商税、钞关税以及徭役等全部换算在内。 若是将诸般税赋悉数换算成银,大明平均每年的财政收入,约莫有两千万两之巨。 先前众人还没有什么概念,可现在听到了具体的数字,却是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这尼玛地,就一个海外关税,都能征收四百万两? 那大明要是重开市舶司,一年税银不就多出了好几倍吗? 老朱、徐达和李文忠三人下意识地不信,可事实就摆在面前,只需要去查查宋朝的经史典籍,就不难证明小胖墩说的是真是假。 朱高炽继续出言,持续加大火力。 “这还只是关税,还不算朝廷经商所得。” “前宋通过海洋贸易,进出口货物多达四百种以上,中国主要出口茶叶、瓷器、丝绸等特色商品,因为其只产自于中国,所以只要将这些东西运出海外,价值立刻就会翻上数十倍不止,而也一定能够获得几十上百倍的利润!” “多少?!”老朱却是听得眼睛都红了。“炽儿你刚刚说多少?” “丝绸、茶叶、瓷器,只要运出海,就是几十上百倍的利润?” 老朱难以置信地追问道,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他娘地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这可都是钱啊! 禁海? 禁个锤子海! 这要是真的,大明必须开海! 就算耗费些钱粮打掉沿海余孽匪寇,也一定要开海! 毕竟,这等恐怖的利润,足以让人疯狂了! 朱高炽乐了,继续戳人肺管子。 “在频繁的中外贸易往来中,前宋朝廷扮演着至关重要的中间商角色。凭借双方商品间的悬殊价格,宋室积累了令人瞠目结舌的财富。此外,通过对商贸抽取税费,其财富更是数倍增长,得以支撑起庞大的开支,养活了那些依赖的蛮爹。” “前宋王朝得益于浩瀚的海外资源,财富如同源头活水般滚滚而来,构筑了北方防线的强大经济基石。雄厚的国力保证了即便在国库空虚、民力凋敝之际,前宋王朝亦能通过金钱手段平息战乱,稳固江山。” “但是如今的大明呢?竟然还搞出海禁,真是可笑!” 第134章 阴差阳错!李善长自爆! 海禁可笑? 徐达和李文忠都蒙了。 换做其他人,敢跟老朱陛下说出这句话,势必会被剥皮抽筋点天灯! 但是此刻,他们却无话可说,因为这看起来确实显得足够可笑! 就因为一些小小余孽匪寇,大明就推行海禁国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巨大财富,甚至连积贫积弱、偏安一隅的前宋王朝都要不如,这不是显得可笑吗? 朱元璋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阴沉,青筋在脖颈突突跳动。 毕竟是他亲口下令,制定海禁国策,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朱高炽瞥见老朱攥紧的拳头微微发颤,知道火候到了,于是决定再推他一把。 毕竟没人不想捞银子,尤其是老朱这个大明天子,金银钱粮对他而言,诱惑力简直太大了,足以让他完成文治武功,成就千古一帝。 “老逼登,你刚刚说担心江南士绅与张方余孽勾结,所以才推行海禁国策?” 朱高炽笑了,笑声很是刺耳。 “这不是本末倒置,好心办坏事吗?倒像是给他们量身定做的财路!” 此话一出,老朱脸色微变,下意识地追问道:“你说什么?这话什么意思?” “朝廷封了港口,商船不能出,渔船不能下。”朱高炽冷笑道:“朝廷禁海,那么得利之人会是谁?” “百姓不敢出海,朝廷也没出海,那苏杭的绸缎、景德镇的瓷器,都便宜了谁?那么这唾手可得的海贸利润给了谁?” 海贸利润给了谁?! 朝廷没有得到! 百姓没有得到! 那还能是谁? 老朱脸色骤然铁青,眼中闪过了森然杀机! 江南士绅! 正因为他禁海,反倒是让这江南士绅垄断了海贸! 朱高炽神情戏谑地看向老朱,嗤笑道:“我都不知道你是听了谁的谗言,竟然搞出个禁海!” “江南一带是为全国生丝生产中心,苏州“家杼轴而户纂组”,织造花罗、素罗、缎、绸数十种,杭州成为各地“大贾不远千里而求罗、绮、缯、帛者必走浙东”的基地,嘉兴“蚕桑组绣之技衣食海内”……” “到时候他们随便勾结张方余孽,暗中偷偷摸摸地将生丝、瓷器、布匹这些运出海外,从中赚取巨大利润,朝廷知道吗?百姓知道吗?” “反倒是沿海子民因此受难,他们祖祖辈辈都是渔民疍户,结果现在朝廷却不让他们出海捕鱼,大部分沿海渔民子弟,从小都是生活在船上,以船为家以捕鱼为生,他们甚至有一个专门的疍户户籍,朝廷制定的这户籍政策又不准疍户上岸,现在又不准人家出海捕鱼,那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面对朱高炽的质问,老朱只是阴沉着脸,丝毫没有吭声。 因为他无话可说,说到底老朱还是将这海禁给想得太简单了。 老朱毕竟是草根皇帝,还是小农思想主导他治国,对于海洋这种未知又充满危险的东西,他是压根就不敢接触,宁愿关起门来做自己的大明皇帝。 这沿海不太平,又是张方余孽,又是海匪倭寇,那就直接关起门来不予理会,我不出海你们总劫掠不到了吧? 再加上老朱一直的重心,都是放在北元身上,所以这海禁就成了国策,一直推行至今。 殊不知这正中那些士绅缙绅的下怀,朝廷执行海禁国策,更有利于江南士绅垄断海洋贸易,从中赚取惊天利润! 你打你的北元,我赚我的银子,大家各取所需嘛! “这禁海之策,于国无利于民有害,只能平白让江南士绅得了好处!” 朱高炽笑眯眯地看向老朱,追问道:“当初究竟是哪位大才,定下的这海禁国策?” 老朱整个人都暴怒到了极点,狠狠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凳子。 “这群该死的杀才,竟然敢如此哄骗于咱!”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想起李善长当初谏言时那副忧国忧民、慷慨激昂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来人,将李善长这老东西给咱抓过来,咱要好好问问他!” 小胖墩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老朱哪里还不明白,他这是被士绅缙绅给算计了! 而当初进言献策之人,正是李善长与汪广洋等人! 汪广洋已经于洪武十二年,被老朱给赐死,现在就剩下了李善长这老东西! 此刻的朱元璋,可谓是暴怒到了极点,他一向颇为自负,却没想到不知不觉间竟遭了算计,还为此沾沾自喜! 结果小胖墩今日直接把话摆在了台面上,狠狠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换做任何一个帝王,都咽不下这口恶气,更何况是杀伐果断的洪武大帝朱元璋! 眼瞅着老朱暴怒到了极点,朱高炽也不敢开口了,他害怕被殃及池鱼,会挨揍啊! 他都不敢开口,徐达李文忠等人当然更不敢吭声。 众人全都沉默着,静静等着李善长过来,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小半个时辰后,李善长被禁军甲士直接押送了过来,满脸惊惶之色。 自上次被老朱恐吓过后,李善长就安分了一段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赋闲在家颐养天年。 这怎么突然间,皇帝陛下就抽风了,还派禁军过来抓自己? 难不成是胡惟庸那点破事儿…… 一想到这里,李善长就惶恐到了极点,匆忙跪倒在地上。 “陛下息怒,老臣知罪,知罪!” 听到这话,老朱更是怒不可遏,指着李善长的鼻子怒斥道:“李善长,咱当初还要如何对你?” “可你倒好,竟敢欺瞒算计于咱,你眼中还有咱这个大明天子吗?” 此话一出,李善长更是慌了手脚,脸色苍白如纸。 “上位明鉴,臣不敢欺瞒君上,更不敢算计君上啊!” “只是那胡惟庸一再巧言佞色,哄骗老臣弟弟李存义……” 老朱:“???” 嗯? 啥意思? 咱们说的是一件事情吗? 老朱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反应了过来,目光锐利地盯着眼前的李善长。 他也没有开口制止,而是任由李善长继续说下去。 可越听下去,老朱脸色就越发阴沉,甚至拳头都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原来李善长有个弟弟叫李存义,这厮靠着李善长的功绩也混了个太仆寺丞的官职,后面胡惟庸为了巴结李善长,于是将自己的侄女儿嫁给了李存义的儿子李佑,双方结成了姻亲关系,胡惟庸也因此成了李善长的心腹,而后更是在李善长举荐提携之下,一步一步晋升成了中书左丞相。 而胡惟庸也不蠢,预感到老朱是故意捧杀他,所以准备自保早做打算,暗中勾结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等人,并且派遣李存义去游说李善长,想要李善长支持他,李善长刚开始疾言厉色,后面就选择了冷眼旁观。 然后……他现在……自爆了! 毕竟皇帝陛下突然派禁军抓人,这搁谁谁不害怕啊! 朱高炽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走向会诡异至此! 老子是想劝老朱开海解禁,你他娘地自爆干什么? 这怎么还会牵扯出一桩惊天大案啊! 谁都没有想到,李善长这老东西,是真被吓破了胆,直接就原地自爆了啊! 朱元璋被气得险些站立不稳,幸亏朱高炽眼疾手快,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来人,将李善长、李存义父子……下狱!” 第135章 惊天大案!无心插柳柳成荫! 麻了。 朱高炽人都麻了。 不是你他妈有病吧? 老子这火候都到了,马上就能开海了,结果你个老东西突然跳出来自爆? 现在好了,老朱直接被气昏了,送回宫里抢救,李善长也被下狱,一场大案再次掀起……可老子的开海呢? 眼瞅着就能撬开海禁的口子,李善长却像颗突然引爆的火药桶,把一切炸成了烂摊子。 朱高炽傻眼了,一屁股瘫在椅子上面,整个人都没了活力。 徐增寿愣神了良久,随后向朱高炽竖起了大拇指。 “炽儿啊炽儿,你是真的牛而逼之!” 他眼中闪着精光,大拇指几乎戳到朱高炽鼻尖。 “原来你下了这么大一盘棋,真正的目标,是那李善长啊!” 李景隆也是满脸惊骇之色,忍不住鼓起了掌。 “牛而逼之,不服不行!” 朱雄英满脸好奇之色,追问道:“高炽,你怎么知道李善长会自爆?万一他不自爆呢?你还有什么后手……” 朱高炽:“???” 尼玛? 这是我的算计吗? 老子是真的想开海啊喂! 正当这个时候,羽林卫禁军疾驰而来,为首之人身形魁梧如山,肤色黝黑且粗糙,铜铃环眼,虬髯如林,正是羽林卫指挥使,蕲春侯康铎! 朱高炽扫了一眼,好一条彪形大汉! 康铎翻身下马,向朱雄英抱拳行礼。 “末将康铎,见过长孙殿下,奉陛下之命驻守栖霞镇!” 康铎! 蕲国公康茂才的嫡长子! 这家伙看起来肯定也是个骁勇善战的主儿,怎么就在今年英年早逝了呢? 朱高炽细细打量了康铎一眼,随后正准备开口,可又一骑疾驰而来,赫然正是太子标。 一见到太子标,朱高炽和朱雄英立马就慌了,直接拔腿开溜。 因为太子标手里面还拎着一根藤条,明显就是来揍人的啊! 太子标骑着马越过羽林卫,束发玉冠歪在一边,素来温润的脸上腾起一片怒色。 “兔崽子,你给老子站住!” ak大帝丧标现在很是愤怒,上前就要抽人。 朱高炽急忙躲到了康铎身后,怪叫道:“康铎,快拦下丧标!” 听到这话,康铎有些发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这合理……吗? “康铎,皇爷爷是让你听命于我,现在给我把丧标拦下!” 朱雄英眼睛一亮,立刻高喝道。 这一次,康铎动手了,牢牢护住了两小只。 太子标见状气得破口大骂,怎么就遇到了这个榆木脑袋! 无奈之下,太子标只能扔掉了荆条,目光不善地看向朱高炽。 “小胖墩,你过来,孤不揍你!” 朱高炽满脸狐疑之色,追问道:“丧标,说话算话,你身为当朝储君,不能言而无信!” “废话!”太子标不耐烦地质问道:“孤是来问你李太师的事情,究竟发生了何事?父皇为何突然将李太师下狱?是不是你个兔崽子搞的鬼?” “冤枉啊!”朱高炽立马急眼了,“我只是想劝老逼登开海,谁料到李善长那老东西突然自爆啊……” 紧接着,朱高炽就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道出。 太子标听得目瞪口呆,随后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小胖墩脑门上。 “丧标你言而无信……”朱高炽跳脚骂道,结果又挨了一巴掌! 太子标怒斥道:“兔崽子,你闯下了滔天祸事!” “啥?”朱高炽愣了,“这跟我有啥关系?” 听到这话,太子标都被气笑了。 “你可知李善长是什么人?” “开国第一文臣,最早追随父皇的谋主!” 朱高炽懒洋洋地挖了挖鼻孔,满脸不以为然。 “我知道啊,那怎么了?” “怎么了?”太子标眉头紧蹙,“你可知军中多少将佐受了李善长恩惠?你可知满朝文武天下官员,又有多少人是这李善长的门生故旧?” “现在父皇突然将李善长给打入诏狱,整个京城都炸了锅,若是一个处理不慎,大明就会因此而乱了!” 话听到这儿,朱高炽终于明白了。 这李善长……能量惊人啊! 怪不得历史上李善长还一直活着,躲过了好几次清洗,直至洪武二十三年才被彻底扳倒。 从最早汪广洋弹劾李善长开始,就一直有人在为扳倒李善长这棵参天大树而努力,但直到这棵大树的所有树杈都被砍掉的时候,大树本身才轰然而倒。 可是现在,这棵大树的树杈枝丫可还存在,那么直接将李善长给下狱,不就是捅了马蜂窝了吗? “丧标,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嗷!”朱高炽咽了口唾沫,急忙想要撇清关系。 太子标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给了他一巴掌。 “赶紧想办法!” “如何才能让父皇息怒,至少李善长现在还不能死!” 朱高炽小脸一苦,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这法子可不好想啊! 方才老朱那眼神都快杀人了! 但凡目光能够杀人的话,李善长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事实上,自从大明立国以后,李善长就一直居功自傲,而老朱也念及他的功绩,一直容忍于他。 比如李善长恃宠自纵,老朱因病几乎十日不能上朝,他不来问候,他儿子驸马都尉李祺也六日不来朝见,召他至殿前,又不认罪,这是摆明了就是对老朱极大的不敬。 还有中书省参议李饮冰、杨希圣二人,只是稍微冒犯了他的权威,李善长马上将其罪上奏老朱,黜免了他们两人。 可以说,李善长位极人臣后就开始犯蠢了,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死,不断消磨他与老朱的君臣情分。 直到洪武二十三年,老朱知道李善长明知胡惟庸有叛逆阴谋却不揭发检举,而是徘徊观望,心怀两端,二人情分彻底耗尽,他这才下令将李善长满门抄斩! 而现在,这一刻被提前了。 阴差阳错之下,李善长竟原地自爆,险些把老朱气死过去,还有什么情分可言? 可太子标说的也没错,现在李善长当真杀不得,不然朝野上下定会人心惶惶,于朝堂不利! “丧标,要不你登基吧?”朱高炽眼睛一亮,“到时候你这位ak大帝,直接拿着火铳架老逼登脖子上,他还敢不留李善长一命吗?” 太子标:“???” 卧槽? 你可孝啊! 你巴不得老朱早点嘎是吧? “炽儿。”太子标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瓜,“连孤也不得不承认……” “怎么样?”朱高炽咧嘴笑道,“这法子可以吧?” “有些时候,你真是……欠揍啊!” 话音一落,太子标抓起藤条就抽,直抽得小胖墩惨叫连连,哀嚎不断。 “兔崽子,你今日不想出个法子,孤非抽死你不可!” 朱高炽:“……” 累了。 毁灭吧! 第136章 求助马皇后!孙儿有一计! 坤宁宫里熏着安神的檀香,青玉香炉飘出袅袅白烟。 太子朱标领着两小只轻手轻脚摸进殿门时,太医院使戴思恭正搭着马皇后腕脉,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 马秀英听到响动,原本疲惫的眼神瞬间亮起来:“大孙和炽儿来了?” 她抬手虚招,脸上浮起慈爱的笑纹,“快过来,到奶奶身边来!” 朱高炽颠颠跑过去,和朱雄英一左一右挨着马皇后坐下,圆眼睛里满是关切:“皇祖母,您身子骨好些了吗?” 戴思恭神色微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皇后娘娘病情已有好转,接下来只需要耐心调养即可。” “哦?”朱标原本紧绷的肩膀松了松,随即又皱起眉追问:“戴神医,母后这病到底是什么情况?” “娘娘的病源自于早年吃过太多苦,身体过度被透支,一些小病也未能及时治疗,所以形成了暗伤。” 戴思恭斟酌着措辞,尽力解释道。 众人听后倒是明白了,毕竟马皇后这一生也不容易。 早年丧母,被父亲托付给郭子兴,后父亲客死他乡,郭子兴越发可怜她孤苦,于是收为养女,过了一段好日子,后面就是遇到了朱重八,苦日子也就跟着来了。 老朱创业历程并不是一帆风顺,还曾多次险死还生,马秀英始终陪伴左右,追随老朱南征北战,可以说吃过的苦头数不胜数。 就比如生太子标的时候,老朱正在率军攻打集庆,恰逢元军来袭,身怀六甲的马皇后挺着肚子躲进太平县富商陈迪家,在颠簸中生下嫡长子,病根就是那时落下的。 所以,马皇后对朱重八而言,不只是白月光,更是糟糠妻、贤内助、知心人。 这buff都叠满了,也难怪马皇后的地位牢不可破。 戴思恭又道:“年轻时身体强壮,暗疾都被压了下去。随着年龄渐长,身体开始走下坡路,这些暗疾就会陆续爆发。” 这也很好理解,军中战将大多如此,年轻的时候受伤不觉得有什么,等到人过中年身体素质下降,这些暗伤就会爆发出来,直接要了命! “先前娘娘面色苍白、心慌气短、浑身酸软,都是暗疾爆发的征兆。” “正常情况下,这些暗疾应该陆续爆发,如此身体有了适应过程,也有了治疗的机会。” “然娘娘又患上了骑马痈,再加上关心朝政过于劳累伤神,导致暗疾集中爆发……” 话说到这儿,戴思恭就没继续说了。 众人也都听明白了,如果不是小胖墩想出妙计,治好了马皇后的骑马痈,暗疾爆发之下,马皇后估计已经病逝了。 想到这里,太子标不禁摸了摸朱高炽的脑袋瓜,马皇后脸上也满是慈爱之色。 “接下来,娘娘只需耐心静养,慢慢调养身子,弥补早期亏空即可。” 戴思恭给出了治疗方子,这对马皇后而言并不困难,毕竟她是一国之母,整个太医院都会为她服务。 太子标听后也暗自松了口气,向戴思恭躬身一礼。 “有劳戴神医了。” “殿下言重了!” 等到戴思恭走后,马皇后看向了三人,含笑问道:“说说吧,出了什么事儿?” “你们两个皮猴子是不是又惹你们皇爷爷生气了,跑到我这里避难来了?” 听到这话,朱高炽也笑了。 “那不至于,孙儿可是立下了大功,老逼登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见这大逆不道的称呼,马皇后没好气地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这孩子真是……无法无天! “标儿,究竟出了何事?” 马皇后看向太子标,后者眉头紧蹙在一起。 “母后,是这么回事,炽儿他……” 听完太子标的解释,马皇后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李善长这个人,马秀英当然了解,甚至比绝大部分都了解。 早期老朱创业的时候,第一个文臣谋士,就是李善长,可以说李善长与老朱夫妇的情义,那不是寻常人可以媲美的,连刘伯温都远远不如。 “这个李善长真是……何苦如此?” 马皇后叹了口气,道:“重八能给的,也都给他了,他为什么还要做出这些事情?” “因为他贪呗!”朱高炽冷笑道,“贪慕权势,爱慕虚荣,舍不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地位,不然早就致仕归乡、颐养天年了!” 李善长现在都七十来岁了,一把老骨头,要是识趣一点,早就致仕归乡了,还能落得一段君臣佳话。 可这老贼就是贪,舍不得权势地位,所以一直隐于幕后操弄朝政,这才会引来了杀身之祸! 太子标瞪了小胖墩一眼,怒道:“还不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哎……丧标,你可不能含血喷人啊!”朱高炽不乐意了,“那老东西分明就是做贼心虚,不然他自爆干什么?” 老子容易嘛,好不容易说动了老朱,眼瞅着马上就能够开海解禁,结果李善长原地自爆了! 他娘地,我找谁说理去? 马皇后见状有些哭笑不得,爱怜地摸了摸朱高炽的脑袋瓜。 “好好好,不怪你不怪你,这确实是李善长老糊涂了。” 小胖墩闻言腰板一挺,得意洋洋地看向太子标。 “母后,李善长不能死!”太子标懒得理会小胖墩,沉声道:“此人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六部百司地方官员不知多少人出自他的提携举荐,若是父皇直接将李善长赐死,只会引起朝野恐慌人人自危……江山不稳啊!” 马皇后听罢,哪里还不明白儿子的意思,直接点了点头。 “我明白,李善长到底是开国第一文臣,重八要是真杀了他,那就会与天下离心离德了。” “重八那边我会去劝,你这个太子,去安抚群臣即可。” 得了马皇后这句话,太子标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朱高炽却是眼珠一转,阴恻恻地笑道:“皇祖母,我看这样太麻烦了,孙儿有一计可直接平息风浪!” 听到这话,太子标本能地察觉到不安,伸手就要捂住小胖墩的狗嘴,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哦,炽儿有什么妙计啊?”马皇后笑吟吟地追问道。 朱高炽一拍大腿,脱口而出:“皇祖母振臂一呼,领着淮西众将直接废了老逼登,然后立丧标为ak大帝,皇祖母垂帘听政,这不就妥了吗?” “到时候丧标成了皇帝,英哥儿就做太子,桀桀桀桀……” 太子标与朱雄英面面相觑,父子二人都蒙了。 尼玛啊,兔崽子你是真敢想真敢说啊! 不过这听起来……桀桀…… 马皇后:“???” 嗯? 怎么? 有点子心动? 第138章 三大罪!丧标你不是人啊! 新兵蛋子? 这称呼带着刺儿,哪怕老朱听不懂军中俚语,也瞧得出朱高炽眼底那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刚要开口,朱高炽已经抢先一步,圆滚滚的身子往前倾,肥硕的下巴随着动作轻颤。 “其二,家天下!” “老逼登你制定的宗藩措施,简直离谱到了极点!” 宗藩之策? 这能有什么问题? 朱元璋瞳孔猛地收缩,冷眼看向小胖墩。 他早年眼睁睁地目睹亲人饿死,所以尤其看重血脉亲人。 因此老朱制定的宗藩政策,主题就是对子孙厚待,制定了丰厚俸禄标准,为了让宗室们充分享受幸福,还规定皇族不必从事任何职业,每一个皇族后代,所有消费需要都由朝廷承担,这种无微不至的“爱护”,冠绝古今。 现在小胖墩却拿宗藩制度指责他,老朱心里面肯定是不服气的。 你个兔崽子自己不是宗室一员吗? 朱高炽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案上茶盏里的水溅出来:“诸王岁俸,太过离谱,而且所有宗室子弟,都能啃着大明的赋税!” 老朱设立的宗室制度,本着以“天子建国,诸侯立家”的思想,给予各路藩王的待遇那是相当丰厚。 各路受封藩王都受封有自己的领地,能够在封地内自己建立军队,有专属卫军三护卫,变相掌控了地方军权,与掌握地方治理权的地方大员形成钳制,这样防止有藩王作乱,但也给大明埋下了隐患。 此外大明王朝的宗室成员,一共有八个等级,亲王年俸一万石,郡王两千石,镇国将军千石,辅国将军八百石,奉国将军六百石,镇国中尉四百石,辅国中尉三百石,奉国中尉两百石。 虽然说是依次逐爵降低,但是历代皇帝都会有子嗣,这就造成宗室成员的数量依旧在不断增长,甚至是以开枝散叶的方式猛增暴涨! 此外皇帝的女儿,即朝廷的公主,虽然没有获得封号,但是也可以享受到与郡王一样的俸禄,也就是年俸两千石,郡王的女儿郡主享受的是与辅国将军一样的俸禄,年俸八百石。 这么一计算下来,龙子龙孙们加在一起,光是老朱记录在案的宗室成员就有五十八人,这五十八人每一个再生两三个子女,那第二代就得有三四百人,然后第三代再翻上一番…… 大明宗室是出了名的吸血虫,老朱建国之初,分封子孙于各地,“初封亲郡王、将军四十九位”,但是在政策刺激下,到了明朝末年老朱家的子孙已繁衍至百万人之多,宗室领取的俸饷总数目巨大,禄米拨给的总数远超出国家各地一年的岁供京师的粮食,国家也因之背上沉重的负担,一度占据了朝廷财政总收入的三分之一! 最后结果就是,朝廷财政崩塌,大明王朝就此灭亡。 根源,就出在老朱身上! 朱高炽笑呵呵地质问道:“大明之国,乃天下之国,不是一家一姓之国,老逼登你这样做,等同于是用天下万民的民脂民膏,豢养着老朱家的子嗣,供养藩王与宗室!” “结果会是什么?老逼登你想过没有?” 老朱恶狠狠地瞪着小胖墩,嗤笑道:“我老朱家能有多少人?难道偌大一个大明,还养不活他们吗?” 此话一出,朱高炽顿时大笑了起来,笑声里面充满了讽刺。 “能有多少人?你这话说得好啊!” “咱们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大明皇室是一棵树,那其余封国就是枝丫,而这些枝丫也还在不停地开枝散叶,不停地产生出新的枝丫,那这棵大树最后会有多少枝丫?” 听到这话,朱元璋顿时一怔,他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而最恶心的是,这棵大树可是扎根在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上面!” 朱高炽笑眯眯地追问道:“一旦藩王就藩,那这封国就会一直存在,那些枝丫也都将会一直存在,趴在大明王朝身上,吸着老百姓的血,吃着老百姓的肉,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开枝散叶……老逼登你觉得这对吗?” 几乎下意识地,朱元璋脑海里面就浮现出了一幅场景。 密密麻麻的枝丫生长在树上,通过大树躯干不断汲取土壤里的养分,然后又生出新的枝丫,密密麻麻,一望无际…… 而这所谓的养分,真是百姓子民的民脂民膏! 朱元璋一时间怔住了,额头上都溢出了冷汗。 朱高炽却没惯着他,继续嗤笑道:“第三罪,滥刑!” “大明初立,重典治国,这没什么说的,乱世当用重典嘛!” “但是老逼登你不能滥刑啊,为了杀人而杀人,这就过分了!” 最简单的例子,莫过于胡惟庸案了。 这场血腥大案本就是老朱的棋局,可到了最后被胡惟庸案牵扯进的功臣有一公、二十侯,连坐、死罪、黥面、流放的有数万人之多,朝中文武几乎为之一空。 还有前不久侥幸平息的空印案,如果不是太子标与朱高炽联手,这场空印案也会屠戮成百上千的官员。 老朱这个人,到底是草根皇帝,动起手来那就会下狠手,滥用刑罚屠戮官员,如此一来官员当然与跟他离心离德。 此刻老朱本就因为宗室一事而心乱如麻,听到这第三大罪,他不禁反驳道:“你说咱滥刑?咱杀的那些贪官污吏,哪个不该杀?!” “呵呵。”朱高炽嗤笑了一声,“魏观该杀吗?高启该死吗?” 听到这话两个名字,老朱眼中满是厌恶。 朱高炽笑着摇了摇头。 这两个倒霉蛋儿,确实死得……巧妙。 洪武六年,苏州知府魏观将府衙修建在张士诚宫殿的遗址上,被御史张度污为“兴灭王之基,开败国之河”;魏观被斫杀,高启曾为魏观撰写《郡治上梁文》,其中“龙盘虎踞”等句触怒老朱,一并被腰斩于南京,大卸八块,史称“魏观案”。 事实上,高启早年赴京修《元史》,后辞官不就,不与新王朝合作。 老朱就是藉“魏观案”警告江南士子,不合作的下场就是这样,那就是死! “这三大罪,咱说的有理有据,老逼登你有什么可反驳的?” 朱高炽扬了扬手中的懿旨,笑道:“赶紧退位,让ak大帝丧标即位!” 老朱就算有再好的脾气,现在也终于是忍不住了,阴沉着脸走向小胖墩。 朱高炽见状依旧不虚,大大咧咧地起身来到门口。 “老逼登,你信不信我大手一挥,下一刻……” 他话还没有说完,太子标与朱雄英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走了进来,然后一左一右地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朱高炽:“???” 卧槽? 尼玛的啊! 你们两个狗东西不是人啊! 老朱见状扬了扬眉头,随手抄起了藤条,一脸狞笑地走向小胖墩。 朱高炽咽了咽唾沫,后背贴着冰凉的门板,讪笑着看向老朱。 “咳咳,皇爷爷,孙儿跟您闹着玩呢,都是玩笑话……” 话没说完,藤条已经呼啸着抽在他屁股上,凄厉的惨叫声与哀嚎声响彻整个大殿。 “老逼登是吧?” “三大罪是吧?” “新兵蛋子是吧?” “ak大帝是吧?” “兔崽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第139章 可怜胖墩!又被算计! 御书房外。 丧标与朱雄英死死地抵着房门。 “爹啊,咱们这么干是不是不道德啊?” ”朱雄英耳朵贴着门缝,喉结不安地滚动。 毕竟御书房里面,朱高炽叫唤得也太惨了些,跟杀猪一样! 太子标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笑骂道:“怎么?你真想当太子啊?” 话音未落,里头又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震得门板微微发颤。 诶嘿,太子谁不想做。 朱雄英讪笑了两声,埋怨道:“那你也不能这样对高炽啊!” “明明就是爹你让高炽想办法,结果现在又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直接把高炽给卖了……” “屁话!”太子标冷笑道:“明明就是着兔崽子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当然要让他自己解决啊!” 太子标突然压低声音,眼神扫过四下无人的回廊,“那兔崽子竟敢撺掇废帝,不拿他当出气筒,难道让老头子拿咱们开刀?” “放心吧,等老头子出了这口恶气,心里面的火气消散了,母后就会出马劝说,那李善长的命也算是保住了。” 朱雄英:“???” 卧槽? 你们还是人吗? 可怜我家高炽,竟被你们算计,成了老逼登的出气筒啊! 一念至此,朱雄英不由加大了力道,不管如何都不开门。 “丧标!” “朱雄英!” “你们这两个王八犊子!” 小胖墩凄厉的咆哮不断响起,充满了无尽怨念。 丧标与朱雄英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嘿嘿直笑,直接充耳不闻。 老头子揍小胖墩,总好过揍他们一顿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小胖墩大逆不道,倒反天罡,竟然还想着废帝呢? 不一会儿,马皇后抵达了现场。 听见里面的惨叫声,马皇后不由脸色微变。 “这怎么还在揍?” “都快半个时辰了吧?” 太子标一听,好像真有些久了。 可不敢继续旁观下去了,不然小胖墩要是被揍出个好歹,那乐子可就大了。 父子二人立刻打开房门,只见老朱正气喘吁吁地坐在软榻上面,手里还握着藤条,而小胖墩早已经是鼻青脸肿,遍体鳞伤,脸上肿得眼睛只剩条缝,生无可恋地瘫软在地上。 瞧见他们进来了,朱高炽顿时咆哮道:“丧标,你这个出尔反尔的狗东西,竟然算计小爷……小爷跟你拼了!” 话音一落,朱高炽起身就要跟太子标拼命。 可惜马皇后挡住了丧标身前,似笑非笑地看向小胖墩。 “皇祖母,我可是您最疼爱的孙子啊!” 朱高炽难以置信地追问道,小胖脸上写满了委屈。 “皮猴子!”马秀英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瓜,“谁让你成天有那些大逆不道的念头?” “重八好歹是你皇爷爷,你个皮猴子还敢废帝,不收拾你一顿怎么能行?” 朱高炽听到这话彻底傻眼了,原来算计他的是马皇后啊! “兔崽子,跪下!”老朱怒斥道,显然火气还不小。 小胖墩彻底认栽,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不过他眼珠一转,立刻高喊道:“皇爷爷明鉴,这都是丧标的主意,他想当ak大帝不是一天两天了啊!” “还有朱雄英,这狗东西也想当太子,做梦都流口水啊!” 听到这话,老朱满脸狐疑地看向太子标与朱雄英。 父子二人此刻脸色大变,心里面不禁对朱高炽破口大骂。 这混账兔崽子,真是睚眦必报,要拉着大家一起死啊! “咳咳,父皇明鉴,儿臣不敢有……”太子标还算镇定,轻飘飘地开口,想要解除嫌疑。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老朱就猛地拍案而起,怒斥道:“不敢有?你身为太子国之储君,为什么不敢有当皇帝的念头?” 太子标:“???” 卧槽? 汝闻人言否? “咱从小对你寄予厚望,精心培养你一人,就是希望你将来能够承继大统……结果你倒好,不敢有做皇帝的念头?那要你这个太子有什么用?!” “孽障,给咱跪下!” 太子标:“!!!” 麻了! 这老逼登! 分明就是没事找事啊! 老朱目光移向朱雄英,这次不用他开口,朱雄英直接就跪了。 三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上,时不时地眼神交流,尽皆看出了对老逼登的不满。 朱高炽倒是心情不错,至少拉了两个陪葬的,嘴角肿着也忍不住咧开。 见此情形,马皇后哭笑不得,直接坐到了老朱身旁,柔声劝谏道:“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娃娃们跟你胡闹罢了。” “妹子,不是咱说你!”老朱苦笑道,“你怎么也跟他们胡闹起来了?” 马秀英柳眉一竖,伸手就揪住了老朱的耳朵。 “怎么?朱重八,你还敢对我发火不成?” “哎哎哎……妹子……娃娃们还在呢……” 老朱顿时慌了,百般求饶,这才总算是保住了耳朵。 朱高炽和朱雄英笑得至抽抽,太子标倒是憋住了,可肩膀还是一抖一抖的。 马皇后确立了家庭地位,随后低声开口道:“重八,李善长不能杀!” 听到这话,老朱眉头一皱,有些不满地揉了揉耳朵。 “妹子,咱们先前可说好的,后宫不得干预朝政,哪怕是皇后也不行!” “好啊你朱重八!”马秀英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当年成亲时是谁说听我一辈子话?” 老朱顿时慌了神,身躯扭成麻花:“哎……妹子!娃娃们还看着呢!” 马皇后狠狠剜了他一眼,转移了话题。 “如果不是担心你冲动行事,谁会好心好意地前来劝你?” “李善长门生故旧遍布朝野,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大明好不容易安生了几年,经不起动荡啊!” 老朱听后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到底是没有出言反驳。 他又何尝不知,现在确实不是杀李善长的时候,不过就是心里面咽不下折扣恶气罢了。 夫妻多年,马皇后哪里不明白老朱的想法,所以立刻给出了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 “李善长杀不得,其他人随你处置。” “尤其是那李存义父子,既然罪证确凿,那杀了便是,也可以给李善长一个警告!” 老朱沉默了片刻,最后叹了口气。 “就按你说的办吧!” “此外,削其年禄两千石,勒令其前往凤阳!” 凤阳是老朱的家乡,老朱一度想要迁都凤阳,于是下令于此修建中都宫殿,共营建六年之久,但考虑到如果迁都凤阳,可能会加剧淮西集团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威胁皇权,所以老朱就舍弃了这个名头。 凤阳也因此成了淮西勋贵的养老之地,毕竟大规模的宫城殿宇、府邸楼阁,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赏赐给这些开国元勋以示恩宠。 而且他们在凤阳眼皮子底下,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朱高炽听到这个处理结果,不由感慨万千。 历史上李善长终于耗尽了与老朱的君臣情分,那可是为胡惟庸案流出了最后一滴血,直接被满门抄斩,死得凄惨无比。 现在的他虽然与老朱情分耗尽,但是老朱到底没有杀他,而是只杀了李存义父子。 若是李善长识趣一些,从此以后颐养天年,不再过问朝政,不再贪恋权势,说不得真能留下一段君臣佳话! 第140章 老朱问策!老逼登你谁啊? 太医院偏殿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铜盆里熬着的艾草汤药咕嘟冒泡。 戴思恭掀开门帘时,正瞧见朱高炽裹着白布躺在床上,活像个被捆得严实的粽子,只露出张肿得发亮的脸。 见此情形,戴思恭都忍不住笑了,出言调侃道:“啧啧,以皇孙身份,手持皇后懿旨,进行废帝之事……小胖墩,你还真是倒反天罡第一人啊!” 朱高炽咧了咧嘴,牵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却还梗着脖子逞强:“过誉过誉,要不是丧标那怂货……” 话没说完,戴思恭已经笑得扶着药柜直不起腰。 咋滴,你还真想成啊? 戴思恭摇头失笑。 这怎么可能? 大明天子朱元璋,可是大明的开国帝王。 且不说那些淮西将领的支持与拥戴,光是天下百姓都视他为君父。 想要造一个开国帝王的反? 做梦都成不了! 笑声渐歇,朱高炽突然敛了神色,目光扫过案头摆放的青铜砭石和陶制药罐。 “老戴啊,你最近是闲得很?” 小胖墩瞥了戴思恭一眼,觉得给这位神医找点事情干。 毕竟戴思恭可是明初神医,一身医术没的说,现在又是太医院的老大,背后又有老朱与太子标的全力支持,要是普及一下基本的医学常识,比如病毒微生物感染这些,那也算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怎么?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戴思恭也来了兴趣,追问道。 小胖墩的第一个主意,让他治好了皇后娘娘的骑马痈,因此晋升为太医院判。 小胖墩的第二个主意,寻找患了痘症的小母牛,也让他成功救下了皇长孙朱雄英,再次立下了大功,并且太医院成功将牛痘接种法推广了出去,说是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也丝毫不为过。 现在小胖墩又有想法了,戴思恭当然极其重视。 只是朱高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沉吟片刻之后,举了一个例子。 “你听说过开颅术吗?” 戴思恭眉头一皱,脸上写满了凝重之色。 身为医者,他当然听过,于是开口道:“上古之时,医有俞跗,治病不以汤液醴酒,鑱石挢引,案扤毒熨,一拨见病之应,因五藏之输,乃割皮解肌,诀脉结筋,搦髓脑,揲荒爪幕,湔浣肠胃,漱涤五藏,练精易形……” 这是说上古黄帝时代的神医俞跗,已经有高超的外科手术技巧,可以割开皮肤剖开肌肉,疏通经脉,结扎筋腱,按治脑髓,触动膏肓,疏理横隔膜,清洗肠胃,洗涤五脏。 当然,吹牛逼的成分比较大。 而开颅术最出名之人,其实还是神医华佗,要给曹孟德头上开瓢,结果被生性多疑的曹孟德直接砍了。 别说曹孟德了,换做是朱高炽,他心里面也怕啊! 拿他娘地斧头凿开你的头盖骨……这他娘地谁听了心里面不犯怵? “那老戴你也应该知道,部分病症非汤药所能及,需有手术介入方能生效,比如骑马痈,比如肺痈等等,这些都是需要开刀的!” 戴思恭眼睛顿时一亮,手术之法在整个华夏医疗史上多次出现,但是没有留下任何传承,难不成这小胖墩还会? “高炽,你难道会这手术之法?” “哦,我不会!” “……” 戴思恭傻眼了,狠狠在他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朱高炽痛得龇牙咧嘴的,没好气地咆哮道:“老子不会,但是老子知道原理啊!” “寻常手术之后,患者往往会伤口肿胀难以愈合,继而高热昏迷……然后一命呜呼对吧?” 戴思恭狠狠挥了挥拳头,忙不迭地回答道:“没错,就是如此,其实手术不难,难得是这术后为何会出现这些病症?” “因为……感染!” 朱高炽直接给出了答案。 “术后身体虚弱,伤口极易感染,病毒也好,微生物也罢,一旦感染都会要人性命!” 哪怕朱高炽已经说得足够简单,可戴思恭仍旧听不明白。 “病毒?微生物?这些又是何物?” 朱高炽挠了挠头,随后叹了口气。 “等过两天我制作个东西,带你看看你就明白了。” 朱高炽老气横秋地拍了拍戴思恭的肩膀,随后笑道:“老戴啊,你想成为大明国医,任重道远,道阻且长啊!” 戴思恭还想继续追问,可这个时候一道身影走了进来,直接将戴思恭给打发走了。 朱高炽扭头一看,顿时就气笑了,直接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 老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笑着开口道:“炽儿?咱的爱孙?爷爷看你来了……” “哟,老逼登你谁啊?”朱高炽没好气地质问道,“少跟我套近乎,咱俩不熟哈!” 废话,平白被这么狠揍了一顿,朱高炽心里面当然一肚子火气,哪里还会愿意搭理这老货。 见此情形,老朱顿时尴尬万分。 但他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因为朱高炽指责他的三大罪,其他两罪也就罢了,可唯独宗室藩王这一条,就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一直萦绕在老朱脑海里面。 “如果大明皇室是一棵树,那其余封国就是枝丫,而这些枝丫也还在不停地开枝散叶,不停地产生出新的枝丫,那这棵大树最后会有多少枝丫?”” “一旦藩王就藩,那这封国就会一直存在,那些枝丫也都将会一直存在,趴在大明王朝身上,吸着老百姓的血,吃着老百姓的肉,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开枝散叶……” 这个浅显易懂的例子,彻底击溃了老朱的心防。 此刻他脑海里面,全都是一样的画面。 老朱家的宗室成员,一个个肥头大耳地,好似猪猡一般,正伸手向朝廷索要钱粮! 而朝廷后面却是连年灾害,百姓流离失所,饥民流民无数…… 不! 不行! 绝对不能这样! 老朱额头上溢出了冷汗。 这样的大明,迟早会有灭亡的那么一天! “炽儿呐,国事要紧,你就别跟皇爷爷置气了!” 老朱试探性地开口道,谁知迎来了朱高炽的嗤笑。 “呵呵,国事?” “狗屁国事!”朱高炽懒洋洋地回答道,“咱又不做皇帝,国事关我屁事?” “有问题你直接去问丧标,去问朱雄英,问我这个藩王之子做什么?我算是看明白了,明儿个养好伤了就回北平,再也不碍你们的眼了……” 伤心了,摆烂了,爱咋咋滴吧! 此话一出,老朱顿时变了脸色。 这小胖墩怎么就撂挑子了呢? “炽儿,划出条道来吧,你要如何才能原谅皇爷爷?” 朱高炽豁然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朱。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老朱一听心中顿时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那老逼登你把丧标吊起来打一顿,我就跟你和好!” 老朱:“……” 第141章 宗藩!吃喝玩乐耍女人! 把标儿吊起来打? 这……有些不合适吧! 毕竟标儿可是当朝储君,而且年纪也大了,又不是小娃娃,哪能吊起来打呢? “咳咳,兔崽子换一个!”老朱直接拒绝,道:“标儿毕竟是太子,不能失了威严!” “哦,那就算了吧!”朱高炽不屑地挖了挖鼻孔,“那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在这儿碍我眼!” 诶这兔崽子,真是大逆不道啊! 老朱顿时就怒了,笑骂道:“你就不能提点正常的要求?比如给你大金砖再融二十斤进去?” “呵呵,谁没钱一样!”朱高炽突然翻身,肿得只剩条缝的眼睛里闪着嘲讽,“老逼登,我现在可比你有钱!” 额……老朱顿时傻眼了。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这话刺得朱元璋太阳穴突突直跳。 虽然老朱占了五成琉璃镜利润,朱高炽只占了三成,但老朱可是大明皇帝,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反观朱高炽唯一花钱的地方都在习武上面,所以他确实比老朱富裕得多。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老朱脸色一阵阴晴不定,最后还是开了口。 “你这要求可以是可以……但是这之前咱要先听听,既有的宗藩制度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朱高炽眼珠一转,直截了当地点了。 毕竟宗藩制度必须要改,否则大明财政迟早会有被拖垮的那一天。 此外,就是针对朱老四了,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把宗藩制度一改,争取把朱老四给流放出去,那不就天下太平了吗? 因为姚广孝一直没有踪影,朱高炽始终怀疑这妖僧已经随朱棣去了北平,藏匿在燕王宫里,二人正在密谋大业呢! 所以这宗藩制度必须改,直接给朱老四和姚广孝当头一棒! “当年你分封诸王,是为了藩屏王室对吧?” 听到这话,老朱深深地看了朱高炽一眼。 这小胖墩当真是天纵奇才啊! “没错。”老朱神情傲然地点了点头,“分封诸王,上卫家国,下安黎民。” “而且通过分封诸子到各地,就可以将军权由军中将领逐步回收到诸子手中,这样大明才能长治久安,我老朱家才能一直坐稳这个天下!” 说到底,老朱毕竟只是个草根皇帝,所以一直都是小农思想。 在老纸眼里,这大明不是天下的大明,而是老朱家的大明,老朱家的江山社稷。 他之所以分封诸王,就是想要彻底掌控所有军政大权,将大明天下变成一家之天下! 这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那就是他们老朱家的,烂也要烂在朱家人手中,不能被外臣给夺了去! 朱高炽笑呵呵地开口道:“分封诸王有利有弊,咱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皇爷爷心里有数。” “咱就说说,这宗室待遇的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 老朱神情一振,聚精会神地看向朱高炽。 “宗室成员就那么点人,难道一个大明还养不起他们吗?” 这是老朱最为困惑不解的地方,毕竟他现在才多少个子女,怎么大明会养不起呢? 就算按照这个标准计算下去,一代大明皇帝生下二三十个子女,那也压根不多啊! “没错,宗室成员现在数量是不多!” 朱高炽冷笑道:“但百年之后,两百年之后,他们数量会有多少呢?” “宗室成员的数量不会是什么二三十个这样涨,而是将会以几十上百倍这等恐怖的速度不断增长,直至最后占据整个大明天下!” 老朱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愣在了原地。 “不是一代翻一倍啊,这是一代翻几十倍,几代翻几百倍地增长,不出百年大明财政就会吃不消了!” “朝廷按例给禄米、赐田庄,到时候是让百姓吃土,还是让军队喝西北风?” “这不可能!”老朱怒斥道:“这增长速度,为什么会这么快?” 直到现在,老朱心里面还抱有一丝侥幸。 五十八人,繁衍个八九代,就会暴涨到数十万乃至上百万人口? 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可能啊! 小胖墩一听到这话,顿时就笑了。 “老逼登,你得把格局打开啊!” “咱们做一个简单的计算题,你共有二三十个子女,后面还会生几个,有封国者至少二十个,除去国除之藩王外,那等到下一任皇帝即位的时候,光是你这些子嗣的宗室成员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上百号人了吧?” “然后就到了下一代,咱们也给他算二十个,以后谁也说不准,然后他儿子里面只有一人承嗣大宝,其余皇子都会受封为藩王,前往自己的封国就藩,这一口气又开出了好十几条支脉!” “然后下一代皇帝陛下也是同样如此,他要是儿子生得多的话,那就不是十几条支脉,而是二三十条支脉了!” “这些支脉第一代是亲王,同样的道理,到了第二代就会出现大量的郡王,然后再下一代就会大量的镇国将军等等,无论哪个宗室只要生了儿子,那朝廷就得按照制度赐予爵位按时发放俸禄!” 老朱听得头皮发麻,心惊胆战! 他只要一想到那可怕的场景,就觉得不寒而栗! 英明神武的洪武大帝,从来都没有想过,老朱家有一天生孩子,也能把大明王朝给生垮了! “咱就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能生呢?”老朱皱眉道。 你没事儿干,就只会玩女人啊? 好歹也是老朱家的天潢贵胄,要点脸行不行啊! 朱高炽又笑了。 “老逼登,你看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以后肯定是个藩王,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要女人又有女人,朝廷还不让我从事士农工商四民之业,那除了吃喝玩乐耍女人外,陛下觉得臣还能够干什么呢?” “那就算我志趣高洁,喜欢吟诗作对,喜欢弹琴听曲儿,可这对那些女子而言杀伤力就更大了,又是天潢贵胄,又满腹才学,那还不得上赶着投怀送抱,这种事情一多了,也就习惯了,孩子那不是一个接一个呱呱坠地,反正有朝廷帮着养,我又不用付出什么……” “而且反正生得越多,朝廷给的赏赐越丰厚,这笔钱可是直接发给亲王主脉,会不会落到下面宗室成员手中都另说,如此一来亲王主脉还不得疯狂鼓励下面的宗室生孩子?” “混账东西!”老朱顿时勃然大怒。 朱元璋很自然地带入到了小胖墩的假设里面。 然后他很悲哀地发现,事实好像还真如小胖墩所说,酒色就是藩王宗室生活的全部,连他自己也不能免俗。 你不好酒不好色,好什么? 好啊油吗? 一时间,老朱心乱如麻。 朱高炽看向老朱,直接使出了致命一击。 “不出三代,大明宗室就会彻底垮掉,沦为混吃等死的废物!” “不出百年,大明宗室就会暴涨到百万人口,足以拖垮整个大明王朝的财政!” 第142章 吊起来打!丧标你也有今天! 乾清宫内烛火摇曳,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章被夜风掀起边角。 老朱枯坐在龙椅上,指节死死抠着扶手,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精气神般空洞。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太子朱标推开宫门冲了进来。 “父皇,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他望着父亲扭曲的面容,喉结不安地滚动着。 毕竟此刻的老朱状态很不对劲。 双眼布满血丝,眼神空洞,怎么看都不正常。 “爹,您这是怎么了?” 太子标有些慌了,急忙追问道。 朱元璋缓缓抬头,干裂的嘴唇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标儿,宗藩一事,确实是咱想岔了啊!” 听到这话,太子标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老朱筹谋分封宗室之时,太子标心中实存异议。 毕竟,如朝臣们所言,分封制度动摇国基,危机四伏。 历览前朝,“封藩制”的实施往往导致藩王叛乱,教训历历在目! 诸如西汉“七国之乱”,西晋“八王之乱”……均为明证! 然而,太子标身份特殊,身为储君,未来必将登基为大明之主。 他的众位兄弟,却只能身为宗室,最好的归宿不过是被分封为藩王,或是终身困于京城之中。 太子标生性仁善,对于诸位兄弟和睦相处,他实不愿见到他们陷入不利之境。 然而,老朱将他们分封各地,正是寄望这些兄弟掌握军权,太子标深知他们的性格,至少能确保他们目前并无篡位野心。 不过,那些兄弟的后代呢? 谁能保证,他们的子孙始终能够安分守己? 正因这种顾虑,太子标洞察到老朱的“分封诸王,藩屏王室”之策,实则为国朝埋下了巨大隐患。 但问题在于,身为太子的他,并不便于直言反对。 他是众兄弟中的长子,是那些即将受封的藩王的兄长! 若太子标此时提出异议,老朱会作何感想?那些兄弟又会怎么看待? 他这个太子继承了江山,独享了最大的利益,难道连一点汤水都不该分给弟弟们吗? 这显然有失公平! 所以在此事上面,太子标一直没有吭声。 倒是没有想到,老朱竟然在这个时候迷途知返了。 “爹,究竟发生了何事?您为什么会……”太子标声音发颤,看见父亲脸上罕见的颓唐。 老朱苦涩一笑,随后将事情原委一一道出。 “这兔崽子说的其他两大罪,咱都懒得辩驳,可唯独这宗藩之罪,真真是说到咱的心坎儿里面去了!” “如果不是小胖墩提醒,咱真会给大明埋下滔天祸患啊!” 太子标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即便他也没有想到,这宗藩制度竟会有这般隐患。 如果大明皇室是一棵树,那其余封国就是枝丫,而这些枝丫也还在不停地开枝散叶,不停地产生出新的枝丫,这些枝丫也都将会一直存在,趴在大明王朝身上,吸着老百姓的血,吃着老百姓的肉,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开枝散叶,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那按照既定的宗室俸禄标准,等到七八代的时候,朝廷一年得拨出多少钱粮,用来供养这些宗室藩王? “不出三代,大明宗室就会彻底垮掉,沦为混吃等死的废物!” “不出百年,大明宗室就会暴涨到百万人口,足以拖垮整个大明王朝的财政!” 朱高炽的这两句话响彻耳畔,引得太子标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父皇,宗藩之策必须改!” 这不改能行吗? 不改大明财政迟早会有被宗室藩王拖垮的那一天! 更别提小胖墩说得很清楚了,正因为朝廷无节制的供养,那些亲王主脉为了从朝廷手中索要更多钱粮,还会丧心病狂地鼓励麾下宗室疯狂生孩子,那这宗室成员数量必定会暴涨! 就算按一个生二十来算,三五代后大明宗室都得有几十万人,七八代后更是足足有上百万之巨! 这么大一笔钱粮,拿来发展民生不好吗? 可全都给了这些混吃等死的大明宗室! 哪怕是按照最低级的奉国中尉两百石计算,朝廷一年就得拨给这些宗室成员几百万石粮草啊! 更别提亲王的岁禄可是奉国中尉的几百倍! 那得是多少钱粮? 大明财政一年税收才多少粮食? 民生不发展了? 将士不发口粮了? 官员不发俸禄了? 朝廷用钱用粮的地方多了去了。 结果大头还要拿出来去供养这些不事生产、个个肥头大耳的宗室成员,傻子都能够想象得到那副可笑而又讽刺的悲哀场景! 真要是到了这种地步,大明王朝距离轰然崩塌也不远了! “改!”老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这宗藩制度必须改!” 顿了顿,他又叹道:“但是眼下怎么改,却是一个难题!” 听到这话,太子标也是眉头一皱。 大明初立之下,很多制度都是借鉴前朝,所以并不完善。 就比如这宗藩制度,本身隐患不少,都是老朱一手制定,现在骤然间提出改制,老朱也有些抓马。 改是必须改的,但是怎么改呢? 比如这些亲王、郡王、镇国将军的俸禄改到多少比较合适呢? 老朱对此可谓是一窍不通,毕竟他是个草根皇帝,哪里懂这些钱粮数算知识。 至于太子标,他确实会一些,不过也只是略懂,否则当初老朱制定这宗藩待遇时,太子标肯定看得出来问题所在,哪里会等到现在! 所以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咳咳,炽儿那边应该有法子吧?”太子标轻笑道。 老朱闻言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目光复杂地看向太子标。 “这小胖墩倒是真有法子,但是他不肯说,而是提了一个要求。” 太子标听后神情一振,笑道:“有法子就行,答应这孩子便是,毕竟他才挨了一顿毒打……” 听到这话,老朱神情愈发变得古怪了。 “标儿,你确定真答应他?” 太子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父皇你这就有些分不清轻重缓急了!” “宗藩制度的隐患,足以动摇我大明江山社稷,跟这隐患比起来,炽儿的区区小要求,又能算得了什么?” 朱元璋干笑两声,突然猛地一拍扶手。 “好吧好吧,这话可是你说的。” “标儿啊标儿,咱得为大明感谢你的牺牲啊!” 太子标:“???” 嗯? 啥意思? 不等太子标追问,就见老朱大手一挥,下一刻禁军甲士涌入,直接将丧标给五花大绑了起来,然后倒掉在了梁柱上面。 “朱重八,你个臭要饭的,你疯了吗?” 太子标惊怒交加之下,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老朱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选择直接无视。 下一刻,朱高炽手持藤条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手里藤条甩得噼啪响,满脸狞笑地看向太子标。 “ak大帝丧标,风水轮流转啊!” “小爷非抽死你不可!” 太子标:“!!!” 第143章 彻底疯狂!丧标正式上线! 乾清宫内烛火被撞开的宫门灌进的风搅得明灭不定,朱元璋和朱高炽踩着满地奏折狼狈逃窜。 老朱的龙袍下摆卡在门槛上,被小胖墩一把扯着才跌跌撞撞逃出去,玉带扣都崩掉了一颗。 太子标被放下来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疯狂。 他是谁? 当朝太子,国之储君! 而且今年都三十岁了,子女都有好几个了! 可是就在刚刚,他朱标还被吊起来打,抽他的人还是朱高炽这个小胖墩。 别说丧标不能忍,换做一个正常成年人都他娘地忍不了啊! 传出去多他娘地丢人啊! “臭要饭的!” “小胖墩!” “今日定扒了你们的皮!” 丧标抓过藤条,追着老朱与朱高炽就是一顿猛抽! 老朱后腰重重挨了一藤条,顿时痛得他龇牙咧嘴的,忍不住咆哮道:“朱标,你连朕都敢打?” “你个逆子倒反天罡,以下犯上啊你!” 话音未落又被抽中屁股,疼得跳起来往回廊尽头跑。 可惜太子标这个时候已经彻底疯狂,哪里还在乎什么父子君臣。 丧标手持藤条大喝道:“你这逆父,竟然伙同小胖墩坑害亲子,今日非得教训你一顿不可!” 小胖墩被抽得嗷嗷直叫唤,眼见老朱还试图跟丧标讲道理,他顿时没好气地拽了他一把。 “老逼登你傻啊!快跑吧!” “丧标已经彻底黑化了,马上端ak出来突突咱们了!” 老朱先是一愣,随后忙不迭地起身开溜。 祖孙二人一路逃出乾清宫,然后直奔坤宁宫,身后朱标甩着藤条追得咬牙切齿。 没办法,现在唯一能阻止丧标的人,也就只有马皇后了。 “妹子,救命啊妹子,丧标要糙反了!” 听到这话,马皇后顿时一愣,急忙出了宫门。 结果映入眼帘的这一幕,却是让她哭笑不得。 老朱到底是年龄大了,跑了一会儿就跑不动了,此刻正被小胖墩抗在肩膀上,疯狂逃窜。 身后太子标手持藤条,骂骂咧咧地追着二人疯狂抽打。 “臭要饭的,有本事你别跑!” 见到这一幕,马皇后不禁摇头失笑,以手抚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宫城里面妖风阵阵,连带着所有人都不正常了。 以前标儿谦逊有礼,就算与他父皇争执,也从未有过任何不敬之语,哪像现在这样什么“老逼登”、“臭要饭的”张口就来啊! “皇祖母!” “救命啊皇祖母,丧标发狂了!” 小胖墩扛着老朱一个箭步冲到近前,然后直接躲到了马皇后后面。 “够了!成何体统!” 马皇后柳眉倒竖,怒斥道。 这下子,太子标只能愤愤不平地扔掉了藤条。 “娘,您都不知道这臭要饭的做了什么!” 太子标委屈巴巴地开口道:“我都三十岁的人了,这臭要饭的竟然听信小胖墩谗言,把我吊起来打……” 话说到这儿,太子标不禁悲从中来,眼眶都红了。 马皇后听到这话也是顿时一愣,随后气急败坏地看向老朱,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 “朱重八,你是疯了吗?” “标儿好歹也是当朝储君,又不是娃娃,你还把人吊起来打!” “哎哎……妹子……”老朱急忙解释道:“事出有因,事出有因啊!这都是小胖墩的主意……” 一阵打闹之后,一家人这才坐了下来。 太子标神色不善地盯着老朱与朱高炽,显然余怒未消。 马皇后则是眉头紧蹙,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发现根本就算不过来。 这样只增不减的宗室封王制度,总有一天朝廷再也无法负担庞大的宗室开支,大明王朝还能走下去吗? 想到这里,马皇后顿时就不寒而栗,难怪老朱任由小胖墩胡来,这要不削那就是大家一起完蛋! 之前没人提醒,从来就没想过原来皇家生孩子也能把王朝生垮了。 “他们怎么这么能生孩子?”马皇后皱眉说道。 朱高炽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咧嘴笑道:“要钱有钱,要时间有时间,要女人有女人,没有别的正事可干,酒色就是藩王的全部生活,能生孩子就太正常不过了,反倒是不能生子才是怪事。” 马皇后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别人不说,就说她自己的丈夫朱重八就是个色中饿鬼,现在都有二十几个妃嫔了,更别提那些子嗣! 藩王宗室若是毫无顾忌呢? 那他们能生出更多! 这事还真不能再拖下去了,越往后封的藩国越多,想要改制的难度就越大。 趁着现在船小好调头,受到的阻力相对来说还能小一些。 “炽儿,那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听到这话,老朱与太子标的目光也聚焦在了小胖墩身上。 “办法当然是有。”朱高炽笑道:“表面上提高宗室俸禄,然后减少宗室等级,以此变相缩短朝廷的宗室俸禄开支!” 听到这话,老朱与太子标都是眼睛一亮。 经过深思熟虑,老朱与太子标均有所觉悟,他们清楚地认识到,宗室俸禄的问题刻不容缓,务必设法解决。 否则,不出数十年,大明的财政便有可能被这些沉溺于酒色犬马之乐的宗室藩王拖至崩溃边缘。 倘若将这些钱粮用于扶持民生,用于水利建设,岂非更加有益? 难道要将这些资源白白供奉给那些只知道享乐的大明宗室? 他们不仅没有丝毫感恩之心,反而千方百计地繁衍后代,企图向朝廷索要更多的禄米! 但凡小胖墩要是真有什么合理办法,老朱和太子标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他。 “减少宗室爵位等级,这只是第一步。” 朱高炽沉声道,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而且这第一步必须要做,宗室爵位等级必须减少,因为发展到最后面,朝廷财政真正的大头,就是这些辅国中尉和奉国中尉,所以必须要将他们提前消除。” 实际上,亲王的人数并不庞大,真正数不胜数的是这些亲王代代相传所繁衍出的宗室枝蔓。 若仅从亲王的人数来考量,朝廷的经济负担尚能承受,然而一旦将那些浩如烟海的宗室成员计入,其庞大的基数使得这笔复杂的账目变得难以平衡。 “你们心中都清楚,剩下那些亲王郡王之流,一个萝卜一个坑,再配合一些合适的控制政策,数量再多也不会多到哪儿去,朝廷财政完全供养得起。” 听到朱高炽这话,众人都是下意识地点头。 这一论点显而易见,大明帝国在历史长河中演进至晚期,宗室成员数量最为庞大的,无疑是级别最低的奉国中尉。 这是因为,诸如亲王、郡王等尊贵爵位,均系一代代的世袭传承,而其他旁支庶出的子弟,其爵位则会逐级递减,最终降至奉国中尉这一地位。 倘若直接将八级的宗室爵位压缩至五六级,表面上似乎仅减少了区区两三级,实则这一变动将为日后的大明帝国节省数以百万计的石粮俸禄支出! 这正是关键所在,减少宗室等级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第144章 不满!老朱的小心思! 坤宁宫内。 老朱陷入了沉思,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 他抓起茶盏猛灌一口,滚烫的茶水顺着胡子往下淌也浑然不觉:“这法子确实不错。” “把八级砍成五级……那些小崽子没了爵位,可不就省了钱粮?” 朱标用藤条敲了敲地砖,发出清脆的声响,眼底的怒火不知何时化作了思索。 朱高炽却出言反驳道:“不是五级,而是三级!” “以后明文规定,朝廷只负责供养三代,第一代是亲王,第二代是郡王,第三代是镇国将军,也只会给这个宗室发放俸禄!” “第四代自己养活自己,可以当官,可以种地,也可以经商。当然这封王只能一人袭爵,其他人谁生的谁负责养。” 此话一出,老朱与太子标都有些变了脸色。 只负责三代? 这未免有些太过凉薄了啊! 殿内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声响。朱元璋的喉结上下滚动,原本兴奋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朱标攥着藤条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就连一旁的马皇后也放下手中的绣活,眉头拧成个疙瘩。 毕竟老朱尤其重视血脉亲人,巴不得倾尽举国之力供养宗室,不然也不至于一口气搞出八个等级了。 现在小胖墩提议就供养三代,老朱自然是不乐意的。 “炽儿,你这法子不妥。”老朱皱着眉头开口道。 “咱已经下令,有明诸籓,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即士农工商),并能世袭罔替。” “这样做也是为了百姓考虑,不然他们本身就是天潢贵胄,若是再参与四民之业,下场跟百姓抢饭吃……谁能竞争过他们?” 听到这话,朱高炽只是嗤笑了一声。 老朱这般考虑,确实没有错,出发点是好的。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洪武之后,会冒出一场靖难之役,燕王朱棣硬生生地以一地胜天下,掀翻了朱允炆的建文朝廷,然后即位称帝是为永乐皇帝。 相比于那个刚上位就暴力削藩的愣头青小建文,永乐皇帝削藩的手段可谓是高明多了,一个个藩王被他削废内迁,周边还有大军镇压,再也翻不起任何浪花来。 自永乐以后,藩王就彻底成了被圈养在封地里面的猪猡,过着混吃等死的废物生活,哪怕有什么雄心壮志,他们也根本就不敢表露出来。 没错,这是在大明,就算你这个宗室子弟天赋异禀,就算你这个宗室子弟天纵奇才,但你也万万不能表露出来,耕不能展现什么雄心壮志,安安心心地做个纨绔废物就好了,这才是朝廷想要看到的! 所以老朱苦心定下的祖宗制度,反倒是成了套在大明宗室身上的枷锁。 老朱起初制定这种严苛措施,那是建立在宗室藩王手中握有兵权的前提之上,所以洪武年间的藩王那可真是一个个的实权藩王,尤其是手握重兵的八大塞王,更是权势滔天! 在老朱看来,他这些子嗣后人将会成为大明的中流砥柱,保家卫国戍土安民。 只是他不会想到,他走了之后,朱老四却能掀翻建文朝廷,然后成了永乐皇帝。 这朱老四削藩的水平就高明多了,温水煮青蛙,软刀子杀人,一个接一个地废掉了那些藩王,然后趁机削了他们的护卫兵权,再全部迁徙至内地就藩,如此一来藩王就彻底失势了。 不能科考,不能经商,不能耕种,不能做工,那这些大明宗室还能做什么呢? 有权的疯狂敛财,有钱的喝酒玩女人,没钱的靠着朝廷那点微薄俸禄过日子,甚至最后因为朝廷也快亡了,开始拖欠这些吸血虫的俸禄,出现了大明宗室活生生饿死在街头的惨状。 这恐怕是老朱绝对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有朝一日他朱元璋的子孙后人,大部分都会沦为混吃等死的废物,趴在大明王朝身上吸血吃肉,被人当成猪猡一样豢养! “那就配合第二步,设置奖惩措施!” 奖惩措施? 这是怎么个意思? 老朱与太子标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茫然之色。 “首先第一个,那就是控制人口,计划生育……” 此话一出,不只是老朱父子,马皇后脸色都变了。 要知道华夏百姓都讲究一个传承接代,香火不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而皇帝也好,亲王也罢,最重要的一个任务,那就是开枝散叶,延续皇家血脉! 结果现在你兔崽子倒好,直接提出让大明宗室控制人口,进行计划生育,谁给你的胆子啊? 马皇后轻咳了一声,低声提醒道:“炽儿,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开枝散叶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人伦俗礼一贯支持的做法!” “不管怎么说,计划生育这种策略根本就行不通,也根本无法推行下去。” 朱高炽也不恼怒,而是笑呵呵地摆了摆手。 “我的意思是,不需要朝廷出台相关政策,而是依靠藩王自己自觉!” 藩王自己……自觉? 他们要是自觉的话,还会拼了命地生儿育女向朝廷索要钱粮吗? 众人都满脸狐疑地看向朱高炽,不知道这小胖墩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那就是奖惩制度。” “首先第一步,就是我们刚刚说的减少宗室爵位等级,原先八级砍掉个五级,到了五级镇国将军之后,后面五级全都砍掉,不再需要后面五个爵位,到了第四级这一步的宗室成员,就跟出宗室女一样,自动移除宗室身份,朝廷将不再供养俸禄。”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所谓的出宗室女,也就是公主与驸马生下的女儿,没有俸禄可拿,朝廷也不会搭理,一个“出”字就奠定了一生。 老朱听后还是觉得不满,因为这根本就没有解决问题。 既亏欠了自己的子嗣后人,又没有解决让他们从事四民之业的隐患,有什么意义呢? 太子标试探性地开口道:“炽儿,这些做的话,藩王宗室肯定会不满,因为这是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说得直白一些就是断了他们的财路,变相削减了他们一大笔钱粮,没有人会乖乖答应!” “哪怕朝廷可以强势推行下去,只是这样一来,难免会引发非议,皇室恐有苛责宗室之嫌。” “所以补偿他们一些就好了嘛!”朱高炽大大咧咧地回答道,“这就要用到方才臣所说的奖惩制度了。” “这第二步就是,设置公开透明的奖惩措施,封国内不管哪一系,肯定都是以亲王那一脉为主,其余支脉也会受到亲王的垂直管理,而这些亲王主脉到了皇室天家这里,就又是支脉了,以皇室天家为主!” “那么问题就简单了,咱们不需要提高宗室俸禄,而是可以设置一个宗室团年大礼包,也就是将后三级宗室每年的俸禄加起一起作为奖励金发放给所有宗室成员。” 众人:“???” 宗室团年大礼包? 第145章 藩王之恶!朱老二的疯狂! 团年? 大礼包? 这是怎么个意思? 老朱捏着茶盏的指节发白,盯着胖乎乎的朱高炽,粗粝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急切:“炽儿,什么大礼包?” 朱高炽咧嘴一笑,解释道:“很简单,从中提取一笔钱财与粮食,表面上是出自削减尉官及宗室之禄,而在年终之时,统一分发于宗室之中,各藩王宗族均可获得一份额外的丰厚赏赐。” “但是,这宗室年终奖具体发放多少,具体怎么发放,哪些亲王郡王该发放,哪些镇国将军又不该发放,还不是朝廷做主决定吗?这宗室年终奖的最终解释权,可是归朝廷所有,而发放的依据则是这一年来宗室的表现好坏!” 此话一出,老朱立刻眼前一亮,眼睛里面充斥着炽热光芒。 砍掉五级,俸禄充公,变成“宗室团年大礼包”? 发放多少,怎么发放,发给哪些人,不发给哪些人……全都是朝廷说了算! 而且这发放年终奖的依据,则是按照藩王宗室一整年的表现! 这其中可以操作的空间,简直大了去了! 太子标也是反应了过来,暗自咋舌不已。 小胖墩这个主意,真是……妙得很啊! 这劳什子大礼包,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越是琢磨下去,就越是觉得很有味道。 老朱忍不住看向朱高炽,下意识地追问道:“炽儿,具体怎么发放,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朱高炽抿了一口茶水,随口举出了几个例子。 “比如方才我们提到的生育率,朝廷不需要专门出台相应政策,只需要定下一个上限,比如一个宗室成员最多三个子女,一旦超过这个上限,那生育率考评就为差,或者说宗正寺只给这三个孩子入籍造册,其余孩子都不承认,这样一来控制人口计划生育,不就实现了吗?” “就算真有亲王郡王一不小心擦枪走火的,那这些子女他们自行去供养,朝廷不会认可他们是宗室成员,更不会发放俸禄给他们,朝廷供养和他们自己供养,那之间的区别可就大了去了,傻子都知道生得越多财政负担就越大,他们自己就会加以控制。” “这就是让宗室藩王主动自觉,否则他们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不是如现在这样,他们只管生孩子朝廷却要负责供养,这天下间哪有这般好事情,真以为朝廷没有威严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老朱与太子标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解决这宗室生孩子的问题,竟然会如此简单。 只是变通了一下想法,朝廷就从被动变成了主动。 朱高炽突然压低声音,圆脸上浮起狡黠:“您想啊,王府养十张嘴和朝廷养十张嘴,那能一样? 这孩子生不生是宗室子弟决定的事情,但是生了之后谁来供养却成了一条标准,有着这条标准存在,这些宗室成员自然就不敢再利用这种龌龊手段向朝廷索要钱粮了。 以前是朝廷给你养,现在却是自己养,这里面的区别可就大了去了。 光是这一条,就可以大大减少朝廷的财政支出! “再比如,犯罪率,宗室藩王的犯罪率可是一直居高不下啊!” 朱高炽说这话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老朱。 果不其然,老朱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去。 因为此刻这些藩王,全都是他朱元璋的亲儿子,可横行不法、草菅人命的,也是他这些亲儿子。 比如秦王朱樉,那就是最出名的恶主,不顾老朱“与民休息”的诏令,在西安大兴土木修建宫殿亭台,强征军民劳役,逼迫百姓典卖儿女筹办金银,曾当场打死求饶老人并捉拿近百人,还幽禁正妃观音奴,与与次妃邓氏以虐杀宫人取乐,以火烧、割舌、冻死、饿死等方式折磨宫人,强征沿海珠翠致百姓家破人亡……可谓是变态到了极点! 当然,朱樉现在还没有那么变态,毕竟才去做了几年的藩王,还算是个正常人。 他真正变态疯狂的时候,正是因为太子标去世,老朱没有册立他这个嫡次子,转而立了太孙朱允炆,所以朱樉直接就疯狂黑化了,故意跟朝廷对着干,故意跟老朱对着干。 偏偏因为其宗室身份,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老朱顾忌到天家脸面和皇室威望,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昧着良心冷处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是这些宗室成员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其他小事基本上都是小惩大诫。 可是这样一来反倒是助长了这些宗室成员的嚣张气焰,他们抢劫、诈骗、偷盗、私铸、故意杀人等无恶不作,给地方百姓、朝廷管理统治造成很大负面影响。 老朱狠狠地瞪了小胖墩一眼,幽幽叹了口气。 “老二这个孽障!” “咱看得召他回京,让他感受一些棍棒教育了!” 嗯,这个时候的老二朱樉只是张狂跋扈了些,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还没黑化到后期那般变态。 老朱第一反应,还是棍棒教育,毕竟是亲儿子嘛,抽一顿再说! 太子标也含笑点头,对于这些弟弟,他教训起来可毫不手软,尤其是老二朱樉这家伙。 “既如此,那就召诸王回京,顺势谈谈改制的事情。” 大明现在册封出去的藩王,其实只有前面六个,除了太子标外的渡江七子。 包括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周王朱橚、楚王朱桢与齐王朱榑。 太子标开这个口,也是想要与一众弟弟见见,毕竟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藩王,心里面或多或少地都有感触。 此刻朝廷准备对宗藩改制,那么这些藩王定然要有知情的权力。 “也就是说,犯罪率跟生育率一样,也可以纳入这个奖惩措施里面。” 老朱冷着脸点了点头。 他总觉得犯罪率这三个字不太好听。 毕竟都是亲生骨肉,谁都不想他们被百姓唾弃。 见此情形,朱高炽笑道:“鉴于犯罪率的考量,我们不妨引入一个贡献率的概念。正如我们之前所讨论,这些宗室成员既不缺金钱也不少闲暇,然而缺乏明确的目标与方向,导致他们只能沉溺于声色犬马、繁衍后代,或是压榨民众、贻害社会。为此,朝廷须得为他们指明一条贡献之路。” “诸如深入挖掘与传承先贤的古籍,此乃不朽之伟业,朝廷自当嘉奖,其贡献亦将永载史册;诸如某位王爷酷爱医术,虽不亲自悬壶济世,却可编纂医书,付梓流传,惠及万千生灵,此亦为一大善举,贡献之高,自当评以优秀;再如某位郡王热衷丹青,朝廷可资以重金,聘请其前往边陲绘制军事图卷,若能功成,亦应予以奖赏,记录其不朽贡献……” 听到这话,朱元璋的嘴角终于扯开,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 “那就这样办!” 第146章 削藩?我丧标绝不削藩! 老朱直接拍板下令。 这就意味着大明宗藩制度将迎来一次全面改革。 朱高炽听后也不由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 历史上朱明皇室的名声,那可真是臭不可闻烂大街的那种。 从第一代诸王开始,大多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暴虐不仁,一个个视人命如草芥,在封国内欺压百姓,草菅人命,生杀予夺,予取予求! 等到朱老四进行二次削藩,彻底将这些宗室藩王削废之后,宗室藩王是有所收敛了,不过全都把那些勾当转到暗地里做了,侵占庄园良田,搜刮民脂民膏,奴役压榨百姓…… 比如那大明蜀王一脉,到了万历年间,已经离谱到了什么地步? 蜀王府霸占了成都平原百分之七十的田地! 剩下那百分之三十的田地,还有百分之二十是军户的是朝廷的。 那也就是说,成都数百万的百姓子民只占了百分之十的田地进行耕种! 百姓拿什么养家糊口,又拿什么缴纳沉重赋税? 这宗藩政策再不改革,迟早都会走到那一步! 朱明皇室啊,不该是这样的啊! 太祖朱元璋那么爱民如子,可到头来他的子孙后人,却是成了大明王朝最大的毒瘤! 而朱高炽现在就是大明宗室,所以他必须得为老朱家做点什么。 “老逼登,有些事儿吧,你做的确实不地道。” 朱高炽突然话锋一转,再次指责起了老朱。 老朱听后脸上的笑容当即凝固,神色不善地盯着小胖墩。 “炽儿,休要胡言乱语!”马皇后好心地提醒道。 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正是高兴的时候,你个兔崽子又皮痒了是不是? 朱高炽却梗着脖子继续说:“就说朱老二,在西安拆房修王府,强征千人做苦力,你这个大明皇帝就轻飘飘一道申饬?” 此话一出,老朱顿时就不爽了,冷笑着反问道:“他到底是咱的亲生儿子,也是你的亲二叔!” “怎么?难道就因为这点小事,你就要咱废了他吗?你要老子大义灭亲不成吗?” “废了他不至于。”朱高炽懒洋洋地回答道,“可若是不严厉惩戒,此刻的包庇纵容,迟早会让这些藩王酿成大祸!” “您今日心软,明日他就能纵兵劫掠,就敢草菅人命,就会残害百姓……到时候百姓戳着脊梁骨骂,丢的是谁的脸?” 听到这话,老朱顿时眉头一皱,脸色阴沉如水。 这话像根刺扎进朱元璋的心窝! 老二草菅人命,残害百姓? 这该怎么办? 废了他? 一时间,老朱心乱如麻。 马皇后脸色也不太好看,毕竟朱樉可是她的亲儿子。 “樉儿性情是暴躁了些,可也不至于如此混账!” “到时候等他回京了,我这个当娘的亲自告诫他一番。” 呵呵,这要是有用的话,朱樉就不会是“秦愍王”了。 “愍”,无疑是个恶谥,意在使民折伤,君主帝王的统治导致百姓生活困苦,民不聊生。 朱樉死后,余恨未消的老朱还下令削减其葬礼规模,在其祭文中写到:自尔之国,并无善称。昵比小人,荒淫酒色。肆虐境内,贻怒于天。屡尝教责,终不省悟,致殒厥身。尔虽死矣,余辜显然。 显然,老朱当时对这个嫡次子彻底失望,认为他死有余辜、德行不良。 早干嘛去了呢? “朱老二不是个例,有了第一个,当然会有第二个!” 朱高炽冷笑道:“反正这些藩王要兵马有兵马,要身份有身份,在封地内杀几个人怎么了?” “且不说朝廷能不能知道,就算被人捅给了朝廷,朝廷还能拿他们怎么办?” “老逼登你现在可以压制住他们,丧标即位后也能压制住他们,可你们二人之后呢?后世君王能否压制住这些骄横藩王?” 此话一出,朱元璋勃然大怒。 “混账,你是想要削藩?!” 这个兔崽子,前期铺垫了那么多,竟然是想要在此刻削藩! 太子标也有些吃惊,难以置信地看向朱高炽。 不是你小子本身就是燕世子,你咋自己削自己啊? 这他娘地,现在小娃娃觉悟都这么高了吗? “削藩势在必行。”朱高炽指了指太子标,“老逼登你觉得丧标即位之后,会不会削藩?” 这句话说的就有些诛心了。 感受到老朱那锐利的目光,太子标顿时身子一颤。 兔崽子,你真是巴不得坑死老子啊! “臭要饭的你看什么看,我朱标绝不会削藩!” 太子标直截了当地给出了承诺。 “呵呵。”朱高炽再次嗤笑了一声,“那你的儿子呢?英哥儿会不会削藩?英哥儿总不能看着藩王骑在头上拉屎吧?” 听到这话,不管是老朱还是太子标,此刻都有些麻爪。 朱雄英会不会削藩? 肯定会啊! 没看到这个小胖墩正磨刀霍霍嘛! 老朱肯定不削藩,他就是这藩王制度的缔造者,想要屏藩王室,让大明变成老朱家的“家天下”,就算有他人糙反叛乱,各地藩王也可凭借手中兵权进京勤王,以此确保老朱家皇位不失。 太子标会不会削藩,其实还真不一定,以情而言他估计不会,但于国而言他定然会,可惜上天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做选择,直接就英年早逝了。 然后就是朱允炆,这个书生皇帝在一群士绅缙绅的鼓动之下,甫一即位就迫不及待地着手削藩,结果硬生生将自己大好江山给削没了。 然后燕王朱老四起兵靖难,杀入南京即位称帝,皇室天家也变成了燕藩这一脉,而原本太子标的嫡长一脉也沦为了宗室。 朱棣自己就是藩王糙反夺的天下,所以当然懂得藩王对皇权的威胁,深知削藩势在必行,不过相比于朱允炆那些可笑的削藩政策,朱老四的手段就显得高明多了。 他并不急于削藩,甚至即位初期为了得到藩王宗室的认同和支持,朱棣登基后对藩王十分优待。 除了已经自烧而死的湘王朱柏,被建文帝削夺爵位的藩王全都被朱棣恢复爵位,而且朱橚的食禄增加了五千石,朱橚是朱棣的同母兄弟,自然在藩王宗室中为朱棣摇旗呐喊。 一时间,藩王宗室除了个别人外,全都对朱棣心悦诚服,纷纷支持他这位新天子。 这就是朱老四的手段。 第147章 流放海外?那可是你亲爹啊! 朱棣削藩的手段,堪称顶级。 他不同于他的父亲朱元璋,他不需要依靠藩王守卫边塞,因为他本身就是马上皇帝,麾下还有一大批骁勇善战的靖难名将。 而老朱把自己的儿子分封为王,代替武将统兵,目的就在于收拢兵权,朱棣则吸取建文帝的教训,仍用武将统兵,镇守边塞,为了加强对武将的控制,朱棣派亲信宦官去当监军。 因此,朱老四就展开了下一步计划,开始杀人了。 先是齐王朱榑恢复爵位后益加骄纵,召养刺客和江湖方术之士,以护卫兵守青州城,筑墙以禁止出入,朱棣抓住机会直接将这出头鸟给废为庶民,朱榑与三个儿子“皆暴卒”,幼子朱贤爀被安置在庐州,齐藩一脉自此削平。 紧接着谷王朱橞开始招收亡命之徒,建造战船,打造兵器,结果却被他同母兄弟蜀王朱椿告发,后朱棣下旨削夺谷王朱橞的爵位便为庶民,并且将其禁锢,与家人一同囚禁于徽州新安卫公署内,谷国被撤除,至此谷藩一脉废除! 当然,手段高明的永乐大帝削藩,并没有直接一刀切,而是根据藩王的不同表现进行区别对待,不听朝廷管束、威胁到皇权的则坚决削去爵位,对没有危及皇权的藩王,则放宽容忍度,进行优待,同时敲打辽王朱植、代王朱桂、岷王朱楩等藩王,削夺其护卫,削弱其实力,将其封地迁徙到内地! 经过这一系列一连串的削藩政策,建文皇帝一辈子奋斗的梦想,终于被永乐大帝实现了,藩王宗室全部都被削平,手中兵权尽数还交朝廷,再加上老朱定下的祖训,这些藩王宗室自此彻底沦为了混吃等死的猪猡废物,只能吃喝玩乐再无其他任何实权。 纵观朱允炆和朱老四的削藩历程不难看出,后世君王肯定是要削藩的,这不削他们这些皇帝还怎么玩? 老朱给这些亲儿子可是赋予了兵权的,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这三个年长藩王本身就骁勇善战,而且多次出塞痛击蒙古,其统兵能力可见一斑。 此外,还有宁王朱权带有甲兵八万,战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均骁勇善战,他多次会合诸王出塞作战,以善于谋略著称。 别说朱允炆了,就算朱雄英上台,面对这位实力强横的边疆塞王,估摸着他心里面也会发慌啊! 老朱顾念父子亲情,丧标顾及兄弟情义,但是到了朱雄英、朱允炆这一代,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这他娘地不削藩还怎么玩? 所以大明削藩势在必行,朱允炆不削肯定不行。 同样的道理,就算朱雄英将朱允炆取而代之,他也会面临削藩这个难题。 既然如此,朱高炽还不如现在出手,直接先砍诸王一刀,尤其是朱老四这个野心勃勃的燕王! “老逼登,你觉得是天家易主好一些,还是皇位易主好一些呢?” 此话一出,老朱勃然变色,眼睛死死地盯着朱高炽。 “兔崽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朱高炽轻笑道:“其实你心中早就清楚,这分封诸王肯定会迎来削藩的那一天,对吧?” 老朱闻言一怔,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说先前他并未想过这个问题,可方才小胖墩与太子标的表现,却是让老朱那坚定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削藩……势在必行! 即使标儿即位后,念及兄弟情义,不会削藩,可英儿即位后呢?后世君王呢? 他们绝不会容忍这些边疆塞王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撒尿,那么削藩就一定会发生! “就算我们更改了宗室俸禄体系,可藩王依旧是藩王,手握重兵,实力强横!” 朱高炽冷笑道:“老逼登你为什么要分封诸王?说得好听点是为了屏藩王室,实际上就是为了让大明变成老朱家的“家天下”,就算有他人糙反叛乱,各地藩王也可凭借手中兵权进京勤王,以此确保老朱家皇位不失!” “只是老逼登你想过没有,一代两代之后,大明势必会削藩,势必会削废诸王,然后执行严苛藩禁措施,用朝廷财政养着宗室藩王,故意将他们给养成混吃等死的废物!” “而一个王朝盛极而衰这是定律,到了那个时候,谁能够出来主持大局力挽狂澜?是无能为力的中央朝廷,还是已经被养成废物的藩王宗室?” “如此一来,当大明寿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可就不是天家易主,而是皇位易主了!” 皇位易主! 老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正如小胖墩所说,老纸分封诸王就是为了家天下,在他的构想里面,就算藩王不法起兵作乱,最后登上龙椅的人,那也是老朱家得人,也是他朱元璋的子嗣后人,如此大明就不算亡! 然而朱高炽这番话语,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进了他心坎儿里面! 削藩势在必行,他这个构想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反倒是子嗣后人因为藩禁被圈养成了废物,盘剥百姓搜刮民财…… 这并不是老朱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也绝不想自己的子嗣后人沦为一头头被圈养起来混吃等死的猪猡! “你以为分封诸王接掌兵权,就能保朱家万世基业?”朱高炽的声音像毒舌吐信般阴冷,“到时候这帮废物吸干百姓骨髓,等朝廷撑不住那天,可就不是换个姓当皇帝这么简单了!” “兔崽子,你的意思是,大明迟早会走到那一天?”老朱红着眼睛追问道。 朱高炽叹了口气,微微颔首。 “哪有什么千秋万代的王朝啊,都是盛极而衰,顺势而亡。” “蒙古铁骑横扫了整个天下,可他们的胡元朝廷呢?国祚竟不足百年!” “到了王朝中后期,吏治腐败,政令不通,地方糜烂,军民穷困……这样的朝廷还能延续多久呢?崩塌是迟早的事情!” 老朱与太子标听后面面相觑,尽皆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想让大明千秋万代,想将大明变成一家之天下,根本就不可能!” 朱高炽正色看向老朱,低声道:“分封诸王是行不通的,最好的方式,是将他们……改封海外!” 老朱:“???” 太子标:“???” 卧槽? 改封海外? 那不成了流放吗? 你个兔崽子真是孝啊! 燕王朱棣那可是你亲爹啊! 第148章 中式宗主观!给老朱上课! “改封海外?” 老朱深吸了一口气。 这绝不可能! 海外那是什么地方? 蛮夷之地! 不化之地! 寻常士绅百姓都不愿意去的鬼地方! 更别提藩王还都是他朱元璋的亲儿子,怎么可能改封海外? 这简直荒谬至极! 海外岛屿在大明舆图上不过是零星墨点,传闻那里飓风肆虐、疫病横行,鲛人夜泣的哭声能摄人心魄! 更何况那些藩王哪个不是他朱元璋亲生的骨肉? 他又怎能将亲儿子们送去那茹毛饮血的蛮夷之地? “小兔崽子,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老朱厉声追问道:“就算朕发了疯要改封藩王去海外,你爹朱棣就该去喂鱼??” 诶,那感情好啊! 朱高炽眼睛都亮了。 这把朱老四流放到海外,那大明不就太平了吗? 就算杀不了姚广孝,也可以任由这对顶级君臣在海外折腾去! 嗯,最好是发配美洲,把美洲大陆给打下来,到时候太平洋可就变成大明的内海了! 小胖墩甚至能想象朱棣舰队横渡大洋的模样,当战船劈开万顷碧波,说不定真能在美洲大陆插上大明龙旗,让整片太平洋都成为朱家后院。 啧啧,美滋滋啊! “这可是好事啊!” “海外并不是你们想象的蛮夷之地,大明也不是这片天地的中心,多的是财富与疆土!” 朱高炽笑呵呵地开口道。 可他这番话,落到老朱与太子标耳中,却无疑是平地起惊雷,震得二人发懵。 大明不是这片天地的中心? 这怎么可能呢? “炽儿,不要说笑!”太子标神情凝重地警告道。 “我大明泱泱大国,位居天下之中心,自周公制礼作乐,华夏便是天地中枢。北狄披发左衽,西戎逐水草而居,南蛮断发文身,东海之外更是茫茫瀛海,怎容你信口雌黄?” “唯有我大明雄踞宇内之中心,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我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老朱原本还在愣神,听到太子标这话后,这才回过神来,随后突然给了朱高炽脑袋一巴掌。 “你这伶牙俐齿的兔崽子,咱险些被你给骗了过去。” 见此情形,朱高炽倒是并不觉得意外。 深受华夏历代王朝地缘政治思想的影响,从高高在上的帝王将相到普通百姓,皆信奉“中土居中、瀛海四环”的理念,这一观念深入人心,牢不可破。 华夏子孙,无论是身处大明还是其他朝代,均受传统地理观念“中土居中,瀛海四环”的熏陶,自然而然地将中国视为世界的中心。 中国帝王所确立的“中式宗主观”,即儒家倡导的“天人感应”、“君权神授”,成为这一观念的思想舆论基石。 帝王,作为天之子,秉承天命,统治着这片土地。 除了直接掌控的中原大地之外,天下的其他角落也尽在天子的统治与教化之下,成为天下共主。 既然是老天爷的儿子,自然会得到老天爷的偏爱,将肥沃的土地赐予天子,而中土之外的地方,则被视为荒蛮、贫瘠、未开化之地。 经过儒家“尊王攘夷”、“怀柔远人”、“尚德抑武”等思想的熏陶,华夏历代帝王并未怀抱称霸世界的野心,他们秉持“不治夷狄”的传统观念,采取“统而不治”、“抚而不治”的治理手段。 简而言之,虽然我虽然实力强大,但并不以暴力强权侵略他国,而是以仁德感化他人,使其主动臣服,接受礼仪之邦的教化。 守着这片肥沃的中土,历代帝王心满意足,无意于东征西讨。然而,这种思想观念带来的严重后果是,华夏子民长期缺乏海权观念,对海洋战略价值缺乏重视,形成了典型的大陆性地缘政治观。 实际上,华夏并非缺乏航海传统的国家,早在春秋时代便已有海上运输和海军。但受中土宗主国观念及儒家思想的影响,海权思想的发展受到了严重阻碍。 郑和下西洋这一历史性的伟大壮举,实则只是一次意外的尝试。 就如太子标说的,大明就应该是天下最好的,至于大明之外,那都是苦寒、荒漠、蛮荒之地,根本就不值得关注。 这是整个大明上下所有人一致的想法,早已成了共识。 现在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朱高炽当然不会放弃,不管是让大明开海解禁,还是将朱老四给流放出去,都是很有必要的。 前提是,朱高炽能扭转老朱与太子标的思想观念,让这父子二人能够睁眼看世界,不再受到中式宗主观念的影响。 思索片刻之后,朱高炽取来了笔墨纸砚,命人将一张大宣纸给挂了起来,准备简单给二人上一堂地理课。 老朱与太子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任由朱高炽施为。 他们倒是想要看看,这小胖墩还能画出些什么东西来。 “这里是金陵帝都……这一条是长江……这里是黄河……” 朱高炽简单勾勒出了大明的疆土,长江黄河这些点也都点了出来。 太子标看后微微颔首,道:“不错,颇为准确。” 下一刻,他眼睛就瞪大了。 “先往西边看看,除了你们知道的漠北,其实还有很辽阔的一片大陆,比如大蒙古帝国!” 大蒙古帝国?! 老朱与太子标瞬间就被吸引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堪舆图。 没办法,若说他们对什么最为敏感,那无疑就是蒙古了,毕竟蒙古可是前朝正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反攻中原呢! “当年成吉思汗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大蒙古帝国,依照蒙古部落分家产的习俗,将蒙古东部封于诸弟,称“东道诸王”,然后又将蒙古以西分封朮赤、窝阔台、察合台三子,称“西道诸王”,蒙哥称汗时期,其弟旭烈兀受封西域,也属西道诸王。” “东道诸王传承于成吉思汗的弟弟,所以不是大汗正统,而西道诸王却是传承自成吉思汗亲子,不管是血统还是身份,都有绝对的汗位继承人资格,因此离心力较强,与中央不断产生摩擦,四大兀鲁思也逐渐发展为独立、半独立的四大汗国,自西向东依次为钦察(金帐)汗国、伊利(伊儿)汗国、察合台汗国与窝阔台汗国……” 随着朱高炽圈出四大汗国所在地,老朱与太子标就有些坐不住了。 没办法,因为这样看起来,成吉思汗及其子孙建立的大蒙古国,实在是太过庞大惊人了些! 连中原都只是他们的一部分罢了! “这……这……不可能!”老朱失声惊呼道。 太子标也是脸色大变,“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不出意料,父子二人下意识地连呼不可能,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如此庞大的蒙古帝国,大明真能挡得住他们的反攻吗? 这是老朱与太子标,最不愿意接受的地方! 整个殿内瞬间陷入死寂。 老朱抓着扶手的指节已然泛白,青筋暴起。 他盯着宣纸上那片陌生的疆域,恍惚看见无数蒙古骑兵自地平线奔涌而来,铁蹄踏碎了他引以为傲的万里长城。 第149章 崇礼侯!买的里八剌! 老朱与太子标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老朱目光深邃,指节无意识地叩击扶手,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太子标垂首而立,眉头紧锁,袖中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满室静谧中,唯有朱高炽歪坐在软垫上,摇晃着胖嘟嘟的双腿,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中式宗主观啊! 守着中原这自家三亩地,历代帝王就高兴得合不拢腿了,哪里还有心思东征西讨,征服什么蛮夷之地。 限制了华夏帝王这么久,是时候该打破了! 因为这种故步自封的思想观念,致使华夏遭遇了百年的屈辱历史,曾经骄傲的脊梁骨都差点被打断,以至于后世有太多、太多的人崇洋媚外,自卑、自惭。 既然朱高炽来到了大明,那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不说什么征服全球做个地球球长,至少也要培养大明帝王的海权意识,改变一下他们的思想观念。 良久之后,太子标这才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声音沙哑地追问道:“炽儿,这……这……是真的吗?” “这天下当真有这么大?” 老朱猛地坐直身子,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朱高炽,喉结上下滚动,却终究没说出话来。 大蒙古帝国那广袤无垠的疆域,光是想想,就让人心头发怵。 “真假其实很好鉴别。”朱高炽摊开胖乎乎的双手,笑道,“咱朝中那些归顺的蒙古贵族,可不都是现成的证人?特别是那位崇礼侯,根正苗红的孛儿只斤氏。” 他的话像是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千层浪。 老朱立刻一拍扶手,粗声粗气地吩咐:“来人!把那些蒙古降臣都给朕叫来!” 元末乱世中,随着大明强势北伐,大批蒙古贵族选择投降大明,有的是因为战败投降,有的是为了表现忠诚,还有的是为了寻求更好的生活条件。 而这里面有一个特殊的人,崇礼侯买的里八剌,元昭宗爱猷识理达腊的亲儿子,血脉纯正的孛儿只斤氏。 当年李文忠奇袭应昌府,元顺帝仓皇出逃,大批蒙古贵族来不及逃跑被大明俘虏,买的里八剌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他身份特殊,再加上只是个娃娃,所以老朱心生怜悯之下,赐给了他一个崇礼侯的爵位,一直养在京城里面。 与买的里八剌类似的蒙古贵族不少,现在都被大明圈养着。 老朱听到小胖墩这话,立刻命人前去召见这些蒙古贵族。 现在他要确定一点,小胖墩说的这些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的,那还好说,抽小胖墩一顿就是。 但若是真的话……那大明真要变天了! 至少很多战略决策都要随之而改变,不能继续跟北元死磕下去了! 马皇后一直沉默不语,眼见老朱来回踱步不止,分明是心急如焚,她顿时出言安抚道:“重八,不必忧心,当年濠州城都闯过来了,还怕这点风浪?” 老朱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些许,自嘲地笑了笑,可眼中的忧虑却丝毫未减。 他就是被小胖墩的“突然袭击”搞得心神失守,险些乱了分寸。 “你小子,还有什么没说的?”老朱转头瞪着朱高炽,眼神凶狠,却难掩眼底的急切。朱高炽笑得更欢了,小胖脸蛋上泛起红晕:“老逼登,你就没琢磨过?当年大蒙古帝国横扫四方,从维也纳到汴梁,从冰天雪地的草原到酷热的沙漠,为啥能打下那么大的地盘?” 朱高炽掰着胖乎乎的手指,娓娓道来:“罗马叫皇的使者、大宋的使臣、波斯的商队,都往蒙古大汗的营帐里钻。佛庙、清真寺、基督教堂,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在那儿扎堆。成吉思汗、窝阔台、蒙哥,三代大汗抢来的宝贝,能堆成山!你们就不想知道,中欧、东欧到底是啥样?那罗马叫皇又是哪路神仙?” 老朱和太子标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茫然,他们还真是没有想过这一点。 “但凡去翻翻蒙古的崛起历程,或是浏览元朝的史籍经典,便不难发现,在大明以西尚有一片更为辽阔无垠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众多国家星罗棋布,昔日蒙古铁骑西征,所到之处,战火硝烟,烧杀劫掠之事屡见不鲜,史册中对此均有详细记载。” “比如罗马,比如花剌子模,比如埃及等等……” 听到这话,老朱心神一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崇礼侯买的里八剌领着一众蒙古贵族鱼贯而入,貂裘披风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少年侯王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后众人也跟着齐刷刷跪下,声音发颤:“臣等叩见陛下!” 老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挥了挥手:“都起来吧。朕问你们,蒙古西征到底是咋回事?” 此话一出,买的里八剌等人更加迷茫了。 蒙古西征军? 跟你这大明皇帝有啥关系? 买的里八剌偷偷抬头看了眼老朱阴沉的脸色,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陛下,蒙古确实有三次西征,打了四十多年,史书上……都有记载。” 他转头看向身后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那几人缩着脖子,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们都是当年应昌府之战被李文忠俘虏的,至今想起那位白衣儒将的手段,仍心有余悸。 按照李文忠的习惯,肯定是直接宰了的,但涉及到买的里八剌这个正统的孛儿只斤氏,所以李文忠饶了他们一命。 白衣儒将李文忠,或许是受到幼年悲惨遭遇的影响,与老朱一样痛恨贪官污吏,尤其是蒙古贵族与元朝权贵。 昔年最让老朱头疼的爱将有两个人,一个是猛将常遇春,这厮最喜欢屠城,每攻克一座城池就喜欢屠城犒赏三军,破坏力极强;而李文忠就不一样了,他不屠城,他杀人,尤其喜欢虐杀蒙古贵族。 若不是因为李文忠,投降大明的蒙古权贵还要更多,哪里只剩下这么点人。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被圈养在大明京师,夹起尾巴做人,早就失去了身为蒙古贵族的骄傲与荣耀。 老朱目光如鹰,在众人脸上扫过:“细细说来!” 老朱的声音像淬了冰,在空旷的大殿里荡起回音。 角落里的老蒙古贵族抖得像筛糠,喉结艰难地滚动。 “太祖成吉思汗率铁骑踏过多瑙河时,西方的骑士连弯刀都握不稳……” 第150章 地图!卧槽你来真的啊?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如铅。 烛火摇曳的光晕下,几个蒙古老贵族佝偻着背,膝盖在青砖地上跪得发麻,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据臣等所知,蒙古前后共计三次大规模的西征。” “第一次西征,成吉思汗因花剌子模背信弃义,亲率大军踏平中亚。那花剌子模的王庭,最后被烧得连块完整的砖瓦都没剩下……花剌子模国宣布灭亡,就连其国王算端摩诃末在逃亡中去世。”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仿佛又看到当年的战火硝烟。 另一位老者接话时,眼眶泛红:“第二次蒙古西征,在成吉思汗英姿焕发的孙子拔都的倡导下展开,得益于窝阔台汗的大力支持,拔都荣膺西征军的统帅之职。他携手副统帅速不台、宗王合丹、蒙哥等杰出将领,共同挥师征讨钦察、斡罗斯等周边国家。翌年,拔都与其他王公汇集,挥师深入钦察腹地,至窝阔台汗九年,成功平定了钦察。随后,蒙古铁骑挺进斡罗斯,连克烈也赞、莫斯科等重镇,战旗所指,兵锋所向,一路向北推进。暂停战鼓,拔都令军队稍作休整,随即挥师再战,连下扯耳尼哥、基辅等城池。后来,蒙哥汗登基称汗,拔都毅然选择留在钦察,自立汗国,是为后来的金帐汗国。” 说到动情处,他忍不住用袖口擦拭眼角。 “在蒙古帝国的第三次西征中,成吉思汗的裔孙旭烈兀掀开了辉煌的篇章。旭烈兀少时便随拔都西征,凯旋归来后,便在蒙哥汗登基之际,毅然挥师西进。他首先终结了木剌夷宗教国的存在,随后,经过两年的浴血奋战,他攻克巴格达,将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俘虏,从而使该王朝灰飞烟灭。在陈兵埃及边境之际,蒙哥汗不幸驾崩,旭烈兀遵循蒙古旧制,撤回波斯阿哲儿拜占之地。其后续部队在艾因贾鲁特遭遇挫败,这一战不仅击碎了蒙古军队的不败神话,也使蒙古的西进战略在埃及画上了**。随后,忽必烈汗登基,册封旭烈兀为汗,建立起了伊利汗国……” 话音戛然而止,满室皆是无声的叹息。 几位蒙古老贵族低声述说着昔日蒙古军西征的辉煌。 甚至从他们的语气不难听出,几人此刻心情低落到了极点,甚至都想哭了。 没办法,昔年大蒙古帝国的辉煌仍在,可他们这些后世子孙却是如此不孝! 先祖打下来的基业,没有守住不说,连带着自己都被汉人给俘虏了,传扬出去当真是丢人啊! 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朱高炽倒是听得心驰神往,热血沸腾。 即便大明与蒙古势不两立,可仍须叹服,成吉思汗凭借一己之力,构建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庞大帝国。 他的后继者们秉承遗志,驰骋疆场,横扫亚欧大陆,直至埃及方才止步。 此乃何等辉煌的战绩! 蒙古三次西征,以少量的兵力、绵延的后勤线,战胜了众多强敌,改写了亚欧大陆的历史,亦催生了欧洲与近东的军事革命。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蒙古铁骑所征服的土地高达四千八百万平方公里,可谓是游牧民族辉煌史上的巅峰。 然而,这些蒙古战士在掳掠金银财宝、牲畜、女性的同时,也将中华文明的精华,如火药、造纸术、印刷术、罗盘等传播至西亚及欧洲,同时亦将西方的少许文明引入中华,间接平衡了双方的科技差距。 以至于当大明与大清闭关自守之际,火药等科技成果在西方却得到了迅猛发展,为东方的未来埋下了隐患。 此刻,改变帝王观念,睁眼看世界,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聆听完蒙古老贵族们的科普,老朱与太子标相视而觑,瞬间的沉默后,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朱高炽身上。 若非记忆有误,那圆滚滚的小家伙方才提及的……似乎确实提及了……埃及! 太子标蹙紧眉头,不禁追问:“那么,你们可知‘埃及’、‘罗马’、‘巴格达’这些地名究竟位于何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几位蒙古老贵族互望一眼,随即坦率地回应:“陛下,太子殿下,我们确实一无所知!” “臣等遍阅元朝浩如烟海的经史典籍,却依然未能寻觅到这些神秘之地,加之蒙古西征的记录中,众多地名与国名前所未见,令人对其真实性存疑……” “尤其令人费解的是埃及一役,旭烈兀亲自挂帅,耗时八载,其中作战时间尚不足一半,余下光阴尽耗于漫长的行军之中。蒙古铁骑以骑军为主,且常备双马,按行军常识推断,日行数百里轻而易举,然三四年时间所能跋涉的距离,距离中原之遥远,恐怕难以数万里计,此中疑窦实难消解……” 老朱陛下和太子标已经沉默了,他们的三观正在被粉碎重建。 而朱高炽则是看向了几个老头子,笑眯眯地反问道:“怎么不可能呢?难道蒙古人故意夸大其词造假不成吗?” “不可能!”买的里八剌等人顿时就怒了。 几个老贵族还好,常年囚禁生涯已经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血勇。 但买的里八剌毕竟还只是个年轻人,所以此刻还有胆子反驳朱高炽的话语。 “我蒙古无比崇尚武力,西征军攻城拔寨扫灭诸国,这是他们最好的功绩证明,所以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面作假?” “只是后世子孙无能罢了,不能追随先祖脚步,继续向西开疆拓土……” 听到这话,老朱眼神顿时就眯了起来。 好你个崇礼侯!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现在还惦记你大蒙古帝国的辉煌与荣耀呢? 可惜买的里八剌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一不小心就暴露了真实念头。 “那可有谁能寻到这些地方?证明他们确实存在过?”太子标皱着眉头追问道。 然而一众蒙古权贵全都摇了摇头。 “即便有相应典籍,也大多被焚毁了,仅存的那些,也被北元给带走了!” 听到这话,太子标一时间有些泄气。 “那也就是说,根本没人能够证明这些地方吗?” “呵呵,那倒不是。”朱高炽笑呵呵地伸出了手,迅速勾勒出了几个地方。 老朱与太子标惊得霍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堪舆图。 “这里是罗马,蒙古第三次西征的时候,东罗马已经分裂成了三个部分,连国都君士坦丁堡都不在他们手中……” “这里是巴格达,蒙古铁骑到来之后,他们无力抵抗,遭受了暴力洗劫,大量建筑遭到摧毁,巴格达收藏的经典全部被投入河中,据说墨水将河水染黑……” “这里是埃及,也是蒙古西征军到过最远的地方,埃及军先败后胜,击毙怯的不花,收复叙利亚全境,伊斯兰教军队第一次,并不是最后一次击败先前无敌的蒙古军队,埃及马穆鲁克军队与伊儿汗国蒙古军队在叙利亚长达百余年的长期战争拉开序幕……” 众人:“???” 卧槽? 你来真的啊? 还真被你个小胖墩找到了? 老朱盯着舆图上陌生的疆域,喉结上下滚动——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大明未来的另一种可能。 第151章 求证成功!顶级御前会议! 栖霞镇的日头斜斜地挂在天边,将工业区的砖瓦窑染成一片暖黄。 朱雄英踩着满地碎陶片追上来,望着正在查看琉璃窑火候的朱高炽忍不住开口追问道:“高炽,听说你又搞出了大动静啊!” “这半个多月来,皇爷爷召集大批儒生进京,不眠不休地翻阅经史典籍,听说在找什么蒙古西征军的线索?” 朱高炽抬手擦了把额角的汗,粗布短衫早被汗水浸出深色汗渍。 他盯着窑口窜出的火苗轻笑一声,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老朱和太子标到底还是存着三分疑虑,毕竟这事儿足以掀翻千年认知。 一旦证实,中式宗主观这座大山轰然倒塌,开海解禁便成定局,北元的威胁也得重新掂量。 老朱当然重视无比,可他再怎么折腾都没用!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英哥儿,到了睁眼看世界的时候了!” 朱高炽转身时,火光在他圆脸上跳跃,映得那双眼睛亮得出奇。 “你可知道咱们这琉璃要是运出海外,能卖多少钱?” 朱雄英咬着牙花子,小鼻子皱成一团:“多少钱?难道比大明还贵?咱们大明的瓷器丝绸,哪样不是独一份儿!” 大明可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海外有什么好的? 蛮荒之地,不毛之地,贫瘠之地…… “这么跟你说吧!” 朱高炽斟酌了一下措辞,耐心解释道:“只要咱大明开海解禁,光是靠征收关税商税,就比眼下的赋税高出六七倍不止!” “到时候大明甚至不用再征收什么农税了,老百姓辛苦耕种甚至都不用交税,朝廷还要予以补贴……” 话音未落,一道惊呼声响起。 “炽儿,你刚刚说什么?” 只见太子标双眼血红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如遭雷击。 大明不必再征收农税? 老百姓耕田种地也不必再缴纳赋税? 甚至朝廷富裕到还要给予百姓补贴,支持他们继续耕种? 这……真的可能吗? 若真是如此,那大明将会富庶到什么地步啊! 太子标脑海中浮现出了一道道画面,整个人都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陡然回想起,儒生经常念叨的大同盛世,这不就是大同盛世吗?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少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这种思想,源远流长,一直被儒生所称道。 可不管是谁,都没能亲眼见过,更别提为之而努力了。 现在,太子标好像窥见了大同之治的一角! “哟,丧标,还活着呢?” 朱高炽神情戏谑地看向太子标,嘴角勾起了一抹坏笑。 也就是没有手机这些录像设备,不然他肯定要将太子标被吊起来打那精彩画面给录下来,作为ak大帝丧标一生的黑料。 “兔崽子!”太子标回过神来,太子标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却没真用力,“咱俩的账以后再算!” “现在立刻随我进宫,父皇要见你!” 朱高炽纹丝不动,搓着被拍的地方挑眉,笑呵呵地追问道:“哎,急什么?你们求证成功了吗?” 听到这话,太子标脸色微变,最后还是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大差不差了。”丧标叹道:“半个多月的时间,父皇倾尽举国之力,搜寻所有与西域相关的线索,包括经史典籍、西域商贾等等,总算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连藏在寺院里的景教残卷都翻了出来……” “比如你口中的那花剌子模国,旧译“火寻”,盛唐发展的景教,就是来自这地方……” 景教,某督教的分支,唐朝时曾一度在长安兴盛,并在全国都建有“十字寺”,唐武宗会昌废佛,景教同时被禁止,后来衰微,元朝再度传入,教徒与来自欧洲的某主教基督徒并称为“也里可温”,元亡后,再次衰落。 “我们最初从景教上面找到了线索,然后顺着查下去就是这元朝的历史,从中不难看出,西方确实存在一片广袤辽阔的土地,并且相当富庶繁华。” 太子标眼中闪烁着精光,越说声音越抖,道:“而且有足够多的线索证明,蒙古帝国在西征过程中,通过劫掠和征服,获得了大量的金银财宝、珠宝首饰、丝绸纺织品等贵重物品,粗略估算之下他们仅用两年时间就劫掠了相当于前宋两年财政收入的金银财宝……” 话说到这儿的时候,太子标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蒙古西征军仅用两年时间,就劫掠到了前宋两年的财政总收入? 这意味着什么? 大明根本就不是什么天地中枢! 遥远的西方不但存在众多国度,而且还极有可能比大明更加富庶繁华! 当这个事实一出,不只是老朱与太子标,所有文武重臣全都傻眼了,甚至是为之心神失守,惶恐不安! 朱高炽看出了太子标眼底深处的惊惶,那是三观被粉碎重建后的自然反应。 毕竟中式宗主观传承了上千年之久,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基本常识,一旦被打破,可想而知会是什么结果。 就比如一加一等于二,但如果将来的某一天,有人证明了一加一不等于二呢? 那所有的什么定理,所有的什么规律,全都会站不住脚,数学王国将会轰然崩塌! 同样的道理,如今这颠覆认知的真相,怕是比惊雷劈在头上还让人难受。 “行了行了。”朱高炽笑呵呵地开口道,“担心个啥?这不还有我吗?” 听到这话,太子标也不由松了口气。 “炽儿,这一次的御前议事,将会决定大明近百年的国运,所以孤希望你能认真对待,尤其是将你知道的那些全都说出来,一个字都别藏着!” 朱高炽闻言一怔,望着那双布满血丝却无比坚定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丧标,大明不会走上歪路的!” 听到这话,太子标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不过……”朱高炽有些好奇,“难道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太子标却是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压根就没有丝毫兴趣。 “不想问,也懒得问。”太子标大笑道,“因为你是炽儿,那就足够了!” 朱高炽听后心中一松,泛起了浓浓的暖意。 “走吧,立刻进宫,英儿一同前去。” 太子标带着两小只,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然后直奔乾清宫。 当两小只踏入乾清宫时,一道道或疑惑或迷茫的眼神投射而来。 这里面包括魏国公徐达、曹国公李文忠等顶级名将,以及吏部尚书李信、礼部尚书刘仲质等尚书重臣! 这一刻,朱高炽明白,决定大明国运的时候,到了! 第152章 反攻中原?他们早就废了! 朱高炽一步一步地走进大殿。 老朱高坐在龙椅上面,神情颓废,双眼布满了血丝。 六部尚书们歪歪斜斜地站在殿内,吏部尚书李信的朝珠散了半串垂在腰间,礼部尚书刘仲质的笏板都拿反了,眼神像丢了魂儿似的。 至于徐达、李文忠这些顶尖名将,反倒是神采奕奕,战意昂然! 此刻摆在众人面前的,赫然是一副堪舆图,正是半个多月前朱高炽亲手所绘。 但不一样的是,堪舆图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标记,这是老朱倾尽举国之力搜寻半个多月的结果。 不等朱高炽开口,礼部尚书刘仲质就冲了过来,颤抖着抓住了小胖墩的手。 “高炽殿下,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他的山羊胡剧烈颤抖,浑浊的眼睛里浮着血丝。 这位读了一辈子圣贤文章的老儒生,此刻浑浊的眼睛里面,饱含一丝祈求。 他多么希望朱高炽能够指出,这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幻想! 如若不然,那儒家的天,真的会塌了啊! 天人感应! 君权神授! 这是中式宗主观的思想武器与理论依据! 这也是儒家能够将自己与皇权牢牢绑定在一起的根基命脉,更是儒生替天子牧民的最大底气! 可是现在,有人要用实证击溃这些思想,推翻这些学说! 当天人感应沦为笑话,当君权神授被证明是虚假,那儒家该何去何从? 儒学,还能够坐稳当世显学的位置吗? 满朝文武的目光,瞬间像针尖般扎在朱高炽身上。 朱高炽神情淡然地看向刘仲质,随即摇了摇头。 “其实你们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何必自欺欺人?” “不……这不是真的……”刘仲质状若疯魔地嘶吼道,死死抓着朱高炽不愿意松手。 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结果现在得知这些都是假的,对一个儒生而言实在是太过残忍。 但相比于此,老朱更加担心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 “好了。”老朱声音沙哑地开口道,“刘爱卿,先退下吧!” 皇帝陛下开口,刘仲质也不得不松手,神情黯然地退回到了原位。 随即,朱元璋神情郑重地看向小胖墩,强忍着心中的惊惧,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炽儿,这大蒙古国,是否还会……反攻中原?”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是身子一颤,心中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毕竟,大蒙古帝国实在是太强大了,单论疆土都是大明的数倍不止! 倘若北元向四大汗国求援,那少说都能够征召几十万铁骑,大明这个新生王朝那什么抵挡他们? 好在,朱高炽果断给出了答案。 “不会。” “因为他们现在自身难保!” “时至今日,这四大汗国早已衰弱甚至消亡,比如察合台汗国,也一分位二,成了东察合台汗国与帖木儿国,东察合台和帖木儿在河中掐得你死我活,这会儿正拿脑袋撞城墙呢!” 听到这话,包括老朱在内,大殿内的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要是面对一个如日中天的大蒙古帝国,那未免太让人绝望了些。 好在不但元朝衰亡了,这四大汗国也废了,大明也不必担心外敌来袭。 “但是!”朱高炽却又开口,引得众人那颗心又悬了起来。 老朱有些恼怒,厉声追问道:“兔崽子,你但是什么?” “但是东察合台汗国与我大明相邻,也就是我们口中的别失八里、亦力把里这些地方,这蒙古外藩也向东扩张势力,其势力威慑到了哈密,与北元声气相接!”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齐刷刷地看向了堪舆图。 别失八里、亦力把里这些地方,就在甘肃之外,哈密不远处,一旦东察合台汗国选择东进,那甘肃之地可就危险了。 而甘肃乃是大明西北门户,甘肃要是丢了,陕西乃至整个北疆都有倾覆之患! “高炽,这东察合台汗国是怎么个情况?”李文忠皱着眉头追问道。 朱高炽笑呵呵地解释道:“其实我大明曾与其有过接触,就是当年岭北之役中,宋国公冯胜选择弃地的真正原因!” “昔日,东察合台汗国对帖木儿帝国发动了凌厉攻势,一举侵占了帖木儿帝国广阔的土地,气焰嚣张。冯胜所面临的东察合台汗国,正值其势力如日中天之时。在岭北之役的惨痛失利后,冯胜对东察合台汗国东侵甘肃之举心怀戒惧,故而采取了焚烧城池、放弃土地的策略,以防粮食落入敌手,此举亦在情理之中。即便是傅友德攻克瓜、沙二州后,亦未继续西征,其因亦在于规避与东察合台汗国的正面冲突。” 听到这话,老朱、徐达等人这才恍然大悟。 只是这样听起来的话,这个东察合台汗国实力很强啊! 徐达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信息,开国追问道:“但冯胜撤兵之后,东察合台汗国并未东进,这是为什么?” “由于东察合台汗国与帖木儿帝国长期的内战纠缠,使其无力东顾。”朱高炽直截了当地解答道。 “甘肃在其战略布局中不过是‘边缘地带’,他们的核心关注点在于河中地区。只有当东察合台汗国统一察合台汗国,解决了后顾之忧,方有机会考虑东进甘肃。” “从表面上看,无论是东察合台汗国还是帖木儿帝国,这两个建立在中亚的蒙古后裔政权,其主要战略目标都在于确立汗位的正统地位,以及剪除西域的异己势力,而非远征东方。因此,甘肃仅在其战略规划中占据着边缘位置。” 众人再次齐刷刷地松了口气。 这样看起来,这些中亚汗国,短时间内是不会进攻大明了。 老朱再次恢复了精气神,既然如此那就该抓住机会,直接将这北元给先行灭掉,否则等那什么东察合台汗国腾出手来,或者说等北元前去求助,那大明可就真的危险了。 毕竟此刻辽东之地尚且没有收复,还盘踞着一个实力强横的纳哈出,拥兵二三十万之巨!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将纳哈出给打掉! “甘肃在人家眼里就是块鸡肋,不过等他们打完内战……啧啧,那就不好说了啊!” 此话一出,众人那颗心又提了起来。 历史上帖木儿确实发起了东征,为此筹谋了十余年之久,可惜他自己病死在了东征途中,否则刚刚结束靖难之役的永乐王朝,可能真会阴沟里翻船! 老朱脸色又沉了下去,感受到了紧迫。 正当老朱陷入沉思时,朱高炽却突然走到了堪舆图面前。 “既然西方大家都了解了,那我们再来看看东边!” 众人悚然一惊,齐刷刷地看向堪舆图。 东边还能有什么? 除了高丽、倭国外,不就是大海了吗? “高丽暂且不谈,首鼠两端的货色。” “但是这倭国可就不一样了,资源丰富得很,比如还有一座藏银过亿的巨型银矿!” 众人:“???” 啥? 倭国有一个银矿? 藏……银……上……亿?! 第153章 倭国不穷!只是落后! 倭国? 巨型银矿? 藏银上亿? 殿内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群臣的瞳孔几乎同时放大,满脸的不可置信,老朱更是直接从龙椅上面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倭国。 这消息比蒙古西征军的传闻更震撼——谁能想到那片荒蛮海岛上,竟藏着金山银山? 这根本就不可能好吗? “炽儿你刚刚说什么?”老朱红着眼睛追问道:“倭国?巨型银矿?藏银上亿?!” 红了。 不只是老朱眼睛红了。 在场所有文武群臣全都红了眼睛。 满殿文武的眼睛都红了,户部尚书郭允道下意识地掐着手指,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吞咽声。 藏银上亿? 这他娘地是什么概念? 大明现在一年征收到的税银,也不过三百两左右。 就算把所有赋税全部折算下来,也不过两千万两左右! 结果你现在告诉我那个该死的弹丸小国,竟然有一座藏银上亿的巨型银矿?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对啊,石见银山嘛,含银超上亿两。”朱高炽笑呵呵地回答道:“哦对了,倭国还有一个佐渡金山,含金超千万两,含银估计也几千万吧……” 他话音未落,殿内炸开锅般议论起来。 “这不可能!”吏部尚书李信失声道,“简直荒谬绝伦!” “那岛国地处偏远,素来被视为荒蛮之境,世人皆晓其土地贫瘠、民生艰苦,岂料竟藏有如此丰饶的金矿银矿?” 他这话立刻引起了群臣的附和。 什么东察合台汗国,大家不了解,但是这旁边的倭国,大家还不了解吗? 从隋唐时期开始,这个弹丸小国就向中原王朝称臣纳贡,给人的印象就是落后贫瘠,怎么可能藏着这么多的金银呢? 刘仲质也站了出来,反驳道:“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银子?上亿两白银,千万两黄金,我大明一年赋税全部合计才不过两千万两银子!我朝倾全国之力只怕都……” 现在还是洪武中期,大明国力刚刚恢复了一些,一切都还要发展,所以税收总计显得很少。 可上亿两白银,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 大明一年税银三百万,那这上亿藏银等同于大明是三十三年的税银收入啊!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众人全都震惊了,根本就不敢相信! 下意识地,老朱就觉得这小胖墩在胡乱吹牛,瞎几把扯淡。 太子标也不相信,或者说不敢信。 “炽儿,众所周知,倭国土地贫瘠,否则那些凶狠的倭寇又怎会不顾生命安危,悍然侵犯我大明沿海,进行劫掠之举?” “若这些倭民富足康泰,他们自可温饱无忧,那倭寇又岂会扰攘侵犯我大明江山?” 太子标提出了质疑,他的目光扫过群臣,众人纷纷点头,倭寇烧杀抢掠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自从元末乱世就开始的倭寇之患,此刻就是反驳朱高炽的最好的证据。 因为倭国贫瘠,那些倭寇活不下去了,他们才会前来劫掠大明,这是走投无路的选择。 但凡他们真有这么多的金矿银矿,他们吃饱了撑的跑出来劫掠大明吗? 道理上根本就说不过去啊! 朱高炽却是冷笑道:“诸位以为倭寇为饥寒所迫?错!” “倭寇劫掠,不是因为穷,而是因为落后。” “其一,在元朝末年,那时的倭国正处于南北朝的分崩离析之际,各地诸侯纷争不断,相互征伐,以争夺权力与利益。因此,一些在战事中失意的南朝地主,便纠集了一批武士、商贾及流亡者,到大明沿海地带从事武装走私,并进行抢劫、纵火等海盗行径。” 这一点,在场之人或多或少都不了解。 因为倭国并未与元朝建交,甚至元朝发兵远征倭国还遭遇了惨痛失利,所以这弹丸小国已经与中原王朝彻底断交了。 “其二,倭国生产技术落后,连布匹产量都低得可怜,所以他们的众多生活必需品,诸如丝绸、布匹、铁锅、缝衣针及各类药材,均依赖我国供应。这些独具特色的商品在倭国乃至诸多海外小国均属稀缺资源,引得倭国领主、贵族、武士及商人等纷至沓来,争相与我大明进行贸易。若购买无门,便诉诸武力抢夺,一旦得手,即视为获利。” “他们缺的不是粮食,是丝绸、铁锅、药材!” 听到这话,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倭国落后大家是知道的,那挖矿冶金这种高端技术活儿,连大明一年都整不出来多少,区区倭国怎么可能会呢? “连块好布都织不出的地方,你们觉得能炼出多少金银?”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他娘地倭国现在就是资源丰富地,尚且还没有开发啊! 一想到这儿,不少人的眼神都变了。 老朱也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小胖墩所言非虚,那大明还愁没有银子吗? 直接打下倭国,抢了那金矿银矿,再用倭民开采……这是要发啊! 一时间,老朱有些想入非非,嘴角都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见此情形,朱高炽决定给他加一把火。 “打仗嘛,哪里都一样,受苦受难的都是百姓,倭国也是如此。” “因为饱受战乱之苦,倭民生活不下去了,那些武士浪人失去了依托,于是流落海上,盘踞海岛,不时侵扰大明沿海,越来越多的倭人见状效仿,靠劫掠获取大明物资,这才造成了日渐炽盛的倭患。” “尤其是咱大明还禁海,这就彻底断了他们收获物资的渠道,那还能怎么办?就只有明抢了呗!” “这禁海令反倒逼得他们铤而走险!” 听完这话,老朱陛下眼睛瞪得很大,满脸难以置信。 大明自立国以来,倭患就比较严重,再加上有些张方余孽逃到了海上,所以他才颁布了严厉的海禁国策。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反倒促使了倭患日渐炽盛! “其实大明一直都不了解倭国,或者说大明看到的,都是那些倭人想让大明看到的。”朱高炽神情古怪地开了口。 洪武二年,朱元璋皇帝遣使赴倭国之际,彼时倭国正处于南北分立之秋。在大明国书送达京都之前,却被盘踞于九州的南朝怀良亲王截获。此人性情固执,对大明国书中所用“四夷之君长”、“酋帅”等词语深感轻慢,于是毅然决然地处死了使团首领吴用等五人,同时对副使杨载及吴文华实施了长达三个月的拘押。 在此后的十余年里,老朱始终以为怀良就是“倭国国王”。 为此老朱还拒绝了倭国北朝足利氏,从洪武七年开始连续六年进献的诚意十足的朝贡。 毕竟在老朱看来,足利氏不过是区区一个军阀,泱泱大国岂能与乱臣贼子建交? 殊不知,老朱正是被这怀良亲王给骗惨喽! “咳咳,皇爷爷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怀良只是倭国一个宗室,并不能代表整个倭国呢?” “因为现在的倭国,可是分裂成了南北朝,还在打仗啊!” 此话一出,老朱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 “朕被一个小军头给骗了?!” 第154章 秦王进京!就特么你叫朱樉啊! 老朱很愤怒。 他堂堂大明天子,,竟被弹丸之地的倭国小军头耍得团团转! 好在这几年那足利氏一直请求朝贡,使团停留在宁波市舶司,因此老朱下令即刻命倭国使团动身入京。 其一是为了求证小胖墩所说的倭国局势,其二则是为了那座藏银上亿的石见银矿! 如果是真的,那大明接下来的战略,确实要变动一二了。 与此同时,太子标已经下令,命诸王进京,尤其是秦王朱樉,即刻动身不得有误。 一个月后,倭国使团尚且没有抵达京城,秦王朱樉却先一步到了。 朱樉的亲王车碾刚到城门口,就被飞扬的尘土呛得咳嗽。 他掀开轿帘,望着巍峨的城楼,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这道催命符般的诏令,比以往任何斥责都来得蹊跷。 哪怕朱樉一向骄横跋扈,此刻也是心生不安,望着眼前的金陵帝都心里面直犯怵。 说心里话,他真怕啊! 自从就藩后,父皇和大哥还没给他下过如此严苛的命令。 哪怕先前父皇下旨斥责,朱樉也压根不当回事儿,反正只是一道旨意罢了,还能伸手揍我一顿吗?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此次回京,估摸着真会挨揍啊! 正思索间,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那是……羽林卫?!” 朱樉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御林湾,这可是天子亲军! 不会这么巧,碰到父皇游猎回来了吧? 不等朱樉细想,羽林卫便来到了近前。 为首之人正是羽林左卫指挥使,康铎。 朱樉还是认识康铎的,开国元勋子弟与渡江七皇子都是老熟人,以前还在一起学习文武技艺。 “康铎,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朱樉笑呵呵地开口道,想要打探一下情报。 然而康铎却是脸色古怪地看了朱樉一眼,随后大手一挥直接下令。 “来人,将秦王给拿下!”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朱樉顿时脸色大变,惊怒交加地呵斥道:“康铎,你他娘地疯了吗?” “老子可是秦王朱樉,你敢在城门口处拿我?” 按照老朱定下的规矩,亲王冕服与皇太子相同,冕冠九旒,衣冠“亚天子一等”,常服为赤色盘龙袍、乌纱翼善冠;公侯大臣需对亲王行君臣之礼,伏拜谒见;皇太子见长辈亲王也需行四拜礼,亲王坐受不回礼。 所以洪武初期的藩王那是真正的位高权重,高人一等。 可在羽林卫这天子亲军面前,依旧是不够看。 禁军甲士立刻上前,将朱樉车架团团围住,寒光凛凛的长枪瞬间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秦王护卫面面相觑,全都愣在了原地。 这他娘地可是羽林禁军啊! 给他们一万个胆子,都不敢对禁军出手! 康铎直接上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朱樉从马车里面拽了出来。 “奉长孙殿下之命,捉拿秦王朱樉前往栖霞镇!” 朱樉:“???” 尼玛? 朱雄英? 这小兔崽子想干什么? 老子可是你嫡亲二叔啊! 不管朱樉如何挣扎追问,康铎始终一言不发,命人将他五花大绑之后,直接就甩在马背上带走了。 秦王护卫见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半个时辰后,栖霞镇工业区。 康铎翻身下马,将朱樉给扔到了地上。 这位张狂跋扈的大明秦王,此刻却是颇为狼狈,灰头土脸的不说,还被五花大绑,只剩下一张嘴可以破口大骂。 “朱雄英,你个兔崽子!” 朱樉气急败坏地大骂道,“老子可是你嫡亲二叔,你敢这样对我?” 两小只面面相觑,觉得很有意思。 朱高炽蹲下身子,看着眼前这个家伙,伸手就一巴掌抽了过去。 “啧啧,你特么就是朱樉啊?” 这一巴掌,直接给朱樉打蒙了。 他可是老朱的嫡次子,天生贵胄血脉尊崇,何时被他人这么羞辱过? “你……你是老四家的那个小胖墩?” 朱樉惊疑不定地看着朱高炽,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侄儿就敢抽叔叔了! “哎嘿,就是小爷我!”朱高炽笑呵呵地回答道:“听说你在封地很猖狂嘛,以前还敢欺负我爹是吧?” “来人,给小爷把这厮吊起来,拿鞭子抽!” 朱樉:“!!!” 好好好! 朱棣你这个狗东西! 竟敢在京城给老子下套! 这一刻,朱樉可谓是对朱棣恨之入骨,眼睛都红了。 一个半大小娃娃,如果不是得了朱棣授意,他怎么敢这样做? 这分明就是朱老四那个狗东西暗中报复,想要故意让自己难堪! 不一会儿,朱樉就被倒吊在老槐树上,冠冕歪斜地挂在枝桠间,满脸惊惶之色。 眼瞅着两小只手持藤条,狞笑着走了过来,朱樉脸都快绿了。 “雄英,高炽,二叔给你们带好吃的了,快把我放下来……” 话音未落,藤条就落到了他身上,痛得秦王殿下龇牙咧嘴的。 “卧槽你们两个兔崽子……真抽啊!” 朱樉疼得倒吸冷气,脖子上青筋暴起:“你们倒反天罡,大逆不道啊你!” 朱雄英听到这话,握着藤条的手有些发抖 “高炽,咱们这样做真没问题吗?” “有啥问题?”朱高炽大大咧咧地开口道:“这家伙回京就是来挨鞭子的,咱们这是帮皇爷爷一把,省得他老人家再费心了。” “再说了,你抽着不爽吗?” 朱高炽吐了口唾沫在掌心,又狠狠抽了一鞭。 明初这些边疆塞王,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这个秦王朱樉,可谓是丧心病狂,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趁着他现在还没彻底发疯,当然要提前教训这厮一顿,否则老朱家的名声都会被这厮给败坏个干净。 听到这话,朱雄英脸上也露出了畅快笑容。 “爽倒是真的爽啊!” “那可劲儿抽!” 暮色中的老槐树被抽得簌簌发抖,朱高炽喘着粗气将藤条甩得噼啪作响,朱雄英跟着补上的每一鞭都带着破空声。 朱樉被倒吊着来回晃悠,蟒袍下摆垂到地上沾满泥土,冠冕歪斜地卡在枝桠间,金镶玉的冕旒随着他的挣扎叮当作响。 "啊!反了你们两个孽障!"朱樉的嘶吼在工坊上空回荡,脖颈因为充血涨得紫红。 他看着两个小身影在眼前交替闪现,藤条每次抽在身上都像被烙铁烫过。 有那么一瞬间,朱樉精神都有些恍惚,他突然回想起那些往日被他踩在脚下肆意鞭打的官员奴仆,此刻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的憋屈? 好像……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啊! 第155章 使团抵达!看炽儿秀操作! 暮色苍茫。 两小只都有些累了。 朱雄英甩着发麻的手腕,眼睛却亮得吓人。 “高炽,真的爽啊,这种倒反天罡的感觉真爽啊!” “哟呵,你小子总算是上道了!”朱高炽抹了一把汗水,“别说他朱老二了,丧标那家伙我都吊起来抽过,那感觉别提了……” “啥?你还抽过我爹?”朱雄英眼睛顿时亮了,“下次让我也试试,早就看丧标不爽了!” 朱樉:“???” 卧槽? 真是孽障啊! 连你亲爹都不放过? 这是哪个龟孙教出来的两个孽障? 朱樉被倒吊着来回晃悠,充血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不然这个世界也太疯狂了! 正当这个时候,远处一骑疾驰而来,赫然正是太子标。 看到太子大哥来了,朱樉满腔怒火瞬间化作了委屈,搁老远就惨叫了起来。 “大哥!太子大哥!” “救命啊!这两个孽障要抽死我啊!” 太子标听到这话,又瞟了一眼朱樉的惨状,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他早就得知朱樉被两小只给抓走了,只是并没有立刻动身前来营救。 毕竟朱樉在封地内的所作所为,早就让父皇震怒,要是不教训他一顿,父皇肚子里面的火气肯定发泄不出来,到时候问题会更严重。 所以太子标故意来得慢了些,处理完朝政后这才动身赶来。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两个兔崽子会这么狠,真把朱樉吊起来抽,还抽得遍体鳞伤的。 “兔崽子!”太子标怒斥道:“看看你们干得好事!” 太子标板着脸,余光瞥见朱高炽把藤条往身后藏,朱雄英正偷偷用袖子擦汗。 “哎……丧标你可别不当人!”小胖墩喝道,“我们这是帮你教训不听话的弟弟,省得你不好出手!” “装什么大尾巴狼啊,要来你早就来了!” 此话一出,朱樉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子标。 不是你个狗……真是故意的? 太子标小心思被戳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行了,抽一顿差不多了,还不把人放下来!” 朱雄英挥了挥手,羽林卫立刻上前,将朱樉给放了下来。 朱樉神情恍惚地看向太子标和两小只,浑身上下又火辣辣的疼,一时间不禁悲从中来,竟是嚎啕大哭。 “哭你大爷啊!你大哥还没死呢!” 朱高炽不耐烦地骂道。 这句话倒是把太子标给整不会了。 咋滴,你个孽障巴不得孤早点驾鹤西去? 太子标伸手就揪住了朱高炽的耳朵,后者连连求饶这才松开了手。 “兔崽子,跟你说正事。”丧标低声道,“倭国使团已经进京了,立刻随孤进宫。” 听到这话,朱高炽顿时眼睛一亮。 有小日子欺负,谁还欺负朱老二啊! 只是临走之前,他还不忘上前踹了朱樉屁股一脚。 “朱老二,小爷警告你,再敢在封地作恶多端,下次活生生抽死你……” 撂下这句狠话,朱高炽直接带着朱雄英走了。 看两小只的背影,朱樉气得青筋暴起,浑身直打颤。 “大哥,你不管管吗?” “这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太子标瞥了朱樉一眼,淡淡地回答道:“你该庆幸动手的是炽儿,否则要是父皇亲自动手,你少不得脱层皮!” 听到这话,朱樉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可是……” “小胖墩是父皇最宠爱的孙子!” “可是他也不能如此大逆不道……” “小胖墩治好了母后的顽疾!” “……” 哦,那没事儿了。 朱樉一下子就泄气了。 父皇宠爱是方面,还治好了母后的顽疾,那这大明天下,小胖墩确实可以横着走了! 顿了顿,太子标面无表情地看向朱樉,厉声呵斥道:“二弟,你在封地内的所作所为,父皇已经得知!” “若是你再不知悔改,下一次就不是抽你一顿这么简单了,父皇甚至会……废了你!” 听到这句,朱樉身子一颤,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这位太子大哥的脾气,平日里对待自己这些弟弟和睦友爱,但若是较真起来,这位太子大哥真的会下狠手! “大哥,我知错了。” “知错就好,随我一起进宫吧!” 太子标拍了拍朱樉的肩膀,后者却有些犹豫。 “咳咳,要不我先去治伤?”朱樉讪笑道。 他现在是真的怕了,最怕见到老朱。 太子标闻言一愣,随后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怎么?等治好了,父皇再抽你一顿?” 朱樉:“……” 那算了,还是现在进宫吧! 一行人直奔乾清宫,很快就来到了正殿。 此刻乾清宫内,一如上次的顶级御前会议,文武重臣尽皆在此。 除此之外,就是方才抵达的倭国使团。 朱高炽大大咧咧地走进大殿,一眼就看到了这群小日子。 “哪个是倭国正使,出来答话!” 使团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大明这是什么路数。 如此隆重的场面,怎么让一个娃娃出场啊! 龙椅上面,老朱淡淡地瞥了一眼遍体鳞伤的秦王朱樉,心里面的火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见倭国使团不为所动,老朱顿时就开口道:“炽儿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此话一出,使团众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向小胖墩。 这小胖墩什么身份? 难不成是大明王朝的储君殿下? 来不及多想,一个倭人便上前一步,向朱高炽躬身行礼。 “外臣足利满诠,乃此次大日正使,见过殿下!” 朱高炽闻言眼睛一亮,细细地打量着这个足利满诠。 听名字就不难看出,这小子应该是足利义满的弟弟,而足利义满就是室町幕府的第三代大将军。 “足利满诠对吧?你们这南北朝还在打吗?” “那个南朝的怀良亲王死了没有?南朝朝廷是不是失去了威势,马上要灭了?” 此话一出,倭国众人全都是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向小胖墩。 毕竟倭国与中原断交长达百年,双方压根就没有任何沟通交流,这个小胖墩怎么对倭国局势如此了解? 足利满诠也很吃惊,不过到底是倭国正使,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殿下所言极是,南朝败亡只在旦夕之间,我幕府支持的北朝即将一统大日,正因为如此将军才会派遣我等,入明朝贡!” 听到这话,大殿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大明君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齐刷刷地看向了小胖墩。 竟然是真的! 没办法,这太震撼了啊! 小胖墩竟然说的都是真的! 那岂不是说……倭国境内真有藏银过亿的巨型银矿? 想到这里,大明君臣的眼睛瞬间都红了,老朱都惊得豁然起身! 唯有朱樉满脸懵逼,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太子标的衣袖。 “大哥,这是什么情况啊?小胖墩他这是……” “闭嘴!别吭声,看炽儿秀操作!” “???” 第156章 勘合贸易?拿怀良人头来换! 朱樉有些发懵。 他死死盯着大殿中央叉腰而立的小胖墩,喉结上下滚动——这可是关乎两国邦交的御前会议,大殿金砖映着烛火,群臣屏息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老朱端坐在龙椅上的威压几乎凝成实质,就这么让个娃娃主导? 朱樉忍不住抬手狠狠掐了把大腿,疼得龇牙咧嘴,却依然觉得像在做梦。 他娘地,到底是我疯了,还是整个大明疯了? 一时间,朱樉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 是不是刚刚吊久了,脑袋充血了? 此刻大殿正中央,朱高炽神情戏谑地看向足利满诠。 “幕府?好一个幕府!” “你们倭国不是有国王吗?这怎么军政大权全在幕府手中?” 听到这话,大明君臣眼神再变。 对啊,倭国国王呢? 怎么区区一个幕府军头,就能主导外交贸易? 这他娘地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一群乱臣贼子! 足利满诠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没有想到这个小胖墩如此难缠。 华夏历代王朝,都是出了名的礼仪之邦,讲究一个礼法纲纪。 而幕府的存在,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或者说本身就是大日皇权衰落的表现。 “你们这倭国的南北朝,其实就是后醍醐天皇消灭了镰仓幕府后,进行了第一次的王政复古,推行新政,史称建武新政,试图重新让朝廷掌控倭国大权。” “然而由于他这新政未能满足武士的要求,而且仅仅重用京都的公卿贵族,故引来武士不满,其中倒幕大将足利尊氏更为不满,他虽然被赐予天皇名字中的尊字,但他有意开幕府,而后足利尊氏迫后醍醐天皇退位,并立持明院统之光明天皇。” “光明天皇策封他为征夷大将军,建立室町幕府,是为北朝之始,而后醍醐天皇被迫退位后设法逃出,持着天皇象征的三神器退往大和的吉野,是为南朝,至此南北朝终于形成,史书还称为“一天二帝南北京”。” “说到底,自从镰仓幕府以后,天皇朝廷就沦为了空架子吉祥物,不知多少天皇不甘心受制于人,想要夺回权力,后醍醐天皇就是最好得例子,可惜以失败告终……你们足利氏就这是这么起家的,我说得可对?” 朱高炽轻飘飘地开口,直接揭露了倭国幕府的实质。 大明君臣听完这话之后,一个个全都皱起了眉头。 果不其然,全都是些乱臣贼子啊! 搞一个幕府大将军,掌控军政大权,将倭国王室给彻底架空,这算什么? 大逆不道嘛你这是! 要是放在大明,至少得诛灭九族! 听到小胖墩这话,足利义诠满脸惊骇之色,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炽。 这个大明小胖墩,他是怎么知道的? 大明与大日隔着汪洋大海,上一次朝贡还是在好几年之前,而且大明根本就没有接见倭大日使团,根本不可能存在泄露国情的可能! 那这个大明中山侯,他如何对大日国的局势如此了解? 一时间,足利义诠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偷瞄了眼龙椅上神色莫测的老朱,发现这位洪武皇帝正用鹰隼般的目光盯着自己,后颈瞬间泛起一阵寒意。 这些明人实在是深不可测! “殿下,我大日政体自有我大日负责。” 强忍着内心的不安,足利义诠硬着头皮开口道:“此次我等前来,正是希望大日与大明能够重启勘合贸易,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勘合贸易? “呵呵,”朱高炽冷笑了一声,“你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所谓“勘合”,本指盖有骑缝章的契约文书,“勘合”双方需同时出具所持的两符,在比对一致后,方可开展交易,室町幕府持明帝国发放的银符,以朝贡的名义向明帝国派出贸易船只,并在指定港口——宁波交割货物,大明帝国则以“国赐”的名义交付日方所需要的商品。 历史上,大明与倭国的勘合贸易,正是永乐年间开始。 不过,在勘合贸易的船上往往还载有大量的附载物,这些商品需在宁波市舶司接受明帝国的“抽分”(即实物关税),再予以“官买”或由“官准牙行”(贸易公司)进行互市贸易。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扇子、名刀、漆器等手工业产品之外,大明还从倭国大量进口硫黄、银、铜等矿物,这大明朝廷对硫黄的需求自然源于军事领域,用以制作火药火器,而以铜钱收购白银和倭国铜,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倭国国内银贱而钱贵,“明日贸易”后期,大明几乎有十五成左右的白银皆从倭国流入,由于当时的倭国没有对铜矿石进行提炼的技术,倭国的铜矿石往往也含有大量的银元素,因此即使大明以高价收购白银和倭国铜,利润依旧颇为丰厚。 毕竟大明本土极其缺铜,否则老朱也不会被逼得搞什么宝钞,平白降低朝廷的信用了。 另一方面,倭国通过这“勘合贸易”,那也是赚得盆满钵满,不仅日商采购的如生丝、药材、字画、书籍等中原产品在倭国境内获利丰厚,就连大明王朝的法定货币“永乐通宝”,也获得了如同后世美元一般的信用和购买力。 以至于每每勘合贸易船返航之时,倭国国内都是一片“唐船归朝,宣德钱到来”的喜悦之情,倭国上下不再以向明称藩为耻,反倒是因为掌控这条财源而沾沾自喜,甚至在船头竖起“大日国进贡船”的大旗来彰显得意。 简而言之,大明与倭国的“勘合贸易”,这是对双方都有益处的好事。 可是问题在于,倭国纵民为盗劫掠沿海边民的行为从始至终都一直存在,哪怕大明朝廷派遣使臣问责,这足利幕府也只是轻飘飘一句“无力制止”就搪塞了过去。 两国“勘合贸易”该怎么进行还怎么进行,至于沿海地区那些被倭寇烧杀劫掠的百姓没有人会在意,大不了朝廷再书面问责一番罢了。 至于现在,还是洪武十五年,因为老朱被倭国南朝的怀良亲王欺骗,sy终洪武一朝大明都没有与倭国建交,更别提什么勘合贸易了。 “你们足利幕府想借勘合贸易赚得盆满钵满,再用银子养兵,彻底吞了南朝,好独霸倭国——我说得没错吧?” 朱高炽晃着圆滚滚的身子,故意拖长尾音。 那双藏在肉乎乎脸颊下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钢针,直直戳进足利义诠眼底。 足利义诠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再次浮现出了震惊之色。 这个小胖墩,竟然又被他给猜中了! “倒也不是不能谈。”朱高炽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胖乎乎的脸颊挤出深深的酒窝,“毕竟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嘛!” 此话一出,倭国众人互相对视,眼中迸发出狂喜。 足足八年了! 从洪武七年求到现在的朝贡机会,居然真的来了? “不过嘛……前提是答应我大明的几个条件!” 朱高炽笑眯眯地开口,宛如盯上肥羊的饿狼。 “洪武三年你们就敢劫掠台州,九年又骚扰明州,现在轻飘飘一句通商就想了事?” 足利义诠本能地心生不安,但为了勘合贸易,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敢问殿下,不知是何条件?” “其一,倭国南朝的怀良亲王,私自扣押我大明使团,并且斩杀我大明正使吴用等人,还多次在国书中挑衅我大明皇帝陛下……” 朱高炽冷冷地开口,眼中满是杀意。 “所以,想与我大明贸易,先把这怀良亲王的人头送来,看看你方的诚意!” 第157章 请战!满朝文武都疯了? 什么? 怀良亲王? 南朝那个征西将军? 足利满诠等人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殿内其他幕府使臣面面相觑。 倒不是这个条件太过严苛,而是根本就办不到。 南朝与北朝势同水火,双方的仇怨早已浸透几代人,这个怀良又是南朝的肱骨将军,为南朝痛击北朝立下过赫赫战功,南朝又岂会心甘情愿地将护国柱石给交出来? 想到这里,足利满诠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开口:“殿下,可否换一个条件?这怀良亲王久病缠身已经退隐,没什么日子好活的了……” “那对你们而言,不是更容易拿下吗?”朱高炽笑呵呵地反问道:“难道以你幕府势力,还收拾不了一个怀良?” 话不是这样说的啊! 足利满诠眉头一皱,解释道:“南朝如今势微不假,可仍旧留有余力,想要逼迫他们交出怀良,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就是你们的问题了!”朱高炽态度坚决,“交出怀良亲王,这是勘合贸易的首要条件!” “区区一个外邦蛮夷,安敢如此张狂,擅杀我大明使臣?” 随着小胖墩话音一落,徐达与李文忠对视了一眼,也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陛下,老臣请命,领兵出征倭国老臣善攻,亦善屠城,若陛下任老臣为帅,老臣打入倭国后,必将倭国上下屠尽,以报我大明使团伤亡之仇!” 此话一出,一股森然的战意在殿内突然升腾而起,偌大的正内瞬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满朝文武皆是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位大将军。 可紧接着,大都督李文忠也悍然出列,朗声开口道:“陛下,倭国屠戮我大明使臣,近些年一直交涉无果,反倒屡屡犯我大明天威,大明必须给倭国一个狠狠的教训,否则我天朝威严何在?”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如果说大将军徐达请战,诸将还有些犹豫不决,那么大都督李文忠也悍然请战,诸将瞬间就没有什么犹豫的了。 两位大佬都意见一致,那还犹豫个锤子? 请战! 远征倭国! “陛下,老臣请命领兵东征,为陛下平了这蛮夷岛国,登上倭奴岛,杀他个鸡犬不留,彰我大明之威!” “皇上,奇耻大辱啊!自有史以来,历代王朝还从未被这蛮夷小国羞辱过!” “对啊这是奇耻大辱!” “出兵!必须出兵!” 众将群情激愤,闹哄哄地请求出兵。 请战归请战,众将也没有忘记正主儿就在这里。 郑国公常茂环眼一瞪,指着足利义诠等人怒骂道:“大胆!尔等三岛倭奴,都活腻了吗?敢犯我大明,杀我大明使团,必踏平你这蛮夷岛国!” “区区三岛倭奴,吃了熊心豹子胆吗?”颍川侯傅友德断然冷喝,眼中杀意滔天。 就连伤痕累累的秦王朱樉,也被这股气氛感染,叫嚣着出兵。 他妈的,一群三岛倭奴,敢杀大明使臣,浑然没把大明放在眼里啊! 出兵,必须出兵,踏平三岛倭国,屠灭所有倭民,以儆效尤! 足利义诠等人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腿肚子都开始在打颤。 幕府正使感觉后颈发凉,豆大的汗珠顺着脊梁往下淌。 这些人身上的杀气,比他在战场上见过的任何敌手都要可怖。 要知道这些大明战将,那一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 面对这些杀机毕露的大明战将,足利义诠等人哪里承受得住,险些瘫软在地上。 不是说大明是礼仪之邦吗? 这他娘地算什么礼仪之邦? 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恨不得冲上来杀人! 眼瞅着武将勋贵开始发力了,文臣缙绅也没有闲着。 吏部尚书李信悍然出列,朗声道:“陛下,大唐倒是有一次被倭国算计,昔年大唐名将苏定方率兵出征百济,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其横扫,百济就此灭亡,后百济向倭国求助,这三岛夷国悍然出兵偷袭了唐军,致使唐军折损将士上千人……” 听到这话,饶是朱高炽都有些发懵。 怎么回事? 你们这些文臣缙绅是怎么回事? 怎么现在也开始一反常态,支持出征了啊? 卧槽,满朝文武全都疯了吗? 李信话音一顿,故意吊足了众人胃口。 “随后,唐高宗震怒,命名将刘仁轨率军直扑白江口,唐军以火攻、撞击等方式大败倭军,四战四捷,倭军全军覆没!” 众人听后全都心驰神往,连老朱也是热血沸腾。 就该这样,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区区蛮夷岛国安敢犯上作乱,犯我天朝威严? 必须予以痛击,狠狠教训他们! 李信在此刻摆出这个例子,意思不要太明显,反正是成功激起了满朝文武的血性! “奇耻大辱!” “我大明使臣被杀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出兵,必须出兵,必须屠灭这些该死的三岛倭奴!” 一时间,群臣激愤,请战之声络绎不绝。 这一次不只是武将勋贵,连文臣缙绅也嗷嗷直叫唤。 看到这一幕,足利满诠等人更是吓得脸色惨白,不见丝毫血色! “殿下……咱们不是在聊勘合贸易的事情吗?” 足利义诠硬着头皮开口道,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朱高炽挥了挥手,制止了群情激愤的一众文武,然后神情戏谑地看向足利义诠。 “对啊,所以这条件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也行,我大明自己发兵就是,到时候可不管什么南朝北朝,全都屠了!” 听到这话,足利满诠心中一动,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他其实心中很有底气,因为大日国有“神风庇佑”,昔年如日中天的蒙古铁骑远征倭国,都遭遇了神风而折戟沉沙,更何况你们大明! 但是足利满诠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们现在在大明啊,有个屁的神风庇佑! 这要是把大明君臣给惹急眼了,他们当真动刀砍人怎么办? 所以,思虑再三后,足利满诠选择了妥协。 先回去上报幕府再说,实在不行舍弃这勘合贸易便是! “殿下,这个条件我们可以答应!” 听到这话,朱高炽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唔……倒是识时务。” “那接下来说说第二个条件吧!” 朱高炽笑呵呵地开口道:“据我所知,南朝对我大明一直不敬,且这怀良也是出自南朝,你幕府不一定能拿下怀良!” “既然如此我大明为彰显天朝威严,有意出兵协助你幕府,征伐南朝,一统倭国,如何?” 足利满诠等人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瞬间狂喜了起来。 以致于这个条件好到让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转头看向同伴,发现对方眼里同样闪烁着疯狂的光! 大明竟然要出兵?! 这可是一统大日的绝佳机会啊! 第158章 狂喜!幕府使团乐疯了! 大明出兵?! 龙椅上,老朱眉头紧蹙,眼底翻涌着复杂神色。 当年这怀良亲王斩杀吴用等人后,老朱就勃然大怒,可权衡利弊后,那口恶气终究被他强压心底,始终未对倭国挥师远征。 毕竟当时大明初立,根基未稳,北元虎视眈眈,成为心腹大患,朝廷精力尽数投入抵御北元,实在抽不出余力发起跨海之战。 此外,老朱是个“中国式皇帝”,没有“走向大海”之志。 从他留给后世子孙的“十五个不征之国”就可见端倪,这十五个国家有个共同特点,均与海相邻——或是半岛之国,或是海岛之邦。 老朱和众多中国传统皇帝一样,接受的是中式传统地理观——“中土居中,瀛海四环”,确立的是“内向”而非“外向”的志向——“怀柔远人”“抚而不治”。 中国天子只要管好中国的事、统治好中国百姓就行了,对夷狄之国,尤其是隔海岛国,力避“劳师远征”,尽量希望通过德化外交,求得感化,从而实现“大同”。 老朱也具备中国式皇帝的通病——对海战既无欲望,也无信心。 他给子孙留下的十五个不征之国,其实就是“不打海洋国”的盟约。 种种因素之下,老朱当年还是没有选择出兵。 可是今日,小胖墩却替他做出了决断。 即便老朱心生不满,但他也没有吭声,而是选择相信小胖墩。 其余文武重臣亦是如此,连同太子标在内,都选择相信这位创造奇迹的小胖墩殿下。 朱高炽目光如炬,直视着足利义诠,眼中精光闪烁:“幕府正使,我大明此番诚意可足够?” 足利义诠满脸谄媚笑意,忙不迭奉承道:“大明不愧是天朝上国,气度非凡,远非他国可比!” 他难掩激动之色,继续说道,“只要大明出兵助我幕府剿灭南朝,一统大日,日后大日必奉大明为宗主国,朝贡不断,贸易不绝!” 此刻的足利义诠几乎要喜疯了! 本以为能促成与大明的勘合贸易,便算是圆满完成足利义满交代的任务,届时幕府既能飞速发展,权势地位也将更加稳固。 可谁能料到,大明竟主动提出出兵相助,要一举荡平南朝! 如此一来,幕府一统大日、开创鼎盛指日可待。 “先别急着高兴。”朱高炽抬手示意,神色冷峻,“我大明既已出兵,尔等幕府也需全力配合!” 足利义诠点头如捣蒜,恭顺异常:“配合,幕府定会鼎力配合!” 废话,人家都来帮你灭宿敌了,这能不配合吗? 见此情形,朱高炽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今日暂且到此!待我大明整军完毕,便随你幕府使团奔赴倭国,覆灭南朝!” 听到这话,足利义诠等人兴奋得满脸通红,对着大明君臣千恩万谢,随后退出大殿。 倭国使团刚一离开,太子标便按捺不住,急忙追问:“炽儿,你到底作何打算?怎能如此草率决定出兵倭国?” “丧标,难道不应该吗?”朱高炽满脸茫然地反问道,“方才群情激愤,该说的道理也都说了,必须出兵教训这三岛倭奴!” 太子标眉头紧皱,忧虑道:“倭国远在海外,大军出征,钱粮辎重耗费巨大,难道就为了出一口恶气,这值得吗?”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顿时议论纷纷。 方才群情激昂,众人受气氛感染,纷纷叫嚷着出兵,可冷静下来细想,那不过是做给倭国使团看的,意在施压。 谁能想到,小胖墩竟当场敲定出兵之事。 难道真要劳师远征,跨海攻打倭国? 卧槽,我们就是装个逼,没让你来真的啊! 一时间,满朝文武都有些犹豫不决。 打北元,这没什么说的。 毕竟它曾是前朝正统,昔日的大元王朝余孽尚存。 若不将其彻底击溃,一旦死灰复燃,大明江山将岌岌可危。 所以对北元,必须全力出击,不遗余力,直至将其彻底覆灭! 可是打倭国,这就显得冲动了。 诚然,方才小胖墩说的不错,倭国斩杀大明天使,是对大明的公然羞辱,严重损害大明威严。 但如今的大明,远不及鼎盛时期的大唐,想要让他国称臣纳贡,当务之急是解决北元。 更何况,辽东的纳哈出拥兵二十万,正虎视眈眈,大明江山尚未稳固,凭什么让倭国俯首称臣? 为了出口恶气就劳师远征,理智之人都知此举不可取! 这些道理,老朱自然心如明镜。 他缓缓起身,目光落在朱高炽身上:“炽儿,说说你的想法!”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聚焦在朱高炽身上,想要看看这小胖墩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朱高炽迎着众人目光,神色从容,伸出一根手指:“其一,当下正是出兵倭国的绝佳时机!” “以助幕府一统倭国之名,出兵倭国,先灭南朝,再铲除北朝与幕府,扶持傀儡王室,届时倭国尽在我大明掌控之中!” “倭国的金矿银矿等资源,皆可任由我大明取用,此等利益,难道还不够诱人?” 金矿银矿! 任由大明攫取掠夺! 老朱听后眼睛一亮,可并未松口。 “仅是这一点,还不够!” 朱高炽不慌不忙,又伸出一根手指:“其二,朝廷若能踏平倭国,便可借此建立东海贸易圈。” “大明、倭国、高丽、琉球等东海诸国自由贸易,单是关税一项,每年收入不少**万两纹银。如此财富,够不够?” 关税! 每年千万两! 这一次,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真能有如此巨额收入,朝廷财政将大幅充盈,能做的事可就太多了! “不够!”老朱却陡然喝道。 朱高炽顶住压力,再次伸出第三根手指。 “其三,覆灭倭国,可以此为跳板,逼迫高丽向我大明称臣,随即全面包夹辽东残元势力,构建战略布局,直至彻底收复辽东!” “这一点,够了吗?” 老朱:“!!!” 满朝文武:“!!!” 战略布局! 包夹纳哈出!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盘踞辽东的纳哈出,就像悬在大明君臣头顶的一柄利刃——云南收复后,帝国版图内的残元势力仅余这最后盘踞点。 一旦拔除这个钉子,大明便能真正实现一统天下的宏愿,江山稳固自此可期。 而此刻,小胖墩提出的这个战略包夹,却是给大明君臣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这仗还能这么打? 徐达李文忠等人面面相觑,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大将军徐达,这位横扫中原的“万里长城”此刻眉头深锁,鹰隼般的目光反复扫过舆图上标注的倭国与辽东,仿佛要将这从未设想过的战略布局刻进眼底。 大都督李文忠,这位善用奇谋的名将,他的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反复咀嚼着跨海作战与陆地包抄的奇妙联结。 第159章 辽东!说服老朱的杀招! “这仗还能这么打?” 这个声音,在一众名将心中不约而同地响起。 这些身经百战的名将,望着殿中舆图上蜿蜒的海岸线,突然发现征战半生的认知被彻底颠覆——跨海作战与陆地征伐竟能如此天衣无缝地衔接,以倭国为跳板的钳形攻势,如同在辽东棋盘上落下一枚石破天惊的妙子。 传统征战思维里,跨海作战与陆战向来泾渭分明,可朱高炽竟要以倭国为跳板,将海战成果化作陆战的致命钳形攻势。 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对战争的认知! 然而,以徐达、李文忠等人的战略眼光,自然不难看出,小胖墩这计策可行性极大! 老朱手指骤然收紧,浑浊的眼底泛起狼性的光芒。 自登基以来,他无数次在舆图前推演如何荡平辽东,却始终被地理屏障与后勤困局所掣肘。 按照老朱的设计,大明想要收复辽东,唯有恩威并济,不操兵革,和平收复。 辽东残存的北元势力虽然仍然强大,但是在元顺帝逃亡漠北之际,辽东地区元朝的各个势力已经处于各自为政,一个个摇身一变成了小军头,互相内讧相争的局面。 比如元丞相也速以余兵遁往大宁,辽阳行省丞相也先不花驻兵开原,洪保保据辽阳,王哈喇不花占据复州,刘益屯兵得利赢城,高家奴聚平顶山,各部多至万人,少则不下数千人,互不统属。 这些辽东小军头虽有“互为声援”之名,实际内斗不止。 然而,也正是这些拥兵数千至万余的小军头,看似一盘散沙,实则如同刺猬,强攻反而会逼得他们抱团。 所以老朱决定以军事力量为后盾,招抚各部势力,分化瓦解,这是当前形势下的最佳策略。 此外,就是考虑到高丽这个首鼠两端的东西,如果明军集中兵力向北讨伐辽东的残元势力,难保高丽不从明军的背后捅刀子。 基于这种种考量,老朱这个大战略家,综合当时的局势,先行招抚,力图在辽东获取一个军事桥头堡,再以此为基础,招抚和清剿并用,并断绝高丽与北元残余势力的联系,军事政治双管齐下才是统一辽东的正确选择。 于是乎老朱针对辽东,开始了一系列漫长的布局。 洪武四年七月,大明正式设立定辽都卫指挥使,以马云、叶旺为指挥使,率明军从山东登莱两地渡海而来在辽南金州登陆,正式将军事力量的触角伸入辽东大地。 洪武五年十一月,辽沈之地基本收复和平定,使明军在辽东站稳脚跟。 可是直到洪武七年,在辽东的明军也仅有二三万之众,即使建立了辽东都司,所控制人口也不过十万左右。 反观这个纳哈出,其所辖势力军民达到三十多万之数。 同时,北元政权封纳哈出为开元王,试图让纳哈出为北元卖力好复辟元朝统治。 因此在辽东都司初设时,明军不得不对纳哈出采取了守势。 虽然大明朝廷一直对纳哈出进行招抚,但纳哈出却不理不睬,据不投降,并且攻辽南之心不死,对辽阳至辽南明军不断骚扰,马云与叶旺坚壁清野、开拓卫所,跟纳哈出打得有来有回。 然而问题在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明想要彻底收复辽东,唯有慢刀子割肉,时间少说都还得等个近十年,至于投入的钱粮兵力,更是难以计算! 没办法,辽东局势复杂,又是战略要地,即便是老朱这位大战略家,也不得不做出这般决策! 可是谁能想到,小胖墩这个看似莽撞的出兵决策,竟藏着如此精妙的连环杀招? 先打掉倭国,需要耗时几年? 一年完全足矣! 再迫使高丽臣服,需要耗时几年? 以倭国为跳板,半年就够了! 至此,战略包夹已成,将海战成果化作陆战的致命钳形攻势,纳哈出还能如何抵抗? 兵部尚书唐铎突然一拍大腿,惊呼道:“妙啊!以海外夷国为缓冲带,既减少我军补给压力,又能借高丽地势形成战略包围,这才是真正的‘以夷制夷’!” 他这句话,成功打破了大殿内的沉寂,也给众人解开了心中的迷雾! 户部尚书郭允道捋了捋胡须,颇为兴奋地开口道:“若是有倭国与高丽提供后勤补给,我军便可避开山海关至辽西的漫长险路,粮草军械直抵辽东腹地!如此一来我王师可以源源不断地进驻辽东之地!” “登莱海运本就比陆路省时三成,若再加上倭国港口中转,后勤损耗至少减半!届时百万石粮草可源源不断输送前线,纳哈出纵有十万铁骑,也不过是瓮中之鳖,冢中枯骨!” 道理很简单,先前朝廷之所以不愿意大动干戈,是因为将粮草输送到辽东实在是太困难了。 也就是刘益归降了大明,其控制的辽南地区与山东隔海相望,距离较近,非常有利于明军从登莱跨海登陆,基于渤海内海的性质,进行海上后勤运输的难度也远比从中原沿山海关、走辽西一线的陆路要容易的多,否则大明连个在辽东立足的桥头堡都没有! 但是按照小胖墩的计策,现在多出了倭国与高丽这个补给之地,大明还怕什么粮草运输? 老朱深吸了一口气,来到近前凝视着朱高炽的目光里,终于褪去了最初的质疑,取而代之的是审视猎物般的锐利:“高丽亲元百年,世子联姻、贡赋不绝,如今表面向我称臣,实则暗通纳哈出。” “你且说说,如何让这墙头草彻底倒向大明?如何让它乖乖入局?” 高丽与元朝关系可不简单,契丹还在的时候,高丽向蒙古臣服,并且正式地与蒙古在政治上结为兄弟,并且规定高丽每年需要向蒙古交一定的贡品,后面蒙古征服了高丽,并且扶持一个亲信世子登上了高丽王位,双方就此进入了蜜月期,一直联姻不断,所以高丽内部存在亲元派系。 随着大明强势崛起,夹在两大势力间的高丽王朝,如同风中秋叶般摇摆不定。 这个曾与蒙古联姻百年、血脉相融的藩属国,此刻将“两端外交”玩弄得炉火纯青——同时向大明与北元同时称臣,左右逢源首鼠两端。 老朱当年之所以不大规模攻打辽东纳哈出,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个高丽。 现在,好像有了不一样的选择! 朱高炽随手在倭国堪舆图上一点,赫然正是对马海峡,笑道:“若能控制倭国港口,我大明水师便可直插高丽腹背,只要囤积重兵于此威慑即可,看高丽君臣还敢不敢阳奉阴违!” “事实上,待倭国平定,高丽必如惊弓之鸟,不战自降!” “毕竟他们的北元蛮爹,现在可没功夫救他们!” 此话一出,大殿内先是一寂,随即爆发出轰然大笑。 这个时候的北元,应该称为残元了! 早就被大明王师给彻底打残了! 别说救援高丽,他们连出兵的勇气都没有! 好!好个釜底抽薪!残元自身难保,哪还有余力护这高丽!” 老朱大笑着拍了拍小胖墩,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既然如此——” “何人愿挂帅出征,踏平倭国、荡平辽东?!” 第160章 哟呵!无人敢挂帅! “倭寇屡犯沿海,屠我子民,杀我使臣!” “今朕决意跨海远征,踏平倭岛!” “何人愿意挂帅?” 老朱大手一挥,霸气侧漏。 既然远征倭国益处良多,还能钳制辽东,那就打! 然而他话音一落,大殿内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徐达、李文忠、汤和、傅友德这些名将全都没有吭声,好像压根就没听到一样。 这下子,老朱麻爪了。 不是你们他娘地什么意思? 刚刚还嗷嗷叫着发兵倭国,现在真要出兵了,一个个地怎么全都哑了? 徐达仰头望天,似乎觉得这大殿拱顶真好看。 李文忠则是闭目养神,好像在回味昨夜的美酒佳肴。 傅友德更绝,粗大的手指戳在鼻孔里转了两圈,忽然歪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随后用袖口随意一抹,又继续旁若无人地抠弄…… 见此情形,老朱先是一愣,随后咆哮道:“你们这些混账干什么呢?都哑巴了?!” “方才不是个个嚷着要教训倭寇?现在问谁挂帅出征,倒都成了锯了嘴的葫芦!” 众将还是沉默。 “昔日鄱阳湖恶战,陈友谅巨舰如云,尔等敢驾小船火攻!张士诚死守平江,尔等架云梯攀城墙如履平地!如今区区三岛倭国,尔等反倒成了缩头乌龟?” 眼瞅着皇帝陛下再次发问,众将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所以面面相觑之后,还是由徐达开了口。 “陛下,末将随您征战半生,大漠戈壁、崇山峻岭皆可纵横。” “然海战非陆地可比,战船在汪洋中不过一叶浮萍。昔年巢湖水师旧部凋零,如今……” 众将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就差把“不愿意”三个字写在了脑门上面。 老朱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眉头拧成疙瘩。 这班跟着自己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将,今儿怎么都成了霜打的茄子? 灭国之功就在眼前,他们却怕成这样? 这些家伙还有畏战的时候? 不应该啊! 这怎么说都是灭国之功! 谁要是挂帅出征,少说也能晋爵一级。 朱高炽也有些愣神,满脸狐疑地看向众将。 这些在沙场上杀人如麻的虎狼之将,此刻竟个个低头避战,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 大明武将天团,竟然还有畏战的时候? 倭国到底有什么,吓得他们不敢出征? 嘶……该不会是…… 李文忠叹了口气,索性直接戳破了众将的心思。 “皇上,大家伙都有些怕!” 老朱闻言一愣,下意识地追问道:“怕什么?” “庇护倭国的那个‘神风’!”李文忠言简意赅,直接道出了答案,“元世祖两次东征,二十万大军、七千战船……” 他声音发颤,“可最后全都葬身在那神风之中!” 听到这话,老朱终于反应了过来,脸色也阴沉了下去。 倒不是冲这些名将,而是因为倭国神风。 神风庇佑倭国一事,老朱还是知道的,因为这事儿太邪门了。 曾经辉煌至极的大蒙古帝国,其蒙古铁骑横扫四海,无敌于天下,却在征讨一方弹丸之地时遭遇了两次惨痛的挫败。这两次失败,皆因突如其来的神风援助,使得其船队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终至征伐之举不得不废止。 这对于元世祖忽必烈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元朝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众将心里面谁不怕啊! 建功立业这还都是其次,如若率领大军出海,当真遇到这劳什子“神风”,致使全军覆没,那他们非但无功还会有过,甚至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 正因为如此,众将才不敢吭声。 然而朱高炽听到之后,却是嗤笑了一声。 “什么狗屁神风,那其实就是一种气候现象,亚热带季风气候形成的台风罢了。” 众人:“???” 台风? 这是啥子东西? 不是庇护倭国的神风吗? 太子标听后,下意识地问道:“炽儿,啥是“台风”?” 朱高炽沉默了片刻,还是耐心地为众人解释了一遍。 “每年六至八月,暖湿气流与北方冷气团在此交锋,海面温度骤升,气旋如恶龙出海。” “若你们要是有机会踏足汪洋,便能时常在波涛之上目睹其真容,所谓的神风不过是气候变化,没啥神秘的地方。” 什么? 只是气候变化?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向小胖墩,满脸狐疑之色。 真的假的? 这兔崽子莫不是在诓骗众人吧? “炽儿,此话当真?”老朱皱着眉头追问道,“此事关乎三军将士的安危,可万万开不得玩笑。” 朱高炽叹了口气,然后看向礼部尚书刘仲质。 “刘老头,你学富五车,应该知道飓风吧?” 刘仲质被这么一问,脑海中陡然间闪过一些典籍。 “三国(吴)太平元年,八月朔,大风拔木,太湖溢,平地水高八尺。唐长庆二年大雨,太湖溢,平地乘舟。唐长庆四年夏,太湖溢。” “宋初太平兴国七年秋八月,琼州飓风,坏城门,州署、民舍殆尽。” “熙安多飓风,飓者,四方之风也;一曰惧风,言怖惧也,常以六七月兴!” 刘仲质一口气道出多地飓风记录,可谓是行走的史书。 “都听见了吧?”朱高炽没好气地看向众人,“这玩意儿就是台风,也就是倭国那狗屁神风,不只是倭国有,沿海之地都有!” “而且台风多在六七月出现,并且是四面风俱至。” “蒙元征讨倭国未果,其根源在于决策上的失误,偏好于秋季发起军事行动。这源于蒙古民族长期生活在草原,习惯于秋高气爽、马匹肥壮之时出兵的传统。” “然而正值此时,台风频繁光顾,可谓倭国侥幸逃生,蒙古大军第二次远征便遭遇了台风的肆虐。否则,那区区岛国早已在蒙古铁骑的蹄下灰飞烟灭。” 老朱听到这话,满脸惊奇之色。 “所以倭国当真只是狗命好?” “他们压根没有什么神风庇佑,那只是台风?” 如果说先前众人还持怀疑态度,那么当刘仲质详细道出台风记录后,这最后一丝怀疑也就不攻自破了。 真要是有什么劳什子神风的话,南越为什么也有? 老朱整个人神情一振,再次追问道:“炽儿,真是飓风,不是神风?” “真没有!”朱高炽拍着胸脯做出保证,“咱们现在就出兵,避开夏秋季,直接就能给倭国推平了!” “再说了,这次咱们又不是直接攻打倭国,不是跟倭国使团一起回去的嘛,你们还担心个啥?” 此话一出,众将顿时反应了过来。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就算真有什么神风,它总不能连倭国人也杀吧? “陛下,老臣请战,踏平倭国!” “徐大眼你滚,陛下这次就让俺挂帅出征吧!” “都不要争了,海战你们行吗?当年巢湖水师谁不知道我‘火炮汤’的名号?” 老朱:“……” 第161章 主帅人选!恐怖的阵容! 众将开始争了。 比起北元鞑子,这三岛倭奴,无疑就是个软柿子。 如果真有神风庇护,那率军远征倭国,或许还有些麻烦。 毕竟当年忽必烈两次远征的惨败,这可是摆在面前的前车之鉴。 蒙古人骑射无双,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但有得必有失,正因为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所以自然不习水战。 喜好“汉法”的忽必烈也是个枭雄人物,为了攻灭有淮水阻隔的南宋,迫切地想要弥补自身军队的这块短板,所以给麾下儿郎们精心挑选了倭国这个海外目标,试图检验磨砺自己的水师军队。 这第一次远征倭国之战,元朝规模是高达两万五千人的蒙汉军,以及八千高丽辅军,一度杀入了对马岛、壹岐岛等地,随后开始了登陆战,结果遭遇了倭人的顽强抵抗,就连元军左副元帅刘复亨都中箭受伤,元军选择暂时撤退到海上,却不料大风骤起,战船失陷于飓风之中,将士死伤无数,船只也焚毁无算,最后元军仓皇撤退,共计折损了一半兵力,自此胡元第一次远征倭国以失败告终。 在崖山海战的第二年,忽必烈再次开启了第二次远征倭国计划,这一次规模比之先前更加宏大,忽必烈下令由忻都、洪茶丘指挥蒙、汉及高丽军四万人从高丽合浦出发称为东路军,范文虎率前宋降军十万人从江南出发称为江南军,两军会师于倭国壹岐岛,然后直取倭国。 两路军兵力共计高达十四万人,足见忽必烈踏平倭国的决心,然而东路军在登陆对马岛时竟然再次遭遇飓风,死伤者不计其数,上岸后屠灭了对马岛倭人,紧接着进军壹岐岛,竟然再次遭遇风暴,又有不少将士死伤,后东路军在志贺岛登陆,不出意外地遭到倭人顽强且坚决的抵抗,双方鏖战良久,最终劳师远征加上异地作战的东路军屡战屡败,而且东路军内部开始流行瘟疫,不得不退回至壹岐岛,等待范文虎的江南军抵达。 会师后的元朝大军经过休整准备集结所有兵力,猛攻倭国展开登陆战时,一场史无前例的恐怖飓风却突然到达,洪涛万丈涌山起,元军船队停泊的地方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尤其是江南军的大船,江南军死伤超过半数,反倒是高丽小船得以保,范文虎更是被飓风摧毁了斗志,直接返回了高丽,舍弃了十数万大军,元军至此军心彻底溃散,忽必烈第二次远征倭国也以失败告终。 这就是倭国神风的恐怖之处,也是众将真正担心的地方。 但小胖墩已经证实,所谓神风不过是台风,完全可以避开,而且大明王师还是跟着倭国使团一起回去,更不可能会遭遇台风。 这种情况之下,大明远征倭国,简直不要太轻松。 所以诸将都很是意动,想要主动请缨。 这简直就是去刷军功的大好时机啊! 白捡军功,谁不愿意? 更别提这还是灭国之功! 足够爵晋一级,封侯拜将了! 就连徐达和李文忠都有些意动。 但他们二人都身负重任,明白是不可能出征的。 徐达常年坐镇北平,构筑北疆防线,并刺探搜集北元情报。 李文忠则以大都督身份坐镇五军都督府,总揽天下军政大权。 二人轻易都不会挂帅出征,更别提还是跨海出兵远征倭国了。 除了他们外,汤和与傅友德竞争最为激烈,都渴望夺下此次出征机会。 在开国名将天团里面,汤和自身功绩并不突出,多是以副手身份配合徐达、常遇春等名将,所以心里面一直憋着气,想要借助此次远征倭国证明自己。 至于傅友德,就更简单了,朝廷刚刚结束云南战事,他这爵位还没有晋升,巴不得再添一个灭国之功,直接从颍川侯爵晋升为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 因此二人争得不可开交,甚至直接破口大骂。 见此情形,老朱也觉得有些头疼。 汤和统兵能力差了些,但毕竟是自家兄弟。 而傅友德骁勇善战,就是脾气憨直了些。 朱高炽笑呵呵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随后主动开口道:“诸位都不必争了,大家都去,都去!” 众将:“???” 卧槽? 大家都去? 你怕不是要把倭岛给打沉? 老朱眉头一皱,也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然而朱高炽却给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皇爷爷,此次远征倭国,毕竟是异地作战,而且远在海外,所以绝不能打持久战,否则一旦被北元高丽察觉,那咱们接下来的战略部署可就麻烦了!” “因此,除了大将军与大都督外,其余可以调动的虎狼之将,应当全部投入倭国战场,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推平倭国,然后着手震慑高丽、包夹辽东!” 此话一出,老朱与众将全都反应了过来。 确实是这个道理,此战倭国不是最终目标,辽东才是! 所以这一次大明远征倭国,必须出动足够多的战将名将,力求快速扫平倭国,然后针对辽东纳哈出展开布局! “当然,除了这些虎狼之将外,诸如秦王、晋王、燕王这些,也全部都去!” 小胖墩再次口出惊人,听得众人莫名其妙。 这些藩王不在封地里面老老实实都待着,去海外干什么? 唯独只有老朱与太子标脸色大变,听出了小胖墩的话外之音。 他这是想要诸王提前一步了解海外,后面再推动藩王改封之策啊! 这个小兔崽子,现在图穷匕见了吗? 老朱脸色一沉,就要开口拒绝。 然而秦王朱樉却突然开口道:“父皇,儿臣愿为大明开疆拓土!” 开玩笑,朱樉早就不想在封地待了。 有机会出去征战沙场,这不比在封地强多了? 听到他这话,老朱与太子标对视了一眼,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朱高炽心里面倒是乐开了花,巴不得朱樉、朱棣这些家伙全都去海外之地! 最后老朱拍板下令,此次远征倭国,以颍川侯傅友德为主帅,佩征东大将军印,信国公汤和为左副将军,江夏侯周德兴为右副将军,此外西平侯沐英、永昌侯蓝玉、江阴侯吴良、长兴侯耿炳文、靖海侯吴祯、延安侯唐胜宗、东川侯胡海、凤翔侯张龙、航海侯张赫、普定侯陈桓等一众开国名将尽皆随军出征。 朱高炽看到这个名字,几乎快要笑疯了。 大明开国名将天团,除了徐达、冯胜、李文忠等人身兼要职外,以及坐镇地方抽不开的少数人,大部分名将能去的全都被老朱调过去了。 可想而知,这批如狼似虎的名将杀才踏上倭国土地后,会是何等凶残勇猛,只怕三岛的血会染红整片东海。 别说收拾这些三岛倭奴了,只怕高丽都会被他们顺手打下来! 啧啧,倭寇啊倭寇,这一次老子看你死不死! 第162章 再议削藩!老朱的怅然! 乾清宫里面,气氛凝重。 文武重臣全都退下,他们要为即将接下来的远征一事做足准备。 秦王朱樉也去了太医院治疗伤势,毕竟他这顿鞭子挨得极重。 整个大殿之中,就只剩下了老朱与太子标,以及小胖墩。 老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不善地看向小胖墩。 “兔崽子,你谋划了这么久,就是想让诸王全都去征战海外?!” 望着老朱那阴沉的脸色,朱高炽依旧镇定自若。 “分封诸王的隐患,先前我们也说过了。” “历史经验也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咱们,分封诸王不可取,否则迟早都会酿出大乱。” “七国之乱,八王之乱……这些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老逼登你就算视而不见,那后世君王当如何自处?” “你当这是儿戏?!”朱元璋突然抓起案上镇纸狠狠砸在地上,青玉崩裂的脆响叮咚乱颤,“朕封藩屏国,让诸子镇守四方,是为大明江山永固!你倒好,要把他们全扔到海外荒岛?!” “兔崽子,你不要忘了,你是燕世子,将来你也要自食其果!” 呵呵,燕世子。 老子如果不是燕世子,早就去逍遥快活了! 朱高炽不屑地嗤笑道:“老逼登,家天下是不可能的,你那点小心思,刘邦早就试过了,所以才有七国之乱!” “七国之乱、八王之乱,哪个不是骨肉相残?刘邦以白马之盟分封同姓王,结果子孙自相屠戮!您百年之后,难道想看到朱家人的血染红大明江河?!” 大殿之中再次陷入死寂,只能听到朱高炽的声音。 “既然削藩势在必行,那为什么不由你这个开国帝王亲自动手呢?” “一旦后世君王削藩,你觉得经过几代积累,这些藩王还会束手就擒吗?” 听到这话,老朱瞳孔猛地一缩。 前不久小胖墩已经告诉过他,削藩势在必行。 就算太子标不削藩,朱雄英也会削藩,因为后世君王无法容忍一个个手握重兵的边疆塞王! 那么,到时候这些藩王会引颈受戮吗? 从手握重兵的实权塞王,沦为被圈养的猪猡废物,傻子都不会同意! 正如西汉的七国之乱那般,一场内战也就在所难免了! 最简单的道理,老朱是开国帝王,拥有至高无上的威望,他现在可以一句话废除诸王的兵权,但是太子标做得到吗? 就算太子标做得到,朱雄英呢?后世君王呢? 开国大帝只有一位,威望无人能及! 想到这里,朱元璋死死攥住龙椅扶手,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朱高炽却再次出言给他添了一把火,笑道:“当年陈友谅、张士诚不过据一城一地,便与您鏖战数年。” “若是这些边疆塞王经历几代积累,那到时候后世君王还真不一定干得过他们……” “住口!”老朱愤怒地咆哮道,“你们都觉得朕老糊涂了?觉得朕的分封之策是错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标儿,你也这般想?” 太子标原本不想开口,想要糊弄过去。 可朱高炽却笑眯眯地提醒道:“丧标,你可要想好了,到时候你儿子削藩,信不信将大明给打个稀巴烂?” 历史上,朱允炆削藩太过愚蠢,听信那些儒生的谗言,以致于好好一个顺风局彻底浪输。 当然,朱雄英肯定不会这么蠢,因为他身旁还有朱高炽,不管怎么削肯定先削了朱老四,怎么看都不会输。 太子标听到这话,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兄弟情义,到底还是没有亲儿子重要! 而且,他本就支持小胖墩的想法,这诸王迟早是要削的。 就算老朱现在不削,等他即位称帝之后,也会设法限制这些藩王! “父皇,削藩……势在必行!” 听到这话,老朱整个人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子标。 这句话如重锤砸在朱元璋心口。 他恍惚想起朱标幼时,自己手把手教他习字;想起朱标大病时,自己衣不解带守在榻前。 可如今,这个最疼爱的儿子,竟也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你竟然也反对分封诸王?” 老朱哆嗦着手指向太子标,厉声呵斥道:“那当年你为何不反对?” 太子标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沉默。 朱高炽嗤笑道:“丧标怎么反对?他可是太子,太子殿下是储君,开口削藩便是容不下手足;闭口限制,便是刻薄寡恩。您将难题丢给儿子,却要他背负千古骂名!” “老逼登,你就从未替太子标考虑过,分明是在给他出难题啊!” 听到这话,朱元璋怔愣在了原地,整个人都瘫软在了龙椅上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满脸落寞地开口道。 “为什么非要改封海外?” “只有海外。”朱高炽笑呵呵地解释道:“其一,诸王不会再祸害大明百姓,至于那些海外蛮夷,随他们自己个儿折腾去吧;其二,诸王开疆拓土坐镇海外,也将成为大明藩屏,这才是真正的拱卫皇室!” 顿了顿,朱高炽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现在我们更改宗室俸禄,给他们狠狠砍了一刀,那老逼登你觉得,这些宗室藩王会从什么地方找补回来呢?” 还能从什么地方? 当然是百姓! 搜刮民财! “你不是说有奖惩制度……” “呵呵。”朱高炽冷笑道,“奖惩制度有用吗?遇到那些丧心病狂的宗室藩王,他们压根就看不上这么点赏赐,索性全力去安置产业侵占庄田,搜刮民脂民膏……” 历史上,蜀王府霸占了成都平原百分之七十的田地! 其他王府也大差不差,想方设法、巧立名目地侵占田地,搜刮民财! 这些藩王宗室还都是被朱老四给削废之后,都是在严苛藩禁制度下沦为猪猡废物之后,都能够侵占如此多的庄园良田! 呵呵,这些大明王朝的宗室藩王,就算困在王府当猪养,照样能把封地啃出骨头来! 只要藩王在大明境内,不管中央朝廷采取什么手段,迟早都会走到那一步! “可是改封海外……”朱元璋喃喃自语,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海外荒芜,诸子如何立足?” “倭国、吕宋、爪哇……这些海外之地物产丰饶,且无强敌。”朱高炽给出了答案,“诸王带去工匠、百姓,不出十年,必能开疆万里。” “到了那个时候,大明的船队将踏遍四海,藩王们不再是朝廷的负担,而是大明开万世之基的利刃!” 老朱:“!!!” 第163章 朱棡与朱棣!把这逆父绑了! 削藩与否。 老朱并未明确表态。 而就在这微妙的局势下,远征倭国的战略被敲定,整个大明王朝瞬间被注入一股强劲动力,宛如精密运转的庞大机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此次远征,堪称阵容豪华,二十余位名将披挂上阵,三万精锐战兵整装待发。 然而,要跨越茫茫大海抵达倭国,战船便成了亟待解决的关键难题。 好在巢湖水师到底是留下了一些底子,再加上为解决倭寇侵扰,置水军等二十四卫,每卫船五十艘,另有金陵新江口设立水师营,造船四百艘,共计不下五千艘。 朱元璋与众将反复商议后,决定调拨三千艘战船出征,其中既有福船、广船、三桅炮船这般巍峨如小山的巨型战船,也有艨艟斗舰等冲锋陷阵的主力战舰。 水师禁忌动员,一艘艘战船排列在港口,桅杆如林,旌旗蔽日,场面蔚为壮观。 朱高炽得知消息后,顿时就笑得合不拢嘴。 想象一下,二十余位开国名将率领三万百战精锐,乘着三千艘战船跨海出征的宏大场面,他仿佛已经看到倭国在大明军威下瑟瑟发抖的模样。 也就是老朱和太子标不乐意,否则朱高炽真想随军出征跟着去看看,亲眼目睹这一盛况。 此刻他正与朱雄英蹲在城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城墙上的青苔斑驳,砖石间偶尔钻出几株嫩绿的小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英哥儿,想不想出海啊?”朱高炽突然开口发问,语气里面充满了蛊惑。 朱雄英一愣,清澈的眼眸中瞬间亮起光芒,迫不及待地点头,“想啊,当然想啊!别说出海了,我连京城之外的地方都没去过!” 话语中满是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与无奈。 作为大明皇长孙,朱雄英从小便被诸多规矩束缚,一举一动都关乎国体,安全成了首要考量,自由反倒成了奢望。 朱高炽眼珠一转,凑近朱雄英,压低声音道:“那咱们计划一下,干完这票就出海?” 朱雄英本能地心生警惕,狐疑地盯着朱高炽,“高炽,你该不会是想偷摸着溜上远征战船吧?” “诶,什么叫偷摸?”朱高炽一脸严肃,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挥舞,“光明正大地说,谁会让你离京?腿都给你打断信不信?” 朱雄英苦笑着摇头,心中满是无奈。 他何尝不想挣脱束缚,去看看外面的广阔天地,可身上背负的责任与期望,让他不得不谨慎。 欲戴王冠,必受其重,他这个大明皇长孙,承受了太多压力与责任啊! “只要计划得当。”朱高炽再次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咱们偷摸溜上战船,就算被老逼登他们给发现了,也压根没用啊,难不成傅友德还能给我们俩扔海里去?” “呵呵。”朱雄英冷笑道,“傅友德不会派人把我们送回来吗?” 倭国虽然远在海外,但真要算起来,距离大明真不算远。 这些年来,朝廷一直派遣使团前往倭国,试图招降这个弹丸小国,所以路线也是清晰明确,走宁波-鹿儿岛线。 这是较为常见的路线,从浙江宁波的桃花渡出发,利用季风和洋流,向东航行,经过一个多月可抵达日本山川外海鹿儿岛附近。 历史上郑和下东洋时走的就是这条路线。 “放心吧。”朱高炽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肉乎乎的手掌带着温热,“我有办法,你只需要告诉我敢不敢出海就行了!” 听到这话,朱雄英明显迟疑了。 这个皇长孙陷入了激烈的内心挣扎。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对自由和冒险充满向往,渴望挣脱皇室的重重枷锁,去拥抱星辰大海,体验征战沙场、开疆拓土的豪迈。 然而,身为皇长孙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一旦私自离京,必将引发轩然大波,甚至可能影响朝局稳定。 “咱们要是真去了,老逼登与丧标不得抽死我们?”朱雄英眉头紧皱,担忧地说道。 “怕个锤子!”朱高炽满脸兴奋,小胖脸上泛着红晕,“他们就算再生气,还能抽死我们不成?” “再说了,你就不想去看看星辰与大海?你就不想随军出征,征战沙场?你就不想体会一把开疆拓土的快感……” 一席话说得朱雄英面红耳赤,血液沸腾。 “娘希匹地,那就干了!” “反正我是大明皇长孙,老逼登和丧标也不敢真个下狠手!” 朱雄英顿时笑眯了眼,不枉他费这么半天口舌啊! 有了朱雄英这个挡箭牌,回来后挨的毒打也能少一半。 就在两人兴致勃勃地谋划着如何溜上战船时,远处突然扬起漫天尘土,马蹄声如擂鼓般由远及近。 一支铁骑风驰电掣般疾驰而来,为首两人身姿挺拔,威风凛凛。 “哟呵,这两个家伙凑到一起了嘛!” 朱高炽抬眼望去,脸上笑意更浓。 只见为首之人,正是晋王朱棡与燕王朱棣。 一个封地在太原,一个封地在北平,倒是有那么些顺路。 此刻的朱棡与朱棣,神情凝重,眉头紧锁。 朱棡忧心忡忡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老四,听说这次父皇将兄弟们都唤回来了啊!”他的眉眼间满是忧愁,眼神中透着疑惑与担忧。 傻子都看得明白,这一次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老朱怎会急召诸王全部进京呢? 朱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心中警铃大作。 要说不安,他此刻内心的慌乱远超他人。 毕竟,那个鼓动他“头戴白帽”的道衍妖僧,此刻还藏在他的燕王三护卫之中。 想到这儿,朱棣只觉后背发凉,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父皇此次莫名其妙的急召,难不成是发现了此事? 一想到可能面临的后果,他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该听信那妖僧谗言,当初在驿站就该将他交给朝廷。 如今,不仅“白帽子”的美梦破碎,还极有可能因此被废,甚至连累家人。 “老四,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朱棡敏锐地察觉到朱棣的异样,狐疑地盯着他,语气中带着质问,“跟三哥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消息? 朱棣闻言陡然一惊,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远在北平,哪能知道什么消息?” 这话虽属实,但他慌乱的神情却难以让人信服。 朱棡可没那么好糊弄,他本就足智多谋、城府极深,朱棣此刻的表现更是坐实了他心中的怀疑。 “老四,你究竟做了什么?”朱棡突然厉声喝道,声音如洪钟般响亮,惊得朱棣身子一颤。 朱棡陡然厉喝道,吓得朱棣身子一颤,马鞭险些掉落在地上。 此刻朱棣慌乱的表现,愈发证实了朱棡的怀疑。 这个朱老四,肯定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 就在朱棡准备继续追问时,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哟呵,这不是朱老三与朱老四吗?” 兄弟二人寻声望去,只见两小只大大咧咧地挡在了路中间。 朱棣一见到朱高炽,心中的烦躁瞬间被点燃,怒喝道:“你这逆子又想做什么?赶紧滚一边去,老子没功夫跟你胡闹!” 朱高炽却不慌不忙,脸上挂着挑衅的笑容,挥了挥手,大声喊道:“朱老四,你这逆父,你的事儿发了!” “来人,将朱老三与朱老四一起绑了,押回栖霞镇!” 朱棡:“???” 朱棣:“???” 第164章 见面!暴打姚广孝! 羽林禁军如潮水般涌出,明晃晃的刀枪在余晖下泛着冷光,瞬间将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及其卫队团团围住。 朱棣望着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的禁军,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怒目圆睁地吼道:“朱高炽!你这逆子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中夹杂着愤怒与慌乱,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 许是瞧出了朱棣的慌乱,朱高炽脸色愈发冷厉。 不用想就知道,姚广孝当初肯定是被朱老四给救下带走了,就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藏在燕王护卫队里面。 “做什么?” “老子在救你这个逆父!” 朱高炽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道:“你个蠢货自己想作死,那就不要牵连我娘!” 此话一出,朱棣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人戳中了最痛处。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儿子,脑海中飞速闪过之前在京城的种种细节。 难道他真的知道了道衍的事? 冷汗顺着朱棣的脊背缓缓流下,浸透了后背的衣料。 片刻后,他咬了咬牙,沉声道:“好,我跟你走!燕王护卫队,随世子走!” 一旁的朱棡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有问题! 这父子二人绝对有问题! “好,那本王也跟你们去看看!” 朱棡大笑着开口,却没料到,这一时的好奇,将让他后悔莫及,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半个时辰后,栖霞镇的歪脖子树下,一片混乱。 朱棡和朱棣被粗麻绳吊在树上,随着挣扎,树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小胖墩,老子可是你三叔,你倒反天罡啊你!”朱棡涨红着脸,拼命踢蹬着双腿,冠冕歪斜,华贵的锦袍也沾满了尘土。 朱棣则面色阴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朱高炽,你这逆子,快放我下来!” 谁能够想到,他们堂堂大明亲王,竟然被两个小娃娃给吊起来打啊! 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还有道德底线吗? 朱高炽瞟了二人一眼,随后将藤条递给了朱雄英。 “英哥儿,你先抽着,往死里抽!” “我还有正事儿要办,等会儿再过来!” 朱雄英听后心中一动,虽然有心开口询问,但是基于对小胖墩的绝对信任,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朱雄英接过藤条,深吸一口气,手腕猛地挥动。 藤条划破空气,“啪”的一声狠狠抽在朱棡身上。 “哎哟……卧槽你真抽啊!”朱棡痛得龇牙咧嘴,惨叫声响彻整片树林。 朱棣脸色骤变,慌乱地喊道:“大侄儿,快放我下来,四叔真的知错了……” 朱雄英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嘿嘿冷笑一声,手中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 干完这一票就撤,先爽了再说! 与此同时,燕王护卫队。 朱高炽缓步走向人群,目光如炬,最终落在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身上——朱能,日后的靖难名将。 “你就是朱能?我是谁你应该知道吧?”朱高炽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朱能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末将朱能,参见世子殿下!” 朱能心中一紧,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末将朱能,参见世子殿下!” 朱高炽微微颔首,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拽住朱能的衣袖,力道之大让朱能身子微微前倾。 “道衍妖僧可来了?”他的声音冰冷,字字如重锤砸在朱能心上。 朱能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渗出。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炽,嘴唇微微颤抖,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副模样,朱高炽眼神一凛:“人在何处?交给我,我来解决!” 朱能的身子剧烈颤抖了一下,缓缓转头,看向护卫队中的一个身影。 人群自动分开,一位甲士缓步走出——正是道衍。 见此情形,朱高炽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道衍啊道衍,抓到你真不容易啊!” 此刻道衍和尚已经慌乱到了极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出卖,却压根无能为力。 其实从燕王进京时强行带上他,道衍就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被卖掉。 既然如此,那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了。 道衍双手合十,尽管表面平静,可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贫僧道衍,见过世子殿下!” 朱高炽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转身向一旁的房间走去,道衍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房间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朱高炽和道衍相对而坐,一个眼神锐利如鹰,一个目光深邃似海。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仿佛连烛火都在这沉默中变得微弱。 此刻朱高炽的心情是复杂的,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妖僧,最稳妥的办法无疑是直接剁成肉泥,那天下就太平了。 然而朝廷即将征讨倭国,推平倭国指日可待,接下来大明当然会顺势开海解禁,那么这个道衍就不一定非要杀了。 不得不承认,此人当真是绝世奇才,经天纬地,治国安邦,被誉为“黑衣宰相”。 就这么杀了,未免有些可惜。 若是将朱老四给流放去美洲,再搭配上这个绝世奇才,那大明占领美洲指日可待! 道衍此刻也在打量着朱高炽,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害怕。 这位燕世子怎会是如此面相?! 难道说…… “道衍,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朱高炽笑眯眯地开口道,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道衍双手交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不知世子殿下,为何对贫僧心怀杀意?” “哦。”朱高炽冷笑道,“白帽著王,是你干的吗?” 听到这话,道衍和尚整个人身子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 他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燕王朱棣不会如此愚蠢,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告诉给一个娃娃! 那……那怎会……泄露出去? 道衍和尚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满腹才学在此刻毫无用处。 因为以他的智慧不难看出,这位燕世子是真想杀了自己,免除后患! “世子殿下,难道就不想做那……太平天子?” 道衍和尚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眼中满是希冀之色。 “砰!”朱高炽突然暴起,掀翻了桌子。 下一刻,一记重拳已狠狠砸在道衍面门。 道衍和尚的脑袋猛地后仰,鼻腔瞬间涌出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衣袖上,绽开朵朵暗红。 烛火摇曳间,他一把揪住道衍的衣襟,将这个瘦弱的和尚高高举起,随后狠狠砸在地上。 桌上的茶具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小胖墩力气本来就大,疯狂锻炼了这么久,身形比之成年人也差不了多少,力气更是大得惊人,暴揍一个和尚自然不在话下。 还未等道衍撑起身子,朱高炽又是一脚重重踹在他肋骨上。 “咳!”姚广孝弓起身子,如虾米般蜷缩,喉间发出痛苦的闷哼。 朱高炽却并未停手,雨点般的拳脚不断落下,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之怒。 道衍被砸得头晕眼花,嘴角溢血,满脸惊恐地看着朱高炽。 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温和的世子,竟有如此雷霆手段。 朱高炽蹲下身子,杀意凛然地看向道衍。 “以后,你再敢说出这种话,我定会活剐了你,听明白了吗?” 道衍和尚咽了口唾沫,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知道我为何不现在杀你?”朱高炽将他的脸狠狠按在粗糙的地面上,咬牙切齿道,“留着你这颗脑袋,是要让你为大明开疆拓土赎罪!若再敢动歪心思……”说着,他抓起桌上的烛台,滚烫的蜡油径直滴在姚广孝后颈。 “嘶——”姚广孝疼得浑身抽搐,额头在地面蹭出鲜血。 朱高炽松开手,看着瘫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和尚,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这只是小小的惩戒,下次,就不是皮肉之苦这么简单了。” 道衍这次是真怕了,慌忙地点了点头。 眼前这小胖墩手段之狠辣,完全就是个疯子。 见他很是配合,朱高炽随后又恢复了笑容。 “我知道你的经世之才,所以给你和朱老四寻了个好去处!” “那里是一片天赐之地,也是一处未开发之地,只要你能将朱老四哄骗过去,什么白帽著王,什么永乐大帝,我都懒得理会你们!” “唯独,大明不行,容不得你这妖僧作乱!” “听明白了吗?” 道衍被吓得身子发颤。 这个小胖墩究竟都知道些什么啊! 朱高炽拍了拍手,换上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记住我说过的话!” “上次让你从天界寺逃了,你可以试试还能不能逃得掉!” 道衍和尚:“!!!” 尼玛! 原来是你! 第165章 逆父!今儿个抽不死你! 姚广孝算是解决了。 当然,朱高炽也不会掉以轻心。 他神色冷峻地将朱能唤至跟前,目光如炬,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朱能,那道衍和尚心思诡谲,你务必时刻盯紧了。他若有任何异动,不必禀报,直接诛杀,以绝后患!” “这件事情关乎燕王府的生死存亡,听谁的你心中应该有数!” 朱能单膝跪地,脊背挺直如青松,声音沉稳有力:“末将遵令!定不让妖僧有可乘之机!” 看着朱能离去的背影,朱高炽心中稍安。 有这位日后威震天下的靖难名将看守,道衍和尚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在大明掀起风浪。 随后,朱高炽迈步向歪脖子树走去。 远远地,便传来断断续续的哀嚎声。 走近一看,朱棡和朱棣被高高吊起,身上的华服早已破烂不堪,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鲜血渗出,将衣料染成暗红。 两人头发凌乱,脸上满是痛苦与屈辱,连破口大骂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时不时发出几声虚弱的**。 朱高炽从朱雄英手中接过还沾着血迹的藤条,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英哥儿,你接着抽朱老三。这家伙平日里作威作福,最喜欢鞭笞下属,把人打得皮开肉绽、哀嚎不止,还四处搜刮民财,鱼肉百姓,恶事做尽!” 听闻此言,眼中顿时燃起怒火,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他紧握着藤条,手腕猛地发力,藤条如毒蛇般呼啸着抽向朱棡。 “啪!”一声脆响,朱棡的惨叫声撕破夜空,身体在半空中剧烈晃动:“啊!疼死本王了!你们这两个兔崽子……” “还敢嘴硬!”朱雄英怒喝一声,手中藤条雨点般落下,“今日,就让你也尝尝被鞭打的滋味!” 伴随着朱棡的凄厉惨叫,朱高炽拎着藤条来到了朱棣身前。 朱高炽拎着藤条,缓步走到朱棣身前。 朱棣看到儿子那带着寒意的眼神,心中一紧,之前被抽打的疼痛还未消退,此刻早已没了身为王爷的威严,慌忙求饶:“炽儿,爹错了,真的知错了……你就饶了爹这一回吧!” 朱高炽却充耳不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挥动藤条,带着风声狠狠抽在朱棣背上。 “啪!”朱棣的身体瞬间弓起,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 “爹?你还记得自己是我爹?”朱高炽咬着牙,声音冰冷如霜,手中的藤条不停落下,“你私藏道衍和尚,图谋不轨,可曾想过会连累母亲和整个燕王府?可曾想过这是什么罪?” 朱棣在鞭打下不停地挣扎扭动,身上新伤叠着旧伤,鲜血不断涌出。 原本他还想摆摆父亲的威风,可是现在小心思被戳破,朱棣心里面慌乱到了极点,面对儿子更是羞愧万分,哪里还敢反驳。 他的哀嚎声渐渐变弱,只能断断续续地求饶:“炽儿……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朱高炽又狠狠抽了几下,直到自己气喘吁吁,这才停下。 他看着瘫软在绳索上、奄奄一息的朱棣,眼中的怒意渐渐化作失望:“今日暂且饶了你,若再有下次,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不狠狠抽这朱老四一顿,让他长个记性,他总觉得自己才是天命之子,野心也会不断增长! 历史上姚广孝白帽著王的时候,不过是在洪武十五年,马皇后去世,诸王入京奔丧,姚广孝因此有了接触朱老四的机会,并且奉上“白帽著王”! 要知道,那个时候可还是洪武十五年,太子标非但没死,还正值巅峰时刻! 在这个前提之下,朱老四都敢听信姚广孝的谗言,后面更是将姚广孝带回北平时常密谋,你敢说这朱老四没有野心? 呵呵,朱棣若没有野心,那就没有后面的永乐大帝了! 不只是朱棣,还有朱樉、朱棡这两个家伙,随着年纪增长野心也在不断膨胀,尤其是在太子标死后,他们似乎看到了成为嗣君的希望,互相倾轧攻讦,巴不得整死对方! 所以说啊,老朱这些亲儿子,洪武年间的边疆塞王,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来人的面容——正是太子标。 太子面色阴沉,眉头紧锁,身后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 “你们两个孽障又在干什么!”太子标大声呵斥,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怒意。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树下,看着朱棡和朱棣凄惨的模样,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不忍。 还是一样的道理,太子标早就知道朱棡和朱棣被两小只给劫走了,只是没有第一时间过来罢了。 老四这个燕王还好,在封地内没有什么恶行,但是朱棡就不一样了,跟朱樉没什么区别,所以太子标这才故意来晚一步,借助两小只之手,狠狠教训朱棡这个三弟一番。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两小只竟然会下手这么狠,而且连朱棣都被狠抽了一顿。 “兔崽子,你要疯啊?!” “这可是你亲爹,你竟然下狠手?” 太子标一把拽过小胖墩,惊怒交加地呵斥道。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朱高炽竟然会对朱棣下狠手,连亲爹都不放过啊! 大逆不道都已经不能形容小胖墩了,这简直就是想要……大义灭亲! 朱高炽笑眯眯地低声回答道:“没办法,朱老四想当永乐大帝,不狠狠教训他一番怎么能行?” 太子标:“???” 啥玩意? 永乐大帝? 不是老四你来真的? 这个称谓,太子标不是第一次听到,上一次还是小胖墩脱口而出,太子标后面查过老四在封地内并无任何异样举动,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再次听到,太子标心中也不由生出疑心,下意识地看向朱棣。 感受到了太子标的目光,本就“做贼心虚”的朱老四哪里敢直视,死死地低着头不敢吭声。 见此情形,太子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一眼朱棣。 呵,永乐大帝吗? 这个四弟,倒是……志向远大啊! 太子标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先把他们放下来。” 侍卫们立刻上前,将朱棡和朱棣解下。两人浑身是伤,几乎无法站立,只能被侍卫架着。 看着伤痕累累的两个弟弟,太子标语气缓和了些:“你们也是,身为王爷,却如此不知收敛,今日也算是给你们一个教训!” “尤其是三弟你,若是再敢跋扈行事,迫害百姓,下次孤会亲自出手!” 此话一出,朱棡和朱棣顿时脸色大变,满腹怒火与悲愤都化作了惊恐,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太子标又看向朱棣,后者还是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瞧见这一幕,太子标自嘲地笑了笑。 “送去太医院治疗吧!” 等人送走后,太子标这才看向小胖墩。 “炽儿,你爹真想做什么永乐大帝?” 朱高炽一愣,然后满脸狐疑地看向太子标。 “你可是ak大帝丧标!” “他就算是永乐大帝,你ak大帝怕个锤子啊?” “赶明儿我给你再做把ak,你直接把朱老四给突突了……” 太子标:“???” 第166章 震惊!天杀的小胖墩! 两小只狠抽了三王一顿。 算上秦王朱樉,三王可谓是一个都没跑掉。 然而老朱这个亲爹,非但没有为他们伸张正义,反倒是将三王给臭骂了一顿。 毕竟他们的所作所为,老朱一直都看在眼里,尤其是朱樉和朱棡,就算小胖墩不抽他们,老朱也会亲自动手。 至于朱棣嘛……活该! 这下子,三王是彻底傻眼了,没办法只能认栽。 要怪就怪两小只太过受宠,几乎在京师里面横着走! 三王简单治疗了一下伤势,就不得不准备远征倭国。 因为朱高炽的数次进言,老朱即便心中再不乐意,也不得不承认,将诸王改封海外,才是对大明最好的选择。 毕竟朱樉和朱棡的所作所为就摆在面前,上面还有老纸这个亲爹压着,他们都敢横行不法、残害百姓,真要是等他朱元璋驾鹤西去了,这些藩王亲王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这些逆子怕是要掀翻大明的江山!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顺了太子标的心意,现在就更改宗藩制度,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将来也不用他们再冒险削藩了! 说到底,老朱的心里面,真正的儿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朱标。 而其他儿子,不过是拱卫皇权的棋子。 当这些棋子开始威胁到棋盘的安稳,他便要亲手将它们重新摆放,哪怕要承受骨肉相疑的骂名。 至少,这些骂名老朱亲自承担,不会影响到太子标。 因此,此次远征倭国,老朱下令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三王随行,分别挂了个将军衔。 这对于三王而言,反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事实上,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这个时候,并没有立下什么军功,更没有随军出征建功立业的机会,都是在自家封地混吃等死。 三王真正强势崛起统兵出塞,是在洪武二十三年之后,随着徐达、李文忠等名将相继病逝,老朱借助胡惟庸案血洗大批开国元勋,成功将兵权从武将手中收回,过度给了自己的儿子们,诸王这才成为了手握重兵的边疆塞王,也顺势崛起征战沙场,出塞漠北。 现在的诸王,大多都还是新兵蛋子。 这其中朱棣参与过一些军事相关事务,有一定军事经验的积累,毕竟他岳父可是大将军徐达,而且年就藩北平后,他多次受命参与北方军事活动,负责筑城屯田、巡视要塞等,为以后的征战奠定了基础。 因此,得知父皇命他们随军远征倭国,三王那都是相当兴奋,立刻传令麾下三护卫,务必做好准备,想要一鸣惊人。 好不容易有机会建功立业,谁还愿意窝在封地里面无所事事呢?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更何况他们这些骄傲的太祖亲子,天潢贵胄! 此刻三王正在太医院里面激烈讨论,一个个的心情都很是不错。 “说起来,你们可知父皇为何突然远征倭国?”朱樉意味深长地开口道,尾音拖得绵长。 听到这话,朱棡和朱棣也是一怔。 确实,远征倭国这件事情,看起来太过离谱了些。 毕竟倭国远在海外,又是蛮荒之地,就算打下来了对大明有什么意义呢? “老四,你常年在北平盯着边塞,可有消息?”朱棡扭头看向朱棣。 朱棣倒是眼光不凡,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 “这一次朝廷动员了大批名将战将,远远超出了正常情况,倭国不过蕞尔岛国,即便倾举国之力,也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话说到这儿,朱棣自信一笑。 “如果我所料不错,朝廷这一次远征倭国,目的在于钳制辽东,直接以倭国为跳板,打掉纳哈出!” 朱樉听后一愣,深深地看了朱棣一眼。 这个朱老四,还真是不简单啊! 朱棡的瞳孔猛地收缩,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辽东纳哈出拥兵二十万,盘踞金山一带多年,是横亘在大明北疆的心头大患。 若能以倭国为跳板,再联手高丽,从侧翼包夹…… “朝廷真是为了以倭国为跳板,钳制辽东?” 朱樉微微颔首,眼睛一直盯着朱棣,突然冷笑道。 “那你们知道,这战略是何人提出来的吗?” 这下子,算是问住朱棡与朱棣了。 大明战将名将多如牛毛,尤其是还有徐达、李文忠这些战神人物,提出这等作战策略,也算不得什么。 “依我看,应当是大都督李文忠吧?”朱棣一脸认真地分析道,“大都督擅用奇谋,这战略水陆并进,寻常人想都想不到……” “呵呵。”朱樉冷笑道,“不是李文忠,也不是徐达,甚至都不是任何将领!” 此话一出,朱棡与朱棣顿时目瞪口呆。 朱棡的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朱棣却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如此计策竟然不是将领所出? 那会是何人? “老二,快别卖关子了!”朱棡不耐烦地催促道,“到底是谁出的主意?” 朱樉神色不善地看向朱棣,冷笑道:“燕世子,朱高炽,那个天杀的小胖墩!” 此话一出,朱棡与朱棣顿时脸色大变。 “这不可能!”朱棣难以置信地追问道,“炽儿不过是个娃娃,他怎会……” “娃娃?”朱樉不屑地嗤笑道,“你可知你的好儿子,一手促成了此次远征倭国一事!” “据这小胖墩所说,倭国非但不是什么蛮夷之地,反而藏着大量金矿银矿,尤其是一座石见银矿,藏银过亿……” 朱樉当日可是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小胖墩主持大局,震慑倭国使团,定下出征一事。 听完朱樉的描述,朱棣整个人都陷入了茫然之中。 这真是小胖墩做出来的事情? 他还是老子的种吗? 一时间,燕王殿下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而朱棡却是惊诧万分,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小胖墩的人影。 如此看起来,小胖墩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只怕远超寻常啊! 而且这兔崽子表现得实在是太过妖孽可怕了些! 此刻朱棣心乱如麻,强装着镇定。 “二哥,这等军国大事,一个黄口小儿能有什么主意?定是背后有人教唆……” “呵,这背后之人难道不是你吗?”朱樉冷喝道,“诸王出征海外,也是你那好儿子提出的主意!” 朱棣:“???” 卧槽? 怀疑我?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老二,我远在北平,如何教唆炽儿?” 朱棣面红耳赤地回答道,整个人都很愤怒。 “呵,若不是你一手推动,咱们现在能有随军出征的机会吗?”朱樉再次冷笑道,认定朱棣就是幕后主使。 朱棣:“!!!” 好好好! 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是吧? 朱高炽这个天杀兔崽子! 简直就是老子的克星,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找老子讨债来了! 第167章 大军出征!这两个兔崽子呢? 洪武十六年五月初,太仓刘家港,阳光洒满港口,江水波光粼粼。 这里就是郑和七下西洋的起锚地,不过现在依旧热闹非凡的贸易集市,作为名扬海外的古港良港,刘家港素有“海洋之襟喉,江湖之门户”的美誉,此前更有“六国码头”和“天下第一码头”之称。 其兴起于南宋,鼎盛于元代。元朝疆域辽阔,为实现南粮北运,短短几十年间,不仅重修大运河、新辟海运,还不断拓展海外贸易,让刘家港成为江南漕运和海运的集结地。 平日里,此地商贾云集,各类商品琳琅满目,船队补给也极为便利,加之太仓是离金陵最近的临海港口,与朝廷联系便捷,故而成为此次水师出海的起锚点。 然而今日,港口却被一种肃穆而紧张的氛围所笼罩。 整个刘家港被全面封锁,一队队手持长枪的士兵整齐地排列在码头周围,他们身着锃亮的盔甲,眼神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不允许任何无关人员靠近。 据《明史》记载,郑和奉永乐皇帝之命,率领大小船舶两百余艘,官兵近三万人,其中大型宝船六十二艘,最大者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设有九桅十二帆,最远航线达六千海里以上,绘制了最早有航路的航海图…… 郑和船队,规模之宏大,人数之众多,组织之严密,是十五世纪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船队! 可事实上,威名远扬的郑和船队实际上只是强大的明帝国海军的一支海上机动舰队而已! 那个时候的大明水师,其总规模相当于十个西班牙无敌舰队! 当然,目前仍处于洪武年间,尚未迎来永乐时期造船业的飞跃式进步,海军规模尚未达到令人畏惧的程度,基本上是沿袭了巢湖水师的基础,再加上陈友谅、张士诚和方国珍等一代枭雄积累的丰厚遗产。 即便如此,其海上实力亦足以傲视群雄,令任何对手望而生畏。 此战大明出动二十余名虎狼战将,共计三万精锐战兵,与三千艘大小不一的战舰,可谓调动了洪武朝水师主力。 码头上,停满了巨大的战船,这些战船高大巍峨,犹如沉睡的巨兽,静静等待着出征的时刻。 舟船之中,早已储备了充足的食物与清水,各类必需物资亦一应俱全,这一切皆由太子标与六部尚书同心协力,亲自监督运送。 目的唯有一个,确保水师将士饮食无忧,衣被温暖,以饱满之躯勇猛作战,争取早日荡平倭寇之地! 出征这一日,风和日丽,天空湛蓝如宝石,没有一丝云彩。江面上百舸争流,旌旗蔽空,各色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片五彩斑斓的海洋。 战鼓之声震天动地,号角长鸣,声音悠扬而激昂,在港口上空久久回荡。明军将士们身着统一的战甲,排列得整整齐齐,他们身姿挺拔,眼神坚定,透着一股无畏的英气,军容之盛为开国以来所未有。 傅友德等人一身铁甲,身后是汤和、赵庸这两位左右副将军,然后是西平侯沐英、永昌侯蓝玉、江阴侯吴良、长兴侯耿炳文、靖海侯吴祯、延安侯唐胜宗、东川侯胡海、凤翔侯张龙、航海侯张赫、普定侯陈桓等一众开国名将尽皆随军出征。 太子标神色凝重而关切,正叮嘱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他走到三位弟弟面前,目光中满是担忧和期望,伸手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此次你们挂将军职出征,一切都要听从傅友德主帅的调遣,不可违抗军令,更不能贸然出击。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会贻误战机,军法无情,望你们切记!” 毕竟三王虽早年接受过军中训练,但训练与实战有着天壤之别,太子标实在担心他们仗着亲王身份恣意妄为,影响战局。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种例子不要太多。 三王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老老实实地躬身领命,不敢有丝毫反驳话语。 随即太子标又看向一众名将,众人寒暄了一阵,马上就要出征了。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禁军甲士们步伐矫健,手持长枪,护卫着一杆迎风飞舞的大明黄龙旗匆匆赶到。 陛下来了! 他竟然要亲自送行! 三军将士瞬间激动起来,原本安静的队伍中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兴奋和自豪的光芒,士气大振。 老朱陛下在太子标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快步来到傅友德等战将身前。 傅友德率领众将立刻“扑通”一声跪地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声音响彻整个码头:“参见陛下!” “行了,都平身吧!” “朕之忠勇将士即将扬帆远航,为我国大明帝国拓展版图,若朕缺席,内心难以安宁。 三军将士纷纷瞪大双眼,神情激动地望着老朱,满心期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今日乃诸位英勇启程之际,远涉重洋,前往倭国,海上惊涛骇浪,险象环生。” “诸位为保我大明江山,离别故土,割舍亲情,实为忠勇之士,乃大明之荣耀!” 随着老朱陛下的声音响起,将士们听着,一个个忍不住握紧拳头,胸膛剧烈起伏,热血在体内沸腾。 “你们且安心前去,不要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你们的父母妻儿,朝廷自会优待,不会让他们受到半点委屈。” “立下功勋的将士,大捷还朝后定有封赏,公侯将相,皆有可能!” 为了激励三军将士,老朱陛下不惜拿出了公侯爵位! “待你们大捷还朝之日!” “朕还会在此地等候你们,亲自予以封赏!” 皇帝的亲口承诺,如同一把烈火,彻底点燃了现场气氛。 所有远征将士热血沸腾,身子发颤,不少人眼中泛起了激动的泪花。 大明从不亏待有功将士,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正因如此,他们才愿舍生忘死为大明尽忠! 傅友德率领众将再次跪地谢恩,随后向老朱躬身行礼,转身面向三军将士,怒声喝道:“登船!启航!” 随着他的命令,三军将士迈着整齐而坚定的步伐,有序登船。 脚步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激昂的出征战歌。 一艘艘战船缓缓拔锚,巨大的船身开始移动,船桨在水中划动,激起阵阵水花。 待离开港口一段距离后,船帆全部升起,在海风的吹拂下鼓满,犹如一个个巨大的白色云朵。战船的速度不断加快,船尾拖出长长的白色浪花,向着远方的大海驶去。 老朱和太子标站在岸边,目光紧紧追随着远去的船队,久久没有离去。 说实话,他们心中都没有什么底气。 毕竟海洋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过陌生了些。 如若这些将士不能平安归来,那大明真是会元气大伤! “父皇,这些将士能平安归来吗?”太子标突然发问,声音中带着一丝忐忑,扭头看向老朱。 老朱自信一笑,言语中满是霸气:“当然,这是我大明精锐之师!而且小胖墩不是说了吗?根本没有什么神风……” 话还没说完,老朱突然环顾四周,脸色逐渐变得难看:“标儿,那两个兔崽子呢?” 太子标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或许是在栖霞镇工业区?” 老朱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来人,立刻派人去栖霞镇!” 第168章 金蝉脱壳!两小只出海! “混账!”栖霞镇内传来一声惊雷般的怒吼,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 老朱一脚踹翻身旁的木凳,飞溅的木屑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简直混账至极!” 李景隆与徐增寿如同寒风中颤抖的枯叶,垂首而立。 徐增寿攥着衣角的手指关节发白,李景隆额头沁出细密汗珠,连大气都不敢出。 “两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 老朱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二人:“难道你们都是猪脑子吗?” 二丫头跟徐老三哪里知道,两小只跑设地方去了啊! 李景隆和徐增寿这几日确实分身乏术——前者盯着琉璃工坊的新式吹制技艺,后者守着熬糖灶火改良结晶工艺。 更何况,那两个龙孙本就鬼灵精怪,平日里就算不见踪影,谁敢贸然追问? 老朱听着二人结结巴巴的解释,心中警铃大作。 恰在此时,太子标骑马疾驰而来,衣袍下摆沾满泥点,额头青筋随着喘息突突跳动:“宫里没有,不见他们的身影!这里呢?也没有吗?” 老朱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这两个兔崽子,真是混账!” “来人,立刻去查,就算将整个金陵翻过来,也必须找到他们!” 一个是老朱最看重的孙儿,另一个又是大明皇长孙,如若他们有个闪失,老朱绝对承受不住。 忽然,太子标瞳孔骤缩:“父皇,这两个兔崽子是不是……出海了?” 此话一出,老朱目光一凝,狠狠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凳子。 “立刻派人出海,通知傅友德,搜查三军将士,务必把这两个兔崽子给揪出来!” 太子标这么一提醒,老朱这才反应过来。 以两小只无法无天的脾气秉性,他们还当真有可能随军出海! 天杀的混账东西,真是胆大包天! 太子标也满脸阴沉,立刻派人行动起来。 没办法,出海太危险了啊! 出海远行,水道、沙线、沉礁、泥底、石底、水深水浅等等,诸如此类,这是一本很复杂又细致的账,如果掌握不了,就无从在大海中航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会葬身鱼腹! 现在两小只冒然出海,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该如何是好? 太子标眼睛都红了,快马加鞭地赶去刘家港。 与此同时,宁波市舶司。 倭国船队勘验完毕后,再次扬帆起航,缓缓驶离港口。 朱高炽与朱雄英大大咧咧地瘫在躺椅上面,身旁站着足利满诠这些倭人。 “那个谁,过来给我捏捏腿!” 小胖墩把腿放在案桌上面,足利满诠立刻上前,满脸谄媚之色。 没办法啊,这小子老头太大了,怎么都得伺候好了。 先前小胖墩找到他的时候,足利满诠还满脸茫然,不明白这位大明“嗣君”想干什么。 就算你要出海前往倭国,跟着大明水师不就好了吗? 朱高炽给出的答案可谓无懈可击,朝廷另有打算,无可奉告! 所以足利满诠也很无奈,只能带着两小只踏上了回国之路。 因为倭国船队还在宁波市舶司,所以与朝廷大军并未一起出发,而是倭国船队提前先行一步,约定好在鹿儿岛汇合。 这么一来,就给了朱高炽操作的空间。 朱雄英皱着眉戳了戳朱高炽圆滚滚的肚皮:“高炽,咱们为何不直接随军出征?” 他很不喜欢跟陌生人同行,尤其还是一群倭人! “你傻啊!”朱高炽白了他一眼,“就算我们留下那些后手,估计也瞒不过老逼登与丧标,他们肯定会猜到我们随军出海,派人前去通知傅友德!” “傅友德这匹夫性情憨直,说什么都不可能会依着我们,派遣一条战船就给我们送回大明了!” 听到这话,朱雄英这才回过神来。 “那咱们跟着倭国使团就没事儿了吗?” “你就不怕这些家伙心怀不轨,给咱俩直接剁了?” 此话一出,不等朱高炽开口解释,两小只身后的康铎立刻拔刀,虎视眈眈地看向一众倭人。 足利满诠等人立刻就吓得跪倒在了地上。 “殿下言重了,我等怎敢对两位小殿下不利?” 开尼玛什么玩笑? 你可真是张口就来啊! 把你俩剁了,整个大日给你们陪葬吗? 这两个小祖宗,丝毫不清楚他们自己的身份吗? “捏腿就捏腿,想偷懒是不是?” 朱高炽没好气地呵斥道,足利义诠等人这才慌忙起身,继续伺候二人。 “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朱高炽轻笑道,“其一,大明刚刚才同意了足利氏的朝贡贸易,八字还没一撇呢,足利氏疯了才会对我们下手!”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如此想朝贡大明?还不是为了勘合贸易的利润!” 朱高炽冷笑道,“足利幕府现在地位不稳,必须覆灭倭国南朝,他们才能够如镰仓幕府那般,彻底掌控倭国的军政大权。” “所以不管是勘合贸易也好,还是我大明出兵相助也罢,这都是足利幕府现在急切需要的东西,足以让他们彻底稳固幕府地位。” 顿了顿,朱高炽笑眯眯地看向足利义诠。 “我说的可对?” 足利义诠身子一颤,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个大明嗣君,还真是……妖孽至极啊! 他怎么对大日局势如此了解? 这是足利义诠始终不明白的地方! “等咱们到了鹿儿岛,跟大军汇合之后,傅友德等人就算再不乐意,也只能带着咱们一起。” “因为这条海线并不太平,怎么走都有船毁人亡的风险,除非傅友德愿意调动一艘福船,以及大批将士,就为了送我们回去!” 听到这话,朱雄英不禁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高炽啊高炽,你小子心眼儿怎就这么多呢?” “行了,到甲板上钓鱼去!” 朱雄英闻言顿时欢呼一声,兴奋得像个孩子。 太阳渐渐西下,此时夕阳正坠入海平面,漫天晚霞将海水染成琥珀色,碎浪在船舷边翻涌,像撒了满海的碎金。 朱雄英倚着雕花栏杆,任由咸涩海风掀起衣摆:“高炽,这海景……比画儿还好看!” “怎么样?比那些经史典籍好看多了吧?” 朱高炽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笑呵呵地追问道。 朱雄英含笑点头,眼中满是激动与兴奋。 “高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海!” “多大点事儿,等你当了皇帝,咱们搞个东海巡游!” 朱雄英闻言狠狠点了点头,二人相视一笑。 夜幕如墨,悄然浸染天际。银月高悬,宛如一枚被海水洗濯过的银盘,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在波澜壮阔的海面上洒下一条粼粼的银带,随着海浪的起伏,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恍若万千星辰坠入了大海。 月光所及之处,海水泛着幽蓝的光泽,波涛的轮廓在光影交错间变得柔和而朦胧,似是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海风轻拂,带着咸涩的气息,掀起层层细浪。浪花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珍珠般的微光,拍打在船舷上,发出轻柔的声响,仿佛是大海在低语。 二人极目远眺,海天相接处,黑暗与光明交织,月光与灯火缠绵,勾勒出一幅静谧而又壮丽的画卷。 第169章 台风来袭!卧槽你大爷啊! 茫茫大海,一望无际。 朱雄英起初还兴致勃勃,可紧接着就没了兴趣。 毕竟初次出海,大多人都是兴奋激动的,可日复一日对着这茫茫大海,再炽热的兴奋劲儿也会被时光慢慢冷却,起初出海时眼中闪烁的新奇光芒,早已被连日来单调的景致消磨殆尽。 更别提船上晕船的人闹出的诸多笑话,其中羽林卫指挥使康铎的窘态最为“出众”。 这位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彪形大汉,出海没几日,就被晕船折磨得不成样子。 此刻的他,面色惨白如纸,瘫软在椅子上,额头上敷着的热毛巾早已没了热气,整个人头晕头痛,直犯恶心,吐得连胆汁都快出来了。 晕船这病症着实难缠,药物对此毫无办法,全凭个人体质与适应能力。 体质好的将士,一两天就能恢复生龙活虎的模样;体质弱些的,像康铎这般,硬生生被折腾了快十来天。 倒是朱雄英和朱高炽这两小只,依旧每天活蹦乱跳,在甲板上嬉笑打闹,快活无比。 “我说康铎啊!”朱高炽迈着小胖腿,神情戏谑地凑到康铎跟前,“你这身子骨不行,还得继续练啊!” 康铎有气无力地扫了小胖墩一眼,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 此刻的他满心懊悔,要是能重来一次,说什么也不会轻信两小只的话,跟着他们出海,更不会瞒着没将此事上报。 这一路上,他承受的压力如泰山压顶,身体上的折磨倒还能忍受,可他最担心的,是这两小只的安危。 要是他们有个闪失,自己定会被皇帝陛下抽筋剥皮点天灯! “小胖殿下,咱们还要多久到啊?” 朱高炽掰着胖乎乎的手指头,笑着安抚:“快了,咱们出海也有二十好几天了,正常情况下一月就能抵达倭国!” 康铎一听,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些,“他娘地,终于要到了?这也太慢了吧!” “吃饭吃饭,该吃饭了!”朱雄英不耐烦地催促道。 康铎和朱高炽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船上的伙食虽说丰富,各式海鲜应有尽有,鱼、虾、螃蟹琳琅满目,每天都有吃不完的海鲜。 对于海鲜的吃法,将士们大多习惯了切片蘸酱生吃。 海鲜刺身,这在陆地可是价值连城,寻常人难以享用。 除了必须烹饪的海鲜,大部分都被切成薄片。 将士们大多出身贫苦,哪里尝过这般“美味”,习惯之后,不仅不觉得不适,反而沉醉于这原始的鲜美与营养。 毕竟在海上生火不便,即便备了炭火,本着节省原则,生吃成了最省事的吃法。 至于倭人,他们本就是直接生吃,生鱼片了解一下。 可朱高炽实在受不了了! “告诉这些倭人,老子今天要吃热食!” 他才不管是不是别人家的船队,也懒得节省,对待这些倭人,他才不讲什么礼仪道德,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 消息传到足利义诠耳中,这位倭国掌权者满脸无奈。 船上这两个小祖宗,他哪个都得罪不起,只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毕竟大明此次派遣三万战兵,战船足足三千余艘,要是一个不小心触怒大明皇帝,倭国怕是要面临灭顶之灾。 此刻的足利义诠懊悔不已,当初真不该被利益蒙蔽,轻易答应明军相助一事,可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用过饭后,朱高炽与朱雄英实在无聊,便找来渔具,坐在甲板一角钓鱼打发时间。 朱雄英握着鱼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百无聊赖地说:“高炽,这海上也太没意思了,真盼着快点到倭国。” 朱高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喘着粗气笑道:“快了快了,再忍忍。” 就在两人闲聊间,朱雄英手中的鱼竿突然猛地一沉,他顿时来了精神,大喊道:“有鱼上钩了!” 说罢,使出浑身力气开始收线。 朱高炽见状,也赶忙起身帮忙,两人合力拉扯着鱼竿。 随着鱼线不断收紧,一条硕大的大黄鱼破水而出,在阳光下闪着银光,鱼尾不停地拍打着水面,溅起大片水花。 朱雄英兴奋得满脸通红,高声欢呼:“好家伙,这么大一条!” “哈哈哈……高炽你快看,好大的个头!” 只见手中拎着一条大黄鱼,足有十好几斤,鱼鳞金黄,犹如黄金一般,在阳光下面熠熠生辉。 紧接着,两人的鱼获不断,桶里很快装满了各种鱼儿,有色彩斑斓的石斑鱼,还有活蹦乱跳的鲈鱼。 朱雄英看着满满的鱼桶,激动得手舞足蹈:“哈哈,今晚可有大餐吃了!” 然而,就在朱雄英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时,他不经意间望向远处海面,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只见原本平静的海面,远处天际被一道黑压压的云墙笼罩,云墙翻涌着,如同一头巨大的怪兽张牙舞爪地扑来。 海面上的风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原本细碎的浪花开始变得汹涌,海水颜色也从深蓝渐渐转为诡异的墨黑色。 见此情形,朱雄英顿时心头一紧,下一刻就听见朱高炽大声喊道:“不好!是台风!” 可惜,他的声音被突然呼啸的风声撕扯得断断续续。 众人顺着朱高炽指的方向望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甲板上的将士们也发现了异样,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被紧张和恐惧取代,纷纷开始慌乱地收拾东西,加固船上的物件。 康铎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迅速跑到两小只身边,一左一右地将他们给拎回了船舱。 倭人见到这一幕,顿时全都怔愣在了原地。 神风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这不可能啊! 昔年蒙古远征大日,结果遭遇了两次惨败,大日子民上下一致地认为,正是因为那几次突然产生的飓风,摧毁了蒙古远征军的斗志,这才使大日国得以渡过难关。 这种莫名其妙的胜利,也让大日上下产生了一种幻觉,确信自己是在神佛庇佑下的国家,不受诸国之攻,延绵不断,因此诞生了“神国思想”,而那导致元朝大量船只将士覆没的飓风也被大日子民称为“神风”! 神风! 庇护大日子民! 不受诸国之攻,延绵不断! 那这神风此刻怎会直挺挺地向着自己冲来? 朱高炽进入船舱之前,眼见这群该死的倭人还愣在原地不动,甚至跪倒在地上向那台风不断叩首,他整个人脸都绿了。 “卧槽你大爷啊,快想办法避开台风啊!” 第170章 神风?朱高炽你大爷啊! 铅云压顶,海天交界处的墨色漩涡如同巨兽的瞳孔,正将整片海域吞噬。 船舱里面,朱雄英攥着船舷的指节发白,看着足利义诠带领一众倭人齐刷刷跪倒在甲板上,口中念念有词地对着翻滚的乌云叩拜。 甚至不知道还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跳大神的东西,好像在倭国叫什么“阴阳师”,正用力挥舞着褪色的神道教幡,铜铃在狂风中发出破碎般的呜咽。 “神风降罪了!” “神风大人息怒,息怒啊!” “定是大明人触怒了八幡大菩萨!” 见到这恐怖而又诡异的一幕,朱雄英整个人都被吓傻了,甚至腿肚子都在打颤。 他回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朱高炽脑门上面,愤怒地咆哮道:“朱高炽你大爷啊!你不是说没有神风的吗?” “这他妈的是狗屁神风啊!”朱高炽也咆哮道,“快点想办法自救,台风来了!” 朱雄英闻言一愣,又看了看那些还在跳大神的倭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朱高炽顶着被风吹得睁不开的双眼,怒喝一声:“康铎,快组织人加固桅杆!” 话音未落,一道水桶粗的浪柱轰然砸在船尾,木板碎裂的脆响混着倭人的哭嚎,惊得康铎一个踉跄扶住朱雄英。 羽林卫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将麻绳捆在腰间,三人一组抱住摇晃的主桅。 海水裹挟着咸腥的铁锈味劈头盖脸浇下,朱雄英看见康铎的战袍被撕成布条,却仍咬着牙指挥众人将帆布降下。 朱高炽则拽着朱雄英冲到了船舵处,胖乎乎的手死死攥着海图,狂风将纸张边缘啃出毛边,他却在闪电劈亮海面的刹那,突然扯住朱雄英的衣角:“朱雄英,快往西南方向转舵!那里有暗礁群,或许能减弱浪势!” 朱雄英听到这话,急得都快哭了。 “你大爷!” “老子哪里会开船啊!” 见此情形,朱高炽急忙将海图塞到了朱雄英手中,然后一把推开了他,选择自己操作。 中国在宋代以后发明了平衡舵,即将舵杆固定在舵面重心所在的垂线上,可以缩短舵压力中心与舵轴的距离,减少转舵力矩,使转动的灵活度大大增加。倭国船只也借鉴了这种平衡舵技术,以实现更省力、灵活的转舵操作。 再加上倭国船只与大明船只不同,在船舶建造技术上相对落后,缺乏大型船只的技术与工艺,无法像大明这般采用先进的龙骨结构和多层甲板拼接技术,限制了船只的规模和承载能力,因此倭国船只空间狭小,大者容三百人,中者一二百人,小者四五十人、七八十人,普遍都是小船。 以朱高炽一人,倒是勉强可以控制住脚下这艘倭国船只,直挺挺地奔向暗礁群。 此时的台风眼已如黑色穹顶笼罩船队,朱雄英顺着朱高炽颤抖的手指望去,只见近百艘倭船在惊涛中如同漂浮的树叶。 足利义诠这些倭人仍跪在甲板上不停磕头,额头渗出的血珠被雨水冲刷,在船板上蜿蜒成诡异的红色溪流。 他身后的倭人有的抱着神像哭泣,有的挥舞长刀朝天空乱砍,嘴里喊着“向神风献祭”的疯话。 “别管他们!”朱雄英抹去脸上的咸水,转头对康铎吼道,“传令下去,所有船只呈雁形编队!用船舷硬扛浪头……” 话音未落,一道比战船还高的“水墙”自天而降,朱雄英只觉整艘船被掀翻,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向桅杆。 千钧一发之际,康铎如铁塔般的身躯扑过来将两小只牢牢护住,用后背硬生生挡住了致命撞击。 朱高炽攥着朱雄英蜷缩在船舱深处,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该死的,怎么点儿这么背,好不容易出海一次,真就他妈的遇上了台风! 剧烈的颠簸让二人数次撞在舱壁上,被撞得头晕眼花、晕头转向。 可当朱高炽听见甲板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断裂声,还是咬牙爬出舱门。 借着闪电的光芒,他看见康铎正带领羽林卫用铁链将几艘船捆绑在一起,而远处的大批倭船,竟在倭人们的哭闹声中直直撞向暗礁。 “快避开!”朱高炽声嘶力竭的喊声被淹没在呼啸的狂风中。 那一艘艘倭国旗舰撞上礁石的瞬间,船体如同脆弱的瓷器般炸裂,火光在暴雨中一闪而逝,数百人连同破碎的木板被卷入漩涡。 朱雄英亲眼目睹了这惨烈的一幕,吓得小脸都开始发白了。 “所有人听令!”朱高炽站在倾斜的甲板上,“把所有重物搬到左舷!用血肉之躯顶住船身!” 一百名羽林卫齐声应和,他们用肩膀抵住摇晃的舱壁,有人被飞溅的木屑划伤脸颊,有人被浪头卷入海中,却仍死死拽着缆绳不肯松手。 朱高炽则蹲在船舵旁,眯着眼睛观察罗盘的指针。当发现船身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转时,他突然抓起一旁的火把,朝着船帆剩余的布料狠狠掷去。 “烧帆减速!”他嘶吼着,小胖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有让船慢下来,才能避开最猛烈的浪头!” 熊熊燃烧的帆布在暴雨中顽强抵抗,火舌与海水交织出奇异的蓝紫色光芒。 朱雄英看着燃烧的船帆,突然抹去了泪水,毫不犹豫地加入了羽林卫中,与这些将士一起自救。 他们想要活下去,就不得不与天争命。 当台风的中心终于掠过船队时,朱高炽才发现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受伤的羽林卫。 康铎的铠甲凹陷,嘴角挂着血丝,却仍站在船头眺望海面。 远处,足利义诠的船队几乎全军覆没,破碎的船板如同白色的骸骨,漂浮在泛着泡沫的海面上。 而他们所在的这艘倭国主船,虽然不少地方被损毁,但主舰仍在狂风中顽强屹立。 朱雄英抹去脸上的雨水,望着逐渐露出曙光的海面,突然大笑起来。 “活下来了!” “哈哈哈……我们真的活下来了!” 康铎等将士愣神片刻,随即也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朱高炽抹了一把脸,直接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 “奶奶地,累死小爷了!” 朱雄英又哭又笑地跑到他身前,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高炽!我们真能战胜神风……” “说过了,不是神风。”朱高炽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就是台风!” “真要是什么神风,难不成连这些倭民都杀吗?” 此话一出,三军将士若有所思。 对啊,这劳什子神风不该是庇护倭人的吗? 可是眼前这一幕,却完全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倭人损失惨重,而大明将士却凭借自救没有折损多少人! 那这算哪门子的……神风? 此刻倭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全都陷入了绝望。 “神风……神风……”幸存的倭人望着残破的船队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恐惧与茫然。 察觉到这些倭人的异样,朱高炽眼中不由泛起寒光。 “康铎,传令将士,准备作战!” “把小爷的擂鼓瓮金锤拿来!” 众人:“???” 第171章 愚昧!惨烈的海上厮杀! “准备作战?”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就愣住了。 康铎瞟了一眼那些神情诡异的倭人,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迅速召集羽林卫。 朱雄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低声追问道:“高炽,这些倭人……” “离疯了也差不多多少了!”朱高炽随手接过擂鼓瓮金锤,然后神色郑重地看向朱雄英,“敢杀人吗?” 朱雄英咽了口唾沫,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大哥,老子才十岁啊,你能不能别问得这般理直气壮? “不敢杀人就去船舱里面躲着!” 朱高炽快速叮嘱道:“记得拿把刀,除了我之外,任何人来了都别开门!” 听到这话,朱雄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死死地抓着手中战刀。 这位大明皇长孙虽然只有十岁多点,可他一直跟随小胖墩习武强身,又有吃不完的药膳滋补,所以个头比之同龄人高出不少,跟小牛犊子差不多。 至于朱高炽,哪怕只有七八岁,却壮得跟头牛一样。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咸腥的海风中还弥漫着台风残留的暴戾气息,残破的主船在浪涛中起伏如一叶扁舟。 朱高炽抹去脸上的血渍,看着足利义诠带领倭人缓缓围拢过来,那些刚刚还在台风中瑟瑟发抖的人,此刻眼中却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为首的阴阳师举着染血的神杖,尖啸声刺破云霄:“神谕已至!” “定是明人带来了灾祸,唯有将他们献祭,才能平息八幡大菩萨的怒火!” 话音一落,所有倭人全都愤怒的嘶吼了起来。 “献祭!” “献祭!” “献祭!” 朱高炽握紧着手中的擂鼓瓮金锤,这两把他斥重金打造的专属武器,此刻在他掌心沁出丝丝寒意。 他敏锐地注意到,足利义诠此刻也是双眼血红,跟个疯子没什么区别。 看来,这场血战在所难免了! “殿下,这些倭人疯了!”康铎护在两小只身前,手中长刀已经出鞘。 朱高炽微微颔首,语气里面满是鄙夷不屑。 “一群茹毛饮血的畜生,还真以为自己有神风庇护!” “这一次算是让他们认清了自我,所以才狗急跳墙了!” 顿了顿,朱高炽又叮嘱道:“康铎,等会儿杀起来了不用管我,护好英哥儿!” 康铎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是没有吭声。 朱雄英可是大明皇长孙,当然是羽林卫保护得第一人选。 羽林卫们迅速结成防御阵型,他们的伤口还在渗血,眼神却依旧坚定如铁。 倭人们开始齐声躁动起来,诡异的咒语在海面上回荡。 有人挥舞着生锈的武士刀,有人高举着祭祀用的铜铃,那阴阳师则披着残破的和服,在人群中央手舞足蹈,仿佛已经化身成了神明的使者。 “献祭!献祭!” 呼声越来越高,一名倭人突然暴起,举刀朝着朱雄英砍来! 千钧一发之际,朱高炽大喝一声,擂鼓瓮金锤破空而出。 沉重的兵器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接将那名倭人砸成了肉泥。 血花四溅中,小胖墩的脸上溅满了温热的鲜血,却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畜生东西!还真敢对老子动手?” 战斗一触即发。 羽林卫们挥舞着长枪大刀,与倭人展开殊死搏杀。 康铎如同一头猛虎,长刀挥舞间,接连砍翻数名倭人。 然而倭人们却仿佛被洗脑一般,不惧死亡,前赴后继地扑上来。 朱高炽挥舞着擂鼓瓮金锤,在敌群中横冲直撞。 每一次兵器的落下,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和凄厉的惨叫。 此刻小胖墩脸上沾满了血污,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 “来啊,老子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朱高炽怒吼着,一锤砸向一名举着神杖的阴阳师,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对方的脑袋砸成了烂泥。 足利义诠躲在人群后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他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倒下,却没有丝毫的心疼。 “杀了他们!杀光这些明人!将他们献祭给神风!” 足利义诠歇斯底里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疯狂和绝望。 战斗愈发激烈,海面上漂浮的不仅是破碎的船板,还有无数倭人的尸体。羽林卫们虽然英勇善战,但在这种近乎疯狂的攻击下,也开始出现伤亡。 一名羽林卫被数名倭人围攻,身上被砍出数道伤口,却依旧死死地握着战刀左右劈砍,就在他险些被倭刀枭首时,一柄战刀突兀袭来,将那倭人给直接砍翻在地! “殿下?!”这名羽林卫眼眶瞬间就红了。 因为出手救他的人,正是皇长孙朱雄英! 第一次杀人,朱雄英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甚至恶心得想要呕吐,。 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哪里给他反应的机会,下一刻就有倭刀挥砍而至,朱雄英为了活命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反击。 朱高炽越战越勇,擂鼓瓮金锤已经被鲜血浸透,变得黏腻不堪。 看到足利义诠试图逃跑,朱高炽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想跑?没那么容易!” 他挥舞着金锤,硬生生砸开一条血路,朝着足利义诠追去。 足利义诠惊恐地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小胖墩,转身想要跳海逃生。 却被朱高炽一把抓住后领,重重地摔在甲板上。 “你以为,神风能救你?” 朱高炽举起金锤,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声惨叫过后,足利义诠的双腿已经变得血肉模糊,唯有那双眼睛,还保持着惊恐和不甘的神情。 当最后一名倭人倒下时,海面上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朱高炽看着这修罗般的场景,眼中闪过了一抹快意。 “殿下,怎么办?”康铎擦去脸上的血污,看着满地的尸体问道。 朱高炽望向远处渐渐亮起的晨光,沉声道:“收拾残局,继续前行,到了鹿儿岛与傅友德大军汇合,我们就安全了!” 顿了顿,他又环顾四周,发现了正蜷缩在角落的朱雄英。 此刻这位大明皇长孙浑身是血,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英哥儿,受伤没有?”朱高炽一屁股坐在他身旁,然后查看朱雄英的伤势。 朱雄英这才如梦初醒,神色复杂地看向朱高炽。 “高炽,我刚刚杀人了,还杀了三个……” “三个?”朱高炽满脸鄙夷地看向他,“这么点你还好意思开口?” “咱刚刚可是杀了至少二三十个,是你的好几倍呢!” 朱雄英:“???” 不是? 尼玛啊! 老子是在跟你炫耀吗? 你懂不懂得安慰他人啊! “行了行了。”朱高炽柔声宽慰道,“杀了也就杀了,反正都是些畜生东西,咱们这是替天行道!” 经过朱高炽一番宽慰,朱雄英心里面总算是好受了些。 这位大明皇长孙,经历了今日的杀戮之后,注定会有所改变。 海风吹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残破的主船在浪涛中缓缓前行。 第173章 作战策略!进攻长崎港! 谁都没有想到,倭国船队竟然遭遇了台风。 两小只偷偷摸摸地混进倭国船队,险些因此丢掉了性命。 不过好在老天爷眷顾,他们成功抵达了鹿儿岛,与大明主力成功汇合。 经过一天的休养,两小只也重新恢复了活力,大大咧咧地闯进了中军帅帐里面。 此刻傅友德正与众将议事,制定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原本明军是应足利幕府之请,出兵帮助他们覆灭南朝,结果现在倭国使团都被全灭了,足利义诠也因为伤势太重直接一命呜呼,那这借口就用不了了。 傅友德也懒得跟这些倭人虚与委蛇,决定直接出兵,将倭国推平便是。 朱高炽与朱雄英进来时,傅友德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二人一眼。 “两个兔崽子,本帅会命人护送你们返回大明……”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两小只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回,打死不回!” “要是再来一次台风,那谁顶得住啊!” “您要赶我们回去?我这刚从阎王殿里捡回条命,可不是来听训的!” 听到这话,帅帐内顿时响起了阵阵哄笑。 一向无法无天的两小只,这次真是被收拾惨了,也知道怕了。 汤和看向朱高炽,没好气地笑骂道:“还不是你个兔崽子自作自受?在京城待着不好吗?非要跑过来吃苦受罪!” “啧啧,活该!”朱樉还不忘补刀。 傅友德浓眉倒竖,铜铃大的眼睛扫过两小只狼狈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这是沙场,不是你们在后花园玩泥巴!来人,备船送两位殿下......” 朱高炽狠狠地瞪了这朱老二一眼,随后径直走到了众将面前,掏出了一份堪舆图。 “我之所以前来,还不是因为你们对倭国不了解!” “连皇帝陛下都被一个倭国亲王给耍得团团转,你们这些家伙,指不定会被坑成什么样呢!” 此话一出,众将面面相觑,倒是没办法反驳。 因为他们确实不了解倭国,连一份堪舆图都没有。 傅友德轻咳了一声,止住众将议论,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朱高炽。 “那就请小胖殿下,给我军制定战略吧!” 朱高炽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随后圈出了第一个目标。 朱高炽肥嘟嘟的手指戳在长崎港的位置,“长崎不仅是倭国西大门,其造船厂能造出十丈楼船。咱们拿下这里,既断了南朝外援,又能把倭人的战船变成明军的利器!” 他说话时,唾沫星子飞溅在图上,却无人在意——众将的目光全被那精细的标注牢牢吸引。 众将闻言微微颔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港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然后咱们从九州岛的长崎港口出发,横渡濑户内海,直扑本州岛的下关,这下关是本州岛与九州岛的交通咽喉,战略地位重要,拿下此处可打开本州岛的门户。” “攻占下关后,我军沿濑户内海沿岸向东推进,依次夺取广岛、冈山、神户等重要城市和港口,这些地区经济发达,资源丰富,能够为明军提供物资支持,同时也可切断倭国沿海地区之间的联系,然后直奔倭国都城京都……” 就在朱高炽自信满满地阐述着战略计划时,汤和突然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打断道:“且慢,虽说计划详尽,但长崎港如今被岛津氏牢牢掌控,他们经营多年,港口防御坚固,想要拿下绝非易事。” 众人闻言,神色皆是一凛。 朱雄英好奇地睁大眼睛,追问道:“岛津氏?这是个怎样的家族?” 朱高炽有些意外地看了汤和一眼,缓缓说道:“这岛津氏,可是倭国九州地区的名门望族,其先祖可追溯到平安时代。历经数百年的发展,势力根深蒂固。如今的家主岛津义久,野心勃勃,麾下武士众多,还与周边豪族相互勾结。他们以长崎港为根基,掌控着倭国与南洋、大明的诸多海上贸易,财力雄厚,军备也颇为精良。” 顿了顿,朱高炽摸了摸圆滚滚的下巴,眼睛一转,说道:“咱们不妨速战速决,岛津氏以为咱们不了解当地情况,必然会有所懈怠。咱们可以先派小股精锐部队,趁着夜色,伪装成倭国商船,靠近长崎港。待接近港口时,里应外合,为后续大军登陆扫除障碍。” 听完这个战略部署,傅友德顿时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抚掌大笑。 “好好好,你小子天生就是做将军的料!” 顿了顿,他却话锋一转。 “堪舆图留下,你们两个可以滚蛋了!” 朱高炽:“???” 卧槽? 拔吊无情? 说翻脸就翻脸啊? 好在朱高炽早有打算,朗声道:“咱最近捣鼓出了一个好东西,可助我军大幅度提升战斗力,减少将士伤亡!” 此话一出,众将顿时就来了兴趣。 毕竟小胖墩的能力有目共睹,他先前捣鼓出的那个火药包,可是不折不扣的沙场利器啊! 傅友德也不禁眉头一皱,这兔崽子分明就是不想走啊! 但傅友德也不好开口拒绝,因为能够减少将士伤亡,这无疑是任何主将都拒绝不了的好事。 “朱高炽,你可知军中无戏言?” “若你不能造出这利器,那本帅可不会留情!” “当然!”小胖墩将胸口拍得哐哐直响,“等到了长崎,咱们就能够量产,到时候横扫倭国不在话下!” 听到这话,傅友德沉吟良久,最后看向了汤和与赵庸。 汤和同样眉头紧蹙,他并不想两小只随军出征,因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要是有个好歹,皇帝陛下那边可不好解释。 赵庸倒是不以为然,笑道:“跟着就跟着吧,只要别让他们亲自上战场,那也算不了什么。” “我三万精锐将士,要是连两个娃娃都保护不好,那也别说什么陛下震怒,全部抹脖子自杀算了!” 这句话一出口,众将再次哄笑了起来。 二十多个虎狼名将,再加上三万精锐之师,保护两个娃娃当然不成问题。 傅友德听后眉头也舒展开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那你们两个兔崽子就留下吧,尽快将那利器给造出来,早一天问世儿郎就能少一些伤亡!” “若拿不出你说的利器,本帅亲自扒了你的皮!” 提及正事,朱高炽也收敛起了笑容,装模作样地躬身抱拳。 “大帅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托!” 见此情形,众将又是一阵大笑。 傅友德没好气地瞪了小胖墩一眼,随后不耐烦地将他赶走。 两小只出了帅帐,可谓是心情大好。 “高炽,你真能捣鼓出那什么利器?” 朱雄英迫不及待地询问道,眼神里面满是好奇。 朱高炽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显得很是兴奋。 “废话,要是捣鼓不出来,傅友德那憨货肯定会收拾我们,到时候一顿毒打肯定是少不了的。” “咱们能不能随军征战,就看这一次了!” 按照朱高炽制定的战略,大明水师随即开拔,直奔长崎港。 第174章 和弓!新式火铳! 立下了军令状,当然要拿出实物。 朱雄英跟着朱高炽入舱房,进了门便兴奋地撸起袖子给朱高炽磨墨。 朱高炽悬笔停顿许久,才落笔开始画了起来。 朱雄英趴在桌角,磨墨的手腕机械地转动,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笔尖游走——图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勾勒出四个古怪的圆柱,中心圆孔像只空洞的眼睛,看得他后颈发凉。 小朋友有许多问号,但又不敢打扰朱高炽,怕乱了朱高炽的心神。 直到朱高炽画完,朱雄英才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高炽,这真能打死人?”朱雄英终于憋不住,袖口蹭过砚台,墨汁溅在朱高炽手背,“比那火药包还厉害?” 朱高炽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反派死于话多,心里没数么?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反正我一个都不会回答。” 甲板上蒸腾着铁匠铺的热浪,大明福船的三层楼橹间,六名铁匠围着通红的熔炉,铁锤与铁砧碰撞的火星溅在船板缝隙里。 朱高炽将图纸拍在发烫的铁砧上,图纸边缘瞬间卷曲:“按这个,用精铁打!每个孔误差不能超过半分!” “小殿下,这……”为首的老铁匠眯起眼睛,布满老茧的手指划过图纸上交错的线条,“莫不是要造火铳?可从没见过这种模样……” “少废话!”朱高炽小胖脸涨得通红,“三刻钟内给我打出个模样!” 朱高炽就站在旁边,盯着铁匠们打造。 没等多久,傅友德就在众将的簇拥下赶了过来。 傅友德好奇地打量着铁匠们满头大汗敲敲打打,道:“小胖墩,造了什么物事?能跟老夫说说么?” 朱高炽耐心解释道:“接下来咱们极有可能与倭人爆发海战,而水师将士歼击敌军时力有不逮,海面风浪起伏,摇摆不定,弓箭的射程和准头都大受影响,所以我想出了个好东西,或许能解决此事。” 听到这话,傅友德顿时两眼一亮,其余众将也是议论纷纷。 海战正如小胖墩所说,会受到海面风浪的影响,所以弓箭也就失了准头,这会极大地影响明军战斗力。 反观倭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常年出海早就习惯了风浪,而且在这海洋战场上面,弓箭更是双方交战不可缺少的远程利器! 倭国也有自己的弓箭,但比中国普通的弓箭大出许多。 古代倭国人因为基因和营养问题,大多身材矮小,但他们使用的弓箭却一点都不小,长达七尺三寸,叫做“和弓”。 倭国境内手工业落后,加上畜牧业不发达,只能就地取材,用竹子和木头来制作弓,因为材料的限制,所以和弓的射程一般都比较近,失去了射程的优势,倭国人便着重于开发和弓的威力,把弓加长就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和弓相对于其他的弓,除了长,在射击方面并不逊色,甚至为了加强和弓的威力,倭国人采用了重型箭矢,和弓的穿甲能力在战场上也成了敌人所惧怕的存在。 昔年蒙古大军远征倭国的时候,蒙古右副元帅刘复亨在前线指挥进攻,日军指挥官藤原景资趁其不备一箭射中了他的肩窝,刘复亨应声落马,主帅负伤使得蒙古大军失去指挥,随后两军陷入僵持之中,为了避免日军偷袭,蒙古军撤回战船休整,这才遭遇了台风而覆灭。 历史上抗倭名将戚继光也对倭国和弓做出过评价,“矢皆重,弓皆劲,发皆不远。不轻发,发必中人,中者必毙,故人畏之”! 也就是说,近距离之下,倭国弓箭射程虽近但杀伤力十足,几乎是中者必死! 反倒是当时的大明弓箭仅仅只是占了射程这个强项,其他地方竟然远不如倭寇劲弩! 后世有专家测试过,倭国和弓能够在十五米的距离内穿透铁桶,箭矢的瞬间时速则可以高达二百多公里! 由此可见,和弓虽然大、不对称,但比起影视剧中常见的中国弓,威力实在大得惊人,就如同***一般的存在! 但好在有其得必有其失,和弓的射程近,倭国人不到近距离不会轻易使用和弓,因为可能还没射出去就被人家的长枪给捅了。 但不管如何,倭寇的弓箭极具威胁!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朱高炽才会祭出眼前铁匠打造的大杀器。 怎么着也不能让大明将士在倭寇手中吃亏啊! 傅友德与众将也不走,和朱高炽并肩站在旁边,等着铁匠打造。 一个时辰后,成品在海风中泛着冷光。 只是铁匠打造的新物事模样很奇怪,由四个圆柱体形状拼接而成,不过不是前世奥迪车的那种并排形状,而是中心一个圆孔,另外三个圆孔以众星拱月之势围在中心。 三个副管像毒蛇般缠绕在主杆上,接缝处还残留着铁匠锉刀刮出的细纹。 朱高炽将滚烫的铁器在海水里淬了三次,水珠溅在甲板上发出“滋滋”声响,惊飞了栖息在桅杆上的海鸟。 然后又在中心套上长杆,另外三个圆柱状的东西紧紧依附在长杆的一端。 傅友德与围观的众将皆是一脸茫然。 “高炽,这是……火铳?” 汤和捋了捋胡须,满脸茫然地追问道。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傅友德也有些纳闷,“莫不是四不像?” 火铳大家都见过,可是没见过这怪模样的啊! 朱高炽笑呵呵地摆了摆手,也懒得废话解释。 “试试效果再说。” 随即,朱高炽叫人送来一些火药。 火药送来后,朱高炽从铁匠的炉子下方捡了一些尖锐的边角剩料,和火药一同塞进三个空圆孔里,夯实塞紧,底端牵出一根引线,再命人在甲板上竖起一个人形稻草靶子。 朱高炽扭头四顾:“现在我需要一位壮士,前来举起这根东西?圆孔对准靶子就成。” 听到这话,傅友德满脸狐疑地问道:“你造出来的物事,为何自己不试?” “废话!”“朱高炽回答得理直气壮,“当然是怕失败后炸死自己,那么危险的事怎能亲自试?” 众人:“???” 卧槽? 你真是狗啊! 合着别人的命就不是命? 听了小胖墩这么一说,先前还满是好奇的众将,现在一个个都做起了缩头乌龟。 朱高炽环顾四周,看到朱棣之后,顿时眼睛一亮。 “爹,快来,儿子给你造了个好宝贝……” 朱棣:“???” 卧槽尼玛? 你个逆子又想坑你亲爹? “放心吧爹,问题不大,儿子有把握!” 朱高炽笑眯眯地开口道。 朱棣咽了口唾沫,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等他接过这新式火铳,朱高炽立刻就跑得远远的。 朱棣:“……” 第175章 逆子!朱棣心里苦啊! 小胖墩拔腿狂奔,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友德见状,眼中精光一闪,大手一挥,带着众将迅速后撤。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古怪玩意儿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难保不会炸膛酿出大祸! 嗯,说不定真会炸膛…… 朱棣心里直发毛,满脸悲愤地瞪着朱高炽。 天杀的小胖墩,老子可是你亲爹啊! “逆父,平举火铳,把其中一个圆孔对准不远出的人形靶子。” 朱高炽的声音传来,朱棣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脚底直发痒,恨不得撒腿就跑。 可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只能硬着头皮,强压下心底的不安,缓缓举起火铳,颤抖着手执起火把,点燃引线。 就在刹那间,朱高炽双手捂住耳朵,扭头撒腿狂奔。 “轰!”一声巨响如天塌地陷,白色硝烟冲天而起。 待烟雾渐渐散去,只见朱棣手持长杆,满脸漆黑,眼神呆滞,仰头望着天空,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 他长舒一口气,刚刚那一瞬间,仿佛看到自己的太奶在招手。 众人惊魂未定,傅友德率先回过神来。 他顾不上关心朱棣的狼狈模样,急切地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人形靶子。 嘶…… 嘶…… 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那人形稻草靶子早已面目全非,套在上面的皮甲和兵服被炸得粉碎,就连里面的木头架子也摇摇欲坠,无数尖锐的铁片深深嵌入其中,惨烈之状令人咋舌。 傅友德强作镇定,捋着胡须的手却微微发颤,显然还未从刚刚的巨响中缓过神来。 亲眼确认过,那皮甲已经打废掉了,饶是傅友德这等名将,此刻也惊叹连连。 虽然说这只是皮甲,防御力也就那样,可是大明现如今的敌人,包括蒙古北元在内,披甲率都不高,至于倭国那就更别提了,远远不如大明将士! 也就是说,普通敌人可能连皮甲都没有,被这火铳打中,那还能有活路? 这特么地,用这火铳给他一下子,那不是必死无疑了吗? 同样的疑问,浮现在所有人的心头。 这若是打在人的身体上,该有怎样的下场? 尤其是那些没有披甲的人? 围观的将士们也看呆了,无论是汤和还是赵庸,还是蓝玉、沐英这些虎狼之将,还有一个状若痴呆的朱雄英…… 所有人一片寂静,呆滞地盯着那只人形靶子。 卧槽尼玛啊! 这真的是火铳吗? 杀伤力竟然如此可怕? 紧接着,众将的眼神全都变得热切了起来! “小胖墩,此物……是火铳?”傅友德颤声问道。 朱高炽看着众人的反应,对三眼铳的效果颇为满意,语气淡然道:“当然,这东西名叫‘三眼铳’,你们也可以叫它大喷子!” 众人:“!!!” 大喷子! 倒是名副其实啊! 朱高炽得意洋洋地看着众将,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狞笑。 火药包面世的那天,朱高炽就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三眼铳呢? 这就是魔盒里飞出的一只魔鬼。 这大明火器现如今还没得到飞跃式的发展,神机营也是在张辅于永乐五年平安南后,得神机枪炮法与胡元澄这个火器专家,特置神机营肄习,神机营自此才开始问世。 现在大明军中的制式火铳,可以粗略地称为洪武系列火铳。 这是因为老朱率领的起义军使用火器最多,为其鼎定天下建立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立国之后,老朱不断采取各种有效的措施,发展兵器制造,把元代创制的初级火铳,加以规范统一,根据实战的需要,发展成包括大中小三种类型在内的洪武系列火铳。 其一是装备单兵使用的手铳,其二是装备于战船和关隘守备用的中型碗口铳,其三是专用于城防要塞的大型铳炮。 这就是现如今大明战兵所使用的制式火器。 而三眼铳,其实不需要依赖现代工业技术就能制造。 它更像是后世的散弹枪,做工简单粗糙,只要会打铁、有火药,民间黑作坊都能造出来。 大喷子最早出现在后世的明朝,优点是可以连续发射,缺点是射程不长。 后世全国禁枪以前,许多民间百姓都能自己开个黑作坊造出来,因为做工实在简单粗糙,基本没有技术含量,只要会打铁,有火药,就一定能造。 朱高炽所造的三眼铳应付眼前的海战足够了 毕竟如今的海战往往是弓箭和投石互射,最终却还是要两船靠近,攀船近身肉搏。 三眼铳的出现,注定将会完全改变以后海战的战术格局。 只要从容列队射击,敌军的船只根本无法靠近,反而像个靶子被追着打。 海上射箭充满了不确定性,但三眼铳却不受影响,一次射击,方圆丈许皆是打击范围,对倭国的小船尤为适用。 傅友德死死盯着那残破的靶子,仔细端详,甚至数起上面的弹孔。许久,他震惊地抬头看向朱高炽:“小胖墩……三眼铳,若用于海战……” 朱高炽思索片刻,认真道:“五十步内,无敌。比弓箭射程短,但胜在精准,不受天气影响,威力巨大,属于群体攻击。弓箭一箭一人,三眼铳一枪能放倒一片。” 虽然有些新词儿傅友德听不懂,但“精准”“五十步”“倒一片”这些关键词,让他瞬间抓住了重点。 朱高炽接着说道:“要是能组建一支火枪营,以三排为基础,轮流不间断射击,五十步内就能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火力网,任何敌人都别想突破!” 傅友德激动得手都在发抖,捋须时不小心揪下一缕白胡子,也浑然不觉:“这东西……太猛了啊!” 火器杀伤力大,这是毋庸置疑的。 在场众将都是沙场老将,对火器当然也了解。 但是同时火器也有很多弱点,比如操作繁琐,比如射击麻烦。 然而小胖墩现在却是提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思路,足以弥补火器的这些缺点! 汤和直接开口,赞叹道:“傅憨子,此物堪称沙场利器,必须要立刻投入生产之中,争取让将士人手一把!” 傅友德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兴奋地挥了挥拳头。 “召集全军铁匠,日夜不停地打造三眼铳,全力打造越多越好!” 有了这等神器,那此次推平倭国,进程也会加快许多。 朱高炽则是看向了朱棣,笑眯眯地上前。 “爹啊?你没事儿吧?” 啧啧,可惜了。 方才竟然没有炸膛! 朱棣满脸漆黑地看向小胖墩,然后抽起三眼铳就要抽人。 “你这个逆子,老子跟你拼了!” 第176章 进攻长崎!屠杀开始了! 倭国长崎港,这座千年商埠曾见证遣唐使的帆影,承载着宋明商船往来的繁华……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倭国的对外门户。 比如赫赫有名的倭国遣唐使,就是从长崎起航到中国的,而到宋、明时期,福建、浙江等沿海省份大批商人到倭国经商。 据史料记载,最多时曾达万人左右,他们在长崎的平户、福江等地创建唐人町,成为中国人集中居住的地方。 而今日这座繁荣港口,却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 海平线上,黑压压的船队正如乌云压境,桅杆林立如钢铁森林,船帆翻涌似赤色浪潮。 “这是……大明福船!”有商人突然扯破喉咙嘶吼,引起一片哗然。 众人举目望去,数十艘五桅战船劈波斩浪,船身高达数丈,巍峨如移动的城墙,甲板上明晃晃的火炮阵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那遮天蔽日的气势,让港口内原本喧闹的市井瞬间死寂,唯有浪花拍打船舷的声响愈发清晰。 “没错,就是大明福船!” “这桅杆足有五丈高,船身裹着三层铁甲,除了大明,哪国能造出这等海上巨兽!”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都有些惊惧不安。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平日里往来的大明商船不过寥寥数艘,可此刻海面上却铺开黑压压的船队,这些巍峨战船破浪而来,每一次船首撞击浪涛,都在海面犁出三丈高的水幕,轰隆声震得岸边木屋簌簌落灰。 整片的海面都被这庞大的船队所笼罩,随着船队逼近,整片海面仿佛被染成赤色。 倭国渔民的小船如受惊的游鱼般四散奔逃,船桨拍打着水面,在身后划出凌乱的波纹。 有艘木舟因转向过猛侧翻,渔民们扑腾着落入海中,惊恐的呼救声很快被明军战船破浪的轰鸣声吞没。 倭人在观察福船的同时,福船上面的大明将士也通过千里镜正在观察着这些倭人。 “这些倭国人的头发也未免留的太难看了吧?真他娘地跟那些倭寇一模一样!”傅友德举着千里镜冷笑,镜片映出港口内倭民的怪异发型。 月代头在烈日下泛着青白,中间剃光的头皮与两侧杂乱的黑发形成诡异对比。 他身旁的朱高炽突然嗤笑:“听说他们打仗时,这光脑袋能当铜镜照呢!” 众将哄笑间,目光扫过倭人矮小佝偻的身形,连港口内两层高的木屋,在福船面前都显得如同孩童堆砌的积木。 要说一两个矮那很正常,但普遍都是些矮子,连房屋都比较矮,这就不正常了。 事实上,室町幕府以及之前的倭国人,因为是岛国,物资极度稀缺,再加上耕地极其的稀少,倭国的人口又非常众多,所以粮食并不充裕,至于肉食,和大明这边一样,都是非常稀缺的。 个头矮小且不是生产,所以这些倭人精力旺盛好争斗,性情凶狠如豺狼,个个都是卑劣至极的该杀之人。 当不到百艘倭国战船驶出港口时,明军瞭望手的报讯带着轻蔑的笑意。 这些所谓战船不过是狭长的木舟,船身用粗陋的铁钉拼接,帆布补丁摞补丁,甲板上挤着瘦骨嶙峋的武士,手里的竹弓在海风里瑟瑟发抖。 倭寇船只与大明船只不同,空间狭小,大者容三百人,中者一二百人,小者四五十人、七八十人。 而且其船常为平底,不能破浪,只能乘风而行,若遇无风、逆风,他们就会倒桅荡橹,不能转戗,所以只能在顺风下航行! 也就是说,在高大如城的大明福船面前,这些倭国舰队就显得比较可笑了,类似于小渔船。 见此情形,傅友德破天荒地开口征询朱高炽的意见。 “小胖墩,你说怎么打?” 倒不是傅友德闲的,而是小胖墩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确实当得起这份待遇。 “撞过去。”朱高炽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指节敲了敲身旁的三眼铳。 随着号角声撕裂长空,两千艘大明战船组成钢铁方阵,船首冲角裹着铁皮,在浪涛中犁开三丈高的水幕。 倭船慌乱转向,却因平底构造在逆风中寸步难行,船桨拍打着水面,反倒加速了覆灭的命运。 “轰隆!”第一声撞击如闷雷炸响,倭国战船如同枯枝般被拦腰撞断,木板迸裂的脆响混着凄厉惨叫。 五桅福船裹着铁皮的冲角率先撞入倭船队列,三层厚的橡木船身迸发着令人牙酸的挤压声,数十艘倭船如同脆弱的薄纸,在巍峨巨舰下被直接拦腰碾碎。 断裂的船板迸射而出,尖锐的木刺如漫天飞蝗,将甲板上的倭人武士钉在舱壁,鲜血顺着木纹蜿蜒而下,在惨白的船板上晕染出狰狞的血图腾。 一艘倭国指挥船试图转向规避,却被两艘福船前后夹击。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咔嚓”巨响,船体两侧同时凹陷,船舱内的武士如同被挤爆的血袋,内脏混着木屑从破裂的舷窗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猩红的弧线。 破碎的船体沉入海底前,甲板上侥幸存活的倭人抓着漂浮的残木挣扎,却被后续碾压而来的战船直接卷入船底,海面瞬间炸开巨大的血花,细碎的肢体残骸如同雨点般洒落。 火光照亮了修罗场般的海面,明军战船毫不减速地继续冲撞。 倭船的桅杆接连折断,带着燃烧的帆布轰然倒塌,将试图跳海逃生的倭人死死压在船底。 有人被断裂的桅杆贯穿躯体,悬挂在半空抽搐;有人被破碎的船板削去头颅,无头的躯体还保持着挥刀的姿势。 海水被鲜血彻底染红,残肢断臂、破碎的船板与浮尸交织在一起,在海浪的推涌下不断撞击着明军战船的船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 当第一波倭人战船在撞击中化作齑粉时,残存的倭寇却似困兽般疯狂起来。 凄厉的号角声撕破血雾,数十艘倭船突然调转船头,船舷处密密麻麻挤满了挽弓的武士。 他们嘶吼着将涂满剧毒的松脂箭搭在和弓上,漆黑的重箭足有手臂粗细,在烈日下泛着幽蓝的寒光。 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哨,万箭齐发,箭雨如乌云蔽日般压向明军战船。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死亡的轰鸣。 朱高炽冷眼一挥,神机营将士齐刷刷架起三眼铳。火绳点燃的瞬间,明军阵地上腾起一片炽烈的火光,五千杆三眼铳同时喷吐出致命的铅弹与铁砂。 从鹿儿岛抵达长崎港,这个过程里面,大明匠人日夜不停地打造三眼铳,总算是造出了五千杆左右,在朱高炽的训练下,暂时组成了神机营火铳军,至少对三段式射击熟稔于心。 接下来,便是大明将士动用三眼铳收割人命的时间。 第177章 血腥!倭国门户大开! 长崎海面上,鲜血染红了海水。 铅弹如陨星般洞穿倭人的躯体,将他们的胸膛炸开碗口大的血洞;细碎的铁砂则如死神的镰刀,瞬间削去整排倭寇的头颅。 那些刚刚射出毒箭的武士,还未放下弓弦,便被铅弹掀飞了半张脸,脑浆混着鲜血溅在同伴身上。 一艘倭船妄图拼死靠近,甲板上的武士们挥舞着倭刀发出绝望的呐喊。 但三眼铳的第二轮齐射已然到来,密集的弹雨如飓风过境,将整艘船笼罩在火海与血雾之中。 船帆瞬间被铅弹撕碎,桅杆轰然倒塌,将甲板上的倭寇砸成肉泥。 残存者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上的甲胄在三眼铳的威力下如同薄纸,铅弹轻易贯穿躯体,将他们钉死在船板上,扭曲的尸体随着摇晃的船体不断碰撞,发出令人作呕的闷响。 海面上漂浮的倭人尸体层层叠叠,断肢残臂随着波浪起伏。 有的躯体被铅弹炸得支离破碎,内脏散落在猩红的海水中;有的则保持着狰狞的表情,空洞的眼眶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恐。 血色的海浪拍打着明军战船,将碎肉与毛发冲刷到甲板上,与硝烟混合成令人窒息的恶臭。 这场单方面的绞杀中,倭人的反击如飞蛾扑火,在三眼铳的怒吼下,化作海面上漂浮的血色残片。 “一个不留。”朱高炽冷声下令道。 按照他的命令,无论小船上抵抗的,还是跳下海的倭人,全部用三眼铳射杀,不留活口,不收战俘。 那些在破碎船板间挣扎的倭人,即便高举双手发出乞命的哭嚎,迎接他们的仍是呼啸而来的铅弹。有人试图潜入海底逃生,却被明军小船追着用三眼铳扫射,水面炸开朵朵猩红血花,将挣扎的躯体吞噬得无影无踪。 战斗爆发得很是突然,甚至那些港口内看热闹的倭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竟是直接就结束了。 当最后一艘倭船被撞得四分五裂时,凄厉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唯有零星的火铳声还在海面上回荡。 有的被铅弹轰掉半边脑袋,脑浆混着木屑在海浪中沉浮;有的躯体被船板割裂,残破的肢体随着潮水不断撞击着岸边礁石。 港口内的倭人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引以为傲的大日水师直接就在顷刻间被撞了个粉碎,港口不远处的海面之上到处漂浮着战船碎裂的木板以及……尸体,整个海域都被鲜血给染红了! “这些明人……太可怕了!” “这些明人……太可怕了!”一名倭国老妪手中的鱼篓“哐当”坠地,她踉跄着后退,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海面上漂浮的残肢——那分明是今早还笑着打招呼的邻居,此刻头颅已被铅弹轰碎,灰白的脑浆混着碎发,在猩红海面上泛着油花。 港口的青石板上,卖茶的小贩瘫坐在翻倒的茶摊旁,滚烫的茶水泼在腿上却浑然不觉。他死死盯着不远处一艘正在沉没的倭船,甲板上几个武士被明军铁钩拽住脚踝,倒吊在船舷外。随着三眼铳的轰鸣,他们的躯体如破布般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内脏裹挟着木屑漫天飞溅,有半条断臂“啪”地砸在他脚边,指节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 当最后一艘倭船被撞成碎片时,整个港口陷入死寂。幸存者们蜷缩在屋檐下,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战,连哭泣都成了奢侈,他们甚至都不敢抬头,不敢直视那些如魔神般伫立在战船甲板上的明军,更不敢看被血水染红的天际线。 亲眼目睹了这场单方面的屠杀,很难有人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因为谁都没有想到,大明水师竟然会恐怖如斯! 既然大明有这样恐怖的水师,为什么他们先前还不允许水师出海呢? 为什么他们甘愿龟缩在陆地上面,忍受自己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劫掠袭扰呢? 这些个未解之谜,谁都不知道答案。 但是他们唯一清楚的是,正是因为那一次次的劫掠袭扰,所以现在明军的报复来了! 大明水师用一种极其粗暴蛮横的方式,直接强行打开了倭国的门户! 失去了这些水师战船,那也就意味着长崎这道倭国门户,已经成了大明水师的囊中之物了! 下一刻傅友德指挥着将士乘坐鹰船出击,准备强行登陆靠岸! 沐英、蓝玉、吴良等虎狼之将早就按捺不住了,纷纷登上鹰船率领将士发起进攻。 这鹰船是轻型战船,两头尖翘,不辨首尾,进退如飞,机动性强,四周用茅竹密钉以掩护,竹间留铳眼,常冲入敌阵,与沙船配合,可容纳十人到三十人。 一艘艘鹰船逼近岸边,倭人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先齐射这些近一点的目标。 可惜这一次倭国的和弓重箭并未产生作用,反倒是被前排鹰船的火铳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倭人被全方位地压制,一艘艘鹰船也迅速抓住机会强行靠岸,然后从里面涌出了一名名手持三眼铳的大明战兵。 眼瞅着明军都已经上岸了,这些倭人哪里还坐得住,立刻挥刀就迎了过来。 三眼铳喷出的火舌照亮海面,铅弹与铁片组成的死亡风暴撕裂空气,五十步内瞬间化作人间炼狱。 冲在最前方的倭人连惨叫都未发出,整个人便被打成筛子——密集的弹丸穿透胸膛,将后背炸出蜂窝状的血洞,破碎的肋骨混着内脏喷涌而出。 第二轮齐射接踵而至,铁片如暴雨般横扫码头。 有倭人试图举刀格挡,锋利的刀刃在铁砂面前却如纸片般脆弱,弹丸轻易穿透手臂,带着半截残肢继续向前,将后方同伴的咽喉洞穿。 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人捂着爆裂的眼球在地上翻滚,有人半截身子被铅弹轰飞,内脏拖在身后划出猩红的血痕。 硝烟尚未散尽,第三轮齐射已然到来。 火铳的轰鸣与倭人的哀嚎交织成地狱乐章,码头的青石板被鲜血浸透,变得滑腻不堪。 残肢断臂如落叶般散落,破碎的头颅在血泊中沉浮,有武士的尸体被铅弹钉在木柱上,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望着天空。 三眼铳结面杀伤形成恐怖火力网,明军将士有条不紊地装填弹药,火绳燃烧的青烟与血腥气混在一起,令人窒息。 那些侥幸未死的倭人踉跄奔逃,却在转身时被铁砂削去半边脑袋,血浆混着脑髓喷溅在同伴身上。 当最后一声枪响消散在海风中,码头上已不见完整的尸体。血水顺着石阶汇入大海,将海水染成诡异的暗红。 自此,长崎落入明军手中,倭国门户大开! 多年后的倭国史书上,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只有遮遮掩掩的四个字,“近海尽赤”! 第178章 火器!怎么能屠城呢? 海风裹挟着咸腥扑面而来,傅友德立于福船甲板,望着前方长崎港升起的浓烟,不由抚掌大笑。 “小胖墩,你这火器真是神了。” “得此利器,我军推平倭国的时日,怕是能缩短一半!” 朱高炽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杀意。 他望着海面上漂浮的倭人尸首,那些被火铳洞穿的躯体在浪涛中起伏,宛如破布般毫无尊严。 火器对于倭人来说,还是个陌生的东西。 这些矮矬子第一次知道世界上已经有人使用火器,还是因为忽必烈时期的那两次远征倭国战争。 忽必烈远征倭国时,铁火炮撕裂夜空的轰鸣,曾让那些矮矬子肝胆俱裂。彼时的倭人在战报中惊恐描述:“铁炮如雷,光似闪电,弹丸如轮滚落,士卒肝胆俱裂,城寨尽成火海。” 这是第一次,倭国矮矬子亲自体验到了被火器攻打的滋味,也真正见识到了火器火炮的恐怖杀伤力,却也是他们贪婪觊觎的开端。 所以此后倭国人想方设法,试图通过高丽途径了解和学习中国的火药和火器的制造技术,胡元朝廷知道这一情况后,直接下令沿海各道严防把火药与火器制造秘术传授给倭国人,并禁止沿海各地提炼硝石,彻底阻绝倭国人获得火器制造技术的可能。 元末乱世,胡元朝廷式微,倭国南北朝混战正酣。战败的贵族裹挟武士、浪人组成倭寇,在大明沿海烧杀抢掠。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在走私劫掠中偷学火器制造,却因倭国贫瘠的手工业,始终不得精髓。 直到正德年间,葡萄牙开启了大航海时代,葡萄牙以果阿为东印度公司总部,开启了对东方殖民地的系统管理,占领马六甲海峡之后,其进一步将势力渗透亚洲,开启东亚之门。 到了嘉靖年间,葡萄牙人到达倭国九州海岸,船上的葡萄牙人带来了一种火枪,岛国人从来没有见过。 “其发也,如掣电之光,其鸣也,如惊雷之轰,闻者莫不掩其耳……” 倭国人见其威力大,便请船上人传授该枪的制造和使用之法,并买了两支,作为仿制的样品,同时派人向葡萄牙人学习制药之法。 而这种火枪就是火绳枪,与此刻大明将士手中的三眼铳没有什么可比性。 紧接着葡萄牙人在倭国九州长崎设立欧洲人的第一个商站,紧随其后有西班牙人于万历年间来到平户参与对日贸易开始,这其中自然就包括当时很是先进的西方火器。 所以倭国之火器是起于中国再于西方,在葡萄牙抵达倭国之前,倭人甚至都没有怎么使用过火器,而是一直使用着他们为数不多的和弓! 想到这里,朱高炽心中就觉得莫名畅快。 后世这些该死的倭人与西方人,通过坚船利炮与先进火器,强行叩开了中国的大门,给华夏民族造成了难以想象的伤痛。 今日,俺朱高炽就要亲手为华夏子民出一口恶气! 不到半日时间,长崎港就被彻底推平。 “大帅,长崎港已肃清!” 传令兵的禀报打断思绪。 朱高炽抬眼望去,原本繁华的港口已成废墟,燃烧的商船残骸漂浮海面,将海水染成猩红。 焦黑的城墙下,幸存的倭人蜷缩颤抖,如同待宰的羔羊。 紧接着,又有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报——大将军,倭国岛津氏前来求和!” 岛津氏? 求和? 傅友德听后嗤笑了一声,就准备摆手拒绝。 然而朱高炽却笑着制止了他,道:“宣他们进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些畜生还能说些什么!” 听到这话,傅友德也懒得制止。 正所谓“师出有名”,大明可是礼仪之邦,这突然奇袭了长崎港,也得占据大义之名。 “对了。”小胖墩还不忘嘱咐道:“好好的搜查一番,别让他们带武器和暗器,然后再带他们过来。” 小命要紧,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一点。 很快,岛津氏大名岛津师久带着五个武士赤手空拳的来到了傅友德与朱高炽的面前。 “倭国九州大名岛津师久拜见大明天使。” 见到刘晋,岛津师久非常认真、严肃的带着自己人向傅友德等人鞠躬行礼。 “敢问大明天使,大明为何无故进犯?长崎乃通商之地,明军却肆意屠戮,此举违背……” 朱高炽嗤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回答道:“违背什么?” “你们的武士踏足我大明沿海时,可曾想过天理轮回报应不爽?台州百姓被你们开膛破肚时,可曾见过你们的仁慈?” “洪武年间,倭寇屠戮舟山,三千妇孺被沉入海底;永乐至今,沿海十二州县,哪一处没留下你们的血债?” 岛津师久面色惨白,手开始微微颤抖,争辩道:“那……那是浪人所为,与岛津家无关!” “呵呵,无关?”朱高炽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道出了真相,“别以为我大明不清楚,你们这些大名暗中派遣武士伪装成浪人靠着劫掠高丽与大明赚了个盆满钵满。” “现在跟我们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听到这话,岛津师久脸色大变,随后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甲板:“求殿下饶命!岛津家愿割地赔款,永为大明属臣!” 朱高炽踱步至船舷,望着落日余晖下残破的长崎港。海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宛如一面复仇的战旗。 “来人,将他们拿下,斩首祭旗!” “告诉所有倭人,今日长崎只是开始。凡染指我大明疆土者,无论是谁,必诛九族!” 傅友德闻言没有废话,直接大手一挥。 “斩!” 一道令下,寒光一闪,几颗脑袋瞬间落地。 看到自己的几个亲信武士人头落地,岛津师久顿时就面无血色,一下子就明白了,岛津家完蛋了。 而且,不只是岛津氏,还有整个大日! 明人,这一次就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当岛津师久的脑袋挂在大明旗帜上,整个长崎也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不一会儿,又有传令兵兴冲冲地赶了过来。 “大将军,秦王询问,是否可以屠城?!” 屠城? 听到这话,傅友德下意识地眉头一皱。 这种行为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更是会在史书上面留下骂名。 毕竟杀戮过甚,有伤天和。 但是这对于异地作战的大明将士而言,却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血腥凶名震慑住那些倭人。 傅友德下意识地看向朱高炽,小胖墩倒是兴奋了起来。 “什么这是?怎么能屠城呢?” 传令兵闻言一怔,就准备前去回复朱樉。 然而下一刻,就听见小胖殿下朗声下令。 “传令诸将,三日不封刀!” 众人:“???” 第179章 三日不封刀! 啥? 三日不封刀? 这是不是太狠了些啊? “对待这些豺狼,仁慈就是对大明百姓的残忍。” 朱高炽不屑地回答道,可谓是杀气腾腾。 傅友德狠狠瞪了朱高炽一眼,连忙补充了一句。 “每陷一城,屠城三日,只杀青壮,不戮妇孺!” 主帅令下,传令兵如获至宝,欢天喜地而去。 屠城,这个在大明军中讳莫如深的词,此刻却成了提升士气的利器。 将士们渴望复仇,更渴望在这异国土地上掠夺财富,这是他们在血火中厮杀的动力之一。 这虽然很是无耻,但却是提升军心增长士气的最好办法,不然将士们为什么给大明卖命呢? 屠多久,屠戮的对象等等,战前要有明确的军令。 而且有一个禁忌,那就是不能趁机淫辱妇人,否则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只会军不成军,毫无纪律斗志可言,这一条禁令触之必死! “你小子还真是心狠手辣!” 傅友德没好气地给了朱高炽脑袋一巴掌。 “说说吧,接下来怎么个章程?” 朱高炽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埋怨道:“急什么?等众将屠城结束再说!” 此次大明总计动员了二十四名虎狼之将,每一个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存在,至少在这岛国上面,没什么人能够挡住他们。 既然如此,分兵作战,才是最佳的选择。 洪武十六年初夏,大明水师登陆倭国九州岛长崎港。 明军登陆首日,长崎城便在明军的刀剑火器下沦陷。 十万倭人跪地乞活,却不知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噩梦。 大明水师主帅傅友德将令,屠城三日而止,掠府库民间财物如山。 这屠城三日既发泄了战争的压力,又掠夺满足了财物的欲望,以致于三日之后的大明水师,全军上下精神矍铄,战意腾腾,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 福船主舰内,堪舆图前。 朱高炽看向神采飞扬的众将,逐一下达了命令。 “我们在这长崎港,接下来分兵作战!” “倭国南朝在这九州岛肥后国隈府设立了一个征西府,蓝玉、朱樉等你们率军五千前去将其拿下,着重是拿下那个怀良亲王,把他的狗头砍下来!” 听到这话,蓝玉、朱樉等人轰然领命。 他们可是没有忘记,正是这个劳什子怀良亲王,不但斩杀了大明派遣到倭国的使臣,而且还在国书里面屡屡挑衅老朱陛下! 区区一个弹丸小国的狗屁亲王,你怎么敢的? 随后朱高炽又在堪舆图上圈出了一个地方,解释道:“这室町幕府亦在博多设立镇西总大将一职,与南朝对峙。” “沐英、朱棡等将,你们去把这地方解决了。” 这两路军共计六位名将统帅一万大军,并且进攻方向不同,足以将整个九州岛给推平了。 “记住,遇到负隅顽抗的城镇,依旧三日不封刀;但望风而降之地,不可屠戮!” 朱高炽笑呵呵地看向众将,告诫道:“诸位也都是沙场老将了,应该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众将听后纷纷点头,当然明白这里面的原因。 之所以让士们在长崎港屠城,主要还是鉴于将士军心疲惫,目的在于振奋军心士气。 事实证明效果很是不错,但是一味屠城并不可取,太容易致使军纪败坏了。 而且每过一地就疯狂屠城的话,那势必会激起整个倭国的反抗之心,反倒是会影响征伐进度。 开城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那我还投降干什么? 一味屠城,只会激起倭人拼死反抗,影响征伐进度。 真要是到了这种时候,明军注定会举步维艰,甚至死伤惨重! 在场之人都是赫赫有名的虎狼之将,当然明白这些基本常识,该屠的时候才屠! “至于主力大军,咱们直扑下关!”朱高炽的手指重重落在地图上,“此地是倭国本州岛最西端,是山口县最大的城市,三面环海,风景秀丽,自古以来以海、陆交通的要塞而闻名,连接着倭国本州岛与九州岛,是倭国不折不扣的西门户。” “而不管是倭国的南朝还是北朝,其都城都在这本州岛上,攻克了其都城,这场战事也差不多就结束了。” 嘶…… 众将听到这话,都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小胖墩,分明就是把倭国直接给全部平推了的节奏啊! 倾王城,废宫室,赤血千里,宫室尽废,整个国家完全被异国大军占领,那倭国自然就是从真正意义上的被灭国了! 只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有些……太凶残了? 眼见众将神色有异,朱高炽不禁出言解释提醒道。 “不要忘了我们此次推平倭国的目的。” “所以必须加快脚步,尽可能地在半年内控制倭国,随后陈兵高丽钳制辽东!” 顿了顿,朱高炽又冷笑道:“此外,倭国卑劣,乃反复无常之国。” “倭民甚卑贱,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重末节而轻廉耻,畏威而不怀德,强必盗寇,弱必卑伏!” “如果不趁现在有余力的时候,将其彻底覆灭,迟早我华夏会反受其害!”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众将当然不会再予反驳。 反正都是些卑贱倭人,杀了也就杀了,尽早将其推平才是硬道理! 傅友德直接拍板,当即下令。 “就按胖殿下说的办!” 顿了顿,他又看向即将留着九州岛征伐的两路战兵将领。 “谁若是胆敢败坏我大明军纪,休怪本帅不讲情面,切记军法不留情!” 蓝玉、沐英等将轰然领命,将此事牢牢记在心里。 大明水师随即开拔,按照朱高炽的作战部署展开行动。 可明军离开后的长崎城,长崎港已化作人间炼狱。 原本繁华的港口,此刻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海水被鲜血染成诡异的紫红色。街道上,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幸存的妇女赤身裸体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嘴里喃喃自语,已然失去了生的意志。 城中心的广场上,堆积如山的尸体正在燃烧,火苗舔舐着皮肤与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爆裂声。灰烬随风飘散,落在残存的屋檐上,如同一场黑色的雪。明军士兵们满载而归,腰间的钱袋鼓鼓囊囊,手中的刀剑还在滴落鲜血。 而那些汉人子民见到这副地狱一般的景象,却是纷纷陷入了沉思。 他们因为汉人的身份没有遭到屠戮,可是也因此得到了大明水师的严厉警告。 “都听好了!” “三日内不登船回大明,倭国灭后一律贬为贱籍!” “大明的子民,怎能与倭狗同享一片土地?若是愿意做这倭狗那就继续留下!” 换句话说,大明这一次是奔着灭亡倭国来的! 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当夜,长崎港的汉人聚居区灯火彻夜未熄。 人们翻出压箱底的族谱、地契,将尚能带走的细软塞进粗布包袱。 天未破晓,港口已挤满了登船的人群。 老弱妇孺相互搀扶,孩童在混乱中走失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但是,他们也不得不登船返回大明。 因为所有人心中都清楚,倭国这一次只怕完了! 第180章 倭国应对!神风哪儿去了?! 明军突袭长崎港并且屠戮长崎的消息早就传出,引得整个倭国为之震动不安。 当代幕府将军乃是足利义满,十一岁便继任将军大位,亲政之后更是展现出了优越的领导与统治才能,永和五年征讨东海地方实力守护大名土岐赖康,明德二年镇服山阴地方守护大名山名氏清震慑其他的守护大名,历史上他还会于明德三年结束南北朝分裂局面,完成国家统一,成为室町幕府最盛期的缔造者。 可以说,自从倭国进入南北朝分裂内乱之后,足利尊氏趁机窃取了镰仓幕府大权建立起了自己的足利幕府,而三代将军足利义满将足利幕府对倭国的统治彻底稳固下来,正式称室町幕府,开创了一个巅峰鼎盛的室町时代。 只是这原本该发生的一切,却因为大明水师的突然来袭,彻底变了模样。 此刻骤然间听闻明军来袭,还屠戮了长崎港口,随后直奔倭国本州岛,意欲覆灭整个倭国,足利义满顿时就坐不住了,立刻调遣两万大军前往下关城,试图将明军阻击在这西门户之地,绝不能让他们踏上本州岛半步。 南朝势力主要在九州岛等地,下关位于倭国本州岛最西端,连接本州岛与九州岛,南朝在九州岛设有征西府,对九州岛控制较强,而北朝的室町幕府在博多设立镇西总大将一职与南朝对峙,博多与下关距离较近,因此这座门户之地掌握在足利幕府手中。 “究竟是怎么回事?明军怎么会突然进攻我大日?” 足利义满愤怒地咆哮质问,愤怒的声音中还带着些许惶恐与不安。 长崎港的惨状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堆积如山的尸体、燃烧的商船、绝望的哭喊……这是自元寇来袭后,倭国从未遭遇过的惨烈危机。 斯波义将、土岐赖康、细川赖之等心腹重臣跪在殿内,大气都不敢出。 足利义满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可能将他们吞噬。 见此情形,足利义满更是怒火中烧。 “足利义诠这个混账东西,他究竟在大明做了什么?” 他气得浑身发抖,派义诠去大明朝贡,本是为了促成勘合贸易,借此巩固幕府权威。 可现在倒好,明军一言不发地就出动水师发动奇袭,偌大一个长崎港沦为了炼狱不说,明军更是试图踏入本州! 明军想要干什么? 他们这是奔着彻底覆灭大日国来的啊! 天知道这足利义诠在大明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细川赖之硬着头皮开口:“将军,据报明军登陆后便大肆屠戮,长崎已成废墟……” 土岐赖康小心翼翼地说:“将军,当务之急是调兵遣将。下关是本州岛的西大门,绝不能让明军踏过一步。” “明军来势汹汹,唯有与南朝联手迎敌啊!”又有人开口道。 “不可,听说那南朝怀良斩杀了大明使臣,估计明军这一次就是因此而发兵我大日,南朝这是惹了大祸啊!” 足利义满眉头紧锁,听着心腹们激烈的争论。 有人主张集中兵力死守本州,有人提议与南朝联手,也有人建议向大明求和。 “将军,明寇来袭,如今唯有联合南朝,方能抵御明军。”细川赖之叩首道,“虽然南朝是宿敌,但唇亡齿寒,若本州失守,南朝也难逃覆灭。” 足利义满沉默良久,心中却翻涌着复杂的念头。 联合南朝,固然能增强抗敌力量,但也意味着放弃了短期内统一倭国的机会。 可若是不联手,仅凭北朝之力,能否挡住明军的攻势? 突然,足利义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若能借此机会与南朝联手击退明军,战后岂不是可以顺势收编南朝势力,完成真正的统一? 想到这里,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传我命令,即刻派遣使者前往南朝,请求联合抗敌。” 足利义满站起身来,语气坚定,“告诉南朝的后龟山天皇,只要他们愿意携手,战后的一切条件都可以谈。” 众大臣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将军的深意。 斯波义将赞叹道:“将军英明!此乃一举两得之计。若能击退明军,我北朝声威大震,南朝必无力抗衡,统一大业指日可待!” 足利义满微微颔首,眼中满是精光。 明寇并不可怕,这或许是一次大好机会。 很快,足利义满的使者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往南朝领地。 与此同时,他亲自坐镇指挥,调动全国兵力,在本州岛西部布下防线。 而吉野山深处的南朝皇宫内,后龟山天皇握着加急军报的手指不住颤抖。 长崎港的惨状随着墨迹渗入宣纸,火海中扭曲的尸身、明军火器撕开夜幕的轰鸣,仿佛都在眼前重现。 案几上未喝完的茶水早已凉透,倒映着天皇骤然苍白如纸的面容。 “怀良亲王何在?”后龟山天皇踉跄起身,“当初执意斩杀明使,如今惹来灭国之祸,他倒是躲得清闲!” 议政厅内一片死寂。 老臣藤原实方跪伏在地,“陛下,明军攻势迅猛,九州诸城人心惶惶。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他喉头滚动,“是将怀良亲王交出,向大明谢罪。” “荒谬!”年轻武将源义康猛然抬头,“我军尚有上万精锐,怎可未战先降?怀良亲王镇守征西府多年,若将他献于明军,岂不让天下武士寒心?” “寒心?正是亲王狂妄自大,斩杀明使、羞辱国书,才招来这滔天大祸!如今明军屠我长崎,下一个便是吉野……” “无论如何,都不能牺牲怀良亲王!” 后龟山天皇目光扫过争吵不休的群臣,心中愈发慌乱了起来。 南朝本就偏安一隅,若明军与北朝足利幕府联手,恐怕连三日都撑不过。 “够了!”天皇的声音嘶哑如破锣,“马上联系北朝幕府,南朝北朝争斗百年,如今大敌当前,若再内耗,我大日子民皆要化为明军刀下亡魂!” “告诉足利义满,捐弃前嫌,共御外侮。事成之后,南北一统,万事皆可商!” 面对来势汹汹的明军水师,不管是足利义满,还是后龟山天皇,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联手迎敌。 可无论是南朝吉野山皇宫里紧握神道教护符的后龟山天皇,还是北朝京都幕府中供奉着八幡大神的足利义满,心中都涌起同样的惊惶与不解——传说中两次吹散元军舰队的神风,为何在此刻销声匿迹? 元弘三年那场突如其来的台风,将忽必烈的舰队撕成碎片,拯救倭国于危亡。 可如今,明军的火器却轻易撕裂了夜幕,长崎港的火光映红海面,丝毫不见神风的踪影。 神风,哪儿去了? 第181章 身先士卒!逆父听我指挥! 下关城外,铅云低垂,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掠过残破的城垣。 小小的港口内,数十艘巍峨的福船如同钢铁巨兽般静静蛰伏,巨大的桅杆刺破苍穹,船身朱漆斑驳,显露出久经战阵的沧桑。 甲板上,身着明甲的士卒往来穿梭,刀剑火铳在乌云笼罩下泛着幽冷的光。 更远处的海面上,上千艘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若隐若现,旌旗如林,随风猎猎作响,铁甲寒光与刀枪锋芒交织,杀气凝成实质,似要将这阴沉的天空撕裂。 城楼上,斯波义将手按刀柄,目光凝重地望向海面。 这位身经百战的武将,此刻也不禁微微皱眉,心中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身旁的源义康则面色苍白,双手紧握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战船,高耸的船楼如移动的城墙,遮天蔽日,仿佛随时会碾碎整个下关。 “准备迎敌吧!”斯波义将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心中清楚,尽管南北朝已暂时联手,下关城内集结了三万精锐武士,但面对这支装备精良、气势如虹的大明舰队,局势依旧不容乐观。 与此同时,福船主舰上面。 傅友德、汤和、赵庸等将领围聚在一张巨大的海图前,眉头紧锁。 傅友德手指重重地敲在下关城的位置,沉声道:“此城三面环海,易守难攻。倭人已严阵以待,若强攻,必伤亡惨重。” 汤和捋着花白的胡须,目光深邃:“倭人狡黠,定不会轻易出城迎战。这仗,难打啊!” 众将议论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似乎除了强攻之外,别无选择。 毕竟这些倭人也不蠢,不会主动出击,跟明军进行海战。 就在众将一筹莫展之际,角落里传来一阵懒洋洋的笑声。 朱高炽与朱雄英斜倚在座椅上,说笑间胖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傅友德见状,心中无名火起,喝道:“小胖墩,你说说看,这下关怎么打?” 朱高炽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腾地站起身,走到海图前,大手一挥:“简单!咱们先用火力覆盖,选一位猛将率军强行登陆!” 傅友德微微挑眉,汤和则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个火力覆盖法?” 朱高炽嘿嘿一笑,目光转向汤和:“这就需要‘火炮汤’前辈出手了!”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汤和笑骂道:“你这小子!”眼中却满是得意。 昔年鄱阳湖之战中,朱元璋将己方舰船分为二十队,每队都配备大小火炮、火铳、火箭等火器,并下令各队接近敌舰时,先发火器,次用弓弩,靠近敌舰时再用短兵器进行格斗,大将汤和曾乘风发炮,焚毁陈友谅近百艘舰船,因此得了个“火炮汤”的外号。 “那就这么打!”汤和一锤定音,“火炮咱们也有,大小碗口铳,还有洪武大炮,全都集中起来,听我指挥!” 傅友德微微颔首,又追问道:“小胖墩,谁主攻登陆?” 朱高炽眼珠一转,目光落在朱棣身上,高声道:“世人皆知,我爹骁勇善战,锐不可当!” “而且他身为大明亲王,若是能够身先士卒,更能激发士气,将士们必能以一当十!” 朱棣:“???” 卧槽尼玛啊!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一言不合就将这么危险的任务交给老子? 傅友德却抚掌大笑:“好!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燕王了!” 朱棣面色铁青,心中暗骂朱高炽这个不孝子。 可军令如山,他只得咬牙抱拳:“末将领命,定破此关!” 说罢,狠狠瞪了朱高炽一眼。 见此情形,朱高炽都快笑疯了。 这要是朱老四一个不慎被冷箭射死,那大明可就太平了! “兔崽子!”朱棣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你个逆子故意的是不是?” “什么话?”朱高炽立刻反驳道,“逆父你这是什么话?我可都是为了你着想啊!” “放心吧,倭国又没有火器,就一些弓箭罢了,你穿好甲胄,他们压根伤不到你……这可是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啊!” 朱棣闻言脸色微变,满脸狐疑地看向小胖墩。 这逆子当真有这么好心? 呵,鬼才相信! 很快,明军开始行动。一艘艘艨艟斗舰缓缓驶出,甲板上,士兵们紧张而有序地搬运着火药、炮弹。 碗口铳被擦拭得锃亮,洪武大炮的炮口缓缓转向下关城。 而明军的动作,自然也逃不过倭军的眼睛。 “做好迎敌准备!”斯波义将立刻下令道,整个人都有些慌张。 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见那明军主力福船上面突然间有了动作,明军士兵打开了一排排大门,黑黝黝的炮口已经瞄准了这里。 洪武朝的火炮种类多样,比如在鄱阳湖之战中大放异彩的碗口铳,士兵使用时,一般将火药、大石弹放入铳筒中,推送到燃烧室,在燃烧室上火药孔中放入火药线,点燃后利用火药冲力将弹丸喷射而出以杀伤敌人。 其杀伤力也很惊人,水军将炮弹嵌入碗口铳铳口,照准敌船水线位置发射,可打碎船板或舷板,使船沉没。 不过现在距离这么远,碗口铳当然是够不着的,那就得使用洪武大炮了。 与明初流行的铜炮、碗口铳相比,洪武铁炮口径大、管壁厚,装弹药量更多,射程更远,威力更大,能够对敌方的城墙、战船等目标造成巨大的破坏,成为明军手中的又一杀器! 那是……什么? 斯波义将心中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他搜肠刮肚地思考了半天,总算是联想了一个东西,紧接着脸色就变得苍白了起来。 “火炮!” “那是元军曾经使用过的火炮!” 多年前,元军入侵时,铁炮轰鸣,火光冲天,球形弹丸如流星般划过夜空,所到之处,火光四起,惨叫连连。 “铁炮抛射出球形弹丸,沿山坡而下,状如车轮。声震如霹雳,光闪如雷电,一次可射二三个火弹。大和兵被烧、被害者众多,城上仓库着火,本应扑灭,但也无暇顾及……” 斯波义将好歹是这个时代最为尊贵的倭国贵族,所以他自然了解当年那场元寇侵略战争,毫无疑问元军使用的火器火炮给了己军沉重一击,哪怕是到现在史书上面都还清晰明确地记载着。 念完这些话后,斯波义将倒吸了一口凉气。 明军竟然也有火炮! 而且看他们这架势是准备进攻了啊! “火炮!”斯波义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都带着颤抖,“是元军当年的火炮!” 他转身大喊:“全军戒备!准备防火!”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汤和大手一挥,令旗落下。刹那间,明军舰队炮声震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一枚枚炮弹如流星般划过天际,带着刺耳的尖啸,直扑下关城。 第182章 火力覆盖!勇猛朱老四! 时间在慢慢的流逝,朱高炽一边在甲板上耐心的喝着茶,一边欣赏着这即将到来的炮火连天。 下关城的城墙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不过两丈有余的高度,斑驳的墙面上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 与大明境内动辄三四丈高、巍峨耸立的城墙相比,这里的防御工事显得寒酸至极。 朱高炽嗤笑一声,指尖叩击着扶手:“果然是矮小的倭人,城墙修得这般低矮,怕是连他们自己都爬不上去。” 身旁的亲兵们闻言,压抑着不敢笑出声,却也纷纷露出轻蔑之色。 其实明军水师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就夺下这座下关城,当然那需要水师将士付出极其惨痛的伤亡代价。 这座看似不堪一击的城池,实则暗藏杀机。城内三万倭军枕戈待旦,密密麻麻的身影在城头晃动,如同一群蛰伏的毒蛇。他们手中的和弓虽无火器之威,却也能射出百米之外的重箭,一旦明军强攻,这些箭矢必将如暴雨倾盆,在登城的瞬间收割无数性命。 正因为如此,傅友德等人才没有强攻这下关城。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朱高炽想一举击溃这些倭军的军心与士气! 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运用火炮了。 “汤和,将士们准备好了!” 赵庸急匆匆赶来提醒道。 “开始炮击!”汤和猛地挥下猩红令旗。 “咚咚咚咚!” 伴随着一面小旗子挥舞,三十六门洪武大炮同时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粗壮的炮管喷出十丈长的赤红火舌,碗口粗的***裹着硫磺浓烟,如陨星般划破长空。 这些铁铸弹体内部填满了硝石、碎铁与桐油,尾部的引信在半空嘶嘶燃烧,像死神吐出的毒信。 “轰轰轰!” 第一波***准确砸在西城门楼,铸铁弹壳在青砖上炸裂的瞬间,上千枚碎铁如暴雨般迸射。 正在城头指挥的斯波义将亲眼看见身旁的旗本武士被削去半边头颅,血浆混着脑髓喷溅在他雪白的狩衣上。 还未等他反应,第二枚炮弹便穿透城墙,在拥挤的箭楼内轰然炸开,二十余名持弓武士瞬间被气浪撕成碎片,残缺的肢体像破布般挂在扭曲的梁柱上。 滚烫的铁砂钻进下关城的每一个角落。一名足轻试图用盾牌格挡飞溅的弹片,却被拳头大的铁块直接洞穿胸膛,整个人钉在城墙上抽搐。 火药燃烧的烈焰点燃了堆积的箭簇与茅草,火势借着海风疯长,将木制箭塔烧成通天火柱,被困在塔楼里的武士们惨叫着从燃烧的窗口跃下,在半空就被浓烟呛得七窍流血,落地时已成焦黑的焦炭。 第三轮炮击集中在城墙中段。***精准地在女墙后炸开,正在装填箭矢的弓箭手们被气浪掀飞,未燃尽的火药粉末粘在他们破碎的躯体上,如同撒上一层致命的金粉。 斯波义将踉跄着扶住城墙,却摸到一手滚烫的鲜血——不知何时,城墙砖缝里渗出的已不再是雨水,而是混杂着碎肉的血水。 当第四波炮弹袭来时,下关城东南角的城墙终于不堪重负。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数十丈城墙轰然坍塌,扬起的烟尘中,数百名武士被活埋。 侥幸未被压死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却很快被后续滚落的砖石碾成肉泥。 炸开的护城河堤坝让浑浊的河水倒灌进城,与血泊混合成粘稠的血汤,漂浮着残肢断臂缓缓流向街道。 斯波义将的铠甲早已被鲜血浸透,他握着断裂的佩刀,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 突然,一枚***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在身后的民居炸开。气浪将他掀翻在地,飞溅的瓦片削开他的脸颊,露出森森白骨。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发现双腿已被倒塌的梁柱死死压住,断裂的胫骨刺破皮肉,白森森的骨刺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斯波义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苍白如纸! 仅仅只是这一瞬间,就有足足数千大和武士因此而丧命! “轰轰轰轰!” 一阵又一阵的轰鸣声不断的响起! 宛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一波接一波的炮弹犹如潮水一般不断的倾泻到下关城的城墙上面! 在倭军看来,这一颗颗炮弹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射击精度高的吓人,纷纷落到城墙上面,瞬间,在城墙上面守着的倭军武士、战士一片哀嚎,城墙上面血肉横飞。 “太可怕了!” “大明的火炮也太可怕了!” “投降吧!这根本就没得打啊!” 听见耳畔武士的惨叫哀嚎,斯波义将只觉得头皮发麻! 刚刚一颗炮弹差点就击中他,他旁边的武士就没有那么幸运,一颗炮弹之下,好几个武士瞬间变成了肉泥,鲜血和碎肉溅了他一身,吓得斯波义将压根就不敢动弹! 这大明火炮的威力……宛若天罚! 此时此刻,大明的火炮仿佛没有停息的意思,一轮接一轮,犹如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朝着下关城倾泻过来! 面对如此恐怖的火炮,大和军拿什么抵挡得住? 轰隆隆! 伴随着一声滔天巨响,本就不算太高大,又不怎么结实的城墙瞬间轰然倒下,一道巨大的缺口出现,城墙竟然被大炮轰倒了! 此刻,朱棣也早已经在炮火的掩护下,亲率的登陆部队乘坐着快船,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岸边。 然而,明军刚踏入离岸边十丈之地,破空声骤起——倭军弓箭手从坍塌的城楼后现身,三轮齐射,箭矢如蝗虫蔽日,瞬间吞噬了最前排的明军士卒。 “盾牌手结阵!”朱棣嘶吼着将一支利箭劈成两截。但倭军的攻势远比想象中更凌厉,几支淬毒的箭矢穿透盾牌缝隙,扎进明军的脖颈与面门。 中箭者痛苦地抓挠喉咙,片刻间便口吐黑血倒地抽搐。一名百户试图搀扶同伴,却被暗巷中窜出的倭刀武士削去半边身子,肠肚流了一地。 混战中,朱棣挥刀连斩三名武士,刀锋上的血迹凝成暗红的冰晶。 突然,他余光瞥见城楼上闪过寒光,不及反应,三支重箭破空而来。第一支擦着他的护肩飞过,带起一串火星;第二支穿透了他左肋的软甲,剧痛瞬间蔓延全身,好在这箭无毒;第三支直取咽喉,千钧一发之际,他侧身偏头,箭矢擦着耳垂掠过,削下一缕黑发。 与此同时,赵庸也率大军登陆,源源不断的大明将士加入了战场。 明军士气大振,盾牌与倭刀相撞迸发出刺耳的金铁之声。 朱棣怒目圆睁,继续挥刀向前。 “后退者,斩!随本王踏平此城!” 第183章 下关城破!你可真是大孝子啊! 当硝烟终于散去,下关城已成一片废墟。 满地焦黑的尸体残缺不全,有的只剩下半截躯干,有的头骨被铁砂击碎,脑浆混着泥土。 见此情形,傅友德随即下令发动总攻。 鼓声阵阵,旌旗飘扬,上万明军从四面八方开始向这个小小的城池进攻,犹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仿佛要一瞬间将这座小城给吞噬掉。 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明军就直接杀进了城里面,火力覆盖之后,残存的倭军不过千人。 整个下关城当中,厮杀声不断的响起,但是很快又平息下来,冲进来的明军仿佛蝗虫一般,开始不断的在整个城池当中搜寻倭人,只要见到倭人,毫不犹豫就杀了上去。 而此刻燕王朱棣却已经杀疯了。 血腥味裹着硝烟扑面而来,朱棣擦去脸上飞溅的血沫,雁翎刀在月光下泛着冷芒。他身后三百亲卫组成锥形阵,踏着满地焦土与残肢,如同一柄利剑直插下关城腹地。 街巷中,断壁残垣间不时传来零星惨叫,那是明军与残存倭军的厮杀声,却在这座被炮火犁过的废墟里显得格外空洞。 “杀!”朱棣暴喝一声,刀刃劈开挡在巷口的半截木门。屋内冲出三名倭军足轻,手中竹枪颤巍巍刺来。他侧身避开,刀锋划过一人咽喉,鲜血如喷泉般溅在墙上。紧接着旋身横扫,另两人的头颅同时飞起,骨碌碌滚进阴沟里。 转过街角,十余名倭刀武士结成圆阵。为首的武士身披猩红胴丸铠,背后插着三支黑色战旗,脸上涂着惨白的油彩,模样狰狞可怖。 没有废话,雁翎刀已裹挟着风声劈下。倭刀武士举刀格挡,却被这雷霆万钧的力量震得虎口发麻。朱棣顺势变招,刀刃贴着对方刀背滑向脖颈,同时一脚踹在其胸口。武士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塌半面土墙。 其余倭军见状,纷纷扑上。朱棣身陷重围,却越战越勇。刀锋闪烁间,一名武士的手臂被齐肩斩断,断臂带着喷涌的鲜血飞向半空;另一名武士试图从背后偷袭,被他反手一剑刺穿腹部,肠子顺着刀刃滑落。 亲卫们紧随其后,长枪如林,将漏网之鱼一一刺倒。 激战正酣,忽闻巷尾传来金铁相击之声。朱棣抬眼望去,只见数十名倭军簇拥着一名身披大铠的武士,那人手持薙刀,身高竟比常人高出一头,一看就是个身份不低的贵族武士,此人正是源义康。 咦,逮到条大鱼! “杀了他!”朱棣大喝一声,挥刀冲去。 源义康也不示弱,高举长刀迎上。 两柄兵器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朱棣只觉虎口发麻,却不退反进,刀锋如毒蛇吐信,直取对方咽喉。源义康侧身避开,薙刀横扫,带起一阵腥风。朱棣猛地矮身,刀刃划过武士大腿,鲜血顿时浸透了他的裤甲。 源义康怒吼一声,弃了薙刀,从腰间拔出肋差直刺朱棣心脏。朱棣瞳孔骤缩,左手弃刀,一把攥住对方手腕,右手成拳,狠狠砸在源义康鼻梁上。 骨头碎裂声响起,源义康仰面倒地,却仍死死抱住朱棣大腿不放。朱棣怒极,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青筋暴起,生生将其脖颈拧断。 解决掉源义康,残余倭军顿时大乱。朱棣捡起地上的雁翎刀,继续向前冲去,挥刀直取最近的倭军。 刀刃切开皮肉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惨叫声混作一团。 朱棣如入无人之境,刀锋过处,血肉横飞。一名倭军从背后偷袭,他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将其从下巴刺入,刀尖从天灵盖穿出。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当朱棣满身血污地走出街巷时,亲卫们几乎认不出他——玄铁鳞甲上沾满了黑红的血污,脸上、头发上也溅满了血点,手中的雁翎刀卷了刃,却仍在滴着鲜血。 地上,倭军尸体堆积如山,有的被开膛破肚,内脏流了一地;有的身首异处,眼睛还圆睁着,死不瞑目。 朱棣喘着粗气,环视四周:“清扫残敌,一个不留!” “唔……终于踏上倭国本州岛的土地了!” 朱高炽呢喃了一声,眼中不断有寒光闪烁。 踏上倭国九州岛,朱高炽没有什么想法,但是攻克下关城,踏上这倭国本州岛之后,那朱高炽想法可就多了。 失去了这两万大军,这些倭人还有什么余力抵御大明王师? 接下来大部分可都是陆地战了,这个时代手握先进火器的大明王师,堪称陆战无敌! 所以,接下来就是一路向东,横推到倭国京都,然后彻底摧毁这个卑劣的民族了! 朱高炽手持擂鼓瓮金锤,兴奋地来回挥舞,看谁都想给他一锤子。 正当这个时候,忽有人前来禀报,朱棣受伤了。 听到这话,朱高炽顿时一惊,立刻赶了过去。 等他见到朱棣时,也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燕王爷正斜倚在尸山顶端,玄铁鳞甲下渗出的血污与敌人内脏混作暗红的痂块,腰间那支没入三寸的重箭在晚风里微微颤动。 他双目紧闭,苍白的脸上凝结着干涸的血痕。 见此情形,朱高炽顿时冲上前去,抱着朱棣的“尸体”嚎啕大哭了起来。 “爹啊!我的亲爹啊!” “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啊?留下儿子继承你的王位吗?” 朱棣:“???” 卧槽尼玛啊!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原来巴不得你老子早点驾鹤西去! “您走得这般仓促,让儿子如何接手燕王府啊!这世袭罔替的王位……” 话音未落,怀中的“尸体”突然剧烈颤动。 “逆子!”朱棣陡然睁开眼睛咆哮道,“老子抽死你!” “妈耶诈尸了!”朱高炽吓得立刻弹开,满脸茫然地看着朱棣。 朱棣被气得哭笑不得,好悬没有背过气去。 “嗯?你没死啊朱老四!” 朱高炽这才发现,朱棣好像真没啥事儿。 得,白高兴一场! 傅友德提着滴血的长枪冲来,却在看清朱棣怒目圆睁的模样后愣在当场。 汤和捋着胡须哈哈大笑,布满老茧的手掌重重拍在朱棣肩头:“你小子这是演的哪出?差点把咱们都吓破了胆!” “演?老子差点被暗箭要了命!”朱棣扯下腰间箭矢,带起的血珠溅在朱高炽新换的月白锦袍上。 箭头卡在肋骨外侧,虽未伤及要害,却也肿起可怖的青紫色。 朱高炽盯着那支普通箭矢,突然暴跳如雷。 他踹开脚边一具倭军尸体,声嘶力竭地吼道:“哪个杀千刀的办的差事?不知道给箭矢淬毒?” 朱棣:“???” 众人:“???” 第184章 幕府恐慌!足利义满的绝望! 朱高炽很失望。 这咋还没死呢? ***朱老四真是命大啊! 难道真有什么“天命”的说法? 不等朱高炽多想,明军就直接进驻了下关城,这座本州岛西南门户就此落入明军手中。 众将再次齐聚议事,商讨作战路线。 “小胖墩,你直接说吧,怎么打?” 傅友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粗粝的嗓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他现在也懒得多想了,直接听小胖墩的打。 事实证明,从最开始到现在,小胖墩制定的战略还没出过什么问题。 众将也都笑呵呵地看向朱高炽,眼神里面满是笑意。 这个大逆不道、倒反天罡的兔崽子,真是有趣极了。 “简单啊,咱直接进攻他们这都城,叫什么京都的。” 朱高炽摊开堪舆图,直接圈出了京都的位置。 “这下关位于本州岛最西端,三面环海,拥有优良的港口,可由此登船起航,去哪儿都方便。” “我军从下关城出发,乘船渡海,沿着濑户内海北岸向东航行。经过周防滩、伊予滩等海域,抵达摄津国的港口。从这里登陆后,向西北方向进军,经过尼崎、西宫等地,直逼京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厅内众将,“当然,我军还有两万将士,所以最好的方式是再次分兵,由几位猛将率一万大军走陆路,从下关城出发,沿着山阳道向东行进,途经山口、广岛等城,在备中国附近转向北,经过美作国、播磨国,穿越六甲山系,一路横推下去,最终到达京都。” 众将听完之后,全都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经过方才这下关一战,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倭国战斗力太低了些,除了和弓重箭能够对明军造成伤亡之外,也就没有什么攻击手段了。 既然如此,分兵作战,迅速推平倭国,这才是最佳选择。 “大将军,末将愿走陆路!” “末将也愿陆地行军!” “还有末将!” 江夏侯周德兴、江阴侯吴良、长兴侯耿炳文等虎狼之将纷纷出言请战。 他们更熟悉陆地作战,在船上颠簸多日,早已渴望在陆地上大展拳脚。 至于靖海侯吴祯、延安侯唐胜宗、东川侯胡海等人倒是无所谓,海战也就海战吧,反正跟着火炮汤,海战也不会输。 很快傅友德敲定众将名单,分陆路与水路双管齐下。 以右副将军周德兴为主,率江阴侯吴良、长兴侯耿炳文等将,统一万大军陆地行军。 而傅友德则与汤和亲率一万大军,继续走水路经海战,直逼倭国京都。 待众人散去,朱高炽悄悄来到朱棣身边,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逆父,你是想走陆路还是水路啊?” 朱棣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逆子,巴不得自己早死啊! 嗯,不能跟这逆子一路。 “我随右副将军……” “好!成交!” 朱高炽立刻将他编入路陆军名单。 朱棣:“???” 卧槽尼玛? 兔崽子你想干什么? 怎么总感觉心里面慌得很呐! 朱高炽却笑吟吟地看着他,神情很是戏谑。 要知道这足利幕府又不是傻子,定然会集结大军前去阻击明军,周德兴军无疑首当其冲。 朱老四跟着他们行军,指不定就会死在战场上面,被冷箭射死! 与此同时,室町幕府。 三代将军足利义满正在勃然大怒。 “斯波义将这个该死的废物!” “两万精锐大军,竟然一日就被明军给击溃了!” “那可是整整两万大军啊!这个该死的混账东西!” 虽然足利义满确实很相信斯波义将,所以才会任命斯波义将为帅率领两万精锐前去坐镇下关城,抵御进军本州的明军。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斯波义将竟然如此废物,两万精锐就这样没了! 足利义满来回踱步,眼中满是痛心与愤怒。 那可是两万精锐大军啊! 那可是是足利家族多年心血培养,是震慑各方的根基啊! 就这样没了,灰飞烟灭了,足利义满又如何不怒? 现在不只是明军的问题,更是到了足利氏生死攸关的时刻! 如果不想办法击退明军,重新建立起一支武装力量,足利氏甚至有可能因此而衰亡,室町幕府还未达到极盛时期就会迅速衰败! 明军真有这么可怕吗? 北朝幕府两万精锐,南朝一万精锐,三万大军据城坚守,竟然都守不住? 三万大军直接就灰飞烟灭了,这还怎么打? 室町幕府就算与南朝联手,征集调动整个大和国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过五万大军罢了,主要还是因为大和国人口太少,而幕府所掌控的不过是关西近畿地区,其余诸如九州地区、中国地区和四国地区等等,其实幕府与朝廷掌控力并不强。 说得直白一点,不管是天皇朝廷还是幕府将军,真正完全掌控的地方,也就是关西近畿地区,其次是中国地区和关东地区,其余诸如九州地区和四国地区,以及东北地区,掌控力度并没有那么大,都是依靠拉拢地方贵族大名罢了。 所以幕府朝廷的真正兵力,也就两三万战兵,偏偏此刻两万精锐都被明军轻而易举地给消灭了。 这还怎么打? 足利义满绝望地叹了口气。 就在足利义满快要陷入绝望之际,一名家臣匆匆赶来,“将军大人,后龟山天皇派使者前来,邀您前往商议要事。” 足利义满心中一动,当下整理衣冠,接见了这位南朝天皇。 后龟山天皇看着满脸憔悴的足利义满,开口道:“将军,如今明军势如破竹,我等若不想坐以待毙,必须拿出应对之策。” 足利义满苦笑一声,“说的轻巧,我军精锐已失,如今能调动的兵力有限,如何能抵挡明军?” 后龟山天皇沉思片刻,道:“虽兵力不足,但我等尚有一战之力。将军可集结幕府剩余兵力,再从各地征召武士,组成一支新军。同时,我也会让南朝尽力抽调兵力,共同阻击明军。” 足利义满微微点头,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此外,”后龟山天皇继续说道,“我等还需派遣使者,前往明军大营议和。无论如何,先争取一些时间,稳住局势。” 足利义满明白,议和虽非心甘情愿,但却是目前不得不为之事。 很快,足利义满与后龟山天皇开始着手集结兵力。 幕府朝廷派人四处传达命令,征召各地武士。 好在南北朝联手对抗入侵的明寇,占据了大义之名,所以各地贵族大名纷纷响应。 最终,幕府集结了两万余人的军队,加上南朝抽调的两万兵力,组成了一支堪堪五万人的联军。 第185章 水陆并进!倭国彻底慌了! 洪武年间的海风裹着血腥气掠过濑户内海,明军水陆两路如同出鞘的双剑,将本州岛西南的平静彻底撕裂。 周德兴的陆路大军沿着山阳道浩浩荡荡东进,一路势如破竹,三千火铳兵组成的方阵泛着冷光,铁甲骑兵扬起的尘烟遮天蔽日,所过之处村庄化为焦土,哀嚎声与犬吠一同消散在血腥的风里。 “报!前方飞鸟城发现倭军主力!”斥候的急报在军阵中炸开。 周德兴勒住战马,望着远处城头飘扬的十六瓣菊纹军旗冷笑。 这座扼守山阳道咽喉的城池,此刻挤满了幕府与南朝集结的五万大军。 倭国飞鸟城。 昔年倭国天皇御所之地。 自倭国第一个女帝王推古天皇于六世纪末在丰浦宫即位以后,直到元明天皇迁都至平城京的约百年间,历代天皇都将宫殿和都城设在此地。 在这个飞鸟时代,倭国从中国引进了法律和官僚制度,形成了以天皇为中心的古代国家体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皇时代”。 然而元明天皇命人模仿唐都长安,建平城京,后迁都平城京,倭国历史上著名的“奈良时代”从此拉开了序幕。 昔日模仿唐都建造的朱红城楼,如今挂满拒马与滚木,护城河被提前注满了桐油,在烈日下泛着不祥的黑光。 “我记得小胖墩说过,再继续往前一步,那可就是倭国现在的都城啊!” 吴良策马上前,对周德兴冷笑着开口道。 周德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凶光暴涨。 “传令三军,先打上一场,试试这些杂碎的成色!” 他们一路杀来,可谓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当然周德兴也不蠢,都推进到了这里,眼前这批倭军,估摸着就是倭国最后的底蕴了。 要是解决了他们,那倭国就成了岔开腿的女人,任大明予取予求! 随着周德兴一声令下,明军阵中突然响起整齐的战吼。 三千火铳兵以五人一组结成雁形阵,踏着鼓点稳步推进。 倭军的和弓手率先放箭,箭矢却在明军的铁制盾牌上纷纷折断。 当双方距离缩短到百步,火铳兵同时点火发射,铅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中,前排倭军如同被镰刀扫过的稻草般成片倒下。 “全军出击!”周德兴将令旗狠狠挥下。 七千将士从两翼包抄,战刀在阳光下划出死亡弧线。 “杀!”朱棣一马当先,手持长枪挑飞两名举盾倭兵。 不过短短时间,他的银白战甲早已被鲜血浸透,每一次枪尖刺出,都能带起碗口大的血窟窿。 有个倭国武士嘶吼着挥刀劈来,却被他侧身躲过,反手一枪贯穿咽喉,尸体尚未坠地,枪尖已挑飞另一名试图偷袭的足轻。 飞鸟城的守军此刻才发现,明军的火器竟能在百步外取人性命。 那些他们引以为傲的和弓重箭,此刻在明军的火铳前竟毫无还手之力。 护城河很快被染成猩红,明军的攻城锤每撞击一次,城头就会滚下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有个倭国贵族挥舞着太刀冲来,却被明军狼筅缠住腿脚,火铳兵对着他的面门轰然开火,飞溅的脑浆混着金箔头冠的碎片,糊满了身后雕龙刻凤的城墙。 到了傍晚,飞鸟城外已成修罗场,明军的火铳持续收割着残敌,烧焦的皮肉味混着硝烟,让整个战场宛如人间地狱。 这一战,明军将他们的强大与凶残,深深地烙印到了每一个倭人骨子里面! 当陆路大军在飞鸟城浴血奋战时,朱高炽随傅友德的水师已抵达大阪港。 上百艘福船组成的舰队遮蔽了海面,船舷两侧的洪武大炮如同巨兽的獠牙。 港口的倭军望着这遮天蔽日的舰队,手中的倭刀都在颤抖。 “小胖墩,怎么打?”傅友德笑呵呵地问道。 不用脑子打仗就是好啊! 朱高炽直接挥了挥手。 “开炮!” 第一波炮击就将港口的瞭望塔轰成碎片,燃烧的木屑如雨点般落入海面。 第三轮齐射时,停泊的倭船接连爆炸,燃烧的残骸将海水染成诡异的暗红,浮尸随着波浪撞向岸边,被锋利的礁石撕成碎片。 大阪港的守将山本五郎疯狂挥舞着佩刀组织反击,却见明军的登陆艇如同黑色的甲虫密密麻麻扑来。 山本五郎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卫队被火铳打成筛子,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部下的。 不到半日,大阪港已插满明军的日月旗。 幸存的倭军蜷缩在仓库里瑟瑟发抖,明军士兵将他们像赶牲口般驱赶到码头。 有个年轻倭兵试图反抗,立刻被明军的镗钯刺穿咽喉,尸体被高高挑起,在海风中招展。 消息传到京都,足利义满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明军怎么敢分兵的?” “难道他们仅靠一万人就推进到了飞鸟城?” 面对他的质问,一众心腹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出。 虽然他们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明军仅靠一万人就推平到了飞鸟城,再分兵一万奇袭了大阪港,水陆并行直逼京都。 足利义满抓着家臣的衣领嘶吼,满脸都是绝望之色。 为了征召这五万大军,幕府与朝廷耗时了一个多月。 没有办法,他也很想早点出兵,抵御住不断进攻的明军。 奈何倭国的政治体制本身就存在问题,并不是什么高度集权的中央体制。 事实上,天皇时代确实如此,可是自从镰仓幕府窃取了倭国大权之后,天天皇沦为了傀儡吉祥物,而幕府名义上执掌天下,可实际上却是形同于一个大的贵族,统率地方上小贵族,一起执政。 比如地方大名叛乱,足利义满可以率领幕府军前去平定叛乱,但也凸显了幕府体制下对倭国地方的掌控力,本就远远不如天皇体制。 天皇观念早就深入人心,是倭国子民从小就接受的一致观念。 所以幕府只能是幕府,不能是天皇朝廷,他们也不敢真个屠戮了皇室,自己做上那皇位,只能是以幕府将军名义挟天子以令诸侯! 当然,天子诸侯之说,都是往他们脸上贴金了,说白了就是村镇械斗罢了。 正因为这畸形体制,导致足利义满与天皇朝廷只能延缓了一个月时间出兵,结果就是明军一路势如破竹杀到了飞鸟城外。 这些地方大名眼见明军是动真格的,想要覆灭整个大和国,那也是真的慌了,所以才会响应足利义满,立刻进京勤王。 然而他们好不容易征召的五万大军,全都派去飞鸟城抵御明军了,现在明军又突袭了大阪港! 京都的防御力量连五千军士都没有,如何挡得住明军的一万大军? 该死的明军! 足利义满发泄一通后,眼中闪过了一抹希冀。 “立刻准备议和使团!” 他最终不得不做出了决定。 屈辱的求和! 第186章 议和?拿个死人头糊弄老子? 足利义满与后龟山天皇意见一致。 他们精心挑选了使者,使者团由博学多才的僧侣和能言善辩的贵族组成,他们带着丰厚的礼物,前往明军大营议和。 朱高炽起初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惊讶。 毕竟这可是足利义满,室町幕府的真正缔造者,足利氏的杰出枭雄,这怎么连一仗都还没有打过,直接就认怂了呢? 不过转念想起眼下的局势,朱高炽就释然了。 没办法,倭军……太弱了! 火器在这个本不该出现的时代登场,出场效果很闪亮。 每一次与敌遭遇,几乎都是碾压式的推进,倭军一触即溃,在火器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唯一可能对大明战兵造成伤亡的,也就只有倭人手中的和弓重箭了,但是面对装备精良的大明将士,和弓重箭的杀伤力也就一般了。 没有火器的倭军真的太脆弱了,一如前世辫子军靠着弓马骑射悲壮地冲向欧美列强的枪口,他们前赴后继地倒下,可终究没人冲破火器的阵列。 倭国对战明军时也是如此,他们其实也不缺慷慨赴死之士,当他们扬着刀,口中哇呀呀怪叫冲来,然后一声巨响,不甘地倒在枪口下。 这些什么武士道精神,在毫无意义的送死面前,就显得很是可笑了。 朱高炽这些日子已看过太多类似的画面,他已看得麻木了,但明军仍然坚定地往前推进,没有任何怜悯。 敌人也有值得尊敬的汉子,但再怎么尊敬,该杀还得杀,战争与怜悯,本就无法共容。 更何况,这一次的敌人,还是倭人! 那朱高炽就更是没有什么怜悯之心了。 因为,这是倭人应得的! 傅友德看向朱高炽,明显征询他的意见。 “这倭国可是派来了议和使团,见不见?” 朱高炽不屑地摇头:“让他滚,大明将士没杀过瘾前,拒绝一切谈判。” 听到这话,傅友德却迟疑道:“要不还是见见?这次……怕是不好让他直接滚了,来人据说是什么倭国皇子,叫什么实仁亲王……” 朱高炽闻言脸上愈发不屑,嗤笑道:“那又如何?区区蛮夷猢孙也敢妄称天皇,不知天高地厚,算哪门子的皇子?” “真要说起来,老子和英哥儿才是正儿八经的龙孙,他一个猢狲来求见我就必须要见么?” 傅友德听后哑然失笑,解释道:“还是见见吧,人家准备了一份厚礼!” “哦?”朱高炽来了兴趣,“什么厚礼?” “怀良亲王的狗头!” 朱高炽听后顿时就乐了。 这怀良亲王在征西府被蓝玉攻破后,直接就逃回了本州岛,再也不敢狗叫了。 现在倭国面临生死危机,后龟山天皇为了求和,所以不得不将怀良亲王这个“罪魁祸首”给推出来赎罪,希冀着能够平息大明王师的怒火。 所以,怀良亲王就沦为了可悲的牺牲品,脑袋都被自家人给剁了。 “行吧行吧。”朱高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看在狗头的面子上,见他们一面。” 没过多久,一名穿着宽袖锦袍,头顶发型像一根加粗型避雷针的年轻男子迈着小碎步快速走来。 他身后的侍从抬着朱漆木匣,血腥味透过缝隙在空气中弥漫。 当明军士兵粗暴地扯开他的衣袖,将他推进中军大帐时,这位自幼养尊处优的皇子,第一次直面战场的残酷。 走到朱高炽面前,年轻男子纳头便拜,而且是五体投地式跪拜,一张嘴一口生硬奇怪的汉话。 “大和国皇子实仁亲王,拜见大明将军阁下。” 朱高炽对外交礼仪一窍不通,闻言嗤笑一声:“莫往脸上贴金,什么大和国,明明就是倭国。” “还有,你们国家的君主称‘国主’,区区三岛猢狲,自称什么‘天皇’,还要不要脸?” “我大明皇帝陛下都没好意思叫天皇,你们多厚的脸皮敢如此自称?” 实仁亲王闻言面色一寒,然而明军大军压境,国土已失其半,于是不得不忍气吞声,低声道:“将军阁下见谅,实仁只是皇子,无权改天皇之称。” 朱高炽随和地笑道:“不改没关系,我带兵打进你们的京都,绑了你们的猢狲国主,当面问问他改不改。” 实仁强忍着心中的火气,神态恭敬地道:“将军阁下,臣下奉父亲大人之命,以大和使节的身份前来贵营,欲与将军阁下谈判,请阁下允许。” 朱高炽眯起了眼睛,笑道:“好啊,不过先把怀良的狗头送上来!” 怀良的狗头,这可是个好东西。 毕竟这厮当初可是把老朱气得暴跳如雷! 给老朱带回去,他肯定高兴,说不定还会放过朱高炽与朱雄英。 实仁亲王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挥了挥手,命人将木匣送上。 朱高炽命人打开一看,赫然只见一颗死人头装在里面,双眼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这真是怀良那狗贼?” 朱高炽满脸狐疑地看向实仁亲王,追问道:“你们该不会是随便砍了个脑袋,就拿来糊弄我吧?” 听到这话,实仁亲王再也忍不住了。 “将军阁下,你未免太过分了!” 人都杀了,现在还要质疑,哪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啊? 说我过分? 朱高炽这个暴脾气,直接掀翻了案桌,顺势一脚将怀良的死人头踢飞了出去。 紧接着朱高炽突然暴起,抬头就狠狠抽在实仁亲王脸上,精致的妆容瞬间被鲜血染红。 “拿个死人头就想糊弄老子?还敢说老子过分?” 朱高炽揪住他的发髻往案几上撞去,“当年怀良斩杀我大明使者时,可曾想过今日?” 实仁亲王的立乌帽子滚落尘埃,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如杂草。 他挣扎着爬起,却被朱高炽一脚踩住后背,下一刻朱高炽抄起案上的青铜酒樽,狠狠砸在他背上,痛得这位倭国皇子惨叫连连,哀嚎不断。 “告诉你们那狗屁天皇和将军,要么跪下来舔老子的靴底,献土称臣;要么等着明军踏平京都,把你们那狗屁都城烧成炼狱!” 怀良亲王的首级骨碌碌滚到实仁亲王面前,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在嘲笑这场徒劳的求和。 实仁亲王被拖出营帐时,身上的华服已沾满泥浆与血污。 他回望那面猎猎作响的大明黄龙旗,终于明白所谓的“大和国”,在明军的火器与铁骑面前,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傅友德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朱高炽,半晌后这才笑骂着开口。 “你小子倒是够狠,对这些倭人杀心挺重啊?” 朱高炽望着实仁亲王狼狈的背影,直接啐了一口。 “呵,一群不知死活的畜生东西,不把他们打至灭族,怎对得起我华夏子民的血与泪!” 第187章 求和!足利义满亲至! 实仁亲王如丧家之犬般逃回京都,这位曾被后龟山天皇寄予复国厚望的继承人,此刻却失魂落魄,眼中满是被恐惧啃噬后的空洞。 后龟山天皇望着他狼狈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足利义满与后龟山天皇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绝望——明军已兵临京都城下,除了求和,他们别无选择。 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二人亲自前去,倭国两大执政者,为了大和国的未来,选择卑微求和。 因为,他们不求和也没办法,明军已经打到京都城外了! 傅友德、汤和率领一万明军精锐自大阪港登陆,如猛虎下山般一路横扫。 明军铁蹄所至,城池尽破,所经之处皆是一片腥风血雨。 他们肆意屠戮,三万多倭国壮年男子倒在血泊之中;城中国库与民间财物被劫掠一空,明军将士们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满载而归。 三日后,明军继续北上,临行前放起大火,熊熊烈焰将城池吞没,大火烧了整整三日,残垣断壁间,侥幸存活的百姓哭嚎声响彻原野,令人闻之胆寒。 京都城外,倭国权贵们倾尽全力,纠集起两万私兵试图阻挡明军。 双方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厮杀,激战从白昼持续到黑夜。 明军凭借着勇猛无畏的气势与精妙的战术,冲破倭军防线,倭国两万军队死伤惨重,狼狈退回城中。 这或许已是倭国君臣能组织起的最后一支抵抗力量,此刻的京都城,弥漫着末日般的绝望气息。 情势陡转直下,此时已不是抵不抵抗的问题,而是如何逃命的问题了。 此前,周德兴率领的明军虽略显疲惫,却依旧势不可挡,一举拿下飞鸟城。 如今明军又有一万精兵悍卒加入,倭国上下陷入了彻底的恐慌。 先前即便明军登陆倭岛,倭国军队凭借和弓重箭,还能与之一战,伤亡差距不至于太过悬殊。 然而,明军此次带来了一种神秘的新式火器,巨响轰鸣,浓烟滚滚,火焰喷射间,成片的倭国武士应声倒地。 这种威力巨大的兵器,瞬间打破了双方的战力平衡,让倭国军队在明军面前不堪一击。 有了这种兵器,双方的战力瞬间便拉远了,倭国军队在这种新兵器面前简直就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宝宝。 万般无奈之下,足利义满与后龟山天皇只有求和这条路可以走。 此刻大日国四分之三的国土已落入明军之手,举国惊惶,臣民恐慌,若是再不求和,那大日真就会灭亡了啊! 在明军大营内,水陆两军会合,众将兴奋地谈论着战场上的功绩,笑声不断。 朱高炽却有些不太高兴,因为朱老四竟然还活着。 从众将口中不难得知,这家伙作战勇猛身先士卒,身上又添了不少伤,可就是没死成。 “逆父啊,你这伤不要紧吧?” 朱高炽装作关切模样,上前试探性地询问道。 朱棣嘴角抽搐,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劳你这逆子费心了,你老子我好得很!” “……” 朱高炽顿时恼羞成怒,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娘地,倭人这些废物,连射冷箭都不会吗?” 朱棣:“???” 卧槽尼玛啊! 你可真是个大逆不道的逆子啊! 众将听到这话也是一愣,随后疯狂大笑了起来。 这个小胖墩真是太有意思了,巴不得他爹朱棣早死,然后继承王位啊! 正当这个时候,一名传令兵冲进了帅帐。 “大帅,诸位将军!” “倭国幕府将军与南朝天皇亲至求和!” 此话一出,帅帐内顿时为之一寂。 傅友德捋了捋胡须,下意识地看向了朱高炽。 众将也快速对视了一眼,神情都不太高兴,此刻止战可不符合大明的利益。 朱高炽大大咧咧地开口道:“放心吧,不会止战。” “咱大明要的是掌握倭国全境,从而陈兵高丽,对辽东纳哈出形成包围钳制之势。” “而且若就此停战,倭国仍是倭国,或许会臣服一段日子,但他们卑劣的民族性决定了他们不会永久臣服,过不了多久就会生出别的心思。” 听到这话,众将这才松了口气。 傅友德眉头一皱,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不见?” “不不不!”朱高炽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容,“当然要见,而且还要好好谈谈条件。” “怎么?”傅友德玩味笑道:“你个兔崽子又想揍人?” 朱高炽摆了摆手,语气里面充满了戏谑。 “不战而屈人之兵嘛!” “先给他们一些希望,再让他们感到绝望,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嘶…… 在场众将不由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小胖墩,还真是毒辣阴损啊! 也不知道这些倭人怎么招惹他了,一出手就要将他们往死里整! 不一会儿,足利义满与后龟山天皇被甲士押着入内,见到了大明王朝的这批虎狼之将,以及坐在主位上面的……朱高炽! 足利义满静静地看向朱高炽,神情很是震惊和茫然。 因为,这个明军主帅,实在是……太年轻了。 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吧? 就是这样一个年轻小子,此刻更是统帅大明天兵杀入了大和国腹地,意欲覆灭整个大和国。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妖孽奇才? 朱高炽也在细细打量着这个足利义满。 他之所以提出会面,自然不是为了议和,只是单纯地想要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罢了。 这个足利义满看起来三十多岁,正是人生过半却年富力强的时候。 说起来,这足利幕府颇有些得位不正的味道。 当年镰仓幕府末年,后醍醐天皇即位,这位野心勃勃的倭国天皇趁着镰仓幕府日益衰亡,试图重振皇室威严,一直密谋倒幕计划,好不容易成功了,却遭遇了足利尊氏的背叛。 后醍醐天皇消灭了镰仓幕府后,进行了第一次的王政复古,推行新政,史称建武新政,但由于新政未能满足武士的要求,而且仅仅重用京都的公卿贵族,故引来武士不满。 其中倒幕大将足利尊氏更为不满,他虽然被赐予天皇名字中的尊字,但他有意开幕府,而后足利尊氏逼迫后醍醐天皇退位,并立持明院统之光明天皇,光明天皇策封足利尊氏为征夷大将军,建立室町幕府,是为北朝之始。 而后醍醐天皇被迫退位后设法逃出,持着天皇象征的三神器退往大和的吉野,是为南朝,至此南北朝终于形成,倭国史书还称为“一天二帝南北京”,这个“天”指的就是足利尊氏。 倭国自此进入南北朝格局,双方征战不断,最后足利幕府出了一个枭雄足利义满,超越了祖父尊氏和父亲满诠,铲除异己培植党羽发展实力,硬生生地将一个因为内乱显得风雨飘摇的足利幕府,打造成了天下归心的实权幕府。 而南朝的势力不断衰退,足利幕府却日益强盛,所以足利义满与南朝谈判,最终以持明院统和大觉寺统交替继承帝位为条件,南朝的后龟山天皇退位,并将三神器交给后小松天皇,倭国南北朝在足利义满手中完成统一,他本人也因此荣获了至高无上的威望。 即便是朱高炽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是个枭雄人物,一手缔造了强大的室町幕府。 可是现在,他没机会了! 第188章 羞辱!四海之内皆你母! 明军帅帐里面,气氛凝重。 足利义满深吸一口气,躬身向高坐主位的朱高炽行礼,声音低沉而恭敬:“大和国足利幕府三代将军足利义满,见过大明将军阁下!” 朱高炽却恍若未闻,目光径直越过足利义满,落在他身旁的后龟山天皇身上。 这后龟山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他即位时南朝势力风雨飘摇,北朝足利幕府在足利尊氏及其后继者的经营下势力渐盛,南朝虽然秉持着天皇正统的大义名分,却在军事、经济等方面处于劣势,控制区域不断缩小,面临着严峻的生存危机。 后龟山天皇临危受命,承载着复兴南朝、恢复天皇统治权威的艰巨使命,即位后积极组织力量与北朝对抗,试图扭转南朝的不利局面。 他重用忠心的武将和谋臣,号召各地势力勤王,不断发动对北朝的军事行动。然而,由于南朝内部资源匮乏、力量分散,且北朝足利幕府在政治、军事上逐步巩固,南朝的抗争往往收效甚微。双方在漫长的对峙中展开拉锯战,虽偶有胜利,但整体颓势难以逆转。 最后后龟山还是屈服了,在足利义满的主导下,南北朝达成和解,史称“明德和约”。 足利义满以持明院统和大觉寺统交替继承帝位为条件,劝诱后龟山天皇退位,后龟山天皇交出象征天皇权威的三神器,结束了长达五十余年的南北朝分裂局面。 不过,北朝并未完全遵守和约中关于两统交替即位的约定,导致后龟山天皇及其支持者深感被骗,退位后的后龟山天皇并未放弃恢复南朝势力的努力,暗中谋划,却始终未能掀起波澜。 “你就是后龟山?”朱高炽眼神中满是鄙夷,语气轻蔑如刀,“敢自称‘天皇’的跳梁小丑?” 此言一出,帅帐内明军诸将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他们将朱高炽推上主位主持谈判,本就想看这小胖墩如何折辱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倭人,此刻朱高炽这般不客气的开场,正合他们心意。 后龟山天皇被这羞辱之词刺得面色涨红,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却碍于明军兵临城下的威压,只能强行隐忍。 朱高炽却不打算就此罢休,言辞愈发犀利:“我说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可还有半点羞耻之心?” “倭国不过海外蕞尔之地,弹丸三岛,何足挂齿?我大明疆域辽阔,地大物博,物产丰饶,连我大明皇帝陛下都未曾自称天皇,你这化外之民,哪来的脸面如此僭越?” “猢狲”“夷民”等刺耳称呼不断从朱高炽口中吐出,后龟山天皇气得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 他好歹也是正统的大和国天皇血脉,身份尊贵地位尊崇,何时被他人这般羞辱过? 奈何明军兵临城下,国土都失了大半,后龟山天皇也不得不强忍着屈辱,低声道:“将军阁下,这是我大和礼制,传承已久,所以……” “哈哈哈!”朱高炽放声大笑,毫不留情地打断,“就你们这小小三岛的倭奴,也配谈礼制?” 明军众将再次哄堂大笑,笑声如潮水般在帅帐内回荡。 后龟山天皇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心中杀意翻涌,却只能将这份屈辱咽下。 见场面陷入僵局,足利义满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军阁下,我等此番前来,是为求和。” “我大和国愿献上黄金五千两,白银五万两,另有千名貌美女子,只求贵军休兵止戈,撤出我国境。” 听到这话,朱高炽勃然大怒,指着足利义满的鼻子怒骂道:“你说什么?就这么点东西?你他娘地打发叫花子呢?” 少? 这还少吗? 该死的明寇! 真是贪得无厌! 足利义满咬牙忍气道:“只要明军愿意退兵,献礼可以翻上一倍!” “不够。”朱高炽懒洋洋地挖了挖鼻孔,“要不十倍?”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十倍那就真多了啊! 黄金五万两! 白银五十万两! 折算下来都有百万两银子了! 足利义满与后龟山天皇对视了一眼,二人非但没有感到愤怒,反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个代价虽然高昂,但是挤一挤还是拿得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那也总比灭国好得多啊! 足利义满马上开口道:“就如将军阁下所说,献礼十倍,还请将军阁下退兵……” “退兵?”朱高炽挑眉,神色戏谑,“我何时说过要退兵?” 足利义满和后龟山天皇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不是你他娘地……故意耍我们? 朱高炽冷笑道:“区区百万银子,就想让我大明退兵?你真以为老子是叫花子吗?” 这个该死的明寇! 足利义满强忍着怒火,道:“将军阁下兴动刀兵,屠戮我大和国臣民,所为者无非财帛美色也,我大和今日双手奉上,免我两国将士伤亡,敢问将军阁下为何不答应?” “你是傻子吗?”朱高炽嗤笑道:“我兴动刀兵,把你们倭国灭了,人都杀了,你们的黄金白银和女人仍然是我的。” “而且我会得到更多,明白这个道理吗?” 足利义满与后龟山天皇顿时勃然变色,惊道:“阁下欲灭我大和国?” 朱高炽打了个响指。 “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你这一副受害者的嘴脸最好给我收回去,灭你倭国很奇怪吗?” 朱高炽走到足利义满面前,冷笑道:“是谁斩杀了我大明使者,还将副使囚禁了三个月之久?” 足利义满神色一僵,无言以对。 “是谁屡屡在国书上面出言不逊,挑衅我大明皇帝陛下?” 后龟山天皇眼神躲闪,不敢直视。 “又是谁放出那些武士浪人伪装成倭寇,肆意在我大明沿海烧杀劫掠,屠戮百姓?” 二人低下头,如霜打的茄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白了,他们先前都对大明没什么敬畏之心,或者说整个大和国上下都对大明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有什么好敬畏的呢? 南朝的怀良亲王都把那大明天使给宰了! 可是大明王朝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甚至还多次派遣使臣跟那怀良亲王交涉,甚至都认为那怀良亲王就是大和国天皇了,多么可笑啊! 我大和国的区区一个王爷,都能够愚弄整个大明王朝,杀了他们的使臣他们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样的大明,凭什么做我大和国的宗主国?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正是因为如此,倭国上下普遍对这大明没有敬意。 更别提长崎还出现了什么三岛倭寇,时常出海去劫掠大明,可是大明依旧是连屁都不敢放,甚至还推行什么海禁,关门起来了。 这样的一个羸弱王朝,毫无骨气毫无威严,他们拿什么征服大和国? 再说了,大和国还有神风庇佑,连不可一世的元寇都被神风击溃了,两次铩羽而归,大明又算什么东西? 正因为这种盲目的自信,倭国上下没人看得起大明。 然而等大明真的杀了过来,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这些想法有多么可笑! “如今我大明前来兴师问罪了,你们战败了,乞和了,所以摆出受害者的模样了,撒泼打滚耍赖,想要我大明同意你们的求和?” 朱高炽突然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后龟山天皇脸上,将其直接扇翻在地。 “怎么?世上的道理全让你们占了?” “你以为四海之内皆你母啊,谁都得惯着你?” 第189章 威胁?打断腿吊起来! 后龟山天皇半边脸颊高高肿起,指缝间渗出的血珠顺着下颌滴落在华服上,宛如绽放的红梅。 他死死盯着朱高炽,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眼眶。 这位在国内向来一呼百应的天皇,此刻却像被拔了爪牙的困兽——他太清楚如今大和国的惨状,残垣断壁间,明军的旗帜如黑云压城,即便满腔怨愤,也只能生生咽下。 “将军阁下!斩杀大明使者、冒犯天威皆是怀良一人之罪!”后龟山天皇突然伏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他的首级已呈送贵军,劫掠沿海的长崎倭寇也已伏诛!大明乃天朝上国,何必因些许龃龉赶尽杀绝?” 听到这话,朱高炽都被这些倭人的无耻给气笑了。 “你们杀了罪魁祸首怀良亲王,长崎倭寇被我军给屠了,你们的国土已失其半,所以,你们是受害者?” “听你这话的意思,反倒是是我们大明错了,我们就不该前来兴师问罪,我们应该任由你们挑衅,任由你们劫掠沿海百姓,否则便不符合中原上国的博大气度?” 一旁众将先前还没回过神来,险些被后龟山天皇给饶了进去。 现在听见小胖墩这么一说,傅友德、汤和等将纷纷怒不可遏! 该死的倭人! 真是无耻至极啊! 你真以为四海之内皆你母啊! 后龟山天皇神色一慌,连忙辩解道:“我并未说大和国是受害者,但大和国已承认战败,将军阁下又何必咄咄逼人非要灭我大和国?” “贵国难道尊崇的不是孔子的仁恕之道吗?” “你特么跟我聊孔子?你也配?”朱高炽闻言再次暴怒,“你这化外猢狲读过书吗?” “孔子还有一句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抱怨,以德报德’,听得懂吗?” “你们学了华夏千年,就学了张嘴颠倒黑白?” 后龟山天皇顿时瞠目结舌,想反驳却不知如何开口。 朱高炽冷眼看着他,发现这只化外猢狲居然真读过华夏的圣贤书,刚才那句话他显然听懂了。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 从隋唐开始,这些卑贱倭人就不遗余力地派遣遣唐使前往中原王朝,偷窃一切他们没有的东西,知识、文化、技术……所有先进的一切,他们全都疯狂学习窃取,然后再将这些文化技术带回到倭国,以此发展自己。 不管怎么说,华夏民族至少是对他们有恩的,可惜这些畜生东西却在后世给华夏造成了难以抹除的沉重伤痛! 说得直白一点,这些倭人骨子里都是些贱骨头,知小礼而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不顾恩义,不慕教化,不知礼义廉耻……都是些披着人皮的畜生禽兽! 想到这里,朱高炽走到后龟山面前,俯身盯着对方瞳孔里的恐惧,“从隋唐偷学典章,到今日背信弃义,倭人哪次不是学我精髓、行豺狼之事?”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又狠狠抽在后龟山天皇另一侧脸颊。清脆声响中,天皇踉跄倒地,两颗带血的牙齿“啪嗒”掉在青砖上。 这下子两边一样肿了,平衡了。 “学我中原圣贤经义,学了个半吊子!” “仁恕是对君子,对你们——”朱高炽冷笑,“得用拳头!” 说着朱高炽沉下脸来,冷冷道:“我大明既然来了,就没打算休兵止战,你们先挑起的战争,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由我大明来决定,回去洗干净脖子应战吧。” 后龟山天皇再次受辱,也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屈辱与怒火,冷喝道:“将军可考虑清楚了,贵军不过数千,我大和国若横下心,倾举国之兵而伐之。” “贵军这几千人在我大和国的国土上,不见得能支撑多久。” 听到这话,朱高炽不怒反喜。 “就冲你这句不知悔改的威胁,我今日一定好生款待,把你这不要脸的化外猢狲风风光光地伺候好了!” 话音一落,朱高炽就突然暴喝道:“来人,打断他两条腿,吊在旗杆上面。”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后龟山天皇瞳孔骤缩,挣扎着嘶吼:“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将军连上国体面都不要了么?” 朱高炽嗤笑了一声,满脸无辜地道:“我斩你了吗?没有啊,我只是弄残你而已,两国交兵没说不能弄残使节吧?” “至于放不放你走,那看你国武士有没有本事了,能不能将你这位天皇给救回去!” 后龟山天皇怒道:“将军何故凌虐使节?” 朱高炽眼睛眯了起来:“只是提醒你说话注意礼貌而已,敢当面威胁我,不略作小惩,何以儆效尤?” 说着朱高炽一挥手,周德兴与唐胜宗一左一右架起他,拖出帐外。 后龟山天皇不停挣扎怒骂,然而在两个虎狼之将强有力的臂膀下,却终究徒劳。 只听帐外两声凄厉的惨叫,然后便没了动静。 教训完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化外猢狲,朱高炽这才看向足利义满。 此刻足利义满已经被吓得浑身颤抖,额头上满是冷汗。 太残暴了! 不是说大明是礼仪之邦吗? 怎么动辄就要断人手脚,还吊了起来? 这可是大和国的正统天皇啊! “足利义满,对吧?” 朱高炽笑眯眯地看向他,道:“说起来,此战你们足利幕府倒是无辜的。” “杀我大明使者、挑衅我大明陛下的人,是南朝的怀良亲王!” “你足利幕府倒是从洪武七年起,就一直请求朝贡大明!” 听到这话,足利义满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至少他不会被打断双腿了。 朱高炽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慢悠悠地走回主位上坐下。 “这样吧,我大明也给你一个面子。” “只要倭国答应我大明一些条件,那我大明就会继续发我进攻,反倒是会助你这个幕府将军掌控一统倭国!” 此话一出,足利义满豁然抬头,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一统……”足利义满喉结滚动,蛰伏多年的野心轰然苏醒。 此前被明军碾压的绝望,此刻竟化作燎原之火。 一统倭国啊! 足利义满刚刚沉寂下去的野心,瞬间又升腾了起来。 先前他还在思考着怎么能让明军退兵,毕竟明军强大而又恐怖的战力,直接摧毁了他所有的野心。 前后数万大军直接就灰飞烟灭了,这还怎么打? 明军不可敌,哪怕所有倭国贵族大名响应幕府号召,倾尽全力与明军死战,同样没有任何用处。 万万没有想到,此刻竟然还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强忍着心中的狂喜,足利义满试探性地开了口。 “敢问将军阁下,什么条件?” 朱高炽却没有直言,而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你先回去考虑一番吧!” “明日午时之前,若不开城献降,我军将发起进攻,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屠戮所有足利氏与倭国王室!” 足利义满:“!!!” 第190章 成长!朱雄英的变化! 足利义满走了。 而后龟山猢狲则被吊在了大明旗杆上。 倭国京都城外的营垒里,篝火却将暮色烧得通红。 朱高炽与傅友德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朱雄英巡视军营。 朱雄英走出帅帐,随后看向了不远处,突然压低声音道:“高炽,那龟山猢狲……当真被你挂在旗杆上示众了?” “不过是震慑宵小的手段罢了。”朱高炽轻笑了一声,“这些倭人对劳什子天皇一向尊崇有加,所以此刻天皇受辱,他们势必群情激愤,但这个时候,足利义满却选择投降大明……” 话说到这儿,朱雄英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默默向他竖起大拇指。 “高炽啊高炽,你真是卑鄙阴损啊!” 朱高炽:“……” 事实上,他之所以选择不直接进攻京都,主要还是基于军心士气的问题。 三个多月的行军作战,不间断地浴血搏杀,大明将士已经很疲惫了,有的将士甚至是已经累得迈不动腿。 粮草和水可以沿途劫掠补充,但体力却需要充足的休息才能恢复。 很多时候,军心士气,很轻易就可以解决,但很轻易也会崩溃。 此刻朱高炽有意带着朱雄英开始巡视军营,伤兵的**,染血的战刀,处处散发着硝烟味的营帐,还有将士们围坐火堆旁烤肉时发出的豪迈笑声。 朱雄英见状不免有些讶然,眼中满是迷茫之色。 这些将士似乎并不在乎生死,活着的人都聚在一起盘算斩首多少级,能换多少军功银钱。 “过来。”朱高炽突然拉住他的手腕,拐进一处临时搭建的马棚。数十匹战马正低头啃食草料,马夫们围着火堆分割刚猎来的野鹿,油脂滴在炭火上,腾起的青烟裹着肉香直冲帐顶。 “看到那瘸腿的老兵了?”朱高炽指着角落蜷缩的身影,“这可是当年随老朱平定陈友谅的老兵了,左腿是在鄱阳湖被流箭射穿的。” 朱雄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老兵正用缺了口的匕首削着木棍,在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字迹。火光映亮他沟壑纵横的脸,左眼处狰狞的伤疤让半边脸都扭曲变形。 “他叫王二柱,”朱高炽压低声音,“听老傅说,这次随军渡海,只为给独子攒够娶亲的彩礼。” 大明对麾下将士好,那可是出了名的。 但凡立下了军功,就一定可以得到赏赐,这是在老朱率军征战就立下的规矩,所以没有将士会担心这一点。 更别提先前他们一路向东攻城拔寨时,众将也会偶尔允许他们屠城,所以掠夺了不少金银财物,当然这里面有一半是需要上交的,充当军费开支,剩下那一半他们可以自己留着。 所以这一次参与作战的大明将士,基本上都可以满载而归,再加上军功赏赐,他们最差都能够再买几亩上好的田地,娶一个媳妇儿,甚至咬咬牙说不定还可以买上一头价值昂贵的耕牛,以后种地就方便多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那就是他们必须得活着回去。 不过即便他们没能活着回去,也不用担心什么,因为这些将军自然会安排好他们的后事,皇帝陛下更是从来不会吝惜抚恤赏赐,他们该得的赏赐和银钱一分都不会少。 这才是大明可以剪灭群雄、定鼎天下的真正原因! 这也是大明战兵可以悍不畏死地为国征战从来都不会退缩的真正原因! 不等朱雄英回答,远处突然爆发出哄笑。 十几个士兵簇拥着个满脸黢黑的汉子走来,那人肩头扛着半截旗杆,顶端还挂着面残破的倭旗。 “胖殿下快看!”汉子将旗杆重重杵在地上,得意洋洋地开口道,“这是老子在飞鸟城夺的!等打完这仗,我就能在老家盖三间瓦房,再买头黄牛!” 此话一出,朱雄英气得上前就是一脚。 你个驴操的,敢在我们面前自称老子? 朱高炽笑着拉过朱雄英:“这位是张猛,从济南卫来的。说说,你小子打算怎么处置这些战利品?” 张猛挠着乱糟糟的头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嘴:“一半充公,一半换银子!我娘说了,等我回去就把村西头的荒地盘下来,再给我妹子说门好亲事!” 四周爆发出善意的哄笑,有人起哄让张猛唱曲。汉子挠了挠头,突然扯开嗓子吼起家乡小调。 苍凉的歌声里,朱雄英注意到不少士兵悄悄抹了抹眼角。这些平日里挥舞刀枪的糙汉子,此刻眼中竟闪着与他相仿的泪光。 残酷的战场上,儿郎们谈笑风生,字字句句都是对生活的美好憧憬和向往,甚至在张猛的带动下,大部分人都开始高声吟唱起了家乡的歌谣。 大家都明白,前面就是倭国的京都了,马上就可以结束掉这场战争了,而他们也会满载而归! 朱高炽面带微笑,随便找了一个人堆,就带着朱雄英坐了进去,丝毫没有什么架子,安静地听着将士们聊天,听他们嬉笑怒骂,听他们吟唱歌谣。 一番插科打诨后,两小只才突然发现,明军无敌于天下,其实靠的并不是手中的刀剑,而是那股子慷慨而热烈的精气神。 什么“忠君报国”之类的口号,太苍白太矫情,绝大部分将士没那么高尚的品德和觉悟。 他们大多都是粗鄙的人,大字都不识几个,谈什么家国大义,宗法礼制呢? 他们浴血杀敌,他们攻城掠地,他们为王前驱,为的是就是给儿孙积攒家底,就这个理由,够吗? 当然够了! 朱高炽与朱雄英很快融入了其中。 可惜军中战时不得饮酒,否则他非要与这些儿郎痛饮一番。 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 很有可能在这最后一战中,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会消失不见。 一想到这儿,朱雄英顿时就有些眼眶湿润。 “看到了吗?”朱高炽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他们不是帝王陵墓里的兵俑,不是朝堂上奏折里的数字。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有爹娘要孝,有妻儿要养。”顿了顿,朱高炽指向不远处正在擦拭火铳的少年兵,“那小子才十六岁,跟着兄长从云南来,只为给病弱的母亲抓药。” 朱雄英喉头突然发紧。 他突然回想起,以往在东宫太子府,那些名士大儒讲经时,提及将士时,不是“蛮横武夫”,就是“卑贱丘八”。 那些峨冠博带的身影与眼前这些满脸烟尘的士兵重叠,竟显得如此荒诞。 “老朱当年定下军功授田制,”朱高炽蹲下身,拨弄着将要熄灭的火堆,火星溅起又熄灭,“不只是为了收买人心。” “你看这些刀枪,”他拿起地上一柄锈迹斑斑的腰刀,“再锋利的刀刃也会卷口,再强壮的士卒也会衰老。唯有让他们知道,浴血奋战能换来实实在在的好日子,这江山才能固若金汤。” 朱雄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此刻望着跳动的火苗,他突然明白,真正的仁政不是束起将士的手脚,而是让他们的血不白流。 “记住,”朱高炽的手掌重重落在他肩头,“这些人愿意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不是因为‘忠君报国’四个字,而是因为他们相信,大明会护着他们的妻儿,朝廷会守着他们的田产。” 他指向远处连绵的军帐,“若有一日你登上皇位,要做的不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而是要让每个士兵都知道——只要为大明流过血,就永远不会被辜负。” 朱雄英却觉得眼眶发烫,他想起那些饱学之士摇头叹息“赳赳武夫,不知礼义”,此刻看着这些围着火堆欢笑的士兵,听着他们谈论着土地、妻儿和未来,突然觉得那些“之乎者也”的论调,竟如此苍白无力。 远处传来更鼓声,朱高炽起身掸了掸衣袍:“回去吧,明日那足利义满可能就要开城献降了。” 朱雄英沉默着点了点头。 两人刚走出马棚,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怯生生的声音:“两位殿下……留步!” 二人回头一看,却是先前削木棍的老兵王二柱。 他捧着个布包,佝偻着背快步走来:“小的斗胆,这是给家里写的信……想劳烦二位小殿下,帮忙捎到凤阳府……” 朱雄英接过布包,触手是粗糙的草纸。借着月光,他瞥见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吾儿福生,爹在倭国一切安好……等挣够了钱,就给你娶杏花姑娘……” 朱高炽强忍着心中的酸楚,故意打趣道:“老王,要送你自个儿送,马上就回去了,给我们干啥?” 王二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不是还有最后一战吗?估摸着很凶险,所以……” “放心,”朱雄英的声音难得带上几分哽咽,“我大明的儿郎,血不会白流,信也不会落空!” 告别了千恩万谢的王二柱,两小只此刻心情都很复杂。 朱高炽转头看向朱雄英,目光如炬,“记住今日所见所闻,这才是我朱家江山的根基。” 朱雄英狠狠点了点头,将布包紧紧放在怀里。 第191章 决战!足利义满的手段! 京都城内,足利义满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窗外寒风卷着细雪扑在障子纸上,将远处明军营地的火把映得影影绰绰,恍若恶鬼的獠牙。 他想起离开明军大营时望见的骇人景象——后龟山天皇枯瘦的身躯如破布般挂在旗杆上,随风摇晃的双腿还在往下滴落脓血。 而一众倭国权贵得知后龟山天皇被明军扣留,而且还被打断双腿吊在了旗杆上面,顿时群情激愤,吵着闹着要与明军死战。 听到这话,足利义满只是觉得可笑,同样更是怨念滔天! 为什么? 他都已经如此放低姿态了,又给金银又给女人,为什么这些该死的明军还是不肯退兵呢? 难道非要覆灭了我大和国才肯罢休吗? 这一刻,足利义满无比悔恨! 早知道会有今日之祸,他就应该杀尽那些松浦党杂碎,提前将怀良亲王的狗头给砍下来,送去给大明赔罪! “怀良这贼子杀害大明使臣时,我就该让他血溅三条大桥!” “松浦党的海盗劫杀商船时,我就该把他们的头颅串成灯笼!” 真以为大明王朝是好惹的吗? 现在因为你们擅杀大明使臣,因为你们出海劫掠,人家杀上门来了,人家要灭了整个大和国! 一群该死的混账狗东西! 现在该怎么办? 明军的火炮能将整座城楼轰成齑粉,火铳队的齐射能在百步外取人性命。 怒骂一阵后,足利义满立刻喝令道:“传讯整个大和,明军意图覆灭我大和国!” 足利义满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生铁,“告诉各地大名,这不是幕府与大明的战争,是大和子民存续之战。” 喉间涌上腥甜,他强忍着咳嗽,“让北畠、细川、今川三家即刻进京,若有延误……他们就是大和的罪人!” “如果他们不想做亡国奴的话,立刻率军进京勤王,挡住这些该死的明军!” “如若不然,大和就等着亡族灭种吧!” 此话一出,原本嘈杂的众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然后纷纷展开了行动。 “亡族灭种”这四个字,足以让所有倭人放下仇怨,集结最后力量拼死一战! 足利义满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想起十年前统一畿内时,也曾站在这里意气风发,那时的他以为,只要足够谨慎,就能彻底振兴幕府,开创出一个独属于足利氏的大和盛世! 可现实如同当头棒喝,明军的强大与可怖,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不愿做大和国的罪人,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与明军决战。 哪怕他心中清楚,这一战大和国获胜的希望……几近没有。 “亡族灭种……”足利义满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里带着哭腔,震得屋檐下的铜铃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大明军营内,牛皮帐外寒风呼啸,帐内却蒸腾着腾腾热气。 两小只重新召开了军事会议,慷慨激昂地进行动员。 “打不过了,就献钱献女人,就开始道德绑架,这些倭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北街无耻啊!” 众将听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倭国真如小胖墩所说,卑劣至极! 打不过了才知道卖惨求饶了,早干嘛去了? 要是真就这样轻易地接受了他们的议和乞降,先前被杀的大明使者,那些被屠戮的沿海子民只怕难以瞑目! 所以血债必须要血偿,没什么好说的。 再者现在不趁机将这个卑劣民族给灭了,等到大明日后衰亡的时候,指不定这些杂碎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为子孙后人计嘛! 此外三军将士也不同意就此停战,他们现在士气正盛,还指望着继续进军杀入倭国京都,然后再捞一笔再立下一些军功呢! 所以从上到下,明军都不可能会接受倭国的议和与乞降! “诸位将军请看!” “足利义满昨日连发二十道调令,如今京都城内外已聚五万倭军,连僧兵、町人都被强征入伍。” “这老贼妄图困兽犹斗,可他不知,这五万大军,正是我大明最好的绞肉机!” 帐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傅友德也不废话了,直接决定翌日发起总攻。 “传我帅令,今夜三更,全军饱食;明日卯时,五十门火炮齐轰城门!” 众将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他们巴不得继续打下去,立下更多的军功! 据斥候动用千里镜的观察,明军发现京都城的倭军兵力越来越多,差不多有五万之巨。 显然足利义满这个枭雄也没有彻底认输,一夜时间他动用一切办法召集到了五万大军! 对此朱高炽非但没有任何忧心,反而是露出了莫名笑容。 原因很简单,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这五万大军可能就是倭国最后的兵力了。 只要顺利屠了他们,那接下来倭国这个**,就会向大明伸开双腿,任大明予取予求了! 一战定乾坤! 翌日清晨,战争开始。 五十门洪武大炮一字排开,火铳兵进入了发射准备。 足利义满率领所有大名登上城头,见到这一幕后立刻心生不安,可惜这明军的火炮根本就不在弓箭手的射程范围内,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想起飞鸟城那噩梦般的场景——城墙在轰鸣声中化为齑粉,武士们的躯体如破布般被抛上半空,他的胃里一阵翻涌。 足利义满深刻地认识到了明军火炮的恐怖杀伤力,所以他立刻出言道:“明军火炮威力太强,必须要将其给摧毁掉!” “今日是决定我大和国生死存亡的关键战役,任何人胆敢退缩那都是大和民族的耻辱!” 城头陷入短暂的死寂。众大名望着城外如黑云压城的明军,喉结不住滚动。 足利义满扫视众人,突然将佩刀插入地面:“我亲自率军一万,突袭明军炮营!”他故意让声音带上几分悲壮,“若能成功,诸君便是大和的再造功臣;若失败……”他顿了顿,“我足利义满以死谢天下!” “不可!”细川持之猛然出列,头盔上的鹿角饰物剧烈晃动,“将军乃大和主心骨,岂能轻涉险地?”这位老将的铠甲上还沾着前日血战的血迹,“末将愿代将军出征,不毁明军火器,誓不回城!” “我也去!”今川义元按捺不住,腰间的家传胁差发出铮铮轻响,“去年在博多湾,我曾斩下三名明人首级,今日定要再取十颗!” “算我一份!”北畠显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疤痕,“这是明军火铳留下的,今日我要用他们的血来洗!” 一个个大名红着眼睛开口道。 他们不是不怕死,而是事到如今只有放手一搏了,不然这一仗败了,不但他们会死,大和民族甚至都会因此而亡!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拼命就是了! 都要亡族灭种了! 还能怕什么? 第193章 三神器!逆父去试试? 洪武十六年的初秋,潮湿的海风裹挟着硝烟的气息,笼罩着倭国京都。 残阳如血,将巍峨的城墙染成暗红色,宛如一幅末日画卷。 城外,大明王师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三万万大军列阵整齐,如同一道钢铁长城,将京都围得水泄不通。 明军的洪武火炮整齐排列,黑黝黝的炮口直指城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慑力。 在绝望的深渊中,倭军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倭国三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满,这位曾经野心勃勃、妄图统一南北朝、缔造强盛足利幕府的枭雄,此刻却不得不做出一生中最艰难的抉择。 无条件投降! 如果不投降的话,等城外这些明军继续动用火炮攻陷京都,那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亡国奴了! 事实上,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足利义满当然不愿意舍弃尊严不要,当着两国军士百姓、数十万上百万人的面儿,以一种极其屈辱的方式跪倒在大和国都城城门口,手中还捧着象征大和国权柄的“三神器”! 足利义满心中清楚,不管今后大和民族的命运如何,他都会被彻底地钉死在史书上面,成为大和民族的千古罪人! 此刻足利义满憋屈和悲愤至极。 他可是当代幕府将军,而且还是个野心勃勃的枭雄人物! 按照足利义满的规划,他本可以镇压所有不臣,统一南北朝,缔造出一个强盛的足利幕府! 偏偏明寇来了,以一种极其蛮横血腥的方式,从长崎开始到九州地区,然后再从九州攻克下关城,一路势如破竹杀到了京都城外! 不算这些明军一路屠杀的武士子民,单论幕府为了抵御明军而征召抽调的军队,就有足足七万大军,这几乎是整个倭国可以调动的所有兵力了,结果仅仅只是下关城和飞鸟城两战,七万大军就被明军那恐怖火炮给打得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这该怎么打? 幕府拿什么抵御明军? 大和国又拿什么抗衡明军那恐怖的火器? 所以,根本就没得打,也压根就打不了! 大和国只剩下乞降这一条路可走! 而且还是无条件乞降! 否则等这些该死的明军杀入京都,倾王城,废宫室,赤血千里,宫室尽废……那大和国才是真真正正的彻底完了! 一时的隐忍投降,或许还有留存下去的希望。 继续不知死活地与明军抗衡,那大和民族才是真的完了。 当然,这也不过只是足利义满为了活命,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城门缓缓打开,足利义满身着素白的丧服,在一众家臣的簇拥下,步履沉重地走出京都城门。 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当他看到城外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明军队时,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他缓缓跪倒在地,膝盖重重地磕在坚硬的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双手颤抖着捧着象征倭国权柄的“三神器”——天丛云剑(草薙剑)、八尺琼勾玉、八咫镜。 这三件传承千年、被倭国民众奉为圣物的宝物,此刻在他手中却显得如此沉重而讽刺。 朱高炽与众将骑着高头大马,缓缓来到近前。 朱高炽目光扫过足利义满手中的三神器,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所谓的倭国三神器,在他眼中不过是些陈旧的器物。那把草薙剑,剑身虽有古朴的纹路,但材质和工艺在大明精美的刀剑面前显得黯淡无光;八尺琼勾玉色泽黯淡,雕琢也不够精细;八咫镜表面斑驳,映照出的人影都有些模糊。 不过,这三神器在倭国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三神器在倭国历史上通常是上任天皇传给下任天皇,偶尔也有通过各种手段争夺的时候,如南北朝时期,北朝后小松天皇用下任天皇继承权做交换,诱骗南朝后龟山天皇交出所保有的三神器,南朝天皇在交出三神器后退位,但皇统最后却由后小松天皇的儿子继承,到此倭国南北朝的分裂合而为一。 但这毕竟是倭国的三神器,象征着皇权,或者说伪皇权,所以朱高炽还是给予了其足够的尊重。 “那个谁,永乐大帝呢?上去试试三神器,趁不趁手!”朱高炽故意大声调侃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朱棣:“???” 卧槽尼玛! 你巴不得整死老子啊! 任何人胆敢僭越帝制藐视皇权,都是死罪! 傅友德见状目光深邃地看了朱棣一眼,随后抬头就给了小胖墩一巴掌。 “正事儿要紧,别在这儿胡言乱语!” 傅友德策马上前,他身披重甲,威风凛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足利义满,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四周:“吾乃大明颍川侯傅友德!” 话音未落,四周的明军将士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吾将代表大明接受你倭国的无条件乞降!” “这三神器吾也会送回大明,献给我大明皇帝陛下!” 说罢,傅友德猛地振臂高呼:“大明……万胜!” 此话一出,三军将士瞬间欢呼不止。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明军将士们的欢呼声如汹涌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响彻天际,仿佛要将整个京都都淹没。 自此,明日战争落下帷幕,倭国正式无条件投降大明王朝。 至于后续事宜安排,朱高炽心中早就有了计划。 傅友德一边率领大军进驻京都,将北朝后小松天皇、足利义满等倭国高层严密控制起来,城中各处要道都布满了大明士兵,岗哨林立,戒备森严;一边派遣麾下虎狼之将,率领一万五千战兵,配合水师船队,向着倭国尚未被明军踏足的四国地区、关东地区、东北地区以及北海道进发。 目前大明战兵屠戮过的倭国疆土,是从南到北的,九州地区、中国地区、关西近畿地区,还剩下四国地区、关东地区、东北地区以及那北海道,这些明军可都还没有踏足过。 于是众将再次出征,率领一万五千战兵配合水师船队继续向北,将这些倭国疆土全部屠戮一遍,那些负隅顽抗的地方贵族和大名,成了明军重点打击的对象。 每到一处,明军如秋风扫落叶般,迅速荡平反抗势力。 铁蹄所至,战火纷飞,村庄被焚毁,城池被攻破,对于那些敢于反抗的倭人,明军毫不留情,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而傅友德则率领剩下的五千战兵,坐镇京都。 虽说五千战兵数量看似不多,但经过此前的征战,倭国西南疆土早已被明军反复“犁”过,反抗力量几乎被荡平。 大明战兵配备的三眼铳,在战场上威力巨大,面对手持冷兵器的倭国武士,一个明军士兵手持三眼铳,便可轻松压制住数名甚至十余名武士。 所以,两小只的安危,还是足以保证的。 “逆父啊,这可是倭国三神器啊!” 朱高炽正拿着三神器,故意诱惑朱老四。 朱棣见状嘴角抽搐,恨得牙根痒痒。 他因为受伤,所以并未再次出征,却没想到被两小只折腾得够呛! 这逆子摆明了是想坑死他,好早日继承王位啊! “你这逆子,不要在这坑害老子!” 朱棣对三神器避如蛇蝎,气得暴跳如雷。 “哈哈哈……逆父受死!” 小胖墩左手天丛云剑,右手八尺琼勾玉,追着朱棣就跑。 见此情形,朱棣吓得脸都绿了,一边跑一边怒骂不已。 “逆子,老子迟早揍死你!” 第194章 报应不爽!洪武癸亥条款! 康家的人,也都目瞪口呆,他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康龙却流下了眼泪。 而且……明惠郡主不喜刻板之人,向来去了谁府中,是不见府里的老夫饶,如今,怎的几人又见上了? 他们发现,周通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先是变得吃惊,而后变得震惊,到现在,已经是惊骇了。 她倒是很想有骨气地对他说一句“不给就不给,我才不稀罕”,但肚子它不允许。 如今三晋已经是大秦地盘,那里的百姓也是他的子民,秦王有必要治理好它。 重活一世,姜祸水一直看作是上天对她的恩赐,给她挽回错误的机会,她努力提升自己的本领,维持家庭的和睦,并不想因在这辈子未发生的事而向谁复仇,可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他环视周遭,祭天坛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烟云缥缈,烛影摇红,显得无比神秘、神圣。 不过转念想想,老胡家这么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不是好人,她也就不用这般客气了。 “什么事情?”张扬对于他这个便宜师父,心中还是挺感激的,如果不是上次他给了一本寻龙吟给他的话,估计这次他现在早就已经下地狱见阎王爷了。 “那如果這样呢?”宋欣怡在抽屉里翻找了片刻,突然将一条不明物体啪的扣在自己脸上,只见一条丑陋的伤疤赤裸裸得出现她脸上,接近肤色,前后有致,以假乱真。 特性“不屈”:直而不倨,曲而不屈,受伤不会影响到战斗能力,伤势越重,体力越持久,爆发力越强,刀类功法伤害增幅越大。 接下来也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工人频繁闹事。这件事已经传到了外网,这就大了。 一元智造不做那个工程,陆明尝试和国内的几个大型公司接洽,结果就是很不理想。谁都不想接手季东来的这种半拉子工程。 丁艾星把炸鸡腿全部干进肚子,骨头也没剩下,又拿起一个汉堡,眼睛死死的盯着现场的机器。 而三辆军用吉普和一辆军用卡车都被许翊动用,前者车顶被他配上三挺m249机枪,成了三个可以灵活移动的火力点。后者则是运了一整车满满的仿生假人,以备遇见如废陋巨人这般难缠的远程单体技能。 “很多,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些除外,还有舞剑,酿酒,稚刀拔刀术,一些手工活,最坑的是,我居然还要负责神社每早的清洁工作!我从五岁开始就一直干这么多事,真是气死人了!”樱井千穗理说到这,咬牙切齿了起来。 受到惊吓的鸣人,甚至都没有心情去找佐助,炫耀他新学会的仙人模式。 只是可惜,冈岛昭久目前没有直接扑上去的胆量,只能默默偷拍,然后收集整理最好的那几张送过去,再调查好田村加奈子回家路线,让人出面引诱一下,最后再配合富豪的人完成收容。 直觉告诉阮妤,林婉儿在这时候主动提去莲佛寺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尹俊枫和铁香雪对于这些阴灵的各种恐吓却是毫不在意。如今的他们又不是一般的人了,更不用说像在万荆山皇陵里面遇到那些阴灵那样,有些束手束脚。 他就像潜伏的一只幽灵一样,静静的呆在那,静的连呼吸的声音都不能被人听到。 慕容风与冥傲依旧是打的热火朝天,喊声不断;而唐浩则是仍然在与晨如雪学习魔法,经过了三天的修炼,唐浩已经掌握了四系的魔法了,现在,只剩下土系魔法唐浩还没有掌握了。 “看来各宗都被自己暴涨那点实力给冲昏了头。”万青松听后,并没有愤怒,反而无奈的摇头。 加内特只穿过两个号码,第一个就是21号,第二个,凯尔特人期间的5号。 甚致还有少数人鼓动华人,应该去向干系腊人投降,帮助干系腊人赶走中华军,这样大家就都好过了。 那全是他咎由自取的,曾经的他对年少的汐丫头,又何尝不是让她尝尽了亲人逝去,全身筋脉尽毁的苦楚? 巨大的漆黑吞噬空洞,呈现在了每一尊太古神君大能的头顶之上,猛然相撞,狠狠地凝结成为一团吞噬的魔窟,当头便向玄河笼罩了过来。 在杨华得知到这个信息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内心是该高兴呢?还是该苦恼。 玄河将手一抓,除了灵龙与岳山,还有丹丹,玄叶儿,其他所有的人,立刻都被一股大力,猛地一裹,涌进了虚空之中陡然裂开的一道缝隙,进入了通灵之塔之中。 而就在他为这些指甲心烦之时,空中的冰焰已经形成一庞大的剑柱,对着这个高手的脑门落下。 而方檀雅自然是一身灰色的ol套裙,因为她要展现自己这个职业打扮,所以方檀雅除了在家中,或许是什么活动需要穿礼服之外,就很少看到她穿其它装扮出现过。 毕竟赵玉婷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如此雄壮,根本就不是自己男人能比,一时间让她心里胡思乱想起来,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秦士玉在心里骂了一嘴,不得已也跟着单膝跪倒了。这前面都跪下了,后面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当初从滨就告诉秦士玉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当初秦士玉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这再遇到了师父也是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九头蛟龙背负着苏卓,顺着这个巨大的口子,朝着湖底扎了下去。 一时间,这对假兄妹在客厅里又抱又亲的,而林诗诗在自己房间里忙着,而徐嘉怡也在房间沐浴房里洗澡,自然不知道这对兄妹在客厅里亲热了。 就在秦士玉如同蛤蟆一般“趴”在那里听到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有人推了自己一把。 “老人家,请您等等!”叶乾隆对着已经站起身即将要离开的老人说道。 第195章 严苛条款!万劫不复的深渊! 后小松天皇略显惊喜。 朱高炽将他的表现尽收眼底,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他也表示理解,因为这是之前大明王朝的疏忽。 要知道,大明王朝先前可是在跟倭国交涉方面犯过好几次错误。 首次事件的主角是老朱,他误将倭国南朝的怀良亲王当作倭国天皇,因而与怀良亲王交涉长达十几年,却无奈受其蒙蔽。 在此期间,大明对足利幕府的主动朝贡置若罔闻,导致双方终究未能建立外交关系。 第二次则涉及朱老四,历史上郑和不仅远航西洋,亦曾“下东洋”,率领强大的水师舰队抵达倭国海域,令三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满即刻称臣纳贡。 原本足利义满一手打造了室町幕府的辉煌时期,却遭遇了如日中天的大明水师,面对如此强敌,足利义满只能俯首称臣,不敢有丝毫抵抗之意。 结果,朱棣直接册封足利义满为大和国王,并赐予“大和国王”金印一枚,足利义满回书自称为“大和国王,臣源义满”,大和正式成为大明的藩属国。 然而关键在于,太祖朱元璋和太宗朱棣均有所误解。 真正的倭国君主,并非怀良亲王,亦非足利义满,而是倭国天皇,那天照大神的后裔! 直至此时,朱高炽提出的条款中,第一条就明确指出倭国天皇需废除伪皇称号,改称国主,并接受大明的册封! 后小松天皇此刻为什么会高兴? 因为他只看到了第一条。 他以为大明这就是在“拨乱反正”,强化天皇一脉在大和国内的影响力和存在感! 废除天皇称号改成大王,这对于后小松天皇此刻的处境而言,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多少个漫漫长夜,他蜷缩在阴冷潮湿的皇宫角落,看着幕府将军趾高气扬地出入宫殿,将皇室尊严践踏得粉碎。 所谓天皇,不过是权臣手中的提线木偶,靠着施舍的残羹冷炙苟延残喘。 而此刻,大明的册封条款竟像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照进他绝望的生命。 反正一直都是大明天朝名义上的藩属国,册封就册封吧,也就是和高丽王差不多一个性质,历代高丽王都是经过元朝册封的,又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这些明军肯撤走,这第一条也可以接受。 在后小松眼中,这哪里是什么屈辱的条款,分明是天赐良机。只要能得到天朝上国的背书,他便能借大明的威严,名正言顺地夺回被幕府窃取的权力。 明军不过是暂时的过客,只要他们一撤走,自己便能关起国门,继续做那高高在上的天皇。 而有了大明的册封,他的地位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稳固! 此刻的后小松天皇,完全沉浸在权力重生的美梦中,他甚至开始盘算,该如何利用大明的影响力,一步步瓦解幕府的势力,将失去的一切重新夺回。 可惜后小松猢狲却浑然不知,等待他的将是更残酷的现实。 “哟,你这瞧着倒像是见了救命符?”朱高炽勾起唇角,眼中寒芒流转,“可惜这世上从没有白捡的便宜。” 听到这话,后小松猢狲身子一颤,当看到了第二条之后,他顿时就笑不出来了,甚至脸色瞬间惨白。 这脸色变化之快,傅友德等人见到了都忍不住发笑。 “其二,倭国京都防卫权交由大明天兵接管,包括倭国国主的禁卫军与室町幕府的护卫军,同样交由大明天兵出任,京都内包括倭国国主和幕府将军在内不得有超过百人的武装力量,一旦发现举族皆戮!” 京都防卫权被剥离,禁卫军由明军接管,百人以上私兵便要“举族皆戮”——这哪是藩属国条款,分明是将大和国彻底踩在脚下的枷锁! 这第二个条款实在是太过苛刻了。 京都防卫权交给大明天兵接管! 国主禁卫军和幕府护卫军全都是大明天兵出任! 而且京都内不允许出现超过百人的武装力量…… 这是什么意思? 那岂不是说京都此后一直都会在明军掌控之中? 而且不管是天皇还是幕府将军以及大和贵族的生死,全都在这些大明天兵的掌控之中? 这怎么可能答应? 足利义满枯瘦的手指死死地攥在一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当视线扫过“京都防卫权交由大明天兵接管”时,喉头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仿佛被利刃刺穿心肺的困兽。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高坐上位的朱高炽,嘴唇剧烈颤抖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京都,那是室町幕府经营数十年的根基,是他们这些幕府将军权倾天下的象征,此刻竟要如同弃履般拱手让人! 不管是后小松天皇,还是足利义满,亦或者说京都里面这些大和贵族,大家又不是傻子,谁甘心把自己的生死安危交给一群外人? 足利义满作为幕府将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天皇御所的守卫换成明军,象征皇室的尊严将被彻底碾碎;将军府邸的护卫由外人充任,等于将整个幕府的命脉交到仇敌手中。 而后小松天皇的禁卫军,虽然没有多少,但好歹也是忠心耿耿。 可是这些大明天兵呢? 真让他们来给自己的御所值守,后小松天皇只怕睡觉都不踏实,唯恐这些大明天兵什么时候冲进来砍了自己脑袋!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京都可是大和国的都城,怎么可能一直被明军所掌控,那大和国还有什么主权可言? “将军阁下!”他突然扑跪向前,额头重重撞在青石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京都乃大和命脉所在,若交予贵军……” “命脉?”朱高炽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你们斩杀我大明使臣时,可曾想过什么是命脉?”他猛地将茶盏掼在地上,瓷片飞溅在足利义满脚边,“从今日起,大和的命脉由天朝上国说了算!” “无条件投降的意思,是连‘不’字都没资格说!”朱高炽逼近几步,居高临下俯视着瑟瑟发抖的二人,“你们先前纵容倭寇烧杀我沿海百姓时,可想过今日?” 面对朱高炽的质问,足利义满说不出话来。 因为朱高炽说的不错,他们确实这样幻想过。 可是问题在于,这一次的大明王朝,是铁了心要彻底灭了他们啊! 后小松天皇笑不出来了,当他看向身旁的足利义满时,这位幕府将军更是因为恐惧而不断发抖。 紧接着,足利义满看向了第三条款,更是发出了一声哀嚎。 “其三,倭国全境由我大明派遣驻军,包括但不限于各大港口、关键城市、各大矿产所在地等等,大明天兵可以随意调动倭国地方物料为己所用,包括地方倭人劳力在内,敢有反抗不从者格杀勿论!” 当“全境驻军”“随意征调劳力”“格杀勿论”等字眼刺入眼帘,后小松天皇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这被他方才视为转机的册封条款,此刻成了最辛辣的讽刺——所谓国主,不过是明军统治下的傀儡;所谓藩属,竟是要将整个国家拱手相让! 后小松天皇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条约如风中残叶般簌簌颤抖。 当“全境驻军”四字刺入眼帘的刹那,他仿佛坠入冰窖,方才因第一条款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灭成彻骨的寒意。 港口、矿山、城市……这些维系大和国命脉的要害之处,竟要尽数落入明军掌控,这分明是要将整个国家的咽喉死死扼住! “不……不可能……” 足利义满惊惶喃喃道。 他眼前浮现出一幅恐怖的图景:明军的铁甲洪流进驻各大港口,战船遮蔽了整片海域;大和子民在刀剑威逼下没日没夜地开采矿产,哀嚎声回荡在漆黑的矿洞;城市街头,百姓们如同蝼蚁般被随意驱赶,稍有反抗便会被当场斩杀。 最后一行字如同毒蛇的信子,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敢有反抗不从者格杀勿论!” 他仿佛看见自己的子民被铁链捆绑,在烈日下拖着沉重的矿石艰难前行;妇女儿童的哭喊声中,明军的刀锋毫不留情地落下,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这不是真的……”后小松天皇浑身剧烈颤抖,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 先前幻想的权力重生,此刻化作尖锐的讽刺,扎得他遍体鳞伤。 所谓“国主”,不过是明军手中的提线木偶;所谓“册封”,竟是为了更堂而皇之地掠夺和奴役。 大和子民将不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而是任人宰割的奴隶! 这哪里是藩属条约,分明是将大和民族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196章 绝望!大和国完了啊! 大殿内烛火摇曳,将足利义满与后小松天皇的身影拉得歪斜扭曲,如同此刻破碎不堪的大和命运。 墨迹未干的大明条款摊开在案上,每一个字都似淬了毒的利刃,剜着二人的心。 足利义满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如霜。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第四条“驻倭大臣与驻倭大将军统一调度管辖天兵”上,眼前不禁浮现出室町幕府武士们被明军屠戮的惨状——曾经威风凛凛的武士,如今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护城河,哀嚎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宣纸上的大明条款墨迹未干,每个字却像滚烫的烙铁,将“绝望”、“不甘”、“悔恨”反复烙进他的骨髓。 种种情绪交织在心田,使得足利义满整个人都变得麻木了起来。 他想要抗争! 他想要反对! 他甚至想要求饶! 他希望大明能够高抬贵手,别这样奴役压榨他们的子民! 可是,他现在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无条件投降”四个字,此刻如重锤击碎了所有幻想。 大明王朝开出的一切条款,大和国都必须接受,这就是“无条件”! 要么选择灭国,要么选择成为大明的奴隶国,这就是大和国的最终归宿! 此刻足利义满无比痛恨怀良亲王,无比痛恨那些该死的松浦党,如果不是这些该死的杂碎,擅自杀害大明王朝的使者,甚至为了那么一点蝇头小利,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海劫掠大明,屠戮大明百姓,大和民族又岂会有今日之难? 该死的东西! 他们全都该死啊! “其四,倭国享有独立治民权,但驻军天兵乃是我大明子民,无论在倭国做出任何事情,倭国都不得擅自处置驻军天兵,大明将会派遣驻倭大臣与驻倭大将军统一调度管辖驻倭天兵,倭国无权干涉……” 驻倭大臣! 驻倭大将军! 大和不得擅自处理驻军天兵! 这简直就是混账至极! 什么狗屁大和国享有“治民权”? 这“治民权”有什么意义? 所谓“独立治民权”不过是精心粉饰的牢笼,明军可以肆意将万千子民驱往矿洞,而大和的官吏们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百姓沦为奴隶。 如今幕府名存实亡,而这些条款,更像是给奄奄一息的幕府盖上了最后的棺椁。 这“独立治民权”,不过是大明施舍的遮羞布,明军可以肆意掠夺子民去挖矿,任大和贵族在一旁“治理民政”,这分明是将大和民族推向无尽的深渊。 甚至不怀恶意地揣测之下,光是这句话就足够看出,这些该死的明人压根就不在意大和子民的死活。 你们随便怎么治理民政! 明军只要劳力苦役到位,那就随便大和贵族去折腾! 说白了,明军唯一的目的,就在于掠夺大和资源,至于其他这些屠夫刽子手毫不在意! 简单来说,这一条等同于是直接宣布了大明对大和国的特权统治! 如果真按照这些条款实施,那大和国一切权力都会沦落到这大明驻倭大臣和驻倭大将军手中! 反倒是天皇和幕府将军再次沦为了吉祥物,而且还不是大和权臣的吉祥物,而是外人大明的吉祥物! 该死的,这绝不可以答应! 足利义满喉头滚动,想要嘶吼,却发现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响。 曾经意气风发的幕府将军,此刻只觉浑身的力气被抽空,瘫坐在座椅上,目光呆滞,仿佛已经被绝望凝固成了一尊雕像。 后小松天皇的身体微微颤抖,他还在坚持,他还想通过这些条款,找到大和民族的一线生机! “其五,倭国身为大明藩属国,必须履行藩属国的义务,每年由幕府将军亲自入明朝贡,聆听大明皇帝陛下教诲,而大明贵为倭国宗主国地位,倭国必须无条件服务大明,包括但不限于战时提供钱粮辎重等等……” 当看到第五条“幕府将军亲自入明朝贡”时,他瞬间明白了大明的险恶用心。 第一条提升天皇影响力,看似是对王室的恩赐,可这第五条,却将对明贸易权拱手交给幕府将军。 他仿佛看到了未来王室与幕府在明军阴影下的惨烈争斗,大和将永无宁日。 大明就是要让大和内耗不断,无法凝聚成一股力量反抗。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浸湿了衣领,心中的不安如汹涌的潮水,几乎将他淹没。 但他不甘心,他是天皇,是大和民族的象征,哪怕只剩一丝希望,他也要为子民寻一条生路。 “其六,倭国各地大名不得拥有超过千人武装力量,一应发现视为反叛论处,地方驻军将会将其抄家灭族,格杀勿论……” 这……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第六条“大名武装不得超过千人”如惊雷炸响在二人耳边。 地方大名不得超过千人武装!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个大家族光是家族成员都好几百人了! 比如细川氏,比如大内氏,这些强盛大名哪一个不是超过千人? 足利义满却依旧沉默,只是死死咬住嘴唇,直到渗出血丝。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明军这是在从根源上扼杀大和反抗的可能,那些曾经守护大和的豪强势力,即将在明军的铁蹄下化为齑粉。 “其七,倭国境内一切矿产包括金矿银矿在内,均为大明天朝所有,倭国不得擅自开采,一应发现格杀勿论……” 第七条“矿产尽归大明”让空气瞬间凝固。 足利义满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落在条款上,晕开一朵朵血色的花。 “我们的金矿、银矿……”他艰难地喘息着,声音破碎而沙哑,“就这样被明人抢走?” 凭什么我大和国的矿产变成你大明的了? 还不得“擅自开采”,还要“格杀勿论”! “强盗!这就是强盗!”后小松天皇双目赤红,状若癫狂,“这哪里是宗主国?分明是披着文明外衣的野兽!” 可无论他们如何愤怒,如何不甘,条款上的文字依旧冰冷无情,像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其八,自即日起倭国境内所有港口皆为我大明天朝港口,大明水师驻倭基地,任何倭国船只未得水师允许不得从港口出行……” 读到第八条“港口尽属大明”时,后小松天皇彻底崩溃,瘫倒在地。 大和本是岛国,靠海而生,如今港口被占,子民不得出海,这与判了死刑何异? “我们的子民……他们要如何生存?”他喃喃自语,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满地的尊严。 足利义满缓缓闭上双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曾经,他心怀壮志,想要一统大和,让室町幕府威名远扬;如今,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和沦为大明的奴隶国,自己也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 “其九……”后小松天皇声音哽咽,却仍颤抖着想要继续读下去,哪怕明知前方是更深的绝望。 足利义满突然抬手,死死按住条款,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不必再看了!”他 的眼神中满是绝望与不甘,“看与不看,又有何区别?我们早已没有了选择的权力!” 大殿外,狂风呼啸,似在为大和悲鸣。 足利义满与后小松天皇相对无言,唯有泪水与叹息,在这冰冷的夜色中,诉说着一个民族的屈辱与绝望。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大和民族的命运,已经被大明的条款牢牢锁住,再难挣脱。 大和国,彻底完了! 第197章 逆父想不想要银矿? 室内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眼前,十页纸密布着细致入微的条款! 自京都的权力中心至地方大名,从海港到矿产,乃至子民……明军均施加了严苛的限制! 若这些条款得以实施,大和国将即刻沦为大明的附庸,主权尽失! 上至天皇、幕府将军、大和贵族,下至普通子民,都将处于明军的监控和掌控之下,被迫成为开采矿产的苦力,丧失基本人权! 换言之,这纸上的条款,意图将大和国变为大明王朝的奴隶之地! 这伙丧心病狂的明人,不仅觊觎大和国的矿产,更企图奴役大和的子民,他们要掠走大和国的一切! 后小松天皇浏览完毕冗长的条款之后,内心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那些错综复杂的条款,宛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将大和民族的生存之路封堵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生机与希望! 在这些条款之中,最为常见的四字短语,便是残酷无比的——“格杀勿论”。 无论何人,无论是倭国君主还是幕府将领,一旦触犯这些条款,明军便会毫不手软地执行死刑,绝无例外! 也就是说,自大和国无条件投降的那一刻起,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一切,包括国家的独立自主,包括民众的基本权利,一切的一切! 这不是条款,是绞索! 足利义满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明人要的不是藩属,是奴隶!是连呼吸都要他们准许的奴隶!!! 朱高炽看着这两个陷入呆滞麻木的家伙,轻笑着开口道。 “两位若是觉得条款太重,”他忽然抬眼,笑意不达眼底,“我大明向来慷慨,倒也容得你们说个‘不’字。” 足利义满与后小松天皇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从京都开始,三日内鸡犬不留。”朱高炽语气平淡,却充满了血腥,“然后是奈良、大阪、镰仓……待到东海道血流成河,本州岛也就清净了。” 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天皇苍白的脸上。 “至于你们二人,全族皆戮,亡族灭种!” 后小松天皇剧烈颤抖,龙袍下的双腿早已发软。 “如今是做摇尾乞怜的犬,还是断子绝孙的鬼,二位请便。” 亡族灭种! 全族皆戮! 朱高炽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重锤击打着足利义满和后小松天皇的心防。 他们只得选择屈服,成为大明王朝的装饰品,依旧可以作为一个傀儡贵族享受荣华富贵。 或者坚决抵抗,结果则是全族被屠,大和民族面临亡族灭种的绝境! 是做亡国奴,还是为奴隶之国? 足利义满与后小松天皇对视一眼,皆是神情麻木,面对这艰难抉择,他们均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即使他们知晓明军为大和国量身定做的奴国计划,却无力改变,甚至无法阻止! 如何阻止? 暂且不提京都已被明军掌控,即便他们冒死将消息传扬出去,又能有何改变? 明军此番已斩杀近十万大和武士,这几乎是国中能够集结的所有兵力! 大和国土地不宜耕作,人口本就有限,历来纷争不过小打小闹,即便是大名间的战争,乃至幕府与皇室之间的争斗,一场战役能动员的兵力不过万人,超过万人的战役在大和国史上都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而这次明军登陆,一次性斩杀近万精锐武士,可以说是将大和的武士精华一网打尽。明军在推进京都的过程中,更是一路屠城,此刻仍在向北推进,对关东、东北乃至北海道地区进行无情的杀戮。 他们在大和国的土地上播撒死亡与恐惧,毫不留情地屠杀手无寸铁的武士与平民。在这些刽子手完成他们的暴行之后,大和还能拿什么来抵挡明军? 更糟糕的是,明军在斩杀这些武士时,不过动用了一万人,而且伤亡极小。在这样强大的战力面前,即便大和能再次召集七万甚至十万的武士,又能有几分胜算? 明军的火器与火炮,足以震慑所有反抗者! 因此,反抗的希望已然破灭。 足利义满和后小松天皇面面相觑,然后陷入了呆滞当中。 朱高炽笑呵呵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很满意这两个杂碎的反应。 若非有所顾忌,朱高炽确实有心将倭人一族灭绝,方能断绝所有后患。 但此举并不合乎大明王朝的国益。 大明的最终战略目标,并非仅限于倭国,而是意图借倭国为踏脚石,进而挥师辽东,此刻若灭绝倭国,实乃因小失大。 再说,倭国拥有金、银、铁等丰富矿产,这些资源的开采离不开苦力,若大明占领倭国之后,还需从本国调运人力,那么倭国将成为大明的沉重负担。 因而,保留倭人一线生机,对他们进行奴役与剥削,方为上策。 朱高炽于是按捺住心中杀机,深思熟虑,定下了一系列严苛的条款措施,既限制了倭人,又可大规模掠夺倭国的资源。 自此,倭国将成为大明王朝的附属,或可谓之殖民地。 殖民的真谛,便是用各种手段剥夺被殖民地的资源,以丰富母国,这一过程,华夏王朝早已深谙其道,那恶名昭彰的建州野猪皮更是将奴役本性演绎至极。 朱高炽不再理会二人,他与朱雄英并肩离去时,玄色大氅扫过门槛,如同死神的羽翼彻底切断了大和最后的生机。 接下来他还有一件大事要做,那就是将“传闻”变成“事实”。 “逆父?朱老四?!” 小胖墩大大咧咧地冲进房间,吓得朱棣身子一颤。 好在这一次朱高炽并未手持三神器,所以朱棣也暂且没有开溜。 “逆子,你又想干什么?” 朱高炽立刻上前,低声道:“逆父,想不想干一票大的?” 听到这话,朱棣满脸狐疑地看向小胖墩,冷眼上下打量这逆子。 “你个逆子,是不是又想坑老子?” “什么话这是?”朱高炽忙道,“你可是我亲爹啊!有好事儿我不得第一个想到你?” 朱棣:“???” 呵呵。 卧槽尼玛! 老子差点信了你的邪!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朱棣不耐烦地催促道,压根就不相信小胖墩。 “石见银矿!”朱高炽突然压低嗓子,眼中闪过狡黠的光,笑眯眯地开口道,“有兴趣吗?” 这四个字像把重锤,瞬间砸得朱棣呼吸一滞。 朱棣顿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那座藏银过亿的石见银矿?! 太他娘地有兴趣了啊! 朱棣盯着舆图上的标记,仿佛已经看见白花花的银锭堆成山峦。 “咱们先去把银矿找到,然后将架子搭起来,等朝廷派遣官员过来接手之前,少说都得有个一年半载的,这其中的利润……” 朱高炽没有说完,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抵挡不住银子的诱惑。 “好儿子,咱们立刻动身!” 银子什么的无所谓,我朱棣主要是没有见过这般巨型银矿! 第198章 石见银矿!朱棣的震惊! 海风裹挟着咸腥与硫磺的气息扑面而来,朱高炽裹紧披风,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 暮色中,石见国的轮廓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而那座传说中的银山,正沉睡在它的腹地。 一行人沿着崎岖山道行进,道路两旁散落着破碎的陶片与锈蚀的农具,显然这里的百姓早已被征去开矿。 此刻石见银矿已经正式开采,根据《石见银山旧记》记载,早在元朝时期周防国大名大内弘幸往访石见国时,在参拜北斗妙见大菩萨之际便有采银的纪录,但当时没有意识到银矿的巨大体量,只是小规模开采用于进贡。 天色渐暗时,终于望见了矿场的轮廓——几座简陋的窝棚歪斜地立在空地上,周围零星分布着深浅不一的矿坑,仿佛大地溃烂的伤口。 康铎快步迎上,铠甲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末将参见三位殿下!” 早在明军攻下长崎港口后,朱高炽就交给了康铎一个秘密任务,那就是率军前来这石见国,将石见银矿给控制住。 说起来,康铎此刻有些憋屈。 原本以为到了倭国之后,还能够建功立业,却没想到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驻守,说不委屈那肯定是假的。 好在两小只终于来了,他这苦差事也终于可以结束了。 “辛苦了。”朱高炽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却已投向矿场深处,“先说说这里的情况。” 康铎迅速解释道:“开采石见银矿的是大内氏,据闻元武宗至大二年,周防国大名大内弘幸往访石见国时,在参拜北斗妙见大菩萨之际得其降下神谕,因此发现了这座银矿,然后便落入了大内氏手中。” “这位大内氏自称祖先为百济国圣明王第三太子琳圣太子,在源平争霸时期支持源赖朝,成为其御家人,镰仓幕府成立后获赐长门国守护一职,至今为止大内氏在周防国、长门国等地有着稳固的根基,在地方上拥有较高的政治地位和一定的军事实力,是一个实力强劲的地方大名。” 听到这话,朱高炽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这大内氏,就是大内义兴出身的家族,世代的繁衍和经营,最终令大内氏从周防国大内村的小族群,逐渐发展为世代盘踞本州岛西部的“西国霸主”。 不过对于明军而言,什么狗屁地方大名,无非就是一个拥有两三千青壮的镇长罢了。 “大内氏现在如何?降了没有?” 朱棣皱着眉头追问道,显然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早已归降。”康铎笑道,“这大内氏眼见我军势不可挡,立马就开城归降了,没有丝毫犹豫。” “呵呵,倒是识时务!”朱高炽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走吧,去看看矿场。” 踏入矿场,一股刺鼻的霉味与腐臭扑面而来。朱高炽皱起眉头——所谓的银矿,不过是些挖得歪歪扭扭的土坑,矿工们手持简陋的铁镐,正佝偻着身子在坑底劳作,几盏昏黄的油灯在风中摇曳,勉强照亮他们黧黑的面庞。 “这就是银山?”朱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连北平城郊的砖窑都不如!” 卧槽尼玛啊! 这他娘地还能藏银上亿? 朱棣满脸不爽地看向小胖墩,眼神里面满是质疑。 康铎苦笑着点头:“殿下有所不知,倭人开矿全靠人力,没有任何器械辅助。至于提炼白银的方法,更是原始得很,既耗时又耗料,产出的银锭杂质极多。” 朱高炽没有理会朱棣,而是蹲下身子抓起一把矿砂仔细端详。 矿砂中混杂着石块与泥土,几乎看不出银的光泽。 他站起身,望向远处堆积如山的矿渣:“这样下去可不行。倭人的技术太过落后,一年也产不出多少银子。” “那该如何是好?”朱棣立刻追问,目光中透着急切。 “引进我大明的灰吹法。”朱高炽胸有成竹,“此法经过数百年改良,不仅效率高,提炼出的白银纯度也远超倭人。再配上新式的采矿器械,产量至少能提升十倍!” 早在宋朝时期,当时的工匠已经熟练掌握了用灰吹法从含银铅矿中提取白银的技术,而到了大明,从原料准备、熔炼、灰吹等步骤,灰吹法在大明都相当成熟。 当灰吹法传入倭国,使得石见银山的年产量从三十吨飙升至两百吨,白银纯度高达94%,开启了大规模开采时代。 朱棣闻言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皱起眉头:“话虽如此,但这矿场究竟有多少储量?别折腾半天,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就需要仔细勘察了。”朱高炽转向康铎,“立刻调集精通堪舆之术的匠人,对整个矿区进行详细勘探。我要知道银矿的走向、深度,还有储量究竟几何。” “遵命!”康铎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矿场一片繁忙景象。 大明工匠带来了先进的勘探工具,开始对矿脉进行探测。 朱高炽每天都亲临现场,指挥工匠搭建简易的冶炼工坊,同时派人去往周边地区调来了大批的倭人充当矿工。 三日后,勘探结果出炉。 当康铎将厚厚的报告呈给朱棣时,连这位见惯大场面的将领都难掩激动:“三位殿下,此矿储量惊人!” “初步估算,至少藏银数千万两!若全力开采,每年产出的白银可达百万两以上! 朱棣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好!太好了!有了这座银山,我大明的国库将更加充盈!” 听到这话,朱高炽满脸狐疑地看了朱棣一眼。 呵呵,你个朱老四,真是这么想的吗? 不过他也没有点破,毕竟这座石见银矿,本就是朱高炽给朱老四设下的诱饵。 石见银矿有多少银子? 没有人清楚! 从十六世纪初后约九十年间,倭国平均每年向中国出口白银三十八吨(约百万两),占全球产量的三分之一,其中绝大多数来自石见银山。 在十七世纪,石见银山的银产量占世界银总产量的三分之一! 有记载显示,十七世纪初期,单是年贡,当地每年向幕府缴交白银达三千六百贯,约一万三千五百公斤。 而且石见银矿从灰吹法传入后开始大规模开采,到上世纪二十年代闭坑,有着约四百年的开采历史。 可想而知,这是一座多么惊人的巨型银矿! 不怕你朱老四不心动啊! “立即着手扩建矿场,招募更多工匠和矿工。同时,派人回大明,调集更多的匠人学习吹灰法,所需的器械尽快打造完毕。” “记住,此事务必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这座银山的真正价值。” “殿下放心,卑职定当严守机密!”康铎抱拳应道。 朱棣此刻有些愣神,狂喜之后便是震撼。 因为早在大明远征倭国之前,小胖墩就已经准确地指出,这座石见银矿藏银过亿! 但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逆父啊,这座银矿关乎到我大明国运啊!” “有了这银山,日后无论是练兵还是治国,都无需为钱财发愁!” 朱高炽看向朱棣,笑眯眯地开了口。 “不如接下来,你亲自镇守如何?” 朱棣眉头一皱,总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第199章 遣返回国!大明不妙曲! 石见矿场。 改造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 可是这一日,一人的到来,吓得两小只脸都绿了。 禁军大统领,定远侯王弼! 见到王弼那一刻,两小只转身就想跑。 可王弼只是简单地挥了挥手,康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直接一手一个将两小只拎了起来。 “奉陛下之命,护送二位殿下回国!” 王弼看着惊慌失措的两小只,嘴角泛起了一抹狞笑。 这两个兔崽子,真是无法无天,混账至极! 大明为了找到他们,将整个京城都给翻过来了,最后还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察觉,这两个小家伙是使了障眼法,暗中跟随倭国船队出海了。 得知消息后,老朱陛下与太子标急得暴跳如雷,甚至太子标都准备出海,亲自将这两个兔崽子给揪回来。 好在后续两小只与主力大军汇合,傅友德也命人传讯回京,老朱陛下与太子标这才强忍住了,并且立刻派遣王弼亲自出马,务必将两小只安全带回大明。 相比于康铎这个彪形大汉,王弼生得更加魁梧雄壮,站在那里就跟一堵墙一样,令人望而生畏。 朱高炽预感到大事不妙,立刻求饶道:“王统领,我们还有正事儿没做呢,你现在不能把我们抓回去……” 王弼直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对着小胖墩脑门就是一巴掌。 朱高炽被打得龇牙咧嘴的,痛得连声求饶。 “行了别废话了。”王弼冷笑道,“皇上下了死命令,必须将你们带回大明!” 哦豁,这下子完犊子了。 两小只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他娘地回去,不得被老朱和太子标吊起来打啊! 奈何王弼亲自出马,他们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只能就此认命。 很快两小只就登上了回国的战船,随行的还有足利义满与后小松猢狲,以及大批金银珠宝,这些都是远征军的“战利品”。 朱高炽生无可恋地瘫软在椅子上面,眼珠时不时地滴流转动。 朱雄英也是小脸发白,低声道:“高炽,这下子怎么办啊?回去之后咱们少说都要挨一顿毒打!” “不知道啊!”朱高炽也没了主意,“老逼登不当人,竟然连王弼都放出来了,咱们想跑路都没机会。” 康铎这家伙就是个没义气的,一见到王弼就像是老鼠见了猫,直接就当场“倒戈”了。 两小只长吁短叹,深感大事不妙。 正当这个时候,朱高炽无意间瞟到了康铎,立刻勃然大怒。 “康铎,你这狗东西,真是不讲义气!” 康铎闻言无奈地摊开了手,“殿下见谅,大统领都来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那我们怎么办?回去不得被老逼登揍死?”朱高炽骂骂咧咧地开口道。 见此情形,王弼只是笑而不语。 挨顿揍就行了呗! 难不成皇帝陛下还真对你俩下狠手? 朱高炽似乎想到了什么,上前勾住了康铎的肩膀。 “老康啊,咱们兄弟俩对你怎么样?” 康铎满脸狐疑地看向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怎么样。” “这次回去我也有苦头吃!” 两小只:“……” 咳咳,你这人真是……直爽啊! “帮我们兄弟一把,算我们欠你一个人情!” “不可能!”康铎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别说什么偷放了你们,大统领那边就过不去!” “那倒不至于。”朱高炽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你只需要这样……” 康铎听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向小胖墩。 我尼玛啊! 你这真是大孝子啊! 到时候不是会被揍得更狠吗? “胖殿下,你这是……自讨苦吃?” 康铎满脸懵逼地看着他,然后竖起了大拇指。 朱高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 三人一番商议,最后敲定了此事。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距离大明也越来越近。 终于,船队抵达了刘家港,两小只也平安归国。 此刻刘家港码头上面,老朱与太子标并肩而立,寒风卷起二人的衣袍,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格外寂寥。 父子二人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等会儿我揍小胖墩!”朱元璋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太子标苦笑一声:“那我揍雄英。” 话虽如此,二人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强撑着的狠话。 自得知两个孩子偷跑出海,这些日子他们寝食难安,太子标甚至日日守在钦天监,祈求孩子平安。 如今孩子能平安归来,便是天大的幸事,哪还舍得真动手? 但话又说回来,这两个兔崽子不揍是真不行了! 现在都敢偷跑出海,真是胆大包天! 要是不好好收拾他们一顿,以后还不知道酿出什么祸事呢! 终于,船队缓缓驶入港口。王弼快步上前,跪地复命:“陛下,太子殿下,幸不辱命,两位小殿下都带回来了!” 朱元璋与朱标同时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 可还没等他们来得及欣喜,王弼却神色古怪,欲言又止:“只是……高炽殿下他……” “炽儿怎么了?”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苍老的面庞瞬间绷紧,眼里满是惶恐。 太子标更是脸色煞白,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快说,炽儿到底怎么了?” “高炽殿下先前与倭寇厮杀受了伤,归国途中伤口感染,已经……病重了!”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老朱和太子标心头。 太子标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老朱更是眼前一黑,扶住一旁的石柱才勉强站稳。 “传御医!快去传御医!让戴思恭立刻赶过来!”朱元璋声音颤抖,几近嘶吼,浑浊的老眼里泛起泪花。 他一生经历无数风浪,可此刻却慌得如同一个无助的老者。 太子标跟着向前奔去,心中满是懊悔与自责,早知道就该多派些人保护孩子,早知道就该……他不敢再想下去,只盼着能快点见到儿子,盼着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只见康铎背着面色惨白的小胖墩,缓缓走来。 朱高炽双目紧闭,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朱雄英跟在一旁,红着眼眶哭喊:“皇爷爷,爹,快救救高炽!” 朱雄英一边抹着泪,一边哼唱着带着哀愁的曲子。 “花开又花谢……花漫天……” “是你忽隐又忽现……” “朝朝又暮暮……朝暮间……” “却难勾勒你的脸……” 大明不妙曲骤然响起,悲戚的歌声在寒风中飘荡,如泣如诉,更是将哀伤的氛围渲染到了极致。 朱元璋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伸手轻轻抚摸着朱高炽苍白的小脸,声音哽咽:“好孩子,皇爷爷在呢,别怕……”话未说完,泪水已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滴在朱高炽的衣襟上。 太子标蹲下身,握住小胖墩的手,触手一片冰凉,他的心也跟着沉入了冰窖。 “炽儿坚持住,戴思恭马上就来了,你一定要撑住啊……”他喃喃自语,声音几近破碎,泪水模糊了视线。 朱高炽艰难地睁开眼睛,眼中含着泪,委屈巴巴地唤道:“皇爷爷,孙儿……疼啊……” 这一声呼唤,彻底击溃了朱元璋和朱标的心理防线。 老朱再也忍不住,抱着孙子放声痛哭,那哭声里有心疼,有后怕,更有深深的自责。 太子标则将头埋在小胖墩肩上,肩膀微微颤抖,无声的泪水浸湿了朱高炽的衣衫。 朱雄英见状,狠狠掐了一把大腿,泪水汹涌而出,歌声也愈发悲切。 “我轻叹浮生……叹红颜……” “来来去去多少年……” “半生的遗憾……谁来写……” “唯有过客留人间……” “此去半生太凄凉……花落惹人断肠……你我天涯各一方……” 老朱听着这充满哀伤的曲调,心中的悲痛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 他总觉得这曲儿听着很不对劲,心里面很想哭啊! 老朱仰天长啸:“咱的炽儿啊!” 那声音里饱含着无尽的悲痛与绝望,惊起了港口上空的飞鸟,也让在场众人无不动容落泪。 第200章 揍!往死里揍! 戴思恭匆匆而至。 得知小胖墩病危,他也是心急如焚。 诊脉的指尖刚搭上朱高炽腕间,戴思恭便察觉不对。 他下意识地看向朱高炽,后者偷偷瞥了他一眼,眼神里面满是狡黠之色。 见到这一幕,戴思恭整个人都不好了。 卧槽,这兔崽子,他连皇帝陛下都敢骗啊! 骗陛下不说,还骗得人家嗷嗷哭,你多大的胆子,敢这样搞啊! “戴神医,炽儿这病怎么样了?” 老朱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眼角还有泪水挂着。 戴思恭喉结滚动,目光在朱高炽挤眉弄眼的暗示与帝王喷火的眼神间来回打转。 这下子,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尼玛,要是顺着小胖墩的意思,陪他演出戏,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 可若是直接揭穿小胖墩的把戏,那他今日势必会被毒打一顿,说不定吊起来打! 想到这里,戴思恭一时间迟疑了起来,额头上不断有冷汗落下。 见此情形,老朱与太子标更是心急如焚,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戴神医,炽儿不会……”太子标追问道,声音都有些颤抖。 老朱更是脸色一白,眼泪又落了下来。 戴思恭见状哭笑不得,连忙解释道:“陛下误会了,胖殿下这病其实还好,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这是戴思恭想到最好得措辞。 毕竟朱高炽身上确实有伤,而且伤口也确实感染了,不过并无大碍,哪有什么病危的说法。 “可炽儿他……”太子标有些不信,盯着小胖墩渗血的衣袖,声音发颤。 那殷红的血迹在素白绸缎上晕染,看着触目惊心。 戴思恭心一横,破罐子破摔道:“不行就截了吧,反正伤在手臂上面!” 朱高炽:“???” 卧槽? 你娘的戴思恭! 你是不是名医啊,看一眼就要给老子截肢? 老朱与太子标面面相觑,眼神里面满是心疼。 这娃还小,怎么能截肢呢? “陛下,太子殿下,伤口感染了若是不尽快处理,邪气将会蔓延全身,一旦进了心脉,那就药石无医了!” 听到这话,老朱与太子标也有些慌了。 “那不行就……截肢吧!” 老朱硬着头皮下令道。 没办法,跟性命比起来,少了个胳膊也算不得什么。 小胖墩可是燕世子,以后也能继承王位,所以不怕娶不到媳妇儿。 太子标也叹了口气,道:“那就截肢吧,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戴思恭强忍着笑意,微微颔首。 “那就尽快动手,来人将胖殿下按住,现在就截……” 话听到这儿,朱高炽终于忍不住了,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从康铎背上弹射而起,跳着脚大骂:“戴思恭,你他娘地是不是个大夫?老子这手臂好好的,怎么就要截肢了?” 老朱:“???” 太子标:“???” 嗯? 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间就好了? 方才还沉浸在悲痛中的父子俩,此刻头顶仿佛炸开了春雷,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 父子二人愣神片刻,这才终于反应过来。 天杀的兔崽子,他竟然是装的! 戴思恭强装镇定地抚须,心里却乐开了花——兔崽子,叫你算计老夫! 他偷偷瞥向朱元璋,见帝王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便知这出戏该收尾了。 清了清嗓子,戴思恭朗声道:“方才不过是试探,胖殿下伤口确有感染,但敷些金疮药便能痊愈。倒是这演技……”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朱高炽,“足以以假乱真。” 老朱听后瞬间大怒,太子标也是被气得不行。 这两个兔崽子,竟然还敢哄骗他们! 揍!必须往死里揍! 朱高炽这才反应过来,然后头也不回地掉头就跑,老朱随手抓过藤条就追了上去。 朱雄英还在愣神,太子标的无情铁手已经落到了身上,然后嗷一嗓子就蹿了出去。 朱高炽和朱雄英抱头鼠窜,在堆满货物的码头东躲西藏。 朱高炽圆滚滚的身子卡在两箱瓷器间,急得直叫唤:“皇爷爷!错了!真的错了!我这是将功赎罪!给您带回了倭国的宝贝!” 朱雄英更绝,扯着嗓子嚎:“爷爷饶命!我给您唱新学的小曲儿!” 说着就破音开嗓:“此去半生太凄凉——” “凄凉个鬼!”老朱气得吹胡子瞪眼,藤条精准地敲在朱高炽翘起的屁股上,“还敢装病糊弄咱!” 太子标也没闲着,逮住朱雄英就往腿上按,巴掌雨点般落下:“让你装!让你装!” 码头上顿时乱成一锅粥。 康铎憋笑憋得脸通红,王弼扭过头假装看海,连素来严肃的锦衣卫都偷偷抹眼角——也不知是被寒风刮的,还是笑出了眼泪。 唯有朱元璋边打边骂,骂着骂着却突然红了眼眶:“你俩混球……知不知道这些日子,咱和太子有多担心……” 这话让闹腾的场面陡然安静。 朱高炽和朱雄英耷拉着脑袋,像两只霜打的茄子。 太子标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直接撂下了狠话。 “两个兔崽子,下次再敢乱跑……就打断你们的腿!” 两小只哪里还敢吭声,老老实实地乖巧点头。 老朱这才放过了他们,转而看向一旁的船队。 “这次你们从倭国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 听到这话,朱高炽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儿郎们,将船上的东西全部搬出来,摆在码头上面,让所有人看一看。” 少年的声音裹着海风,惊起一群白鸽,扑棱棱掠过“大明水师”的杏黄旗。 对于大明而言,走上海外殖民之路,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所以不如趁着这机会,搞一波宣传,让整个大明天下都亲眼目睹美洲的富庶! “得令!” 水师将士一听,连忙点头。 码头上的喧闹声戛然而止,万余双眼睛齐刷刷投向战船。 随着粗粝的号子声响起,十二名膀大腰圆的水师士卒弓着腰,扛着漆黑檀木箱蹒跚而下。 箱子底部的铜钉在青石板上刮擦出刺耳声响,每走一步,士卒们脖颈的青筋便暴起一分,引得围观百姓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当箱子打开,刹那间,刺目的金光如潮水般漫出。 足有成人小臂长的金砖层层堆叠,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蜜色光晕,箱底还铺着厚厚的金砂,随着木箱晃动簌簌滑落,在地上堆成小小的金山。 人群中先是响起倒抽冷气的“嘶——”声,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金子!全是金子!” “我的老天爷啊!”一位拄着枣木拐杖的老汉扑通跪倒,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咱家三辈子没见过半两金,这一箱子怕不是能买下半座应天府!” 他身旁的货郎惊得打翻了扁担,腌菜坛子摔得粉碎也浑然不觉,只是直勾勾盯着金砖,嘴里喃喃念叨:“这得换多少斗白米……” 太子标望着这沸腾的场景,眉间的忧虑渐渐化作思索。 “父皇,看来海外之路……确有可为啊!” 第201章 京师震动!倭国竟然如此富庶! 码头之上,惊呼迭起。 港口之畔的围观民众,他们最期待的是什么,无疑便是那些晶莹剔透的银子和闪耀夺目的金块。 将士们小心翼翼地将金块悉数卸下,整齐地码放在码头之上。 箱箱堆叠,人声鼎沸,不多时,船旁便积聚起一小丘黄金,那金光熠熠,瞬间吸引了港口所有目光。 “天哪,你们究竟携带了多少黄金归来?” 即便是老朱陛下,此时也眯缝着双眼,凝视着码头上堆积如山的黄金,一艘船旁的金堆日益增高,黄金似乎源源不断,一箱又一箱地从船舱中搬出,仿佛永无止境。 朱高炽有些茫然地挠了挠头。 “没去称,反正我们将十艘船都给装满了。” “三军将士把倭国皇宫和大名府邸都翻了个底朝天,这些不过是零头,大头还没有运回来呢!” 朱雄英也咧嘴笑道:“皇爷爷,倭国皇宫的金库大得能跑马!那些大名看着穷酸,地窖里藏的宝贝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他的声音混着海风,像一把火点燃了人群。 百姓们推搡着往前挤,孩童被举过头顶,妇人攥着丈夫衣袖,连码头商贩都顾不上生意,踮脚张望。 听到这话,老朱和太子标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欣喜之色。 “黄金,还是黄金!” 随着一箱箱黄金被抬出,码头上很快堆起十座金灿灿的小山。夕阳西下,金光与晚霞交织,映得众人面色发红,眼底泛起贪婪的光。 “天啊,这到底有多少黄金?” 有人忍不住惊叹道。 “这哪是倭国?分明是金山国!” “对啊,倭国不是贫瘠吗?” 有老丈拍着大腿惊呼,“都说海外蛮荒,我看比咱江南还富!” 这一刻,大家的脑海中都是金灿灿的黄金。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意识到,倭国可能与自己想象之中的完全不一样! 要不然的话,这船队怎么可能带回来如此多的黄金! 整整十艘大福船,感情里面装的全是黄金白银啊! 码头上面,整个场面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瞪大了自己的眼尖看着码头上面堆的越来越高的黄金。 金光灿灿,那是这个世间最迷人的色彩。 而消息也很快传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听说了,立刻呼朋唤友地赶了过来,目睹这一盛事。 此刻一箱子、一箱子的黄金还在不断的搬出来,堆成了一堆,一艘船一堆,整整四堆。 黄金之后,就是白银了,数量更加夸张,也更加恐怖,直接堆出了十座银山! 朱高炽笑着摆了摆手。 “赶紧称一下,看看到底有多少。” 老朱和太子标闻言一愣,看了看周围面露贪婪的百姓群众,不禁有些担心。 “就在这里称吗?” “对啊炽儿,你看他们这样子……” 朱高炽却是面不改色,因为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倭国是打下来了,可想要开发倭国,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咱们得借助士绅缙绅的力量。” “比如那座石见银矿,我们已经勘察过了,确实储量惊人,可倭国采矿技术太过落后,就不得不从咱大明调人过去。” 小胖墩简单地解释道:“而现在,就是宣传的最好时机,那些士绅大族得知消息后,你们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听到这话,老朱与太子标都是眼前一亮。 试问当这消息一传出去,会引起何等大的轰动! 到了那个时候,经略倭国将会被各方势力推到第一位! “禁军接手码头,维护秩序!” 老朱直接下令。 “任何人胆敢妄动,格杀勿论!” 下一刻,禁军将士悍然拔刀,将这些金山银山给围了起来。 面对着寒光闪烁的凌冽刀锋,原本贪婪的百姓,这才陡然清醒了过来。 旋即港口的工作人员拿着称过来,开始给这些黄金称重。 朱高炽望着沸腾的人群,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 驿馆里面。 满桌珍馐摆在面前。 两小只顿时狼吞虎咽。 倭国那些吃食,哪能跟大明相提并论。 老朱与太子标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倒也没有急着开口。 等到朱高炽酒足饭饱后,太子标这才追问道:“炽儿,说吧,你小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倭国确实被打下来了,而且现在也成了大明的奴隶国。 但是大明想要开发倭国,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一就是倭国境内汉人子民太少,根本不适合布政,再者倭人顽劣如虎狼,既无教化之念,又乏耕作之能,若强行设布政司,恐成烫手山芋。 其二就是倭国生产技术太过落后,就比如采矿工艺,倭国的土地贫瘠多山,稻米产量不足江南十之一二,百姓至今还用着石制农具。更要命的是,那些被称作“银山”的矿脉深处,矿工竟用藤筐运矿,以油灯照明,开采效率不及大明官窑的三成。 即便倭奴性命如草芥,靠人命堆积的产量也远远跟不上国库需求。 其三,倭人将大明视为侵略者,怀恨在心,将其当作不共戴天的仇敌。若大明欲彻底驯服倭国,非但需常年驻军守卫,还需移民前往开疆拓土,否则便如捧着金饭碗讨饭,不得其法。 然而,迁徙民众,绝非易事。 中华儿女,重视故土,只要尚存生机,便无人愿意离乡背井,更何况是远赴那未知的海外荒蛮之地。 一旦成行,此生能否归来,也未可知。 叶落归根,狐死首丘,这乃是中华民族千古不变的信仰。 因此,动员百姓迁徙,实乃一大难题。 其实按照老朱的想法,压根就看不上这倭国,等到打下了辽东,直接撤军就是,何必苦心孤诣地去开发倭国呢? “倭国可是个好地方啊,既然打下来了,那就没有放着不用的道理。” 朱高炽轻笑道:“这倭国境内有大量的金矿银矿,因为倭人技术落后,所以这些金矿银矿都还没怎么被开采过,比如菱刈金矿、土肥金山、佐渡金山、石见银山等等。” “单是石见银山的储量,就够咱大明用上百年。可倭人只会用最笨的法子挖矿,累死万千人,所得不过皮毛。” “光靠朝廷的力量,想要彻底开发这些金矿银矿,天知道会弄到什么时候去!” 话听到这儿,老朱终于明白了过来。 “所以你才故意搞这么一出,就是引诱那些士绅缙绅?” “正是如此。” 朱高炽脸上挂着邪笑。 “士绅缙绅贪婪成性,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 “然后倭国境内又放着一座座金山银山,等着人去开采,你说他们会不会心动?” 第202章 改造倭国?老朱表示不屑! 两小只倚着座椅,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果脯糕点的甜香还萦绕在旁。 老朱与太子标父子二人却无心食事,而是思考着小胖墩刚刚的提议。 “士绅缙绅如嗜血蝇虫,倭国这堆金山银山,岂不是最好的诱饵?” 那么眼下这倭国,是不是可以借用士绅缙绅的力量,尽快开发出来呢? 老朱对此兴致缺缺,相比于这个海外岛国,他更想灭了北元这个前朝正统,压根就没什么兴趣去改造倭国。 历史上也正是如此,哪怕怀良亲王杀害了大明使者,哪怕九州大名一再在国书上面挑衅,老朱都始终没有远征倭国,而是不予理会。 说白了,还是小农思想作祟,只想管好大明这一亩三分地,压根看不上那些海外蛮夷之地。 然而太子标却是兴致勃勃,毕竟外面还堆着那么多的金山银山,全都是水师将士从倭国带回来的,更别提还有小胖墩口中的佐渡金山、石见银矿这些,那都是还没有开发过的原始矿产。 这要是全部开发出来了,那得是多少金银啊! “炽儿,说说你的想法!”太子标立刻追问道。 朱高炽打了个饱嗝,一边剔牙一边解释道:“今天这么一搞,其实不用朝廷开口,那些士绅缙绅就会坐不住了。”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座金山银山,全都进了朝廷国库,他们当然不乐意了!” 听到这话,老朱顿时瞪大了眼睛,怒斥道:“这都是朕的钱!谁敢抢?朕诛他九族!” 改造倭国没兴趣,但是你敢抢朕的钱,那绝对不行! 朱高炽没好气地白了老朱一眼,堂堂大明皇帝,怎么跟个土匪一样? “皇爷爷,金山银山埋在地里就是石头,得有人挖出来才是真金白银。” “刚刚我们也说了,这挖矿不容易,移民更不容易,所以要分出一些利益,咱要让这些士绅老爷们自己跳进倭国,帮朝廷把金山银山刨出来!驱使士绅缙绅冲向倭国!” “到时候他们还不是得把金银运回大明,那不就是大明的钱了吗?” 老朱也不是不明事理得人,这么一听也就不生气了。 反正士绅缙绅挖出来也要运回大明,还是咱大明的钱! 紧接着朱高炽话锋一转提到了元朝的包税制度。 “当年宋人的''扑买''不过小打小闹,胡元直接把天下赋税都包给商人。包税人交一笔押金,就能在领地内生杀予夺。百姓被刮得骨头渣都不剩,可元廷只要拿到钱,连眼皮都不抬。” 朱元璋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想起元朝末年饿殍遍野的惨状,太阳穴突突直跳。 也就胡元朝廷才做得出来这种事情,把国家税收承包给士绅缙绅,而且对士绅缙绅盘剥百姓子民不管不顾,以致于最后这些穷苦百姓活不下去了,聚众作乱揭竿而起,掀翻了他这胡元朝廷,一朝国祚竟不足百年。 老朱看向小胖墩,所以此刻也反应了过来。 “炽儿,你的意思是……咱们在倭国搞这包税制度?” 太子标脸色微变,迟疑道:“这法子是不是有些不妥……恐会引起朝野非议啊!” “这……这等涸泽而渔的法子,我大明行之,岂不落个暴君骂名?” 明明知道士绅缙绅的贪婪本性,明明知道此法对百姓子民的迫害程度,结果大明还要在倭国推行此策,这是根本没把那些倭民当人,不择手段地搜刮掠夺、压榨盘剥啊! 要知道大明可是礼仪之邦,对外一向都是“怀柔远人”,你这样一搞那不是给大明抹黑吗? 朱高炽乐了,笑骂道:“丧标,你装什么好人啊?那些倭人又不是你祖宗!” 此话一出,老朱与太子标顿时脸都黑了,神色不善地盯着朱高炽。 见此情形,朱高炽立刻怂了,毕竟才挨了一顿毒打,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咳咳,我的意思是,这些倭民又不是我大明子民,他们烧杀我沿海百姓时,可曾念过仁义?心疼他们做什么?!” “倭国现在是罪民区,他们需要向大明赎罪,以告慰那些饱受劫掠屠戮的沿海百姓在天之灵!” 倭国罪民区吗? 这么一说倒是可以接受了。 老朱本身就没有改造倭国的想法,更不会派遣官员前去布政,所以对小胖墩的提议颇为认可。 “现在倭国富裕的消息,算是彻底放出去了,毕竟这些金山银山就是最好的例子。” “接下来,我们大可着手在倭国境内实施包税制度,依照金矿、银矿等资源富集地划分责任区域。在此区域内的所有资源,乃至倭国民众,悉数归承包者所有。包税者须先参与竞标,争夺资源丰饶之地,继而每年向朝廷缴纳定额税款,至于金矿、银矿等资源密集区,则必须上缴一定数量的金银。” “如此一来,朝廷仅需专注于交通管控,派遣水师将士严厉打击走私活动,即可放任士绅缙绅助力朝廷开发倭国资源,并将之源源不断地输回大明。尽管需向士绅缙绅让渡部分利益,但这些金银资源终究会归入大明国库,从大明的视角来看,此乃一举两得之策。” 老朱与太子标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个兔崽子,真是阴险毒辣啊! 利用士绅缙绅的贪婪本性,以利益诱惑其前去开发倭国。 到时候朝廷只需要做好税收工作,只需要严厉打击走私,就能躺着收钱! 士绅缙绅反倒是成了开发倭国的主力军! 而这些金银将会源源不断地流入大明,以充实大明金银不足的窘境。 可以说,朝廷几乎不用付出什么,却能够占得最大的好处。 至于苦难,那就全都是交给倭民去承受了,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的恶果! 朱元璋凝视着舆图上那个弹丸岛国,忽然想起当年怀良亲王斩杀大明使者时的嚣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太子标重重叹了口气,终究将“怀柔远人”四个字咽回肚里——当金山银山的诱惑摆在眼前,圣人之言也抵不过真金白银的重量。 “依你所言,如何推行?”老朱捋了捋胡须,忽然开口。 朱高炽眼睛一亮,胖手抓起案上朱砂笔,在舆图上狠狠圈出佐渡金山、石见银山。 “分区域招标!谁出的税银多,哪片矿山、哪方百姓就归他。包税人每年上缴定额,多出来的全归自己——那些士绅老爷们定会争得头破血流!”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狠厉,“再命水师封锁海疆,设下关卡征收商税,敢走私就砍头。如此一来,士绅卖命挖矿,倭人任其驱使,而咱们……”他指向外面堆积如山的金银,笑道:“只需坐在皇宫里面数钱!” 朱元璋与朱标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又惊又喜。 这看似阴毒的法子,竟完美解决了开发倭国的难题。 朝廷不费一兵一卒,不动分毫库银,却能让士绅缙绅前赴后继地为大明卖命。 那些本该流入国库的金银,不过是换了个渠道,终究还是大明的财富。 第203章 高丽入贡!朱高炽的骚操作! 一月之内。 京城之中各种消息满天飞。 要知道,先前倭国可是出了名的贫瘠落后,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倭国非但不是贫瘠之地,反倒是富裕得震惊天下! “黄金如山、白银如海!” 这是不少人亲眼目睹的一幕。 就在刘家港码头上面,十艘福船带回来了一座座金山银山! 黄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摆在面前,由不得士绅缙绅不相信! 一时间,天下哗然,群臣震动。 正如朱高炽预料的那般,这一月之内不知道多少官员上奏,请求朝廷开海解禁。 各地奏章如雪花一般飞向了乾清宫,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只有一个——开海解禁! 俺们也想去倭国捞银子啊! 见此情形,老朱和太子标不得不暗自咱那,小胖墩真是个妖孽啊! 经过他这么一搞,原本还有些阻力的开海解禁,此刻竟然成了朝野上下一致的呼声! 就连那些一直反对开海的江南士绅,现在也都红了眼,巴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到倭国去! 正当朝廷准备下一步的动作时,一个消息传来,却压住了这股热潮。 高丽正式在“岁贡”问题上遵从了大明宗主国旨意,表明其有“弃元向明”的决心。 没办法,傅友德此刻已经陈兵三南地区(忠清道、全罗道和庆尚道),威胁高丽向大明称臣纳贡! 高丽这些地区与倭国隔海相望,距离较近,是倭寇经常侵扰的区域。 此外,对马岛在历史上也是高丽与倭国联系的一个重要地点,它位于朝鲜半岛与倭国列岛之间,距离朝鲜更近,是倭国海盗的“大本营”,也是倭国向大陆扩张的跳板,此刻汤和已经率军进驻,做出一副随时进攻高丽的架势。 见此情形,高丽君臣那是彻底被吓破了胆。 原本此刻的高丽国内,局势就不稳定,洪武七年高丽恭愍王遇弑后,辛禑被李仁任扶植上位,其即位时,面临着诸多问题,如倭寇侵扰、与明朝和北元的复杂关系等。 辛禑本就身份存疑,传闻不是恭愍王之子,而是权臣辛旽之子,所以不得人心。 再加上高丽国内此时内部亲明派和亲元派斗争激烈,搞出个“两端外交路线”,更是搅得朝堂一片乌烟瘴气。 当大明陈兵对马岛与三南地区,高丽君臣彻底慌了手脚,以李成桂为首的亲明派系顿时占据了主动权,力排众议劝说辛禑立刻答应大明的岁贡条件,并且派遣使团入明朝贡,以期获得明朝的册封,从而避免亡国之祸。 不是他们怂,而是明军太强了! 以往高丽与倭国打得有来有回,可是现在倭国竟在半年之内就被明军彻底扫平,连幕府将军与倭国天皇都成了明军的阶下囚,这仗还怎么打? 赶紧认怂,才是硬道理。 辛禑不敢迟疑,立刻派遣李成桂充当正使,准备好岁贡物品,然后入明朝贡。 因故元势力纳哈出割据辽东,所以高丽入贡只得经由海路,从高丽沿海港口出发,横渡黄海,在山东半岛的登州或莱州等地登陆,然后再前往金陵帝都。 这个时间,就比两小只回国后晚了一个月。 听闻高丽派遣使团入京朝贡,并且正使还是李成桂,朱高炽顿时就来了兴趣。 毕竟李成桂可是个枭雄人物,搞出一手威化岛回军,返回开京,流放崔莹,掌握了高丽政权,后自立为王改国号为朝鲜,定都汉城,乃李氏朝鲜的开国君主。 所以小胖墩立刻找到老朱,强烈要求主持此次的两国会晤。 老朱原本就懒得跟这些高级使臣废话,想起上次小胖墩的优秀表现,所以直接将这个差事交给了他。 这一日朝会,朱高炽又搞出了骚操作。 李成桂等人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缓缓走进了紫禁城。 此刻站在大明皇宫,才真切感受到天朝上国的威压,目光扫过殿前持戟而立的锦衣卫,这些甲胄锃亮的武士腰间悬着绣春刀,刀锋映出的冷光,比高丽王宫的侍卫多了几分令人战栗的肃杀。 他们刚刚入内,就听见了大明君臣的窃窃私语。 “啧啧,看他们这服饰,老夫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沐猴而冠!” “看他们这襦裙,倒像是把咱们十年前的旧款改了改。” “哈哈哈……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嘛,人家可是一直偷学我中原文化,还整出了什么高丽儒学……” “听说高丽儒生来国子监,连‘克己复礼’都解不明白。” “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既然向我大明称臣纳贡,又接受北元册封,这不是首鼠两端吗?” 讥笑声如细密的银针,扎得李成桂等人后颈发烫。 面对大明官员的嘲讽,李成桂等高丽使者顿时全都面红耳赤,恼怒到了极点。 他们放眼望去,却不见大明皇帝陛下的身影,顿时就愣住了。 忽然,鼓乐声骤停。 殿外乌云裂开缝隙,一束阳光如金箭般穿透琉璃瓦,在蟠龙藻井投下光斑。 李成桂下意识抬头,正见明黄龙袍掠过玉阶,十二章纹在光影中流转,冕旒下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唯有腰间玉带泛着冷光。 大明天子朱元璋身着明黄龙袍,从殿宇后方缓缓走出。 “你从丹东来,换我一城雪白,漫天相思片片风中开……” 那震撼的旋律与庄重的氛围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陛下”满朝文武轰然跪倒,山呼声响彻云霄。 李成桂膝盖一软,不由自主地随着跪倒,额头几乎贴到冰凉的金砖。 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衣料摩擦的窸窣,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清晰。 “平身。”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成桂却觉得那声音仿佛从云端落下,震得耳膜发疼。 他缓缓抬头,正对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朱元璋的目光扫过使团众人,最后落在他身上时,李成桂感觉后脊渗出冷汗,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看透。 这就是大明王朝的皇帝陛下吗? “听闻高丽在北元与大明之间摇摆不定?” 威严的声音响起,令李成桂身子一颤。 下一刻,满朝文武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这个高丽正使身上! 一时间,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至极。 “臣……臣奉王命,特来向上国进贡……”李成桂的声音发颤,准备好的颂词在舌尖打转。 大明先前的朝贡条件,是“前五年未进岁贡马五千匹,金五百斤,银五万两,布五万匹,一发将来,乃为诚意”,要得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高丽亲元派从中作梗,因此未能与大明达成朝贡关系。 而今,高丽不答应也不行了。 可即便如此,一道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够!” 李成桂寻声望去,随即满脸茫然。 他盯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喉结滚动,出使前曾仔细研究大明皇室谱系,却从未听闻有这等人物。 哪里来的小胖墩? 第204章 济州岛!大明的条件! 李成桂心里面有些发慌。 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胖墩,明显胃口极大。 偏偏大明君臣对此习以为然,丝毫没有制止他的意思。 “敢问阁下何人?”李成桂硬着头皮追问了一句,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被掐住咽喉般的艰涩。 不等朱高炽开口,礼部尚书郑九成就笑道:“高丽正使,这位可是我大明的小胖殿下,一手主导了此次远征倭国之战!”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顿时响起了哄笑。 “小胖殿下”这个称呼,当真是有趣得很。 朱高炽恼怒地瞪了郑九成一眼,你个老货就不能闭嘴吗? 什么劳什子“小胖殿下”,多难听啊! 李成桂却是目光一凝,细细打量着朱高炽。 一手主导了大明远征倭国之战? 这位“小胖殿下”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啊,怎地如此妖孽? “这位殿下,我高丽此次进贡,正是按照上国的要求,特意筹备……” “呵呵。”朱高炽冷笑道,“你是在海上漂太久,连时辰都算不清了?现在的高丽,还能按三年前的价码谈生意?” “此一时彼一时,之前这条件,那是过去的价格了。” 李成桂心中恼怒万分,可形势比人强,高丽现在压根就没资格与大明讨价还价,否则那些如狼似虎的明军就会杀入高丽境内,届时整个高丽都会如同倭国那般,沦为大明的奴隶国! “敢问殿下,大明还要什么?” 诶,这才对了嘛! 朱高炽伸出三根手指,代表着三个要求。 “其一,高丽出兵五万助我大明收复辽东!” 听到这第一个要求,李成桂并不觉得意外。 当高丽得知倭国被明军屠灭后,他们就隐隐有了猜测,大明应当是想对辽东下手了,所以才会先行屠灭倭国,以倭国为跳板。 “殿下,我高丽将士不过三万人,加上杂役五万余人,调动五万大军恐怕……” “行了别废话了。”朱高炽不耐烦地打断道,“你高丽不是号称十万大军吗?再说了,当年济州岛一战,崔莹亲率近三万大军登陆,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这第一个条件你若都不答应,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这话如惊雷炸响。 李成桂猛然抬头——济州岛之战的细节,连高丽朝堂都讳莫如深,这少年怎会知晓? 想到这里,李成桂顿时变了脸色,感受到了这小胖墩的难缠。 高丽军并非不堪一击,在历史上与周边势力有过多次交战,积累了一定的作战经验,比如在与元军、红巾军、倭寇的交战中,崔莹等将领屡战屡胜,展现出了一定的军事才能,尤其是在收复济州岛的作战中,崔莹率两万五千余人登陆,全歼盘踞岛上的数千牧胡。 只是李成桂没有想到,小胖墩竟然也知道这些隐秘。 “此事……需请示我家大王。” 李成桂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选择拖下去,先听听后面的条件再说。 朱高炽见状笑容不减,继续说出了第二个要求。 “其二,高丽立刻断绝与北元的联系,既然向我大明称臣纳贡,那就是我大明的藩属国,岂能又接受北元的册封?” 这个要求,也不难理解。 大明现在如日中天,而北元则是日薄西山,双方压根就没什么可比性。 如果不是高丽与北元世代联姻,国内存在一些亲元派系,高丽早就不鸟北元了,直接抱上大明的大腿不香嘛! 亲明派与亲元派的血腥倾轧在李成桂脑海闪过,他本身就是亲明派系,听到这个条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当场答应了下来。 “高丽愿岁岁朝贡,永为大明藩篱!” 见他答应得这么痛快,朱高炽脸上顿时露出了坏笑。 “其三,我朝规定高丽每年要向我大明进贡千匹马匹,其中五百匹是济州马,五百匹是高丽马,高丽的马匹必须符合一定的标准,如体型、毛色、年龄、性别等,不符合标准的马匹,会被我大明拒收或罚没。” “可你高丽以各种理由推脱和拖延我朝的贡马要求,你们倒不是直接拒绝,你们也没有这个胆子,而是以各种理由推脱和拖延,如马匹不足、马匹不合格、马匹运输困难、马匹遭遇灾害等。” “不过你们这些把戏,我大明早就看穿了,既然你们不愿意老老实实地献马,那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直接将济州岛献给我大明!” 此话一出,殿内骤然响起倒抽冷气声。 这个小胖殿下,真是好大的胃口,竟然直接强要济州岛! 济州岛,又称“牧马岛”。 顾名思义,这座岛屿上面存在着一处天然牧场。 济州岛曾经是高丽王朝的属地,但在元朝时期却成了元朝的牧马场,被元朝的牧民占据,这一情况一直持续到元朝灭亡,高丽恭愍王才收复了济州岛。 昔年胡元就霸占过这济州岛,并且在此地驯养了大量的战马,胡元朝廷是一个以蒙古族为主体的多民族的帝国,马匹是胡元的重要军事和经济资源,毕竟胡元的军队主要以骑兵为主,马匹是军队的灵魂和战斗力的保证,而且胡元的经济也依赖于马匹的运输和贸易。 而胡元的马匹主要产于蒙古高原和西北地区,但由于胡元朝廷的领土过于广阔,马匹的运输和供应面临着巨大的困难,因此,胡元朝廷在各地设立了牧马场,以便于养马和调配马匹,就比如这座济州牧场。 济州岛位于朝鲜半岛西南部,是一个火山岛,有着肥沃的土壤和温和的气候,非常适合养马! 此地也是胡元朝廷与高丽的海上交通要道,可以方便地运输粮食、布帛、马匹等物资。 这济州马是由胡元朝廷从蒙古高原带来的马匹和高丽本土的马匹杂交而成的,具有蒙古马和高丽马二者的优点,可以说是现在整个大明周边疆域内最好的马匹之一! 济州马拥有着优良的品种和性能,如体型健壮、耐力强、速度快、适应力高等,大明对济州马也极其重视,将其视为珍贵的军用战马,多次向高丽向朝鲜要求进贡济州马,以增强大明骑兵的战斗力。 可惜高丽一直拖延敷衍,致使大明到现在都没捞到几匹济州马。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朱高炽此刻狮子大开口,直接索要济州马场! “这不可能!”李成桂突然怒喝道。 大明的胃口真是太大了,竟然盯上了济州马场! 殿内死寂如坟。 朱高炽突然轻笑了一声。 “那你的意思,高丽是要学倭国了?” 李成桂瞳孔猛地一缩。 “你要知道,那倭国什么劳什子天皇,现在还挂在大明旗杆上面!” 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 李成桂终于明白,从踏入奉天殿的那一刻,所谓的朝贡不过是场闹剧。 大明要的从来不是岁贡,而是将高丽彻底纳入掌中——就像捏碎倭国那样,碾碎最后一丝反抗的可能。 第205章 考虑?李成桂你还在等什么? 暮色沉沉,李成桂立在驿馆斑驳的光影里,眉头拧成死结。 方才与明朝使臣的会面,那三个苛刻至极的条件,如巨石般压得他喘不过气。 济州马场,那是高丽军事与经济的命脉,怎可轻易拱手让人? 幕僚郑道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几分急切:“将军,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大明如今野心勃勃,势要收复辽东,若我高丽继续顽抗下去,只会落得个跟倭国一样的下场!” 这郑道传出生于高丽王朝官宦世家,自幼好学,博览群书,还曾进士及第,可惜因反对权臣亲元反明政策遭流放,后成为李成桂幕僚,一直追随于他,如今是李成桂最信任之人。 而李成桂因击败入侵高丽东北面的北元降将胡拔都,还向高丽禑王提出了《安边之策》,在高丽已屡立战功,晋升为了高丽的东北面兵马使。 同为亲明派系,李成桂哪里不明白郑道传的话外之音。 这个心腹字字句句,都在提醒着大明的虎视眈眈——辽东的战火,倭国的前车之鉴,都昭示着高丽若继续与大明对抗,恐将万劫不复。 李成桂何尝不知? 奈何明军提出的这三个条件,实在是太过严苛了些。 第二个条件还好说,想来高丽王也会答应,但是其他两个条件,尤其是第三个,根本就是绝不可能答应的事情。 济州马场对高丽同样重要,能够为高丽提供充足的战马,增强其军事力量,提高军队在战场上的机动性和战斗力,从而更好地保卫国家、抵御外敌。 此外,马匹作为重要的商品,还可以通过贸易换取其他稀缺物资,为高丽带来经济收益,优质的马匹是高丽对外交往中重要的礼品或贸易商品,通过向周边国家赠送或交易济州马,可以展示本国的实力和友好态度,有助于建立和维护良好的外交关系。 正因为如此,李成桂才不敢答应明廷的条件,拱手将济州马场送给大明! 如若真这么做了,那他李成桂将会是高丽的罪人! 可郑道传说的也是实话,明军正陈兵边疆虎视眈眈,一旦高丽拒绝明廷的条件,那明军水师就会水陆齐发进攻高丽,以高丽如今混乱的局势,能够挡得住这些如狼似虎的大明战兵吗? 这个问题,李成桂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可济州马场事关重大,一旦答应,自己必将成为高丽千古罪人;但若拒绝,以高丽如今内忧外患的混乱局势,又如何抵挡大明如狼似虎的军队? 李成桂的内心,在矛盾与挣扎中反复煎熬。 就在这焦灼时刻,门外突然传来通传声:“将军,大明那位胖殿下来访!” 屋内众人面色瞬间骤变。 小胖殿下? 那个难缠的小胖墩? 他此刻来访是干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李成桂下令,亲自出门将朱高炽迎了进来。 两小只在康铎的护送下,大大咧咧地走进了房间,似乎跟自己家一样。 朱高炽环顾四周,陡然间笑道:“哟呵,人不少嘛,你这家伙就是郑道传?李成桂的心腹幕僚?” 这话如惊雷炸响,李成桂和郑道传脸色瞬间煞白。 郑道传自流放后便隐姓埋名,外人皆以为他早已身死,这大明少年竟一语道破天机。 难道大明锦衣卫的势力,早已渗透到高丽朝堂深处? 两人对视一眼,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心中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见此情形,朱高炽只是笑而不语。 他倒不认识什么郑道传,只是因为此人辅佐其推翻高丽王朝,建立朝鲜王朝,受封奉化伯,在朝鲜王朝历任要职,在朝鲜王朝的建立和初期发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被后世半岛史家称为“王朝的设计者”,所以才有了这么个印象,知道这么个人。 现在一句话,竟然将李成桂这枭雄给震慑住了,倒是意外之喜。 朱高炽却似浑然不觉众人的惊恐,施施然坐上主位,还招手让朱雄英一同坐下,这才居高临下地看向李成桂等人。 位置都被两小只给坐了,李成桂等人也只能站着,宛如喽啰。 “李成桂,今日跟你提的条件,考虑得如何了?” 听到这话,李成桂心中疑惑更甚。 白天才说完,晚上就来催? 咋滴这么着急,你活不过今天晚上了啊? “小胖殿下,外臣只是高丽的兵马使,并不能替高丽做出决断。” “因此上国的条件,外臣现在还不能给出答复,还请小胖殿下多等待一些时日,待得外臣将情况传回高丽后,由我高丽大王做出决定……” “不不不!”朱高炽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的意思是,你李成桂完全可以替高丽做主!” 李成桂:“???” 啊? 怎么个意思? 我这么牛逼的吗? 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眼下高丽局势,你我心知肚明。”朱高炽悠然开口,话语如利刃,字字精准地剖析着高丽的乱象,“那高丽王辛禑身份不明不得人心,以李仁任为首的一派专权自恣,卖官鬻爵,夺人土田,势力庞大,还有你们这些亲明派与亲元派等各方势力仍在明争暗斗,政治局势动荡不安。” “为了满足你们这些权贵的奢靡生活以及应对战争等开支,高丽百姓承担着繁重的赋税。除了常规的田赋、户税等,还有各种名目的杂税,导致百姓收入的很大一部分被征收,生活负担极重。” “贵族、官僚和寺院大量兼并土地,许多农民失去了自己的耕地,沦为佃农或流民;佃农要向地主缴纳高额的地租,生活十分艰难;流民则居无定所,面临着饥饿和疾病的威胁;各处叛乱不断,流民日益增多……” 话听到这儿,李成桂与郑道传的脸色已经由震惊变成了惊恐,直至彻底惨白,不见丝毫血色! 这个大明少年,竟将高丽的里里外外看得如此透彻,怎能不让人心惊! “这高丽王朝,绵延了四百多年,早就腐朽不堪了!” “现在高丽已经到了摇摇欲坠之际,若是有人此刻推它一把,顺应天意吊民伐罪,那么高丽百姓定当拥护,推翻腐朽王朝重建清明盛世!” 朱高炽目光灼灼,直直地盯着李成桂,“李成桂,你还在等什么?!” 李成桂:“!!!” 在场众人:“!!!” 卧槽! 卧槽你大爷啊! 这个大明王朝的龙孙,竟然在这儿撺掇他人谋反! 你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别说高丽众人了,就连朱雄英也有些傻眼。 屋内一片死寂,众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口出惊人之语的大明龙孙。 “高炽,那个啥啊,你这样做被老逼登和丧标知道了,少不了一顿毒打啊!” “你别吭声。”朱高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好好看好好学,只教你一次!” 朱雄英:“……” 第206章 野心!你就是开国君王! 两小只的打趣,李成桂已经听不进去了。 因为此刻的他早已乱了心神,耳畔不断回想起小胖墩的话语。 这些话语,像淬了毒的箭矢,精准地射穿他心底最隐秘的渴望。 “高丽王朝绵延四百多年,早就腐朽不堪!” “达官显贵卖官鬻爵,夺人土田!” “各处叛乱不断,流民日益增多!” “偌大一个高丽,已经摇摇欲坠!” “顺应天意!” “吊民伐罪!” 那岂不是说,我李成桂也能推翻高丽,建立一个新的王朝? 一想到这种可能,李成桂就激动得浑身发颤,那颗压抑多年的野心此刻陡然间冒了出来,如同野草般疯狂蔓延! 那些达官显贵卖官鬻爵的丑态、流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惨状,与朱高炽勾勒出的“开国君王”图景在眼前不断交叠。 作为东北面兵马使,他太清楚自己的筹码:近万可调动的大军,麾下五千嫡系,在边境厮杀中淬炼出的赫赫威名。 而且,高丽军队大多分布于边境,以防御明朝和元朝残余势力,还有倭寇! 但是作为都城的开京,此刻有五万兵马驻守,以保障王室和权贵的安全。 一万打五万,优势并不在我! 但是,如果能够得到大明的支持呢? 李成桂并不蠢,相反他是个极其精明之人,否则也不能屡立战功,不断晋升了。 “小胖殿下,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成桂抬眼时,目光如狼般警惕。 朱高炽见状嗤笑了一声,道:“还在装什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坦诚相待就行了!” “答应我大明的三个条件,我大明可以出兵相助,帮你推翻这腐朽高丽,建立一个属于你的王朝,到时候你李成桂就是这新王朝的……开国君王!” 嘶…… 新朝开国君王! “开国君王”四个字像一记重锤,李成桂喉头滚动,强忍着内心的激动。 这个称谓,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 李成桂也不例外,眼睛都红了眼睛。 然而他毕竟保持着理智,所以立刻话锋一转,追问道:“大明这是想要高丽与倭国一样,沦为大明的奴隶国吗?” 倭国如今的惨状,高丽可是看在眼里的。 全境都被大明驻军不说,所有倭人更是全部沦为奴隶,生杀大权全都掌控在明军手中,连反抗都反抗不了。 “高丽与倭国不同。”朱高炽耐心解释道,“我大明之所以如此对待倭国,是因为这些倭人自作自受,斩杀我大明使者,劫掠我大明沿海,还在国书里面屡屡出言挑衅我大明皇帝陛下……如此种种,大明当然不会惯着他们!” “而你高丽则是不同,仅仅只是首鼠两端罢了,我大明还不至于如此小气,更别提我大明也看不上你们那点地方,更没兴趣去改造你高丽!” 朱高炽这说的是大实话,相比于高丽,他更看重倭国。 除了推动大明开海解禁之外,倭国还可以作为跳板,继续向东探索美洲大陆! 至于高丽嘛,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朝廷也没那么多的精力去开发,待到日后再说。 听到这话,李成桂和郑道传脸都快绿了。 没有被如日中天的大明看上,这本应该是一件好事,可听着怎么就那么气人呢? 这话如利刃剜心。 李成桂与郑道传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屈辱与不甘。 堂堂高丽,竟被如此轻贱! 李成桂脸色一阵阴晴不定,最后咬着牙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倘若大明不守信用,那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听到这话,朱高炽嗤笑了一声,嘲讽道:“怎么?你觉得你还有的选?” 朱高炽慢条斯理地开口道:“除了郑道传之外,这使团众人难道都是你的心腹?等他们回到高丽之后,会不会有人将此事告诉那高丽王辛禑?到时候你别说什么开创王朝了,辛禑不将你满门抄斩才是怪事!”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尽皆变了脸色。 空气瞬间凝固,李成桂猛然起身,撞翻了身后的椅子,他指着朱高炽的手不住颤抖:“你好卑鄙!” 这个该死的胖殿下,从进门那一刻起就在算计他! 正如朱高炽所说,在场的高丽使者,除了郑道传等少部分人外,其他大部分人都不是李成桂的心腹。 一旦回到高丽,消息势必会泄露,以辛禑那敏感多疑的性子,李成桂必死无疑! 所以,他现在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朱高炽缓缓起身,胖嘟嘟的脸上没了笑意。 他逼近李成桂,压低声音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温热的呼吸喷在李成桂脸上,“再敢对我如此不敬,小心你高丽真变成倭国!” 撂下这句话,朱高炽带着朱雄英径直转身离去,留下李成桂等人面面相觑。 随着脚步声渐远,驿馆陷入死寂。 郑道传颤抖着上前,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将军,我们……” 李成桂哆嗦着收回了手,随后看向众人。 “新朝开国君王”这六个字,像一簇野火,将他蛰伏半生的野心瞬间点燃,烧得他双目赤红,血脉偾张。 李成桂握紧拳头,指节发白——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再无退路。 要么成为新朝开国之君,要么化作辛禑刀下的亡魂。 而大明提出的那三个条件,济州马场、出兵五万、称臣纳贡,此刻都化作了他踏向王座的垫脚石。 “将军!”郑道传的声音穿透他的思绪,“机不可失!王氏昏聩,百姓苦苛政久矣!” 这位心腹谋士眼中跳动着狂热的光,与李成桂对视的瞬间,两人都读懂了对方眼底翻涌的欲望——那是对权力巅峰的极致渴望。 郑道传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诸君,王氏不得人心,若是顺应天命吊民伐罪,诸君皆可封侯拜相!” 这个时候,没什么好说的了! 局势发展到了这一步,李成桂不反也得反了! 要是得到大明出兵相助,李成桂定能推翻高丽王氏!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犹豫万分。 突然,一声尖锐的怒喝划破死寂:“李成桂,你这贼子竟敢勾结明廷谋反?!” 众人惊回首,只见使团中的王室子弟王弘从阴影中冲出,冠冕歪斜,满脸怒不可遏。 作为王室安插在使团中的眼线,他敏锐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出言之人是个王室子弟,这也是高丽派遣使团的惯例,总得安排一个自家人盯着。 王弘的咆哮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发热的头脑上。 第207章 当狗!朝日鲜明之国! 高丽立国四百余年。 哪怕摇摇欲坠,可王氏威严犹在。 其余使者脸色骤变,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有人惊恐地捂住嘴,馆内气氛瞬间凝固。 李成桂身形微晃,握剑的手却愈发沉稳。 他抬眼望向王弘,对方眼中的轻蔑与愤怒如同一把利刃,刺痛了他所有的不甘与野心。 高丽子民水深火热,他也是看在眼里的,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朝堂的混乱。 恭愍王遇刺身亡后,李仁任在这场变故中发挥了决定性作用。他不仅迅速查出凶手并将其处决,还力排众议,拥立恭愍王独子、江宁大君王禑为王,即便这个王禑也就是辛禑身份存疑。 由于王禑年仅十岁,李仁任得以辅政,从此大权在握,成为高丽实际的统治者,王禑甚至称其为父,足见他在朝中的地位之高。 李仁任掌权期间,高丽面临着复杂的外交局势。明朝崛起,元朝残余势力仍在北方虎视眈眈,倭寇也时常侵扰沿海。在这样的情况下,李仁任采取了两端外交的策略,一方面向北方的元朝称臣,恢复对元事大,接受北元册封,甚至一度使用北元年号;另一方面,也未完全断绝与明朝的关系,继续向明朝朝贡。 这一策略旨在平衡两大势力,避免高丽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但也引发了国内诸多争议,比如以李成桂为首的亲明派系与以崔莹为首的亲元派系互相争斗不休,搅得朝堂一片乌烟瘴气。 而作为高丽实际掌权者,这李仁任更是昏庸无能,他卖官鬻爵,结党营私,任用官吏不是依据才能,而是看贿赂多少以及对自己的伺候程度,导致冗官现象严重;同时,他大肆兼并土地,夺占奴婢,使得国家仓储空虚,而自己却田园奴婢遍布中外,引得朝中大臣与百姓的不满,进一步加剧了民怨沸腾;他还不断排挤异己,新兴士大夫如郑道传、郑梦周等,因反对他的政策与行为,都遭到流放或迫害;与他合作执政的人,如池奫、庆复兴等,也先后被他排挤或铲除,朝堂之上几乎成为他的一言堂。 高丽,正如朱高炽所说,当真是要亡了啊! 这一刻,往昔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朝堂上的明枪暗箭、百姓的哀嚎与权贵的狞笑,在他眼前交织成血色画卷。 “当年那王建(高丽开国君主)也是在部下的拥戴下,推翻弓裔,自立为王!”李成桂的声音低沉却字字千钧,“如今高丽腐朽,我李成桂为何不能顺应天命,吊民伐罪?!”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长剑已如毒蛇般窜出。 王弘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突兀出现的血洞。 温热的鲜血顺着剑尖喷涌而出,溅在李成桂苍白的脸上,又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在青砖地上绽开一朵朵妖异的红梅。 “乱臣……贼……子!”王弘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身体轰然倒地。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李成桂缓缓抽出长剑,剑身的鲜血甩落在地,发出“啪嗒”轻响。 他扫视着在场众人,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那些使者们或惊恐后退,或脸色惨白,却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今日之事,非我一人之谋,乃是顺应天道!”李成桂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众人耳膜发疼,“追随我者,他日共享荣华;敢有异心者,王弘便是下场!”他一脚踢开尸体,溅起的血迹泼洒在几名使者的袍角,吓得他们浑身颤抖。 郑道传见状,立刻上前一步,高声道:“诸君请看,此乃天赐良机!王氏无道,百姓流离失所,唯有将军能救万民于水火!助将军成事者,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他言辞恳切,目光灼灼,扫过众人时,竟让不少人心中一动。 一名年轻使者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愿追随将军,万死不辞!” 紧接着,又有几人颤抖着跪了下来。但仍有几人面色阴沉,沉默不语。 李成桂冷笑一声,缓步走到其中一人面前。那人是使团中的文官,平日里与王室走得极近。 “金大人,”李成桂俯身,剑尖挑起对方的下巴,“听说令千金年方二八,尚未婚配?”话音未落,金大人已是面如死灰,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 “我……小人愿效犬马之劳!”金大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只求将军保全家人性命!” “很好。”李成桂满意地收回剑,“所有人听清楚了,胆敢走漏半点风声者,”他瞥了眼地上的尸体,“满门抄斩!” 血腥味在密闭的驿馆内蒸腾,李成桂握着滴血长剑的手还在微微发颤,王弘的尸体横陈在地,瞪大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房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郑道传悄然走到他身边:“将军,大明那边……” 他话还没有说完,下一刻鼓掌声突然响起,惊得众人如惊弓之鸟。 朱高炽笑眯眯地走进了驿馆之中,他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好手段!不愧是能改天换地的人物。” 话音未落,又重重一拍手掌,“这等果决狠辣,才配得上与我大明谈合作!” 李成桂死死攥住剑柄,指节泛白。 眼前这个少年郎看似稚气未脱,字字句句却如刀似剑,将他逼入绝境又抛出诱饵。 他强压下满腔怒火,沉声道:“望大明信守承诺,否则……” “否则即便玉石俱焚,我也不会容忍高丽沦为奴隶国!” 这是李成桂最后的底线! 要他谋朝篡位,可以,因为高丽本来就要亡了,这是顺应天命! 但是让他给大明当狗,卖国求荣,做高丽的千古罪人,李成桂绝不答应! 听到这话,朱高炽顿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落下:“给我大明当狗?你也得有那资格!” “你想给我大明当狗,还得看我大明愿不愿意!” “你……”李成桂顿时气急,他还从未被人这般羞辱过。 朱高炽摆了摆手,笑道:“行了,别什么‘高丽’了,既然马上要将其取而代之,不如换一个国号。” “高丽腐朽不堪,早该换个新气象,我觉得‘朝鲜’就很是不错,你觉得呢?” 历史上,高丽政权被李成桂推翻,李成桂为争取明朝支持,派使臣向明朝称臣,并将拟定的“朝鲜”“和宁”两个国号提交给朱元璋,让其选择。 老朱经过慎重考虑,取“朝日鲜明之国”之意,选择了“朝鲜”作为新国号,后李成桂正式定国号为朝鲜。 此后,朝鲜尊明为天朝,采用明年号,朝鲜历代国王继位后都要派使臣至明朝,得到明朝皇帝的确认并赐予封号。 所以,后世那些棒子,还有脸跟中国叽叽歪歪,一群只知道剽窃的家伙,真是无耻至极! 李成桂浑身一震,这两个字如重锤般砸在心头。 朝鲜,这是将他彻底推向新朝开国之君的深渊,也是斩断他与旧高丽最后一丝牵连的利刃。 但是…… 朝鲜……吗? 朝日鲜明之国。 倒是……真的不错! “殿下既已开口……”李成桂喉结滚动,缓缓弯腰行礼,“朝鲜,甚好。” 血腥味在鼻腔翻涌,他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手中长剑又紧了几分。 第208章 劝人谋反?兔崽子你要上天啊? 应天府的晚霞刚给宫墙镀上金边,紫禁城里就炸开了锅。 朱高炽圆滚滚的身子被老朱拎着后颈,像只待宰的胖鸭子般扑腾;旁边朱雄英更惨,被太子标揪住耳朵,疼得直蹦跶。 殿外当值的锦衣卫们缩着脖子,憋笑憋的很是辛苦——谁能想到,这俩小祖宗在驿馆搞出的动静,这么快就传到了皇帝老子耳朵里? 毕竟这是在大明京师,锦衣卫监察百官,驿馆里面发生的事情,老朱想不知道都难。 只是他现在很茫然啊,不知道小胖墩究竟想做什么。 “反了天了!”老朱抄起案头的竹简,照着朱高炽的胖屁股狠狠抽下去,“教唆外臣谋反!你是不是脑袋有毛病?” 这可是谋反啊! 帝王最为忌惮的逆鳞! 结果你一个龙孙去唆使别人谋反? “劝人谋反,兔崽子你要上天啊?” 老朱按着小胖墩就是一顿胖揍。 太子标也没有闲着,揍一个也是揍,索性连同朱雄英一起揍一顿。 “哎哟老逼登!疼疼疼!”朱高炽扭着圆滚滚的身躯,锦袍上沾满了灰扑扑的脚印,“你听我说啊!李成桂那家伙,可是个潜力股!” 太子标闻言挑眉,手上却没松劲儿,揪着朱雄英的耳朵晃了晃:“好啊,还学会看人下菜碟了?谋反的事儿,也能当买卖做?” 朱高炽趁着老朱喘气的空当,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胖脸涨得通红:“老逼登,你想想啊!高丽那帮子人,今天给咱送几筐人参,明天就跟北元暗通款曲,屁股都没坐正过!咱们要出兵辽东,想要他们答应咱大明的条件,到时候磨磨唧唧,高丽拖个三五年的,黄花菜都凉了!” 朱元璋眯起眼睛,竹简要落不落:“这么说,你撺掇李成桂谋反,是为了辽东的战事?” “可不是嘛!”朱高炽擦了把汗,胖乎乎的手指在空中比划,“李成桂这人有本事,手底下又有兵。咱只要派傅友德大将军带几万人马在高丽边境晃悠晃悠,吓唬吓唬高丽君臣,李成桂就能顺顺当当上位!” “这高丽现在可乱着呢,国主沦为傀儡,朝堂被权臣李仁任掌控,再有亲明派与亲元派争斗不休,还有什么元勋派与士林派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就这么一个乌烟瘴气的朝堂,想要他们配合出兵,天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去!” 太子标松开朱雄英,摩挲着下巴:“听着倒是个法子,可万一李成桂掌权后翻脸不认人?” “呵呵!”朱高炽一拍肚皮,肉乎乎的手掌发出“噗”一声闷响,“他就算反了天,还能逃出咱大明的五指山?” “等他坐稳王位,咱们立刻册封他为高丽王,再赏点丝绸瓷器。他得了好处,能不乖乖当咱大明的乖小弟?” “李成桂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否则高丽就是下一个倭国!” 听到这话,老朱顿时就来了兴趣。 “兔崽子,你是准备像对倭国那样,对高丽?” 朱高炽摇了摇头。 “对我大明而言,现在的倭国比高丽更有价值。” 朱高炽圆滚滚的身子突然挺得笔直,眼底泛起与年纪不符的锐利光芒。 “倭国看似蕞尔小国,实则占尽天时地利。其北可通女真皮毛,南能接南洋香料,东连茫茫大洋藏无尽航路,只要在九州岛筑港设关,便是天赐的聚宝盆!” 朱元璋眯起眼睛,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小胖墩。 当听到“贸易税关”、“聚宝盆”这些字眼时,顿时就来了兴趣。 “你是说,不靠征伐,单靠收税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正是!”朱高炽兴奋得直搓手,“高丽虽有金银矿产,但挖山开矿劳民伤财,还易生匪患。倭国不同,那四面环海的地形,天生就是座不沉的码头!” “咱们只需派水师震慑,建设港口关卡,再定下‘抽税三成’的规矩——” 他突然压低声音,胖脸凑近老朱,“不出三年,国库进项能翻个跟头,少说一年都能征税百万两……” 殿内突然陷入死寂。 太子标听到这串数字,呼吸都变得粗重。 老朱由衷地赞叹道:“好个小崽子!你这脑袋瓜里,装的都是金山银山?” “这还只是皮毛!”朱高炽擦了把额角的汗,越发来了精神,“等港口兴旺,各国商人汇聚,咱们还能推行‘大明宝钞’为通用货币。到那时,金银铜铁都得围着咱转!” 一时间,祖孙四人都很是兴奋。 “所以啊,这建设倭国,光靠朝廷太慢了,港口这些资源区也得放出去,让士绅缙绅尽快建设起来!” 朱高炽轻笑道:“早一日建设完毕,咱们就能早一日挣钱!”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不用解释就能明白。 “等港口建成,我带着皇爷爷亲自去收税,亲眼瞧瞧那白花花的银子堆成山!” 老朱一时间怔住了,此刻从孙儿口中听来的这番海疆宏图,竟比当年的刀光剑影更令人热血沸腾。 他突然笑出声,伸手点了点朱高炽的脑门:“你个小胖墩,算盘倒是打得精!可教唆谋反的事儿,传出去成何体统?” 朱高炽眼珠子一转,突然抱着老朱的大腿:“皇爷爷,这事儿传出去多威风啊!别人都说,咱大明的小王爷,动动嘴皮子就能改朝换代!以后哪个藩属国敢不听话,咱就派我去唠唠嗑,保准他们服服帖帖!” 此话一出,老朱听后顿时大笑了起来。 太子标也是忍俊不禁,踢了踢朱高炽的屁股:“少贫嘴!说说,你怎么就认定李成桂能成事?” “丧标,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朱高炽得意地仰起头,“我在驿馆跟他唠了半夜,发现这人不仅能打,还特会来事儿!他说只要大明支持,以后高丽的人参、美女,都先紧着咱大明送!” 朱元璋虎着脸:“美女?你个小兔崽子,才多大就惦记这个!” “皇爷爷,我这是举例,举例!”朱高炽慌忙摆手,“我的意思是,李成桂这人懂规矩,知道抱紧咱大明的大腿!” 太子标沉思片刻,看向朱元璋:“爹,高丽这些年确实首鼠两端,要是能借此机会扶持个听话的藩属国,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朱元璋摸着胡须,目光炯炯:“傅友德的大军刚打完胜仗,正好去高丽‘巡游’一番。” “不过小胖墩,下不为例!再敢唆使他人谋反,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朱高炽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不过皇爷爷,要是李成桂真当了高丽王,能不能赏我几车人参?我最近总觉得身子虚……” “滚!”老朱笑骂着踹了他一脚,“人参没有,竹板子倒有几筐!” 四周响起一阵哄笑。 朱雄英揉着通红的耳朵,小声嘀咕:“下次再干这事儿,我可不来了……” 听到这话,朱高炽直接给了他屁股一脚。 “还不是为了大明!” “咱容易嘛!” 第209章 震动!搅动天下风云! 高丽之事告一段落。 只等李成桂回到高丽,大明战兵配合出击,那就尘埃落定。 老朱这边立刻召集军机重臣,商议这倭国资源区一事,不出意外地全票通过。 于是乎,一场改变大明王朝命运的大事发生了。 金秋十月,应天府的桂花香还未散尽,一道诏令却如惊雷般在大明炸开。 当驿卒快马加鞭将黄绸诏书送往各州府时,整个帝国的商业脉络都在剧烈震颤——皇帝陛下不但要开海解禁,而且竟要将新征服的倭国金矿、银矿、港口公开售卖! “这……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苏州绸缎庄的林掌柜捏着邸报的手不住发抖,茶盏里的碧螺春泼出大半。 他身后二十余名账房先生围在案前,盯着纸上“倭国资源区招标”的字眼,仿佛在看什么天方夜谭。 “老爷,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大管事林福满脸通红,手中紧紧攥着那份邸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倭国的金矿、银矿,还有港口!只要能拿下一处,咱们林家的生意可就不止在这江南打转了!” 林锦堂端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玉扳指,目光深沉。他年过半百,岁月在脸上刻下了些许皱纹,却难掩眼中的精明与锐利。 听到这话,他微微颔首,却未立刻作答。 二管事林贵皱着眉头,提出疑虑:“可这毕竟是海外之地,人生地不熟的。虽说能赚钱,可万一出点岔子,咱们这些家底,怕是都得搭进去。” 林福一听,急得直跺脚:“二弟,你就是太胆小!这可是皇上亲自下诏的招标,能有什么问题?再说了,咱们苏州丝绸,向来是海外的抢手货。要是能拿下倭国港口,往后的丝绸生意,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说罢,他转头看向账房先生:“老陈,咱们账上能拿出多少现银?” 账房先生翻开账本,快速地算了算:“老爷,除去日常开销和来年的绸庄运营资金,咱们能拿出五十万两现银。要是再抵押些田产和铺子,兴许还能凑个二三十万两。” 林锦堂心中盘算着,微微点头:“先把能拿出来的银子都准备好。田产和铺子,暂时先别抵押,以防万一。”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三少爷林羽突然开口:“爹,我觉得咱们还得做两手准备。这招标的人肯定不少,咱们银子不算最多,要是光拼财力,未必能拿下好的资源区。” 林锦堂饶有兴致地看向儿子:“哦?羽儿,你有什么想法?” 林羽站起身,走到墙边挂着的大幅地图前,指着倭国的位置说道:“咱们可以先派人去倭国,摸摸那边的情况。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矿产产量、港口吞吐量。要是能和当地有些势力搭上关系,说不定能增加胜算。” “另外就是联系一下咱们苏州其他丝绸商,这个时候该报团了!” 林锦堂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主意!羽儿,这两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带几个得力的伙计,尽快出发。记住,万事小心,别惹出什么麻烦。” 林羽兴奋地应道:“是,爹!我一定办好!” 扬州瘦西湖畔,吴家盐号后院的地窖里,十八盏牛油灯将三百吨官盐照得雪白。 吴远山伸手敲了敲盐砖,沉闷的声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夜枭。 “老爷,漕帮的人刚送来密信。”管家老周从怀中掏出浸着水渍的油纸,“应天府的驿卒今早到了泰州,户部的招标告示明儿就能传遍两淮。” 吴远山听后微微颔首,皱纹里渗出的汗珠滚进浓密的胡须:“召集八大总商,卯时三刻在个园议事。” 他忽然转身,目光扫过墙角码放的盐砖,“把这些尽快出手,全都换成银子,然后装上漕船。” 寅时未到,个园的水榭已挤满了人。 盐商们的狐皮大氅蹭着雕花木窗,熏得紫檀香几上的铜炉青烟乱窜。 “吴老大,你把咱们叫来喝西北风?”镇江盐商周世昌拍着桌子,震得茶盏里的碧螺春泛起涟漪,“倭国招标的事儿,连码头扛包的都知道了!” 吴远山慢悠悠揭开紫砂壶盖,热气裹着茶香扑面而来:“诸位可知倭国佐渡岛的银矿,日产量抵得上咱们两淮盐场半月的进项?” “还有那长崎港,占了那儿,南洋的香料、高丽得人参……到时候都得从咱们手里过!” 屋内骤然安静,只听得见绸缎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吴老大消息灵通,想必已有计较?” “联合竞标。”吴远山掏出本烫金账簿,扉页密密麻麻记着各商号的往来账目,“咱们八大总商按份额出资,拿下倭国三处港口,再分作十八股。” 话说到这儿,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沈万三的后人正从云南运翡翠进京,咱们得赶在那帮南蛮子前头!” 众人听后全部支持,没有丝毫犹豫。 不管是倭国的金矿银矿,还是那些港口码头,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谁不想从中分一杯羹呢? 云南,滇池之畔,一座清幽的别院里,沈氏家主沈逸风正于书房内,对着一幅泛黄的海图沉思。 这时,管家匆匆而入,手中紧握着一封加急信件:“家主,扬州传来消息,朝廷要公开售卖倭国的金矿、银矿和港口!” 沈逸风闻言手中的狼毫猛地一颤,惊得豁然起身。 不多时,族中数位长辈与年轻才俊齐聚一堂。沈逸风将信件传阅一圈后,沉声道:“此乃我沈家重振辉煌的契机,亦是先祖庇佑。诸位,可有良策?” 族中最年长的沈老爷子捻着胡须,缓缓开口:“倭国资源丰富,若能拿下一处,家族产业便可再上一层楼。只是路途遥远,又逢招标,竞争必然激烈。” 沈逸风微微点头,目光落在族中最聪慧的年轻一辈沈熙身上:“熙儿,你素来主意多,说说看。” 沈熙起身,恭敬道:“家主,依我之见,咱们需兵分两路。一方面,即刻清点家族资产,将能调集的金银细软都集中起来;另一方面,派人先行前往应天府,打探招标详情,与各方势力周旋。” 沈逸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正合我意。熙儿,你便带领一队精干人马,即刻出发。务必在其他商贾之前,掌握先机。” 议定之后,沈逸风在族中开启了一场紧张的财富筹备。库房中的金银被一箱箱搬出,珍稀的翡翠、玛瑙、珍珠等珠宝也被精心挑选出来,准备用作抵押或交易。 几日后,沈熙一行抵达应天府。城内早已是商贾云集,热闹非凡。沈熙没有急于露面,而是先在城中寻了一处隐蔽的客栈落脚,派手下四处打探消息。 “公子,打听到了!”一名手下匆匆赶回,满脸兴奋,“此次招标,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较劲。扬州盐商已联合起来,准备大干一场;还有些勋贵,也想趁机分一杯羹。” 沈熙沉思片刻,道:“咱们沈家虽不比当年,但也不能示弱。先去拜访几位朝中官员,送上厚礼,探探口风。记住,行事要低调,切莫张扬。” 随后沈熙立刻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回云南:“家主,招标细则已明,倭国佐渡金山、石见银矿、长崎港、兵库津等地最具价值。我们需准备至少百万两白银,方可参与竞标……” 在云南的沈逸风收到信件后,心中已有了决断。他召集族中众人,宣布道:“此次招标,我们志在必得。变卖田产、商号,无论如何,也要凑齐百万两白银!” 族人们虽面露难色,但想到家族的未来,纷纷点头应允。一时间,沈家在云南的产业开始了一场大规模的变卖与整合,只为了在这场竞标会中,赢得一席之地。 随着消息传遍天下,越来越多的富商巨贾开始筹备银钱,随后直奔京师。 第210章 竞标会开始!震撼老朱一百年! 日期一到,竞标会随即开始。 诸如林锦堂、吴远山、沈逸风等人,早就赶到了金陵帝都。 为了参与此次竞标,他们这段时间可是筹措了大量银钱,就等着一举拿下矿产港口呢! 应天府的街道上,往日悠闲的氛围荡然无存。 来自江南塞北的马车挤满官道,车辕上插着各地商会的旗帜,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昼夜不停。 城门守卫从未见过这般阵仗——有赶着驮满银锭的骡队的,有捧着地契田产准备抵押的,甚至有人带着祖传的字画珍宝,只为凑够招标的资格。 此刻齐聚于此的富商巨贾,共有上百余人,都是腰缠万贯的大商人。 二楼雅间里面,老朱陛下、太子标与两小只正在闲聊,还有户部尚书郭允道。 老朱摩挲着扶手,目光扫过下方如同蚁群般攒动的富商们,喉间发出低沉的笑声:“炽儿,你这招倒真把天下商贾都聚到眼皮子底下了,不过这法子真能行吗?” 原本朝廷的做法,简单粗暴,明码标价,直接出售。 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这还要折腾什么? 结果小胖墩却对此很是不满,提出搞一个竞标会,价高者得。 这种方式先前还没怎么见过,所以此刻老朱与太子标等人心里面都没底。 朱高炽却是笑呵呵地回答道:“您老就放心吧,保准比直接卖赚得更多!” “咱们故意等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是给这些富商巨贾时间去筹措银两,这些富商平日里哭穷,藏着金山银山不吐口。咱们故意拖这一月,让他们典铺子、押田契、借印子钱……不把他们掏空了怎么能行?” 太子标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扫过户部尚书郭允道手中的册子,追问道:“可这年税两成……会不会太重?” “太子殿下,”郭允道笑着摇了摇头,苍老的手指点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光是倭国硫磺矿的年税,就抵得上江南三府的盐税。商贾们精着呢,没利可图的买卖,他们断不会伸手。” 朱高炽冷笑道:“咱们这叫欲擒故纵,引蛇出洞!” “等竞标开始后,他们红着眼加价时,才叫痛快!” 此时,大堂上的铜锣声骤然响起。 身着绯袍的礼部官员展开明黄卷轴,声音穿透晨雾:“第一轮竞标开始!倭国九州岛长崎港东侧码头,二十年经营权,起拍价十万两白银,年税两成!” 没错,朱高炽不仅搞了一个拍卖会,还是将这些金矿银矿码头全都拆分拍卖! 长崎港拆成了三个码头,佐渡金矿与石见银山等矿产分作十片矿脉,再加上二十年期限……端得是个丧心病狂! “皇爷爷,拆分开来竞标才有意思。”朱高炽仰着圆滚滚的脸,“就像切糕似的,一小块一小块卖,总比整个儿贱卖划算!” 众人听后一阵莞尔,索性也不再去想,因为竞标会已经开始了! “十万两?!”林锦堂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又大笑起来,“值!太值了!只要能拿下港口,不出三年就能回本!” 话音一落,他就立刻开始竞标,出手就是十一万两! “十二万!”扬州盐商吴远山的声音从西侧传来,眼角余光瞥见对面包厢里沈氏家族的旗帜,冷笑一声:“沈万三的后人也来了?当年富可敌国又如何,今日这码头,我扬州盐商要定了!” 二楼雅间内,老朱微微前倾身子,指节叩着案几:“有点意思。” 话音未落,沈氏家主沈逸风的声音如淬了冰般响起:“十五万两!” 朱高炽趴在窗棂上看得津津有味,胖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这可不行,加价幅度太小,得添把火!” 他转头冲郭允道挤挤眼,“郭老头,让户部加个消息。” 郭允道会意,立刻命人敲响铜锣:“现有新消息!若连中一地之标,比如长崎港东侧、南侧、中侧三座码头,可额外获赠五年使用权!” 这话如同投入油锅的冷水,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林锦堂瞬间起身,沉声道:“五十万两,三座码头!” 他以为这等大幅加价可以吓退对手,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五十五万!”沈逸风的声音依旧平静。 “六十万!”吴远山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 当价格飙升到七十万两时,朱高炽转头看向老朱,得意洋洋地开口道:“老逼登,怎么样?这可比直接标价卖划算多了吧?” 朱元璋听后非但不怒,反而抚掌大笑。 “好你个小胖墩!这一招,不仅填满了国库,还让天下商贾都成了朝廷的‘钱袋子’!” 太子标望着地图上标注的倭国资源区,眼中满是赞叹:“更妙的是,让商贾们自行开发,既省了朝廷的人力物力,又能借他们的手掌控倭国。此计,当真是一箭数雕!” 户部尚书郭允道此刻满头大汗,看着不断攀升的价格,既兴奋又惶恐。 他从未想过,那个曾被视作蛮荒之地的倭国,竟成了天下人眼中的聚宝盆。 而这一切,都源于朱高炽这位胖殿下的奇思妙想。 咱们小胖殿下,真是天纵奇才啊! 最终长崎港口三座码头,被扬州盐商吴远山以一百万两的天价强势拍下! 要知道这些扬州盐商背靠两淮盐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而此刻拍下了长崎港口,拥有了二十五年的经营权,扬州盐帮无疑可以更进一步。 接下来的竞标愈发激烈。 佐渡金矿的矿脉拍卖中,苏州商贾联合出价一百万两拍下五座矿脉,剩下五座则被沈氏强势夺走;石见银矿的十座矿脉,则是被山西晋商与徽州徽商分别夺走,收入囊中。 每当价格陷入僵局,朱高炽便在郭允道耳边低语几句,新的附加条件就会抛出,引得富商们红着眼睛继续加价。 暮色渐浓时,最后一块标地——萨摩藩铁矿开采权落槌定音。 当吴远山以七十二万两白银的天价胜出时,整个应天府都沸腾了。 此刻二楼雅间里面,寂静得有些可怕。 老朱陛下,太子朱标,户部尚书郭允道,甚至连两小只,都红了眼眶。 朱元璋骨节嶙峋的手死死攥着红木椅扶手,指缝间隐隐透出青白;太子朱标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琥珀色茶汤在杯口凝成细小的涟漪;户部尚书郭允道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只直勾勾盯着楼下竞价的人群。 朱高炽和朱雄英两小只早忘了坐姿,趴在雕花窗棂上,圆睁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 楼下此起彼伏的报价声如同沸腾的油锅,每一次加价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众人的心口。 老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浑浊的老眼里泛起泪光:“这些龟孙……这些龟孙!” 太子朱标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下口水。 郭允道突然瘫坐在太师椅上,颤抖着抓起算盘,机械地拨弄珠子,嘴里喃喃自语。 “年税两成,光是这一处……光是这一处……” 我尼玛啊! 这些商贾真是壕无人性啊! 第211章 天价!新世界的大门! 竞标会圆满结束。 一应倭国资源区全都卖了出去。 然而此刻二楼雅间里面,却是寂静无声。 竞标会场的喧嚣声若隐若现,楼下此起彼伏的竞价声浪如潮水般涌来,每一声喊价都像是重锤,敲击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与雅间内的死寂形成诡异的反差。 户部尚书郭允道很快就拿到了竞标会的交易结果,众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这一刻,连朱高炽心里面都有些没底。 这场关乎大明国运的豪赌,成败在此一举。 虽然从方才竞标过程来看,这一次交易额肯定少不了,但是这次竞标会可是他一手策划,至少要卖出一个天价,才有利于后续推动大明走向海洋啊! 他比谁都清楚,这场史无前例的倭国资源竞标会,是老朱交付的试金石,也是大明开拓海疆的关键一役。 若能卖出天价,不仅能填满国库空虚,更能让那些对海洋心存疑虑的人看到真金白银的利益;可一旦失败,倭国就会成为高悬在开海之路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整个王朝的海洋梦胎死腹中。 这场竞标会不仅是经济博弈,更是新旧观念的惨烈交锋。若不能以天价震撼朝野,那些坚持“片板不得下海”的老臣,必将用倭国的失败堵住所有开海的声音。 郭允道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整个人身子都哆嗦了起来。 见此情形,老朱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郭爱卿,说说吧,卖了多少?” “陛下!太子殿下!”郭允道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老朱猛地坐直身子,龙目如电:“起来说!竞标会结果如何?” 郭允道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他深吸一口气,喉咙却像被棉絮堵住,半晌才挤出几个字:“陛下,此次竞标会……交易额总计高达一千一百四十七万两!” 话音落地,雅间内一片死寂。 老朱像是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成石雕。 太子标圆睁双目,脸颊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整个人呆若木鸡。 郭允道跪在地上,额头渗出冷汗,一滴一滴砸在青砖上。 “你……你再说一遍!”老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扶着桌案的手青筋暴起。 “一千一百四十七万两!”郭允道提高了声音,自己却仍觉得像是在做梦。 老朱猛地站起身,带翻了身旁的檀木椅,“哐当”一声巨响,吓得众人都是身子一颤。 “不可能!绝不可能!”老朱喃喃自语,“那倭国向来是贫瘠之地,瘴疠横行,民不聊生,怎会……怎会卖出如此天价?” 世人皆知倭国土地贫瘠、民生凋敝,可如今,那些被视作鸡肋的荒滩废矿,竟化作了金山银山。 亲娘咧! 一千一百四十七万两! 这已经有大明一年财政收入的一半多了啊! 麻了! 彻底麻了! 谁说倭国是贫瘠之地? 小胖墩反手就将其卖出了一个天价! 这他娘地,分明就是个聚宝盆呐! 一千一百四十七万两白银,足够大明修缮十座城池,装备二十万精兵,更重要的是——这证明了大明的疆域之外,尚有无数未开垦的金山。 倭国如此,那其他那些海外国家呢? 一时间,老朱眼中闪过万千思绪。 郭允道小心翼翼地插话:“陛下,此次竞标,倭国的矿山、港口、商路等资源尽数拍出高价。比如长崎港,被扬州盐商以百万两白银竞得;再有石见银矿,十座矿脉总计拍出两百万两,佐渡金山亦是如此;还有九州岛的铁矿,拍出了二百五十万两的天价……” 老朱跌坐在椅子上,下意识地抚着胸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千一百四十七万两……一千一百四十七万两……这可是我大明半年的赋税啊!”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朱高炽,“炽儿,咱现在血压有些高啊!” 朱高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远超预期的天价让他恍若置身梦境,直到老朱猛然起身撞翻檀木椅的巨响,才将他从震惊中拽回现实,下意识地反问道:“还不够高?老逼登你别忘了,这只是竞标收益,每年朝廷从这些矿产、港口征收的商税,只会比这多不会少……” 死寂瞬间笼罩雅间。 老朱僵在原地,布满老茧的手指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浑浊的瞳孔剧烈震颤,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方才还处于震惊之中,此刻竟被惊涛骇浪般的狂喜冲散。 “炽儿,你……你再说一遍?” “此次竞标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只是二十五年的经营权,二十五后咱们可以再拍一次。” “在这二十五年期间,光是长崎港的市舶税,朝廷每年至少能收五十万两;更别提石见银矿、九州铁矿、筑前棉田……”朱高炽掰着胖乎乎的手指计算,“这些产业一旦投产,每年为国库增收千万两,绝非难事!” 老朱:“???” 卧槽你大爷! 那岂不是说朕要富裕了? 靠着这倭国之地,朕就能够富裕起来了? 太子标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叹道:“世人皆道倭国是贫瘠之地,你却将它变成了聚宝盆!” 郭允道也是感慨万千:“陛下,小胖殿下此举,不仅充实了国库,更开了我大明海外贸易之先河。假以时日,倭国必定能成为我大明的财源之地!” 光是竞标就捞了一千多万两,后续每年还能征收到商税,比之只多不少,这不是聚宝盆是什么? 太子标和郭允道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欣喜与释然。 谁能想到,那个被世人轻视的倭国,竟能创造出如此惊人的财富? 老朱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深邃而悠远。 一千一百四十七万两白银,这个数字像一团烈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他忽然意识到,小胖墩这家伙,看似憨厚老实,实则胸中藏着锦绣乾坤,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远见卓识。 真是咱的好圣孙啊! 朱高炽也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脊背终于松懈下来。 倭国资源竞标虽收千万,但更关键的是以此为饵,引得天下商贾争相开拓海外。 从今以后,再没人敢说海外是穷山恶水了。 如此一来,这一步算是彻底做成了,一千一百四十七万两白银,不仅是沉甸甸的国库收入,更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这次竞标会抛出的不只是倭国的矿山港口,更是一颗点燃商人野心的火种。当江南巨贾们捧着契约连夜返回时,他们带回的不仅是一纸文书,还有对未知财富的渴望。 他仿佛已经看见,无数商船将冲破“片板不得下海”的禁令,载着丝绸瓷器驶向陌生的国度,又将异国的香料宝石源源不断运回来。 而且,朝廷也从中获利,当朝廷开始为海商保驾护航,当开海从禁忌变成国策,一个属于大明的大航海时代,将会在这千万两白银的碰撞声中,缓缓拉开帷幕! 第212章 改封海外!朱老四镇倭国! 乾清宫内。 老朱心情大好,眼角眉梢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连带着看小胖墩都顺眼多了。 这小子是镇的妖孽啊! 换做其他孩子,哪怕是这些成年儿子,有哪一个比得上小胖墩? “炽儿,快过来!”老朱拍了拍宝座旁的矮凳,浑浊的眼中满是难得的柔和。 待朱高炽圆滚滚的身子刚坐下,苍老的手掌便落在他发顶,“你小子这次可真是给咱挣足了脸面!” “说说吧,倭国这块儿朝廷接下来该怎么做?” 朱高炽却皱着眉拍开他的爪子,满是嫌弃之色。 “此次竞标虽成,但倭地距大明千里,若不妥善经营,聚宝盆也会变成烫手山芋。” 老朱摩挲着下巴,眼睛紧盯着堪舆图上星罗棋布的红点:“那依你看该如何?” “首先得派人镇场子。”朱高炽指尖划过长崎港的位置,“倭人反复无常,唯有雷霆手段方能震慑。” 这一点,老朱是认可的。 对于这些倭人,朱元璋也是厌恶至极。 见老朱微微颔首,朱高炽顿了顿,声音压低,“老逼登可还记得,我提过的藩王改封海外之事?” 殿内空气骤然凝滞。 太子标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抬头,观察着老朱的脸色变化。 这不是小胖墩第一次提及诸王改封海外,上一次皇帝陛下可是勃然大怒,连带着太子标也不敢开口。 自洪武三年大封诸王以来,诸王分驻要地,看似拱卫皇室,实则如虎在侧。 “你又提这事?”朱元璋的声音冷了下来,龙袍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朱高炽却毫不畏惧,他抬起头,目光灼灼,“若是将诸王分封海外——就像倭国这般富得流油的地界,既能保他们荣华富贵,又能为大明开疆拓土,岂不是两全其美?” 分封诸王的危险,朱高炽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可惜老朱顾念这血脉亲情,就算有所动摇,却始终没有松口。 血脉亲情如藤蔓般缠绕在帝王心头,即便明知藩王势大已成隐患,这份舐犊之情仍是最沉重的枷锁。 对老朱这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帝王而言,战场上的千军万马尚可挥斥方遒,面对亲生骨肉却始终难下决断。 但正是因为老朱这份柔软,让大明的朝堂暗流涌动,让本该拱卫皇室的藩王,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刃,以致于最后爆发了靖难之役。 眼下借助倭国一事,倒是个大好机会。 当老朱看着满桌金银账册,眼中燃起对财富与疆土的渴望时,打破枷锁的时机到了——原来海外并非不毛之地,原来分封藩王不必困守中原。 老朱盯着小胖墩圆脸上难得一见的肃然神情,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听了这么多,他何尝不知藩王势大的隐患? 只是虎毒尚不食子,要将亲生骨肉远迁海外,谈何容易! 但此刻看着舆图上标注的倭国铁矿、港口,还有那千万两白银的进账,他忽然意识到:海外并非想象中的蛮荒之地。 老朱脸色一阵阴晴不定,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踱步。 “炽儿,你总说分封之弊……”老朱忽然开口,苍老的声音里裹着叹息,“可这些藩王,哪个不是朕的亲骨肉?” 朱高炽抬头,望见老朱眼底罕见的柔软。 这就是朱元璋啊! 对待外人心狠手辣,对待子嗣却宠渥有加! “按照咱们的规划发展下去,倭国肯定会成为我大明的聚宝盆!” 朱高炽轻笑道:“这样一个好地方,老逼登你舍得将倭国交给外人坐镇吗?” 听到这话,老朱脚步一顿,没好气地瞪了小胖墩一眼。 正如他所说,倭国若真能承担千万税收,那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一千一百四十七万两白银的数字又在眼前炸开,若是每年能有千万赋税入账,这片海域确实容不得半点闪失。 思虑片刻,老朱又看向了太子标,这个他最宠爱的继承人。 “标儿,你觉得呢?”朱元璋的声音带着帝王特有的威严,却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太子标闻言一震,他明白老朱这是想看他的态度。 分封诸王,然后将其改封海外,太子标当然是支持的,毕竟他将来要做大明皇帝,削藩也是迟早的事情。 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伤害兄弟情义,不如现在就将这个隐患给解决。 “父皇,倭国孤悬海外,既有金矿银矿,又扼守东海商路,非心腹重臣不能镇之……二弟朱樉善用兵,并且骁勇善战,不如就让他镇守倭国?” 殿内突然陷入死寂,唯有更漏滴答作响。 朱元璋盯着儿子沉稳的面容,恍惚间又看到二十年前那个在文华殿苦读的少年。 那时的朱标捧着《汉书》,为景帝削藩导致七国之乱而叹息;如今却能不动声色地提议将亲弟弟远封海外。 欣慰与失落如潮水般同时涌来——欣慰于太子终有帝王胸襟,失落于那份被权力磨平的骨肉亲情。 “你就不怕外人说你容不下兄弟?”老朱突然冷笑道,“当年朕封你那些弟弟为王,是想让朱家血脉永镇四方。” “正是为了朱家江山永固。”太子标态度坚决,“若将诸王分封海外,既保他们世袭富贵,又能为大明开疆拓土。” 这句话如重锤砸在朱元璋心头。 罢了罢了,儿子这是长大了啊! 一念至此,老朱就准备下令,同意太子标的提议。 然而朱高炽却是急眼了,立刻道:“不行,绝对不行!” “老二老三是什么货色,你们心中不清楚吗?在封地内他们都敢横行不法,分封海外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可倭国关乎到国朝的税收大计,绝对不能任由他们去祸害!” 此话一出,老朱与太子标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兔崽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二老三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入目吗? 朱高炽却不理会二人的反应,圆滚滚的身子往前一挺,将胸膛敲得哐哐直响,“老逼登,我举贤不避亲,力荐朱老四坐镇倭国,定能为我大明守好这个聚宝盆!” 老朱:“???” 太子标:“???” 卧槽这大孝子! 你这是举贤不避亲? 你巴不得整死你爹朱棣是不是? 老朱满脸狐疑地看向小胖墩,布满皱纹的额头拧成了疙瘩。 “兔崽子,你认真的吗?” “到时候你承袭燕王爵位,那也要去倭国坐镇……” 老朱缓缓开口,尾音拖得极长,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警告。 朱高炽却丝毫不惧,反而挺了挺胸膛,脸上笑意更甚。 他伸手抹了把圆润的脸颊,露出一口大白牙,乐呵呵地说道:“倭国好啊!”他的眼睛弯成月牙,透着狡黠的光,“我就喜欢倭国,妹子也水灵……” 说罢,他还夸张地砸了砸嘴,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 老朱看着孙儿这副不着调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伸手重重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呢,就开始想女人了?” “我爹还有几年好活,不着急!” “……” 第213章 旨意下达!朱棣人都傻了! 倭国。 自从大明横扫全境后,整个倭国瞬间就老实了。 傅友德此刻已经率大军杀入高丽,准备助李成桂改朝换代。 而朱棣则是奉命留了下来,镇守这倭国之地。 现在大局已定,朱棣也不想留在这倭国了,所以他每日都在等朝廷的调令,却不想等来的竟是一纸改变命运的诏书。 “燕王殿下接旨!” 宣旨太监尖利的嗓音撕破长空。 朱棣立刻跪倒在地,做足了礼数。 此刻他脸上还挂着笑容,估摸着父皇应该是将他调回大明了。 这一次随军出征,朱棣身先士卒立下赫赫战功,想来也终于能够得到父皇的认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倭国新附,地广物博,乃大明东南屏障。着燕王朱棣改封于此,世袭罔替,永镇海东。钦此!” 朱棣:“???” 啊? 啊??? 我嘞个大槽啊! 改封倭国? 世袭罔替? 永镇海东? 不是你他娘地是不是念错了啊?! 我明明立下了赫赫战功,为何父皇还要流放我? 朱棣整个人都傻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诏书落地的刹那,现场一片死寂。 阳光穿过诏书的云纹,在朱棣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恍惚间竟像是囚笼的铁栅。 身后将士屏息凝视,连海风都似凝固,唯有宣旨太监衣摆上的金纹,在日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燕王殿下,还愣着做什么?快接旨吧!” 宣旨太监好心地提醒道,这才惊醒了朱棣。 “儿臣……朱棣,接旨谢恩!” 朱棣伸手去接诏书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这颤抖不是畏惧,而是难以置信的震怒。 夜幕降临时,朱棣将自己关在书房。 烛台跳动的火苗,将他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墙上,宛如一头困兽。 “王爷,道衍求见。”朱能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话,朱棣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黑衣僧人踏入书房时,正撞见朱棣将茶盏狠狠砸向青砖。 “你这该死的妖僧!”朱棣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若非是你,我怎会被父皇所忌,直接将我流放在这海外蛮荒之地?” 这是朱棣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 父皇得知他私藏妖僧道衍,所以生出了忌惮与猜疑之心,这才会将他朱棣给流放到倭国,永镇海东! 除此之外,朱棣实在是想不到其他可能。 明明立下了赫赫战功,却被流放海外之地,谁能够接受得了? 道衍弯腰拾起半片碎瓷,面对朱棣的斥责却依旧从容。 “王爷,贫僧夜观星象,紫微垣忽现异相,原以为是北方将起战事,却不想……”他顿了顿,目光直视朱棣,“竟是世子布的局。” 朱棣猛地转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妖僧,你什么意思?” “这难不成还是炽儿布局,害我这个亲爹?” 道衍轻抚念珠,声音如古井无波。 “世子乃不世妖孽!” “他比谁都清楚,倭国虽富,却孤悬海外,王爷一旦在此扎根,即便再有野心也形同困兽……” 话音未落,朱棣已一拳砸在书案上,震得青铜香炉里的檀香灰簌簌而落。 “这个逆子!”朱棣咬牙切齿地低喝道。 他就不明白了,这个小胖墩为何非要跟自己作对? 明明是亲生父子,却好似生死仇敌,巴不得早点整死自己! 难不成自己上辈子真是欠了他的,这逆子这辈子讨债来了? “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朱棣跌坐在椅子上。 朱高炽啊朱高炽,你这个逆子,老子迟早揍死你! 可转眼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朱棣也不由叹了口气,瘫软在了椅子上。 道衍沉默良久,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卷卦象:“王爷请看,此乃今日卜得的卦象。” 朱棣盯着道衍展开的卦象卷轴,烛火将“泽火革”三个朱砂大字映得忽明忽暗,仿佛预示着命运的诡谲。 “泽火革。革者,变也。” 他的目光深邃,“世子此举看似狠绝,却也给王爷留了一线生机。” “哦?”朱棣笑了,“什么转机?不过是那逆子想将我困死在这孤岛!” 道衍却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舆图铺展在沙盘之上,图中倭国列岛的港口、矿脉被朱砂标记得密密麻麻。 “朝廷既然占了倭国,那定会进行开发,届时倭国扼守东海商路,若能善加经营……将关税、货栈、漕运牢牢攥在手中,待商船往来如织,财源便会滚滚不绝。” 朱棣缓缓坐回太师椅,他握紧拳头,指节发出脆响:“就算有了钱财,无兵无将又能如何?” “王爷既然扎根于此,还需组建新军。倭人擅使刀剑,且熟悉水战,王爷可招募当地武士编入麾下,再以中原兵法加以训练,那就是一支天然的水师!” 朱棣脸色大变,试探性地追问道:“可朝廷岂会坐视……” “非也。”道衍双手合十,“王爷只需对外宣称保境安民,拱卫海疆。待新军练成,进可逐鹿中原,退亦可割据一方。” 朱棣摩挲着下巴,眼中渐渐恢复了斗志。 “你是说,让我用朝廷的资源,打造一支对抗朝廷的军队?” “固根基、揽人才、立奇功。”道衍忽然开口,将九字方针写在沙盘上,“王爷可先以通商之名结交各处商船,积累财富;再以招贤之策网罗天下英才,充实智囊;最后……”道衍目光如炬,“寻机立下不世之功,让朝廷不得不重视王爷的存在。” 朱棣转身,烛火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如何立奇功?” “东海南洋诸岛,诸国林立,却无强主。”道衍展开第三幅地图,“王爷若能以倭国为跳板,出兵东海平定南洋,既为朝廷开疆拓土,又能掌控******。” “届时,就算是朝廷,也不得不忌惮王爷三分。” 朱棣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两簇跳动的火苗。 道衍的话语如同一把重锤,敲开了他心底被愤怒遮蔽的迷雾。 若是真如道衍所说,那这改封倭国,反倒是一件好事! 在北平就藩,终究是在朝廷眼皮子底下,不管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 每次调兵都要向兵部报备,连修缮城墙都要上呈奏疏,稍有异动便会被言官弹劾。 那些年在朝廷监视下的如履薄冰,此刻与眼前辽阔的东海版图重叠,竟生出一种破茧重生的畅快感。 可是现在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了,身处倭国远在海外,朝廷控制力度本就不强,反而更适合打造基业! 毕竟,海外天高皇帝远啊! 朱棣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如烈火般熊熊燃烧。 既然被锁在这东海之滨,那就把这孤岛变成坚不可摧的堡垒。 第214章 科举大考!李文忠病危! 朱棣镇守倭国。 这是眼下最好的安排。 毕竟这位燕王野心勃勃,又搭配上了乱世妖僧姚广孝,真把这对君臣放在北平,朱高炽那是真的担心。 接下来几个月内,两小只安分守己,没有再折腾出什么乱子。 毕竟老朱和太子标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时间跟他们胡闹。 开发倭国一事,成为大明王朝的首要任务,其次便是李成桂将高丽取而代之,然后出兵配合大明王师进军辽东。 这是国朝眼下最紧要之事,涉及到的各项调动也多如牛毛。 两小只倒是乐得清闲,要么去栖霞镇工业区转转,要么就是继续练习武艺。 时间一晃而过,转瞬就来到了洪武十七年。 两小只在长期习武下,再加上药膳的不断供给,如今生得人高马大,跟牛犊子一样。 “高炽,我爹……病危了!”李景隆的声音带着哭腔,往日英气勃勃的少年,此刻脸上泪痕纵横,发间还沾着几片枯叶,显是一路奔来未曾停歇。 听到这话,朱高炽顿时一愣。 曹国公李文忠,这可是大明战神般的人物,大明版本的冠军侯。 二十一岁时,在新城之战中以万余兵力大破张士诚20万大军。 二十二岁时,被老朱拜为浙东行省左丞,总制浙江诸州军事,成了不折不扣的封疆大吏,在与张士诚的多次交战中,先后两次大破张士诚军队,攻克分水县城,在三溪县第三次击败张士诚。 三十岁时,跟从右副将军常遇春攻下元上都,常遇春于军中暴毙,代替其率军进攻庆阳,出雁门大败元军,擒住将领脱列伯。 三十一岁时,拜为征虏左副将军,和大将军徐达兵分两路征讨北元,率领十万士兵穿过野狐岭拿下兴和,并连夜兼程赶赴应昌击败北元新君,俘获其皇室成员和文武百官,因功被封为曹国公。 其后同时执掌大都督府与国子监,参预机务,商议军国大事。 四十岁时,李文忠还率军出兵洮州,横扫洮州十八番。 时至今日,李文忠不过才四十六岁,他不仅能征善战,更兼治国之才,执掌大都督府与国子监,参预军国机务,堪称出将入相的完人。 不过,早年间的征战沙场,也给李文忠留下了密密麻麻的暗伤,估摸着现在暗疾复发,李文忠也要坚持不住了。 李景隆此刻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希冀着朱高炽能有什么良策,救下他爹一命。 面对李景隆的要求,朱高炽很难拒绝。 且不提他们二人的私交,单论李文忠为大明立下的赫赫功绩,朱高炽都不能做到熟视无睹。 毫无疑问,李文忠无疑是大明王朝的柱国之臣,绝不容有失。 “你爹到底什么病症?”朱高炽急切追问,目光紧盯着李景隆苍白如纸的脸。 李景隆急得小脸煞白,却手足无措,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我爹之前就昏倒过,上个月也这样昏过,找过好多医者来给我爹看过病。” “就上个月戴神医来看过,戴神医说了好多,好像说我爹,我爹快死了……” 说到了最后一句,李景隆就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正厅陷入死寂,唯有李景隆压抑的抽噎声,朱高炽当机立断,带着众人直奔太医院。 见到太医院使戴思恭,对方听闻李文忠病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曹国公这病十分棘手,其实与皇后娘娘病症一样,都是早年征战沙场,身体透支过度,随着年龄渐长,身体开始走下坡路,这些暗疾就会陆续爆发……” 话说到这儿,戴思恭却突然顿了顿,低声道:“而且更麻烦的是,曹国公体内有两枚箭簇,至今都没有取出,一枚在肋骨,另一枚在……心口!” 此话一出,饶是朱高炽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卧槽尼玛啊! 这李文忠真是个狠人啊! 朱高炽倒吸一口冷气,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这个消息如惊雷炸响——心口嵌着箭簇,常人恐怕早已命丧黄泉,李文忠却硬撑了这么多年! 难怪近年来他鲜少出征,原来竟是以残躯支撑着大明的半壁江山。 朱高炽脸色也沉了下来,显得颇为难看。 戴思恭见状也叹了口气,苦笑着摇头。 “箭矢在曹国公心肺要害处,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怕是箭镞没取出来,曹国公的命就没了。” “除了给曹国公开上一些缓减疼痛,安心宁神的方子之外,也没有好的办法了。” 麻烦了! 这下子是真的麻烦了! 朱高炽眉头紧蹙在一起,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代,连高度酒都没有,更别说灭菌环境的手术室。 想要给这位大明名将做开胸手术,这危险性,怕是真比不动手术更大。 这也难怪戴思恭等御医都不敢动手取箭簇,实在是危险性太高了些。 而且李文忠又是大明柱石,更是老朱陛下的亲外甥,这要是箭镞没取出来,李文忠有个闪失,直接死在手术台上,谁能够担得起这个责任? 别说戴思恭他们了,就连朱高炽都不一定担当得起! 提高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的多样化和现代化,这将会是一个长期而又相当艰巨的任务。 关键在于,李文忠可没多少日子好活了,他肯定是等不了的。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几名太监神色慌张,衣袍凌乱:“戴神医!陛下急召!曹国公在宫中晕倒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朱高炽满脸茫然地看向李景隆,追问道:“你爹不是都病危了,还进宫干什么?” “我爹说……”李景隆抹了把眼泪,声音带着哭腔,“他自知大限将至,今年是恢复科举后的首次会试,想最后再为朝廷出份力……” 朱高炽心头一震,眼眶不禁发热。 这就是李文忠啊! 哪怕到死还惦记着大明! 老朱先前因为对科举选出的士子不满意,所以在洪武六年废除了科举。 当时大明朝初立,各方政治势力错综复杂,元朝旧势力和新兴勋贵集团都试图在科举中为自己的利益集团谋取更多机会,干扰了科举录取结果,影响了人才选拔的公正性。 再加上科举选拔出的多是年轻且缺乏实际治理经验的书生,他们文章华丽但处理政务能力不足,难以满足老朱对实用人才的需求。 所以老朱于洪武六年暂停科举,直到洪武十五年,在科举暂停的十年里,朝廷大力发展教育事业,各地兴办官学和社学,平民子弟有了更多受教育的机会,为科举重开奠定了人才基础。 而且科举暂停后,朝廷遴选人才采用的是荐举制,这玩意儿没有统一标准,全靠官员个人判断,导致“举多且滥”,不少人靠关系上位,出现“庸才充斥,贤否混淆”的乱象。 所以洪武十五年,老朱宣布恢复科举,而今年二月就是恢复后的第一次会试,朝廷自然无比重视。 如今这场会试,关乎大明未来人才选拔,意义重大。 而病入膏肓的李文忠,竟拖着残破之躯,也要为科举之事尽最后一份心力。 “走!去宫里!”朱高炽当机立断,快步迈出太医院。 大明的脊梁正在倒下,而他们这一代人,又该如何扛起这万里江山? 第215章 棘手!动刀还有一线生机! 乾清宫内,气氛凝重。 等到朱高炽一行人赶到时,老朱、马皇后与太子标等人都赶了过来。 此刻老朱标满脸铁青,这位屠戮过万千敌军的帝王,此刻眼底竟泛起孩童般的惶惑。 而马皇后更是早已经哭成了泪人,眼眶红得令人心疼。 当年李文忠与父亲逃难寻到老朱后,老朱与马秀英便将李文忠收为义子,视如己出精心培养,这份感情是做不得假的。 现在李文忠病重,任谁心里面都不好受。 “戴神医,快给保儿看看!” 老朱瞧见戴思恭来了,脸上顿时一喜,立刻拉着他的手来到了病榻面前。 朱高炽挤过人群,目光瞬间凝固在榻上。 昔日横刀立马的曹国公,此刻蜷缩在织金锦被中,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喉结随着微弱呼吸轻轻颤动,恰似随时会熄灭的残烛。 戴思恭不敢大意,立刻上前诊脉。 脉博显得有些微弱,而且指掌附近的温度,明显要低于他腋下温度,呼吸有,心跳有……还好不是直接没命了。 戴思恭详细诊断一番后,眉头却不见舒展,反而愈发凝重。 随即他起身来到老朱与太子标面前,斟酌了一番措辞后,硬着头皮开口道:“陛下,曹国公这病……宜早做准备……” 此话一出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众人耳畔。 老朱下意识地退后两步,身形摇摇欲坠,险些站立不稳,幸好朱高炽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他。 而太子标也是瞬间红了眼眶,眼泪不自觉地掉落下来。 “戴神医,真的……没办法了吗?” 老朱稳住心神,满脸希冀地追问道。 戴思恭摇了摇头,道:“若是用药,曹国公可以醒来,但……时日无多!” 一般给贵人看病的大夫,都会有一些特殊手段。 这些手段很危险,堪称虎狼之药,用了只会让病人回光返照,平日里是不敢用的,比如“还魂散”什么的。 只有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比如皇帝濒死,他们就会用这种办法进行最后的尝试。 就算治不好病,也要让皇帝醒过来,留下遗言后再死。 戴思恭倒是不怕担责,不过没有得到皇帝陛下的首肯,他自然也不敢用药。 听到这话,老朱也明白了戴思恭的话外之音。 如果是换做其他医师,老朱暴脾气上来了,听到这话肯定要杀人。 但这是神医戴思恭啊,不但治好了马皇后,还救下了朱雄英,一身医术摆在那里。 连他都说了这种话,那就只能证明……李文忠药石无医了。 一想到这儿,老朱不禁潸然泪下,马皇后更是哭得肝肠寸断。 “用药……吧!”老朱抹掉眼泪,“这都是保儿的命,怪不得他人!” 得了皇帝陛下发话,戴思恭也就有了底气。 然而他正准备用药,一道刺耳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用个锤子药!”朱高炽朗声喝道,“曹国公还有救,将他体内箭镞取出即可!”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一怔,殿内空气瞬间冻结。 随即老朱就摇了摇头,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孩子还要胡闹!” 说得轻巧,将体内箭镞取出即可,可那箭镞在心脉要害之处,稍有不慎就会没命,怎么取出来?谁又敢动手取? “老逼登,你信我一回!” 朱高炽一脸认真地开口道。 见此情形,老朱浑浊的眼神也渐渐明亮了起来。 常人或许做不到,但是炽儿呢? 这小子本身就是个妖孽,时常给人带来惊喜! 或许……他又能创造奇迹? “炽儿,有多大把握?” “五五开吧!” 众人:“???” 卧槽你大爷! 五五开你说个屁啊! 朱高炽没好气地看向众人,提醒道:“要么现在动刀,冒险将箭镞取出,要么咱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国公丧命,你们自己选吧!” 要么冒险搏一把,要么就慢慢等死! 不动刀陛必死无疑,动刀反而还有一线生机! 这个选择,并不困难! 老朱背着手来回踱步,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马皇后却突然起身,来到朱高炽身旁。 “炽儿,祖母相信你,你尽管拿出所有的本事去尽力救治!” “如果能成,保儿欠你一条命,如果……不成,也是保儿命苦,怨不得任何人!” 马皇后话音刚落,李景隆就直接走上前来,直挺挺地跪倒在上。 “高炽,救救我爹吧……” “起来!”朱高炽没好气地上前,一把将他拽了起来,“你爹的伤,缺确实可以治!” “真的?!”李景隆一脸惊喜交织地叫出了声来。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心也碰碰地连跳两下。 “但是……”朱高炽突然话锋一转。 众人闻言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嗯,但是,想要治,就需要一个灭菌的手术环境,而且还得需要大量的消毒剂,并且还需要许多的手术器材,这些东西,要尽快准备好……” 众人:“???” 啥? 灭菌是啥? 手术环境又是啥? 毒这玩意人人知道,可“消毒剂”又是啥东西? 一个接一个的问号,缭绕在所有人的脑上方,齐刷刷地写满了懵逼。 大殿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老朱开了口。 “炽儿,别废话了,你想要些什么东西,直接开口,朕就不信倾尽举国之力还凑不齐!” 朱高炽理了理思绪,对着老朱等人,以及太医院众御医,将自己的理论和思路,努力地用较为潜表和直白的方式表述出来。 比如,需要做手术,最基本的,需要足够的手术器械以及各种手术用品. 例如手术服,手套,口罩等。 而床前准备需要消毒备皮,还需要一间手术室,哪怕这个时代现如段搞不出无菌手术室,那也得尽量地搞出一个合格的手术环境。 朱高炽唾沫星子横飞的说了半天,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满脸懵逼,这些都是什么鬼东西? 见此情形,朱高炽只能斟酌一下措辞,选择用现有的物品平替。 整个紫禁城,也随之忙碌了起来。 太医院翻出陈年银针在炭火上炙烤,宫女们用烈酒擦拭青砖地面,御膳房铁锅蒸腾的热气里,煮沸着临时改制的棉布“口罩”。 朱高炽则是找到了戴思恭,这位大明初年的绝对神医。 “老戴啊,这又是一个立大功的机会啊!” 戴思恭满脸狐疑地看向朱高炽,“胖殿下的意思是……” “唔……等会儿我来指挥,你来主刀!”朱高炽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戴思恭:“???” 不是? 卧槽你大爷啊! 你非要揽下这活儿,结果在这儿等着我呢? “小胖殿下,我真没动过刀啊,更没开过胸膛!” 戴思恭苦笑着开口道。 朱高炽依旧面不改色。 “活人不是医书,总得有人破这个例!” “都有个第一次嘛!” “以后多动动就习惯了!” 戴思恭:“……” 第216章 勇猛定远侯!天子剑刮腿毛? 一切准备就绪。 正当朱高炽与戴思恭准备动手时,意外却发生了。 老朱竟突然叫停了这场手术,而是带过来了一人,禁军大统领、定远侯王弼! “炽儿,王弼腿部也有一枚箭镞!” 老朱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先拿王弼练练手!”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傻眼了,下意识地看向王弼。 王弼的脸瞬间比他身上的禁军铁甲还青,偷偷往后缩了半步,却被老朱一把按住,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陛下!末将这条腿还想留着骑马啊!” 王弼哭丧着脸,大腿上的箭伤处还在隐隐作痛。他偷瞄朱高炽手里寒光闪闪的柳叶刀,感觉自己像头待宰的肥猪。 朱高炽却两眼放光,搓着胖乎乎的手凑过来。 “正好!我还愁没活体教材呢!” ***王弼,上次才得罪了自己,今儿个可以报仇雪恨了! 王弼深知自己躲不过去了,索性敞亮了一些,鼓起了勇气开口道。 “我腿部也有箭镞,每逢阴雨连绵,也是疼痛难耐。” “既然小胖殿下有能从骨肉之间取出箭镞的本事,我就厚颜请小胖殿下救我一救。” “就算是取不出来,折了一条腿,也不妨事。” 没办法,他算是看明白了,今日是真的躲不过去了。 王弼的一条腿,哪里比得过李文忠的一条命! 朱高炽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老朱有这样的担心,他能理解。 做手术,莫说是古代,就算是二十一世纪,照样会让病人家属担惊受怕,生怕病患发生不测。 “行吧,来先把腿毛刮了!” “其他人把生石灰和开水准备好,制取消毒剂……” 不多时,一盆烧开过的凉开水被送了过来。 朱高炽简单配制出数斤的生理盐水之后,估摸了下盆中水的份量,拿生石灰块掰了约半斤左右,往那水盆中一扔。 下一刻,伴着哧哧声响,那刺鼻的味道,辣眼睛的白雾,令所人都纷纷掩鼻,脸色大变。 至于定远侯王弼,更是脸都绿了,眼睛瞪得像铜铃。 卧槽啊,突然间有些害怕是怎么回事? 王弼委屈巴巴地看向老朱,恨不得拔腿就跑。 “这……这是给人用的?末将宁可再挨一箭!” “放心!”朱高炽一本正经地晃了晃水盆,“当年岳家军拿这玩意腌咸菜都没事,消毒更是一绝!”说着抓起王弼的腿就要往水里按。 “陛下救我!”王弼惨叫着往朱元璋身后躲,却被老朱踹了屁股一脚:“怂包!当年你单枪匹马冲阵的威风呢?” 当带着腐蚀性的石灰水碰到伤口时,王弼还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嗷一嗓子蹦了起来,差点掀翻手术台。 老朱此刻心里面也慌得一批,嘴皮子都有些哆嗦。 “炽儿你可千万别胡来啊,这定远侯也是朝堂重臣,你可别搞出人命……” 听到这话,朱高炽顿时不乐意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老逼登你就放心吧,这石灰遇水反应完之后的石灰水真的是帮他消毒,不会伤着他的,我心里有数。” 朱高炽盯着王弼腿上丛生的黑毛,手里柳叶刀的寒光映着那片毛茸茸的“原始森林”,差点没拿稳刀把。 他捏着鼻子后退半步,活像闻到什么怪味:“我说王统领,您这腿毛都能织件皮袄了吧?” 王弼下意识捂住大腿,耳朵根子都红透了:“胖殿下!末将常年骑马,腿毛浓密些怎么了?” “怎么了?”朱高炽把柳叶刀往桌上一拍,震得铜盘嗡嗡作响,“这玩意儿挡着伤口,消毒时石灰水渗不进去,到时候伤口烂成蜂窝煤,您是打算拄着拐杖当铁拐李?” 他突然眼睛一亮,转头冲朱元璋伸手:“老逼登,您那削铁如泥的天子剑呢?正好拿来刮刮腿毛!” 满殿寂静了半秒,随即爆发出憋不住的哄笑。朱元璋笑得直拍大腿,腰间玉佩撞在龙椅上叮当作响:“好小子!咱这剑斩过元军首级,今日倒要给王弼修修‘腿毛’!”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天子剑已经出鞘,吓得王弼一激灵。 “陛下!这剑砍人都够了,刮腿毛要出人命啊!”王弼抱着腿往后缩,却被两个太监死死按住。 他哭丧着脸看向朱高炽:“胖殿下,要不咱们商量商量?以后你指哪儿我打哪儿,别用天子剑成不?” “少废话!”朱高炽夺过剑,学着街头剃头匠的架势挽了个剑花,“当年关公刮骨疗毒连眉头都不皱,你堂堂禁军大统领,还怕刮腿毛?”说着剑尖挑起一缕腿毛,轻轻一抖,黑毛簌簌飘落,“你瞧,比剪刀还利索!” 满殿哄笑声中,天子剑贴着王弼的大腿缓缓划过。那场面简直滑稽——禁军大统领紧闭双眼,咬着牙哼唧,活像个娃娃;朱高炽歪着脑袋认真刮毛,圆滚滚的肚子随着动作一晃一晃;朱元璋则背着手笑得前仰后合,胡子都翘到了鼻尖。 王弼紧闭双眼,牙咬得咯吱响,活像等着上刑场。 朱元璋却看得兴起,凑到跟前指点:“往右点!那边还有一撮!” 随着天子剑游走,空气中飘起细碎的黑毛,王弼的大腿渐渐露出青白皮肤,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反光。 “大功告成!”朱高炽得意地把剑抛回剑鞘,看着王弼光溜溜的大腿,突然憋不住笑,“王统领,您这腿现在白净得能当镜子照,日后哪个姑娘见了,保管挪不开眼!” 王弼猛地睁开眼,看着自己两条“脱胎换骨”的大腿,脸涨得比猪肝还红:“胖殿下!等末将伤好了,定要跟您好好‘切磋’!” 他这话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紧张的气氛瞬间化作满殿欢闹。 经历了天子剑刮毛的“酷刑”,王弼此刻躺在临时拼凑的手术床上,兜裆布都被冷汗浸透。 他深吸一口气,脖颈暴起青筋,双眼一闭,那视死如归的架势,活像即将被推上断头台的死囚。 戴思恭的柳叶刀刚触及箭创疤痕,殿内众人便齐刷刷屏住呼吸。 随着刀刃切入皮肉,鲜血瞬间渗出,在白布上晕开狰狞的红梅。 王弼猛然瞪大双眼,喉间溢出一声闷哼,浑身肌肉紧绷如弓弦,却硬是咬牙没再发出半点声响。 “好汉子!不愧是朕的禁军统领!”朱元璋抚掌大笑,腰间玉佩撞得龙纹腰带叮咚作响。 太子朱标也忍不住点头赞叹:“这份忍耐力,便是铁打的汉子也要敬三分!” 朱高炽却没空喝彩,止血钳在血雾中灵活翻飞,精准钳住每一处出血点。戴思恭刀锋微转,正要深入,却见王弼突然剧烈颤抖,原本绷直的脖颈瞬间弓成虾米状。 “放松!”朱高炽的喝声震得殿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再绷着,箭镞没取出来,你这腿先废了!” 王弼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额头冷汗如注,牙齿几乎要把下唇咬出血来。 他死死攥着床单,指节泛白,整个人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却仍倔强地昂着头——只是那原本威风凛凛的虎目,此刻已布满血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戴思恭屏息凝神,手术探针如灵蛇般探入伤口。 十息,二十息……当金属碰撞的脆响终于在死寂的殿内炸开,所有人都猛地跳了起来。 朱高炽面前的铜盘里,一枚黑铁箭镞泛着幽光,箭头还凝结着暗红血块。 朱元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龙袍下摆扫翻了脚边的药罐。 他颤抖着抓起箭镞,在烛光下反复端详,浑浊的老眼里泛起泪花:“好啊!好!这东西在你腿里埋了十二年,今日终于取出来了!” 王弼却已瘫软如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在枕头上砸出深色的印记。他虚弱地翻了个白眼,气若游丝地大喘气。 “真取出来了,好小子,你真是神了啊!” 老朱瞬间狂喜,其余人也很是振奋。 “老逼登,有话一会慢慢说,先退开,别说话。” “一会你们的口水要滴到他伤口里边,导致伤口化脓感染怎么办?” 刚刚还欣喜万分的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硬了。 接下来朱高炽与戴思恭配合着给王弼伤口消毒,当消毒剂触碰到伤口的那一瞬间,王弼整个人都剧烈颤抖了起来,显然是剧痛万分。 但这个强硬的铁血汉子,硬是死死地咬着牙,没有惨叫出声。 不一会儿,伤口就缝制好了,用的是羊肠,还算勉强可用。 朱高炽与戴思恭早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到在了地上。 尼玛啊,难怪会有医师做完手术后直接累倒,这也太累人了一些。 戴思恭也是累得满头大汗,不过眼神却明亮得吓人。 毫无疑问,这位神医已经突破了自我,接下来注定会成长为传奇神医。 “对了高炽,你不打麻药吗?” 听到这话,朱高炽顿时一愣。 “啥?咱们有麻药吗?” 王弼:“???” 卧槽你大爷啊! 你个兔崽子故意报复是不是? 第217章 惊险!狠人李文忠! 乾清宫偏殿内,铜壶滴漏声如重锤敲击众人心脏。 老朱死死盯着壶中缓缓上升的浮箭,指节因用力攥着龙椅扶手而泛白。 马皇后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颤,绣着金线的帕角已被揉得不成形状,她盯着滴漏,喃喃自语:“这时间怎么过得这般慢……” 手术室里,一切准备就绪。 李文忠也被硬生生灌了一碗麻药下去。 麻药这东西,很早之前就有了,比如麻沸散,传说是东汉时期华佗所创,是世界上最早的麻醉剂。 据记载,麻沸散由曼陀罗花、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等中药组成,可用于外科手术,能让患者在手术时失去知觉,减轻痛苦。 而最出名的,莫过于蒙汗药了,打家劫舍专属,居家旅行必备。 太子标等人全都用消毒剂净手,然后戴上口罩。 此外还有王弼与康铎二人,两个体壮如牛的魁梧大汉,穿着一身素白,戴着白帽,脸上蒙着白口罩。 他们要做的是在一旁援助,比如李文忠突然挣扎等等,需要他们将人给控制住。 朱高炽与戴思恭对视了一眼,随即正式准备给李文忠动刀。 第一刀,是在李文忠的肩颈部位置,有了王弼与康铎两位力能举鼎的大力助手压制,就算是李文忠突然醒过来,也能控制住。 浓烈的血腥味裹挟着烈酒的辛辣气息,几乎凝成实质。 太子标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渗出血珠都浑然不觉。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手术台上,看着李文忠被划开的肩颈处翻卷的皮肉,喉结上下滚动,却连吞咽口水的勇气都没有。 “炽儿,看你的了,稳住,实在不行,咱们先缓缓。” 缓缓? 都他娘地快没命了,还怎么缓? 朱高炽没好气地白了丧标一眼,压根懒得废话。 “止血钳,纱布……”戴思恭的声音像浸透冰水的利刃,冷得让人头皮发麻。 朱高炽双手稳如磐石,将器械精准递出,可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那是紧张与担忧。 王弼和康铎屏气凝神,肌肉紧绷如弦上之箭,随时准备压制可能苏醒的李文忠,豆大的汗珠顺着他们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在素白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 偏殿中,老朱突然猛地站起,龙袍下摆扫落案上奏折。 “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消息?”他在殿中来回踱步,靴底踏在青砖上的声响,惊得伺候的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出。 马皇后眼眶通红,伸手拽住他的衣角:“重八,要不……派人去问问?文忠他……”话未说完,泪水已夺眶而出。 “妹子,别慌!”老朱甩袖坐回龙椅,可微微发颤的尾音却暴露了内心的惊惶。 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戴思恭便找到了那枚卡在李文忠肩颈部锁骨与肩峰内侧的箭镞断茬。 得益于方才拿了王弼联手,现在戴思恭也算是有了经验,不再需要朱高炽从旁辅佐了,一人就能熟练地取出箭镞。 “当啷”一声,在那接异物的铜盘之中响了起来,看着那枚上面还满是血迹的铁箭镞。 太子标顿时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炽儿,干得好。”太子标忍不住鼓励了一声。 随即,他就命朱雄英来到偏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老朱与马皇后。 “皇爷爷,皇祖母,成了!” 老朱霍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抓住儿子肩膀:“当真?快,快说!” 马皇后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老朱看了眼滴漏的铜壶,从动刀开始到取出第一枚箭镞。 半个时辰后,能够听到好消息,不禁松了口气。 而手术台上,戴思恭却没有停留,正小心翼翼地钳紧了在李文忠体内寻找到的第二枚箭镞,然后缓慢地拔了出来…… 可喜悦转瞬即逝。 不到一柱香时间,第二枚箭镞取出的消息传来,却让气氛愈发凝重——最后一枚,卡在李文忠心口的箭镞,才是真正的生死难关。 因为李文忠身上埋藏的箭镞,只剩下了最后一枚,也就是心口上的那一枚。 哪怕屋内放着冰块,驱散了蒸腾暑气,老朱与马皇后是此刻,额头上还是紧张得冒出了汗水。 偏殿内,空气仿佛凝固。 老朱死死盯着滴漏,每一声滴答都像擂在心头的鼓。 马皇后攥着他的手,冰凉的指尖让老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重八,这么短时间就取了两枚,会不会太急?”她声音发颤,“要不叫停……万一有闪失……” “胡闹!”老朱低吼一声,可看到妹子惊惶的眼神,又立刻软下语气,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妹子,打仗讲究一鼓作气,手术也是这个理。文忠吉人天相,要是再而衰,三而竭……”话未说完,他自己都觉无力,喉间像塞了团蘸了血的棉花。 听到这话,马皇后没好气地瞪了老朱一眼。 “什么‘再而衰,三而竭’,你会不会说话?” 老朱:“……” 此刻手术室内,太子标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目光死死盯着戴思恭手中柳叶刀。 “炽儿,戴神医,累不累,要不要歇会?” 朱高炽看向戴思恭,后者摇了摇头。 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处,也是危险性最大的胸部,他状态正好,自然要一鼓作气。 朱高炽也不废话,先用新鲜石灰水擦洗了皮肤,再次抹上了烈酒进行二次消毒。 戴思恭手中的柳叶刀不慢,已然在李文忠的胸部位置划开了一道口子。 刀尖划开李文忠胸口皮肤的瞬间,仿佛也划开了所有人的心脏。 “纱布!止血钳!”戴思恭的声音罕见地拔高,朱高炽递器械的手突然一抖,险些碰倒一旁的药碗。 当胸腔被缓缓打开,所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混着压抑的惊呼,在密闭的空间里炸开。 那枚箭镞卡在肋骨间,锋利的边缘几乎贴着搏动的心脏,每一次起伏都似死神在叩门。 “炽儿怎么了?出事了?”太子标见他们神色异样,立刻追问道。 朱高炽喉间发出一声干涩的抽气,目光死死钉在那道狰狞伤口深处——暗红血肉翻卷间,一枚锈迹斑斑的箭镞卡在肋骨缝隙,锋利的尾翼深深陷进淡粉色的心包膜,宛如毒蛇吐信。 几缕血丝正顺着金属棱角缓缓渗出,在半透明的薄膜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 “这……这箭镞边缘距心脏不过分毫!”戴思恭的声音破天荒发颤,镊子尖端在半空悬停,“稍有不慎,便会刺破心包,血灌胸腔……” 他话音未落,太子标已踉跄着扶住案桌,眼前金星乱冒。 李文忠的心脏就在箭镞下方剧烈搏动,每一次起伏都带得那致命金属微微震颤,仿佛死神在有节奏地叩击命门。 朱高炽握着止血钳的手骤然收紧,冷汗顺着肘弯滴落在患者渗血的皮肤上。 妈的,这家伙真是个狠人呐! “幸亏……幸亏近年未曾出征。”朱高炽声音发苦,喉结艰难滚动。 若是战场上的剧烈颠簸,或是某次用力过猛的劈砍,这枚箭镞早已刺穿心脏。 这会子坟头草只怕都有两三米了! 朱高炽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衣襟,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强迫自己镇定:“老戴,动手!” 戴思恭的额角青筋暴起,握着止血钳的手却稳如雕塑。 他屏住呼吸,缓缓靠近箭镞,镊子尖端触碰到金属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都停止了呼吸。 “当啷啷——”箭镞坠盘的声响终于响起,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漫长。 李景隆“扑通”跪倒在地,泪水决堤般冲刷着脸颊。 朱高炽踉跄着扶住桌案,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方才那短短一瞬,竟耗尽了他全身力气。 下意识地看了看那不断跳动的心脏,朱高炽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快,清洗缝合!” 箭镞是取出来了,但接下来的收尾工作才是重中之重。 这么大的伤口,若是一旦感染,那李景隆也只能做个孤儿了! “对对对……清洗缝合!”戴思恭的声音沙哑如破锣。 老朱和马皇后不知何时已冲进手术室,马皇后捂着嘴,泪水无声滑落;老朱死死盯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殿外乌云压城,惊雷炸响。 而这方小小的手术室里,众人悬着的心却仍未放下——箭镞虽出,可更大的危机还在后头。 感染、失血、术后恢复……每一道坎,都像横亘在李文忠与生路之间的天堑。 老朱握紧马皇后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文忠,你给咱挺住啊……” 能做的大家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要看李文忠自己了。 第218章 功成!陛下您怎么也凉了? 致命箭镞取出,众人一片欢腾。 然而欢呼声尚未消散,朱高炽便猛然扯开染血的口罩,沙哑喊道:“快!准备缝合!”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视众人,“现在才是真正的生死关!术后感染一旦发作,神仙难救!” 这话如兜头冷水,让狂喜的众人瞬间清醒。 戴思恭的银针在烈酒中反复炙烤,朱高炽则亲自调配消毒液。 两人默契配合,细密的丝线穿过皮肉时,老朱死死攥着马皇后的手,指节发白。 当最后一针收紧,王弼与康铎扛起特制的手术台,踏着满地碎瓷片,将李文忠送入消毒后的隔离间。 那间房的门窗早已糊满浸过石灰水的麻布,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酒气,恍若一座与世隔绝的白色堡垒。 朱高炽与戴思恭走出手术室,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没办法,实在是太累人了些。 老朱心疼地上前,抚摸着小胖墩的脑袋瓜。 “炽儿,真是辛苦你了,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做,咱都听你的!” 朱高炽累得大喘气,嘟囔道:“接下来就是等曹国公苏醒了,若是及时苏醒,那么这条命就保住了,往后只需要静养,待伤口慢慢恢复即可。” “但若是醒不过来,那……” 众人听到这话,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而且,不能随意出入,否则将外面的细菌病毒带进去,那曹国公伤口势必会感染化脓,到时候神仙也难救!” 瞧见小胖墩这郑重的模样,老朱立刻就拍板下令,还给了李景隆屁股一脚。 因为这小子好几次都伸手掀开了帘子,想要闯进去。 二丫头捂着屁股不敢作声,泪眼汪汪望着紧闭的房门。 如此这般,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一个结果,连老朱与马皇后也不例外。 戴思恭却凑到朱高炽身边,压低声音:“高炽,你方才说的‘细菌’‘病毒’,究竟是何物?” 朱高炽扯过炭笔,在青砖上胡乱画着:“就像……就像稻田里的害虫!肉眼难见,却能钻进伤口,啃噬血肉。石灰水和烈酒,便是咱们的锄头镰刀!”他又比划着解释“破伤风”,将伤口感染比作“恶鬼附身”,直听得戴思恭双目圆睁,若有所思。 朱高炽随后笑道:“破伤风之刃,你知道吧?” 戴思恭:“???” 啥? 破伤风之刃? 听着这么牛逼的吗? “其实将士伤口感染,就是因为这细菌与病毒作祟,给了它们可乘之机,咱们先前不管是用石灰水还是烈酒,都是为了消毒杀菌,灭杀这些玩意儿……” 朱高炽尽可能地用戴思恭听得懂的话,跟他普及这些医学常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文忠的眼皮陡然颤动了几下,见此情形王弼与康铎立刻通知了众人。 “醒了!曹国公手指动了!”众人瞬间围拢,却被朱高炽拦住:“消毒!更衣!谁坏了规矩,休怪我翻脸!”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李文忠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那仍旧显得发花而模糊的视线里。 当裹着白袍的众人鱼贯而入,正撞见李文忠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白无常?这么多……黑无常呢?” 众人:“???” 卧槽? 白无常? 你怎么敢的啊? 老朱与马皇后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地看向了小胖墩。 “炽儿,文忠他这是……” 朱高炽现在也很茫然啊,满脸懵逼地看向李文忠。 怎么做个手术,还傻了吧唧的呢? 难不成是麻药下多了? “咳咳,这麻药可能劲儿太大,曹国公胡言乱语也很正常。” 李文忠有些发懵,他都准备好好回顾一下自己这波澜壮阔的一生,结果骤然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陛下?!” “您怎么也下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后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老朱脸色一黑,不过戴着口罩也看不出来。 “文忠,别说胡话了,好好休息吧!” “这一次,可是炽儿与戴神医联手,才将你从鬼门关抢了回来啊!” 李文忠听后一怔,下意识地看向了小胖墩。 对于这位小胖殿下,他先前并未过多关注,却被想到今日竟被人家救了一命。 李文忠愣怔许久,终于落下两行热泪。 要是能够活着,谁又想死呢? “高炽,多谢了!” 朱高炽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咧嘴一笑。 待众人退出病房,朱高炽立刻掏出纸笔写下后续治疗方案。 “接下来每日要用淡盐水清洗伤口,再敷上消炎草药。饮食须清淡,绝对不能沾荤腥——尤其是海鲜!”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老朱,“还有,曹国公醒来后难免烦躁,需专人看守,绝不能让他抓挠伤口。” 老朱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惊叹:“炽儿,这些法子从何处学来?” 这个问题,倒真是不好回答。 “久病成医罢了。”朱高炽垂眸盯着自己沾满血污的袖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疲惫,“我不是天生患病嘛,为了多活几年,一直跟着戴神医学习医术。” 他说得轻巧,仿佛只是在谈论每日进食饮水般寻常,可这话却如重锤般砸在众人心头。 老朱喉结剧烈滚动,浑浊的眼眶瞬间泛起血丝。 他想起这个自幼肥胖的孙儿,每次见他都是在疯狂习武强身。 原来那些锤炼自我的日夜,那些翻看医书时专注的眼神,竟是为了与病魔争命。 老朱粗糙的手掌颤抖着抚上朱高炽汗湿的发顶,喉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马皇后早已红了眼眶,她一把将朱高炽搂进怀里,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用力,仿佛要将他所有的病痛都揉碎在怀中。 “好孩子,苦了你了……”她声音发颤,温热的泪水滴落在朱高炽后颈,“这些年一个人扛着,怎么也不告诉祖母?” 怀里的少年身形单薄,让她想起幼时在战火中颠沛流离的日子,心疼得几乎要碎了。 太子标站在一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克制住情绪。 炽儿也不容易啊! 虽然性子跳脱了些,但他一直都很……努力! 那些被他忽视的努力,此刻如潮水般涌来,愧疚与心疼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朱高炽倒是不以为意。 李文忠的苏醒只是开始,徐达的背疽、冯胜的旧伤……这些名将身上的暗疾,如同悬在大明头顶的利剑。 若能借这次机会,将现代医学理念慢慢渗透,或许真能改写历史。 当夜,老朱独坐乾清宫,望着奏折上未批的军报,突然向太子标开口问道:“标儿,你说,若能救下徐达、冯胜这些老兄弟……咱们大明的疆土,还能再拓多远?” 太子标闻言瞳孔猛地一缩。 徐达、冯胜这些名将大多都患有暗疾,跟李文忠一样,随着年纪大了也是疾病缠身。 如果真能够治好他们的暗疾,那……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老朱斑白的鬓角,恍惚间,仿佛看见北伐的铁骑踏破大漠,看见万国来朝的盛景。 第219章 惊喜!徐达坐不住了! 北平城的盛夏,仿佛被架在炭火上炙烤。 毒辣的日头悬在天际,将城墙砖石晒得发烫,连空气都扭曲着蒸腾起热浪。 蝉鸣聒噪地撕扯着耳膜,树影下的青石板上,偶尔有被晒晕的麻雀扑棱着翅膀,没扑腾两下便瘫软不动。 徐达斜倚在书房竹榻上,粗布汗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背上。 背疽发作时,那处溃烂的伤口像是被撒了把烧红的铁砂,又似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筋骨。 他强撑着半起身,想唤人取冰,喉间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 案头的铜盆里,昨日换下来的草药已发酵出酸腐味,混着伤口的腥气,在闷热的室内凝成一团令人作呕的瘴气。 亲兵端着冰湃酸梅汤进来时,正撞见将军将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青砖墙上。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坠落,在砖缝里砸出细小的泥坑。 “大将军!”亲兵慌忙放下瓷碗去搀扶,却见徐达摆了摆手,颤抖着伸手去够案头的银针——这是他自创的法子,用银针刺破皮肤表层,暂时缓解深层的剧痛。 窗外的梧桐叶蔫巴巴地垂着,连风都带着火燎的气息。 徐达盯着墙上晃动的树影,忽然想起多年前鄱阳湖大战,火炮汤指挥炮轰陈友谅战船,整个鄱阳湖被火光照得通红,可再炽热的火焰,也不及此刻背上传来的锥心之痛。 他费力地翻了个身,却听见布料撕裂的轻响——溃烂处的脓血又浸透了衣衫,在凉席上洇出深色的印记。 “去……取井水来。”徐达咬着牙吐出几个字。 当冰凉的井水泼在背上时,他浑身剧烈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那短暂到近乎虚幻的麻痹感。 然而不过片刻,灼烧般的疼痛便卷土重来,比之前更甚三分。 这顽疾如附骨之疽,每到阴雨天与酷暑天便发作得厉害,钻心的疼痛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正在此时,一名亲兵急匆匆闯入书房,单膝跪地,呈上一封密函:“大将军,陛下八百里加急!” 徐达心中猛地一紧,皇帝陛下亲自送来密函,莫不是前线又出了什么大事? 他急忙展开密函,目光扫过字迹的刹那,整个人如遭雷击,手中的密函险些滑落。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文忠箭伤沉疴,已被炽儿与戴思恭联手治愈,命已无忧,若有良策亦可治愈你的背疽,速速回京!” “这……这怎么可能?”徐达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与李文忠相识多年,太清楚那一身伤病的严重程度。 尤其是肩颈和胸口的箭伤,这么多年来反复发作,连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直言是药石难医。 若非如此,李文忠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又怎能甘心解甲赋闲,管着大都督府与国子监这些琐事? 可是,李文忠如今竟被治愈了? 而且还是自己那外孙,小胖墩朱高炽? 徐达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眶渐渐泛红。 他猛地站起身,却因动作太急扯动了背上的疽疮,疼得闷哼一声,却也顾不上疼痛,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 若李文忠都能被治好,那自己身上这些折磨多年的暗疾,是不是也有了治愈的希望? 都说李文忠是以残身支撑着大明王朝的半壁江山,他徐达又如何不是呢? 早年间征战沙场留下的暗疾,再加上这顽疾背疽,几乎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奈何大明局势如此,北元没有覆灭,辽东还有一个纳哈出……哪怕他们这些老将重病缠身,也只能咬着牙撑下去。 现在,好像看到了一线希望! 就在徐达激动难抑之时,长子徐辉祖听闻消息匆匆赶来。 他望着父亲激动得通红的脸庞,又看了眼桌上的密函,心中满是疑惑与不解:“父亲,这消息当真?大都督李文忠的伤势我们都清楚,就连太医院都断言无力回天,高炽这孩子年纪轻轻,如何能有这般本事?莫不是有人假传圣意?” 徐达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地盯着儿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斥责:“休得胡言!这是陛下亲手所书,岂会有假?炽儿自幼聪慧,虽天生疾病,却肯钻研医术。这次能治好曹国公,必是下了大功夫!” 徐辉祖仍有些难以置信,皱着眉头道:“可是父亲,医道博大精深,就算高炽天赋异禀,又能学到多少?更何况背疽乃是顽疾,古往今来多少名医都难以根治,他……” “够了!”徐达厉声打断儿子的话,“你可知我这些年被这背疽折磨成什么样子?每到发作时,生不如死!如今有了希望,你却在这里质疑!”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不禁有些哽咽,“辉祖,为父征战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这病痛……唉!” 徐辉祖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心中一酸。 他自幼跟随父亲南征北战,何曾见过这位铁骨铮铮的大将军如此脆弱? 沉默片刻后,徐辉祖低声道:“父亲,若消息属实,自是天大的喜讯。只是此事太过离奇,儿子一时难以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为父信!”徐达眼神坚定,“即刻备马,我要立刻动身前往金陵!” “父亲!”徐辉祖急忙阻拦,“您的伤势尚未痊愈,这一路舟车劳顿,若是病情加重……” “无妨!”徐达大手一挥,“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去搏一搏!若能治好背疽,就算拼了这条老命又如何!” 他的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芒,那是对生的渴望,也是对亲人的信任。 再者,李文忠都被治好了,过不了又可以重新征战沙场,而他徐达却只能眼睁睁地躺在病床上看着,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所以,不如放手一搏!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徐达便带着几名亲兵,快马加鞭踏上了前往金陵的道路。 而此时的将军府内,徐辉祖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心中仍有疑虑,但更多的是担忧。 主要是京城近些日子,实在是太过蹊跷了些。 先是燕王朱棣被流放倭国,紧接着皇帝陛下就传父亲徐达回京,这怎么看都不正常啊? 奈何事已至此,徐辉祖也阻拦不得,只能寄希望于密函所说都是真的。 一路上,徐达归心似箭。 他不时催促亲兵加快速度,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金陵。 每到一处驿站换马,他都要询问是否有金陵传来的消息,生怕错过了什么。 而随着距离金陵越来越近,他心中的期待也愈发强烈,那个曾经在他怀中牙牙学语的外孙,真的能让他继续征战沙场吗? 第220章 不打麻药!狠人徐天德! 烈日当空,魏国公府门前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 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惊起了树梢上的蝉鸣。 徐达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暖——胖乎乎的外孙朱高炽正踮着脚尖,翘首以盼。 “炽儿?咱的乖外孙!” 徐达脸上绽开笑容,大步上前将外孙搂入怀中,可动作稍大,后背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强忍着没表现出来,急切问道,“李文忠真的被你们治好了?” 朱高炽胸脯拍得砰砰响,眼睛亮晶晶地说:“姥爷放心!曹国公恢复得可好了,要不了两个月,就能重回战场!” 徐达双眼瞬间亮如星辰,心中燃起熊熊战意。 老将不死,只是凋零。 若他与李文忠都能痊愈,何愁北元不平,辽东不定? 这个时候,王保保可是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坟头草都换了一茬又一茬,北元压根无将可用! 大明甚至可以倾尽全力,再来一次北伐,彻底覆灭北元王朝! 一想到这儿,徐达顿时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可就在他激动不已时,一阵剧痛从后背炸开,背疽被牵动,他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姥爷!”朱高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徐达,急得大喊,“姥爷,你这是咋滴啦?别死家门口啊!” 徐达:“???” 卧槽你大爷! 你个兔崽子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 亲兵急忙解释道:“小胖殿下,大将军日夜兼程赶回京师,估计是牵动了背疽伤势,能否立刻动手术?” 朱高炽一听顿时就明白了。 这盛夏酷暑的,星夜疾驰赶了这么久的路,背疽不发作才是怪事! “徐老三,手术室准备好了吗?赶紧地!” 徐增寿满头大汗地跑来,扶住父亲,声音里带着焦急:“都准备好了,戴神医也已就位!” “好!立刻手术!”朱高炽当机立断,眼神坚定,“把坏死的肉全都割掉!” 众人七手八脚将徐达抬进临时搭建的手术室。 屋内,戴思恭早已严阵以待,桌上摆放着煮沸消毒过的刀具,散发着森冷的寒光。 朱高炽麻利地全面消杀,然后戴上手套口罩,协助戴思恭准备手术。 徐达趴在手术台上,疼得冷汗直冒,后背的背疽已经红肿溃烂,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手术室内蒸腾着煮沸草药的苦涩气息,戴思恭端着陶碗走到徐达身侧,碗中褐色药汁泛起细密泡沫:“大将军,此乃麻药,饮下便能减轻痛楚。” 徐达撑着胳膊想要起身,却因背疽剧痛闷哼一声,他死死攥住床沿,指节泛白如霜:“拿走!” 浑浊的眼球里血丝密布,语气却始终强硬。 “当年鄱阳湖决战,箭矢贯穿肩胛,某咬着布条照样指挥三军,如今岂会惧这皮肉之苦?” 听到这话,朱高炽顿时傻眼了,急得直跺脚:“姥爷!这麻药能让你少遭罪,戴神医说……” “炽儿!”徐达沙哑的吼声震得屋梁落灰,“三军统帅若连这点痛都忍不得,如何在战场上瞬息决断?北元余孽未除,辽东战事未休,某的脑袋必须清醒!” 他剧烈喘息着,后背渗出的血渍在纱布上晕开红梅,“你告诉咱,若是手术途中昏迷,万一有紧急军情奏报,谁来拿主意?” 戴思恭握着陶碗的手微微发颤,这位悬壶济世至今的名医,见过无数硬骨头的病患,却从未见过如此执拗之人。 朱高炽眼眶泛红,随即叹了口气。 “把碗放下!”徐达将头埋进枕头,声音闷得发沉,“开始吧!” 戴思恭与朱高炽对视一眼,后者默默将麻药碗推到角落。 戴思恭眉头紧皱,拿起手术刀,对朱高炽说:“开始吧,这背疽比想象中更严重,必须尽快清理干净,否则性命难保。” 朱高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紧张,手持镊子,小心翼翼地夹住背疽周围的腐肉。 戴思恭的柳叶刀精准落下,划开脓肿的皮肤,暗红的脓血顿时涌出。 徐达疼得浑身紧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强忍着不发出一声惨叫。 “姥爷,忍一忍,马上就好!”朱高炽声音有些发颤,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他迅速用镊子夹起腐肉,配合着戴思恭的手术刀,一点一点将坏死的组织清理干净。 当锋利的刀刃划开皮肉时,徐达闷哼声在喉间打转,他死死咬住下唇直至渗出血珠,指节将床边的檀木抓出深深的沟壑,却始终未发出一声求饶。 这一幕让在场众人眼眶发热——这位纵横沙场的徐大将军,即便在病榻之上,依然保持着令敌人胆寒的铁骨铮铮。 手术室里弥漫着血腥味,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 此时,皇宫内,老朱听闻徐达背疽发作正在手术的消息,脸色骤变。他一把推开奏折,站起身来,急声说道:“备马!去魏国公府!” 太子朱标也闻讯赶来,与老朱一同策马疾驰。 一路上,父子两人心急如焚,徐达于大明而言,是擎天之柱,亦是塞上长城,是他们不可或缺的肱骨之臣。 魏国公府外,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室内的气氛愈发凝重。 戴思恭额头布满汗珠,手中的手术刀却稳如磐石。 朱高炽全神贯注,眼神紧紧盯着伤口,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不好,出血不止!”戴思恭突然说道,脸色变得严峻起来。 徐达后背的一处血管被割破,鲜血如泉涌般喷出。 朱高炽心头一紧,立刻拿起止血钳,按照记忆中的方法,迅速夹住出血点。 可血还是止不住,他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声音有些急促:“老戴,怎么办?” 小胖墩这个时候真是有些慌了。 毕竟这可是徐达啊,大明王朝最优秀的统帅,而且还是他朱高炽的亲姥爷! 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徐达死在了手术台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戴思恭沉着脸,迅速从药箱中取出一种特制的止血药粉,撒在伤口上,同时用纱布紧紧按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两人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伤口。终于,血渐渐止住了,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手术室外,老朱与太子标已经赶到,在门口不停地踱步。 老朱眉头拧成“川”字,眼神中满是焦虑:“徐达一生征战无数,不会折在这小小的背疽上吧?” 太子标安慰道:“父皇放心,炽儿和戴神医医术高明,定会没事的。”话虽如此,他的双手却紧紧攥着衣角,掌心满是汗水。 手术室内,清理工作接近尾声。 戴思恭和朱高炽配合默契,将最后一块腐肉割下,仔细地为伤口消毒,敷上特制的药膏,再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 徐达早已疼得昏死过去,脸色苍白如纸。 “大功告成!”戴思恭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下来就看大将军的造化了,只要不感染,应该能慢慢康复。” 朱高炽疲惫地笑了笑,心中的大石头却仍未放下。 他知道,术后的护理同样关键,稍有不慎,之前的努力便会付诸东流。 走出手术室,看到焦急等待的老朱与太子标,朱高炽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妥了,手术已经结束,只要熬过这几天,姥爷就有救!” 老朱大步上前,抓住小胖墩的肩膀,急切问道:“真的?你可别骗咱!” “骗你干啥?!”朱高炽认真地说,“我和老戴竭尽全力,姥爷吉人自有天相!” 听到这话,朱元璋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手术室的方向,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徐达啊徐达,你可一定要挺住!大明还需要你!” 随即老朱经过全面消杀,也进了手术室病房。 “当年王保保一死,北元便如惊弓之鸟!如今若天德你与文忠都能披挂上阵……” 老朱的声音越说越高,布满老茧的手掌重重劈向虚空,仿佛要将万里之外的元廷疆土斩落,“朕要调集三十万大军,从雁门关、居庸关、古北口分三路齐发!” “天德,听到了吗?这次朕要让北元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徐达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但他那指节却微微颤动了几分。 覆灭北元! 这是大明开国帝王将相所有人的梦想! 第221章 割割割!全都回京割! 不出意外。 徐达成功苏醒。 相比于这么点创伤,覆灭北元的执念更令他魂牵梦萦。 当年那场岭北之役,无疑是大明最有希望覆灭北元的一年,然而却因为他徐达的骄傲轻敌,致使三军将士落入王保保的陷阱之中,最终活着逃出岭北雪地者,十不存一! 这是徐达戎马一生经历的最大失败,也是他一辈子的梦魇! 二十年前岭北那片血色雪原仿佛又在眼前翻涌,冻僵的战旗、折断的长枪,还有数万将士永远留在了冰天雪地中——那是他此生最痛的伤疤。 所以,他必须要撑过去,再次统帅三军出兵岭北,以弥补当年的遗憾! 当徐达睁开眼睛后,映入眼帘的,赫然正是……白无常。 “嗯?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白无常?” 听到这话,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他们算是明白了,压根就不是麻药的锅,而是这全身素白引起的祸。 老朱看见徐达醒来,顿时叉腰大笑。 “好好好!天德,现在就等你了!” “陛下……”徐达心中一动,眼眶都有些发红。 老朱拍了拍他的手,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耳旁留下了一句话。 “安心养伤,待得傅友德打下了辽东,咱们就出兵……岭北!” 徐达一听这话,猛然挣扎着要起身,牵动伤口涌出鲜血。 吓得朱高炽急忙将他给按住,埋怨道:“姥爷你可别乱动啊,不然伤口崩了,咱就只有给你埋了!” 徐达闻言哭笑不得,没好气地瞪了这小胖墩一眼。 老朱与太子标等人则是轻笑出声,随后齐刷刷地退出了病房。 “炽儿,是不是所有暗疾都能治?” 老朱一把扯掉口罩,看向小胖墩追问道。 朱高炽闻言一愣,随后微微颔首。 “只要不是太麻烦的,基本上都能割!” “不过脏腑这一块危险系数太大,还是有些勉强。” 李文忠能够平安苏醒,那是他个人意志力,不是什么人都撑得下来的。 老朱微微颔首,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见此情形,朱高炽笑问道:“皇爷爷,你想干什么?” “出兵岭北!”老朱也没有瞒着他,“当年岭北惨败,我大明也再无机会收复岭北,而徐达、李文忠这些老将也逐渐凋零,想要收复岭北也成了一句空谈!” “现在,你倒是给了我们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 朱元璋负手望向北方天际,眼中燃烧着狼一般的光芒,“洪武五年那场大败,八万儿郎埋骨他乡,三十万战马血洒疆场!” 老朱声音突然拔高,震得廊下铜铃嗡嗡作响,“如今徐达、李文忠若能重披战甲,朕定要踏平和林,让黄金家族的帐篷在烈火中化为齑粉!” 听到这话,朱高炽心头剧震。 老朱想要再次大举进攻岭北,覆灭北元? 行倒是行,就怕重蹈当年覆辙啊! 洪武五年,大明第二次北伐,此战结果,徐达的主力中路军掉入王保保陷阱,于岭北冰天雪地之中遭遇大败,李文忠的东路军得失相当却也折损了大批高级将领,仅冯胜的西路军获胜,第二次北征以失败告终,并且大明战马损失严重,自此以后再无力出塞,史称“岭北之役”。 洪武五年的岭北之战,可谓是大明君臣挥之不去的梦魇,时至今日每每想起,都是刻骨铭心的痛。 这一战,大明出动骑兵十五万,用于后勤运输保障的马匹更当倍之,因此,此次出征所用马匹至少在三十万匹以上,彻底掏空了大明积攒多年的底蕴,规模之壮,在洪武一朝空前绝后。 结果大明败了,一败涂地。 史载,“分三路出讨漠北,大败,死者前后约四十万”。 相对于折损将士,战马损失应该更加惨重,否则大明也不会自那以后再无余力出塞,而是只能在漠南设置诸多卫所,借地利屯田牧马助军资,以图反攻岭北。 现在,老朱这是看到徐达与李文忠暗疾尽除,又动了收复岭北的心思啊! 朱高炽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随后看向老朱。 “行倒是行,你下令摇人吧,从冯胜这些统帅开始,再到地方将领,一一召回来割掉!” 老朱与太子标对视了一眼,并没有立刻应下。 毕竟还需要有人坐镇一方,可不敢就这样把所有将领都给割了。 割了不得休养吗? 到时候万一北元蛮子来袭,大明连个将领都没有。 “先割冯胜吧,他那风湿已重得握不住缰绳,连马都骑不了了!” 老朱叹了口气,对冯胜还是比较重视的。 说罢又陷入沉思,北疆防线不能无人镇守,可将领们的伤病就像扎在肉里的倒刺,不拔不行。 待众人散去,朱雄英凑到朱高炽身边,稚嫩的脸上满是困惑。 “高炽,为什么皇爷爷还要打岭北呢?” 朱高炽瞥了他一眼,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上面。 “知道朝廷为什么非要打这一仗吗?因为岭北很重要。” 小胖墩直接伸手沾了沾茶水,在桌上直接画了起来。 朱雄英被勾起了好奇心,下意识地侧头看去。 “看,这是咱们大明。”朱高炽随意勾勒出了一块形状,也不求什么准确,“骑在大明脖子上面这一块,就是岭北行省!” 听到这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朱雄英顿时瞪大眼睛,看着那片水渍渐渐干涸。 朱高炽指尖又蘸了蘸水,在“大明”上方勾勒出一片辽阔区域,茶水痕迹氤氲,仿佛将那片草原大漠都铺展在了眼前。 岭北行省差不多就是后世的内蒙古北部以及蒙古国全境,地缘战略异常重要。 “岭北行省可是一块肥美牧场,平时可以发展经济牧养战马,战时上马为兵进可控制西域退可扼守幽燕,一旦外邦蛮夷的铁骑越过北方燕云十六州后,就是经济最发达的江南,所以岭北地缘政治价值非常高,这也是咱们为什么要打岭北之战的真正原因,必须收复这块战略要地!” “如果将中原之地比作一只雄鸡,那这岭北行省就是一只“骑”在雄鸡脊背上的猎隼,向东可抄辽东的后路,向南直接压迫幽燕重地,向西矛头指向河西走廊,威胁通往西北的后勤补给线……” “一只猎隼,压制了雄鸡的三个“北”,这就是岭北行省的地缘政治价值,也是皇爷爷必须收复岭北的真正原因!” 听完这话,朱雄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难怪如此!” “除此之外。”朱高炽继续补充道,“岭北算是蒙古的龙兴之地,因为他们的和林帝都就在岭北。” “大明若是打下了岭北,奇袭和林帝都,哪怕不能覆灭北元,也可以进一步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将这些蛮子赶向北方苦寒之地或者西方蛮荒之地,从而减轻我大明北疆压力。” “英哥儿,现在明白了吗?” 朱雄英重重地点了点头,现在他是终于明白了。 “若是这次败了,我以后也要继续攻打岭北!” 朱高炽:“???” 咋滴? 不会说些好话? 第222章 啥?你要割痔疮? 一晃两三个月过去。 盛夏的酷暑蒸腾,也渐渐变成了秋意盎然。 徐达与李文忠都已经逐渐恢复,到底是战场厮杀的猛人,身体素质就是强悍。 而今日,朱高炽与戴思恭又在太医院迎来了新的“患者”,宋国公冯胜。 这位昔日叱咤疆场的大帅,此刻却佝偻着背,铁灰色的胡须里掺着霜雪,左眼下方还留着道狰狞的箭伤疤痕,随着动作微微抽搐。 朱高炽正与冯胜大眼瞪小眼,看谁先败下阵来。 大明这些开国战将里面,能够独当一面统帅三军之人,也就这么四个。 魏国公徐达,宋国公冯胜,曹国公李景隆,与卫国公邓愈,皆是大帅之才。 可邓愈已经病逝,而徐达和李文忠先前重病缠身,所以就只剩下了一个冯胜。 可惜冯胜这个人,毛病很多。 老朱曾经建立“帐前总制亲军都指挥使司”,其麾下亲信猛将多属此系统,是朱氏政权的主力军,而充其首领者便是冯国用与冯国胜(后改名冯胜)两兄弟。 冯氏兄弟任“帐前亲军都指挥使”,充其副职的是李文忠、康茂才,当时冯胜任“指挥”,后冯国用以疾卒,冯胜袭其职,“代领其众,居中宿卫。” 冯胜起初是仅次于徐达的二号将领,常遇春尚居其后,但冯胜心胸狭窄爱排挤他人,军事行动也多有失误,因此屡受老朱责罚,渐居常遇春之后,开国后,常遇春于军中病逝,又居于李文忠之后,为明初第三将领。 朱高炽打量着冯胜,心中暗感可惜。 冯胜确实是个打仗的好手,就是一身毛病太多了,刚愎自用、贪财好利、居功自傲……可以说寻常武将身上的毛病,他是一个没少。 也正因为如此,冯胜渐渐引起了老朱的猜忌与不满,洪武二十八年,朱元璋以“藏匿战马、勒索珍宝、强娶元女”等罪名,下诏赐死冯胜。冯胜死后,他的“宋国公”爵位被断绝,儿子们被流放云南烟瘴之地,次女被废为庶人,囚死开封,长女落发为尼,怎一个惨字了得。 “小胖墩,你直勾勾的看啥呢?” 冯胜没好气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磨蹭什么?还不给咱家瞧瞧这两条废腿!” 朱高炽听后笑呵呵地追问道:“宋国公要治什么病?” 朱高炽忍住笑意,搬来矮凳蹲在冯胜跟前:“老登儿把裤子脱了,让戴神医先瞧瞧。” 话音未落,冯胜已经扯开裤管,露出布满暗红淤斑的小腿,膝盖肿得像发面馒头,皮肤下青筋暴起如蚯蚓。 “瞧见没?”冯胜用拐杖戳着膝盖,疼得直咧嘴,“当年在漠北,大雪封山被困七日,就落下这风湿的毛病。现在别说骑马,连上马石都爬不上去!” 朱高炽看后眉头一皱,这风湿挺严重啊! 古代行军作战,将领们常常风餐露宿,长期在潮湿的环境中驻扎,身体受湿气侵袭,易患风湿关节炎等疾病,也算是最常见的病症了。 比如南宋名将岳飞,长期征战,在寒冷潮湿的北方作战,就患有风湿类疾病。 戴思恭捧着药箱疾步赶来,指尖搭上冯胜脉搏的瞬间,眉头拧成了疙瘩:“将军这脉沉细如丝,寒湿入髓已久。需以火针疗法通经络,再辅以艾草熏蒸……” 说着,戴思恭取针就准备动手。 “慢着!”冯胜突然攥住戴思恭的手腕,老脸涨得通红,“还有……还有个毛病……” 他支支吾吾半天,突然压低声音在戴思恭耳边说了句什么。 戴思恭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宋国公这是患了‘肠澼’之症吧?” 一句话惊得冯胜满脸羞红,恨不得捂住戴思恭的嘴。 朱高炽却是满脸茫然,下意识地追问道:“啥玩意儿?他得了什么?” “就是屁股上面……”戴思恭耐心解释道。 一听到这话,朱高炽先是一愣,随即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滚到桌底:“哈哈哈哈……冯胜你得了痔疮?!” 古代将痔疮称为“肠澼”或“痔瘘”,都是一个意思。 冯胜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伸手就要打人:“小兔崽子!休得胡言!” 这个混账小胖墩,实在是太过气人了些。 不知道尊重别人的隐私吗? “别恼别恼!”朱高炽擦着笑出的眼泪,“我这就给您安排!不过治这病,可得脱了裤子……” “你说什么?!”冯胜的怒吼震得窗纸簌簌作响,“让咱在你个小娃娃面前脱裤子?传出去咱家还怎么带兵!” 戴思恭捋着白须沉吟:“将军不必为难。可待您服下麻药后再行诊治。” “不行!”冯胜态度坚决,梗着脖子道:“徐达都没有用麻药,咱也不用!” 不蒸馒头争口气! 结果还没强硬片刻,他就突然压低声音,老脸泛起尴尬的红晕,“只是……只是这部位实在不雅……” 说到底,冯胜还是害怕,万一自己被麻翻了,这些人对自己做些什么那怎么办? 朱高炽眼珠子一转,突然拍手笑道:“有了。” 他指挥医官搬来屏风,又取来数丈白布:“老登儿你且站在屏风后,将患处从布洞中伸出即可!” 折腾半个时辰,终于布置妥当。 冯胜像只斗败的公鸡躲在屏风后,嘴里还在嘟囔:“丢人现眼,丢人现眼……” 朱高炽强忍着笑,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戴思恭隔着白布摸到患处硬块,惊得倒吸冷气:“宋国公!您这痔核都快有鸡蛋大了!” “少废话!”冯胜的声音闷得像从瓮里传来,“赶紧动手!” 手术室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戴思恭手持柳叶刀,手却微微发颤——他行医数十载,还从未给人治过如此羞人的病症。 朱高炽倒是镇定,毕竟不用他动刀,于是提醒道:“老戴,先以金疮药敷在患处,待其麻痹再下刀。” 刀锋划破皮肤的瞬间,冯胜突然爆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嚎什么?忍着!”朱高炽都快笑疯了,“这就快好了!再坚持片刻!” 半个时辰后,冯胜瘫坐在椅子上,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 看着盘中切下的血肉模糊的痔核,他老脸皱成核桃。 “这玩意儿竟有这么大?难怪每次出恭都像被火燎!” “宋国公以后可得忌口。”戴思恭板着脸训诫,“辛辣之物一概不许碰,每日便后要用温水坐浴……” “行了行了!”冯胜起身就要走,“再听下去,咱一世英名全毁了!” 他刚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身,从袖中摸出块金锭塞给朱高炽:“小兔崽子,这事要是传出去……” “老登儿放心!”朱高炽掂着金锭笑得眉眼弯弯,“我们定当守口如瓶!不过下次复诊,你可还得来啊!” 冯胜的骂骂咧咧声渐渐远去,朱高炽望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顿时笑得乐不可支。 这家伙真是有意思,还得了痔疮! 第223章 李文忠的谢意!科举难题! 洪武十七年年末,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掠过应天府,曹国公府内却暖意融融。 红泥小火炉上,铜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驱散着冬日的严寒。 两小只裹着大貂,坐着马车直奔曹国公府。 今日他们应李景隆之邀,前去曹国公府赴宴。 经过大半年的休养,李文忠不但彻底痊愈,而且还时常练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白衣枪神”即将重出江湖了。 毕竟他还还算年轻,不过四十来岁,正是当打之年。 朱雄英身着明黄锦袍,头戴玉冠,举止间尽显皇家气度;朱高炽则一袭藏青长衫,身形虽胖,眼神却透着聪慧与沉稳。 李景隆早已候在门口,见到二人,赶忙迎上前去,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雄英、高炽,可算把你们盼来了!我爹早就念叨着你们,还特意让人备了好酒好菜。” “曹国公近来可好?”朱高炽关切地问道,“我可是听说白衣枪神又要重出江湖了?” 听到这话,李景隆顿时叉腰大笑。 “哈哈哈……身子骨硬朗着呢!”李景隆笑着回应,一边引着二人往内院走去,一边絮叨着府里的琐事。 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花厅。 李文忠身着玄色常服,端坐在主位上,见三人进来,立刻起身相迎,脸上满是慈祥的笑意:“哈哈,我的小贵客们来了!快坐,快坐!” 朱雄英喊了一声“伯伯”,因为按照辈分,李文忠是老朱的亲外甥,与太子标同辈,年纪也比太子标大出一些。 朱高炽也跟着喊了“伯伯”,他跟朱雄英亲兄弟,懒得再去理会这些称呼。 众人分宾主落座,丫鬟们随即端上热茶和点心。 李文忠望着朱雄英和朱高炽,感慨道:“一转眼,你们都长这么高了,壮得跟牛犊子一样。” “想当年,还都是抱在怀里的小娃娃呢。” 两小只闻言脸色也露出了笑容。 朱雄英恭敬地说道:“多谢伯伯挂念,此次前来,就是想看看伯伯伤势恢复得如何。” “放心,比之先前好出了太多,至少驰骋疆场不是问题。”李文忠笑着回答道,眼中不断闪烁着精光。 说实话,他原本已经认命了,拖着残躯苟延残喘,就等着那一天到来。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小胖墩竟与戴思恭联手治好了他,取出了体内所有箭镞,给了他李文忠一次“脱胎换骨”的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箭镞,李文忠又岂会含恨离开沙场,连骑马都不敢呢? 一想到这里,李文忠眼眶也有些发红,端起酒杯看向了朱高炽。 “炽儿,救命之恩,难以回报……” “伯伯这话见外了。”朱高炽笑道:“您老为我大明做出的贡献还少吗?这都足以配享太庙了。” 老朱建立大明后,继承了前代以功臣配享太庙的礼制,而所谓配享太庙就是指的是大臣凭借生前的勋业,去世后得以祔祀于帝王宗庙,这对臣子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殊荣。 而老朱将大量武将列入太庙配享名单(常遇春、邓愈等人),凸显了军事功绩在王朝建立中的核心地位,形成“武功至上”的政治文化导向,因为明初文官体系尚未完全成熟,武将勋贵凭借配享荣誉在朝堂上拥有较大影响力,避免了文官独大的局面,使皇权能够在文武势力的相互牵制中保持主导地位。 不管怎么说,大明王朝这些开国名将,那真是一个个都盯着配享太庙这份殊荣。 李文忠大笑起来:“那都是后话了,想来舅舅也会在太庙给我留一个位置。”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大笑了起来。 推杯换盏之间,气氛很是热烈。 不一会儿,李文忠突然话锋一转,道:“老夫倒是想和你们聊聊眼下的大事——科举。乡试已然结束,这洪武十八年的会试也不远了。” 朱高炽一听,觉得有些讶然。 “乡试我看搞得挺不错,会试还有什么问题?” “如今恢复科举,乃是大好事。”李文忠皱着眉头解释道,“可如何确保选拔出真正的贤才,却是个难题。” “陛下如今废除荐举制,推行科举,为的就是广纳天下英才,打破世家大族对仕途的垄断。可科举舞弊之风屡禁不止,若是不能保证公平公正,这科举制度恐怕难以长久,也寒了天下学子的心啊。” 朱雄英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那便加重刑罚,凡发现舞弊者,严惩不贷,看谁还敢以身试法!” 李文忠闻言摇了摇头:“重刑虽能震慑一时,但终究不是治本之策。这舞弊之法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小胖墩,“高炽,你素来聪慧,可有什么想法?” 朱高炽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要保证科举公平,需从制度和流程上着手。首先,试卷应当糊名。考试结束后,将考生姓名、籍贯等信息用纸糊住,再交给考官批阅。如此一来,考官便无法根据考生身份来评判试卷优劣,只能专注于文章本身。” 李文忠眼睛一亮,微微颔首:“有点意思,这糊名制度已经有了,从武则天开始延续至今。” “其次,为防止誊抄过程中有人篡改试卷,可设立专门的誊录房,安排誊录人员用统一的字体将试卷重新抄写一遍。这样,考官拿到的试卷上既没有考生的笔迹,也看不到考生信息,能最大程度减少人为干扰。”朱高炽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神情专注。 朱雄英忍不住拍手叫好:“这法子不错!如此一来,那些妄图通过关系舞弊的人便无机可乘了。” 李文忠却依然眉头紧锁:“这糊名和誊录之法虽好,可考场之上,考生众多,如何能保证没有人夹带作弊?又如何监督考官秉公评判?” 朱高炽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考场可实行严格的安检制度。考生入场前,需由专人仔细搜查,检查是否携带违禁物品。考场内要划分区域,安排巡考人员来回巡查,一旦发现作弊行为,立即严惩。至于考官,可设立多人共同阅卷制度,每份试卷由多位考官分别打分,综合评定,避免一人独断专行。同时,建立考官监督机制,若发现考官有徇私舞弊行为,从严处置。” 李文忠越听越激动,猛地站起身来,在厅内来回踱步:“高炽啊,你这想法简直是妙极了!如此一来,科举制度方能真正做到公平公正,为朝廷选拔出栋梁之材!” 他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地看着朱高炽和朱雄英:“不行,这么好的计策,不能只在这国公府里说。咱们现在就入宫,面见陛下,将这些建议奏明!” 朱高炽一听顿时就傻眼了。 “伯,咱们不用这么着急吧?我饭还没有吃饱呢!” 李文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笑骂道:“吃哪有正事重要?等解决了这个隐患,让你皇爷爷请你吃!” 朱高炽:“……” 当下,李文忠也顾不上设宴招待了,匆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带着朱雄英、朱高炽和李景隆,乘坐马车,朝着皇宫疾驰而去。 第225章 根基!国子监改制! 御书房的铜炉中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殿内凝重的气氛。 人才不够,这就是大明王朝现在面临的困境。 大明虽已立国十七载,可朝堂之上,能独当一面的栋梁之才依旧寥寥无几。 尽管老朱殚精竭虑,广设国子监、府州县学,试图构建起完备的教育体系,可人才的培养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新立的学堂里,先生们摇头晃脑讲授着经义,学子们埋头苦读,然而真正能将所学化为治国安邦之策的人,却是凤毛麟角。 更棘手的是,时间不等人。边疆的烽火随时可能重燃,地方的政务亟待能吏治理,可现有的官员队伍中,要么是跟随他打天下的老将,虽忠诚却日渐老迈;要么是新入仕途的书生,空有满腹经纶,却不知如何处理实际事务。那些寒窗苦读十数载的学子,踏入官场后,面对错综复杂的政务,往往手足无措,沦为只会引经据典的书呆子。 当然,老朱也知道,养士如同培育参天大树,需耐心浇灌、静待成长。但眼下的大明,却等不起啊。 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那些亟待解决的民生、军事、经济难题,如同一张张血盆大口,随时可能将这个新生的王朝吞噬。 可环顾四周,却难寻能扛起这千斤重担的贤才,这份焦虑与无奈,让这位铁血帝王也不禁生出几分迟暮之感。 老朱瞥了李文忠一眼,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国子监倒是每年输送千余学子,可用起来不是迂腐空谈,就是昏聩无能!朕要这些书呆子何用?” 李文忠兼掌国子监,算是这最高学府的负责人。 现在面对老朱的责问,他也很是无奈。 “陛下说的不错,臣前日巡查国子监,见学子们每日只知诵读程朱章句,连公文格式都写不明白。如此养士,实难担当治国重任。” 一旁朱高炽听后,顿时就乐了。 这国子监,就是大明王朝的最高学府和教育管理机构。 明朝国子监创于老朱初定金陵之时,即改应天府学为国子学。 国子监设有从四品的祭酒一人,从四品下的司业二人,掌儒学训导之政,总国子、太学、广文、四门、律、书、算凡七学,此外还有负责琐事的监丞和主簿各一人。 因为是大明王朝的最高学府,所以国子监招收的弟子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比如国子学,掌教三品以上及国公子孙、从二品以上曾孙为生,由国子学博士和助教负责,讲授经术义理。 也就是儒家四书五经那一套东西。 在洪武年间,国子监生还一度成为选官的主流。 尤其在洪武七年到洪武十七年暂停科举考试期间,国子监生被大量地委派到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中担任要职,如洪武十九年,“择监生千余人送吏部、除授知州、知县等职。” 正因为如此,国子监才树立了崇高地位,成为天下学子梦想中的圣地摇篮。 不过现在这国子监,倒是有些让老朱不满意了。 眼瞅着李文忠被老朱责问,朱高炽没好气地开口道:“国子监嘛,当学以致用,既然现在有问题,那就对国子监进行彻改革新。” “炽儿,说来听听!”老朱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来。 “首先,需重设监生课程。”朱高炽解释道,“除四书五经外,应增设‘六事’必修:一曰刑名,研习《大明律》;二曰钱谷,教授田赋税收;三曰河工,讲解水利修缮;四曰舆地,熟悉天下山川;五曰武备,了解兵法战阵;六曰农事,掌握桑麻耕种。” 不等老朱开口,李文忠就抚须赞叹道:“好个六事!这在军中,最头疼的就是文官不懂粮草调度,这下可解了燃眉之急。” 太子标听后却露出忧虑之色:“道理虽好,但天下典籍分散,国子监师资匮乏,如何开设这些新科?” “简单啊,可效仿宋时三舍法,广纳贤才。”朱高炽不慌不忙道,“各州府举荐通晓实务的能吏、耆老,聘为国子监讲席;同时,在监生中选拔成绩优异者,协助授课。如此,既能充实师资,又能激励后进。” 这“宋时三舍法”,就是北宋王安石变法时期推行的教育改革措施,旨在通过分级教学与考核制度选拔人才。 王安石将太学分为三个等级,外舍(初级班)、内舍(中级班)、上舍(高级班),以“养士”与“取士”结合为核心,强化学校的育才功能。 上舍生成绩分三等:上等可直接授官,中等可参加殿试,下等可参加省试,打破了科举取士的单一途径。 而且还与科举制度衔接,上舍生考核分三等,上等可直接授官,中等可参加殿试,下等可参加省试,打破了科举取士的单一途径,可绕过科举直接获任官职,相当于“学校取士”与“科举取士”并行,削弱了科举对教育的垄断。 说白了,朱高炽此策就是借鉴三舍法的“分级培养”与“考核晋升”逻辑,将国子监生按学习阶段与能力分级,结合实务课程(如刑名、钱谷)与历事考核,打破传统“死读书”模式,与三舍法“学用结合”的理念一脉相承,旨在为朝廷输送兼具理论与实践能力的人才。 朱元璋微微颔首,目光却依然锐利:“你说的这些,不过是纸上谈兵。监生们整日关在书斋里,学得再好也是空架子。” “这正是我要提的第二策——重兴监生历事制度!”朱高炽提高声调,“监生在学三年后,分批送往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等衙门历事。历事期间,需参与公文处理、案件审理、赋税核算等实务,由衙门长官按月考评。” 他解释道:“元朝曾有‘蒙古字学’的监生历事先例,优秀者可直接授官。我们可在此基础上,制定详细考核标准:历事满一年,考评上等者,授予六部主事、知县等实职;中等者,留部继续历练;下等者,退回国子监重修。如此,既能让监生积累经验,又能为朝廷筛选出真正可用之才。” 李文忠顿时眼睛一亮:“这不就像练兵一样,纸上谈兵终究无用,真刀真枪才能练出本事!” “话虽如此,”太子标却皱起眉头,“但六部衙门事务繁忙,哪有精力教导监生?弄不好,反倒成了免费杂役。” “所以这就需要第三道保障——设立‘监生历事司’。”朱高炽说出最后一步,“专设衙门监管历事,选派翰林官为提调官,定期巡查各衙门。若发现监生被苛待,或历事流于形式,提调官有权弹劾。此外,监生还需每月提交历事日记,详述所见所闻、所学所悟,作为考评依据。” 老朱听后来回踱步,眼中精光越发浓烈。 “好!这法子不错!如此一来,既能让监生学到真本事,又能监督衙门作风,可谓一举两得!” “标儿,你尽快拟个详细章程,听听六部尚书的意见。” 太子标躬身领命。 老朱则是含笑看向朱高炽,眼中满是欣慰之色。 “当年朕让国子监生直接做官,是权宜之计。如今看来,还是要走‘学用结合’的正途。” “基操基操。”小胖墩得意洋洋地摆了摆手,“说实话啊老逼登,不行你就早点退位得了,咱和英哥儿肯定比你治国治得好!” 老朱:“???” 太子标:“???” 卧槽? 倒反天罡? 大逆不道? 兔崽子你真要上天啊? 第226章 金陵四害!流民问题! 洪武十八年,金陵城虽已入寒冬,却因一场暗流涌动而显得格外“热闹”。 寒风裹挟着细雪掠过皇城的飞檐,在红墙碧瓦间呼啸盘旋,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纷争而哀鸣。 小胖墩朱高炽慵懒地瘫在躺椅上,周围的喧嚣声此起彼伏。 徐增寿与李景隆正为了些琐事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朱雄英则在一旁叽叽喳喳,不停地说着些新奇事儿。 可朱高炽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 自穿越到大明,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彻底改变了大明的走向。 朱雄英躲过了早夭的命运,与他成了过命的兄弟;马皇后身体康健,成为他们坚实的依靠;李文忠和徐达两位战神,在精心调养下暗疾尽除,依旧能驰骋沙场;那野心勃勃的朱棣,也被他打发去了倭国,没了掀起靖难之役的机会…… 可如今,大明的命运已然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未来变得扑朔迷离,这让他心中不免生出一丝不安。 “高炽,你在想什么呢?”朱雄英见他一直不说话,好奇地凑了过来。 朱高炽伸了个懒腰,强打起精神笑道:“没什么,觉得现在这日子倒也不错。” 朱雄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眼睛一亮,语出惊人:“说起来,咱们也好久没搞事了啊!有没有啥好主意,重振我们‘金陵四害’的凶名?” 这话一出,原本在一旁争吵的二丫头和徐老三也立刻围了过来。 他们最近都在负责栖霞镇工业区的事务,早就闲得发慌了。 朱高炽一脸茫然地看着三人,瞪大了眼睛:“什么……金陵四害?咱可是大明的功臣,你们不能凭空污人清白啊!” “得了吧!”李景隆嗤笑一声,“你这个小胖殿下就是金陵四害之首,那些御史言官天天上奏弹劾我们,连雄英都不放过!” “他娘的,这些狗东西是吃饱了撑的吗?”朱高炽顿时火冒三丈,拍案而起,“走,找老逼登算账去!” 朱高炽顿时就不乐意了。 咱们都是安分守己的本分人,你们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说罢,他气冲冲地直奔乾清宫御书房。 到了门口,他也不管太监是否通报,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可当他看清屋内的情形时,瞬间就慌了神。 只见大明皇帝朱元璋一脸阴沉,太子朱标眉头紧锁,李文忠、徐达等一众军机大臣也是面色凝重,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兔崽子,你找抽是不是?” 朱元璋眼神如刀,狠狠地瞪着朱高炽,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看穿。 朱高炽身子一颤,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咳咳,皇爷爷,诸位大佬,御书房服务需要吗?”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又齐刷刷地扭头盯着他。 “啊……不需要是吧?这就走……”朱高炽讪笑着,和朱雄英一左一右准备关上房门开溜。 “滚过来,站好!”朱元璋一声怒吼,如炸雷般在屋内响起。 得,这下子真是血亏,刚好撞到了老朱枪口上面! 两小只交换了一下目光,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到一旁站定。 朱元璋狠狠瞪了这两个孙儿一眼,这才将目光移到奏章上面。 户部尚书郭允道皱眉开口道:“眼下正值寒冬,大批逃荒的流民正往京城赶来,目前在京城的外城中已经有数万流民涌入,五城兵马司不知该怎么处理。” 礼部尚书赵瑁闻言,微微皱眉,不假思索地提议道:“不如……驱逐?这些流民聚集京城,不仅扰乱治安,还会消耗大量物资。一旦开了收容的口子,日后恐怕会有更多流民涌来,届时京城必将不堪重负。” 朱高炽一听这话,顿时诧异地看了这厮一眼。 他并不认识赵瑁,只是觉得这厮狼心狗肺。 老百姓因为天寒地冻活不下去了,这才会离开故土逃往大城,寻求一线生机。 可是这***倒好,直接一开口就要将这些流民给驱逐。 真要是这么干了,这些流民下场如何? 无非是变成一个个冰雕,一堆堆尸骨! “绝对不行!”太子标直接出言反对,“赵尚书此言差矣!这些流民皆是我大明子民,因天灾人祸被迫背井离乡,实在可怜。若将他们驱逐,无异于将他们推向绝路。天寒地冻,缺衣少食,他们出去后必死无疑。我大明以仁治国,怎能如此冷血无情?” 赵瑁却不以为然,冷哼一声,说道:“太子殿下,您心地善良,这天下人皆知。可您想过没有,京城物资有限,收容这些流民,不仅要耗费大量钱粮,还会挤占城中百姓的生存空间。而且,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各地流民必然蜂拥而至,到时候京城根本无法承受。这不是仁政,而是妇人之仁,会给朝廷带来巨大的负担!” 见此情形,朱高炽顿时有些惊了。 他捅了捅一旁的朱雄英,低声询问道:“英哥儿,这王八蛋谁啊?如此张狂?” 那可不是张狂嘛! 他连太子丧标都敢怼啊,还说丧标“妇人之仁”! “好像叫什么赵瑁的……新晋礼部尚书。”朱雄英嘟囔道。 朱高炽闻言眉头一皱,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啊! 不过一时间他也没有想起来,也懒得过多去想。 “赵尚书!你怎可如此铁石心肠?”太子标的语气饱含怒意,“百姓乃国之根本,若连百姓的生死都不顾,朝廷存在的意义何在?钱粮不够,我们可以想办法筹措;物资不足,我们可以节俭度日。但这驱逐流民之事,断不可行!” 赵瑁却不依不饶,继续争辩道:“太子殿下,筹措钱粮谈何容易?如今各地赋税都有定数,骤然增加,百姓也难以承受。再说,收容流民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填不满也填不起。与其将来陷入更大的危机,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将这些流民驱逐出去,以绝后患!” 太子标眼中闪过一抹寒芒,懒得理会这厮,直接看向了老朱。 “父皇,儿臣请旨拨款赈灾,收容流民。” 赵瑁见状,也看向了老朱,说道:“陛下,太子殿下的想法固然好,但现实却很残酷。收容流民弊大于利,还请陛下三思!” 丧标有些恼怒,瞪了赵瑁一眼,再次说道:“父皇,儿臣愿亲自负责流民安置之事,定能妥善处理,还请父皇相信儿臣!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激烈的争辩声在御书房内回荡。 老朱看着争吵不休的两人,头疼不已。流民问题自古就有,可到了大明却愈发严重,每年寒冬都有大量流民涌入京城,而且人数逐年递增,这让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瞧见老朱这态度,朱高炽顿时觉得不对劲。 赈灾就赈灾呗,朝廷现在又不是没有钱粮? 老朱到底在想什么,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第228章 伐你大爷!不行你就退位! 众人轻装便衣一身素服,倒也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很快来到了一家木炭店铺门前,寒风裹着雪粒子拍打在斑驳的木门上,朱元璋裹紧粗布棉袍,望着炭铺门楣上褪色的「聚元号」匾额。 老朱突然停下了脚步,径直走了进去。 见此情形,众人虽然不太理解,却也老老实实地跟了进去。 “掌柜的,你家都有些什么炭,怎么卖的?” 掌柜堆起满脸笑纹,算盘珠子般的眼睛扫过众人朴素的衣着,却在触及老朱那威严面孔时,下意识地心中发颤。 “这位客官,不知道您需要什么炭?” 有生意上门,掌柜自然露出了笑容,客客气气地开口询问。 而且他看得出来,这一行人非富即贵。 老朱扫了一眼这些木炭,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直接开口道:“我看你家这些木炭挺齐全的,都说说吧,具体什么价格?” “客官真是好眼力,本店内的木炭乃是整个北平城内最齐全的,无论是普通的杂碎柴、还是上好的银骨炭,又或者是黑炭、白炭、长装炭等等,本店都有,甚至于最顶级的专攻内廷使用的红罗炭都有。” 红罗炭? 老朱看向一处,那里正放着红罗炭。 嗯,宫里就是用的这等上品木炭。 这抹红刺得他眼眶发烫——御书房每日要烧尽三筐这样的红罗炭,太监们还总抱怨火力不足。 店掌柜先是对老朱恭维了一番,接着开始噼里啪啦的介绍起自己店里面的各种木炭。 实则这些木炭因为烧制的原木不同,材质差异很大,所以分成了很多个品种。 “比如这‘银骨炭’,银骨炭出自西山窰,其炭白霜,无烟,难燃,不易熄,纯白无黑点,所以命名为‘银骨炭’,达官显贵使用最多,当然售价也不便宜,一担银骨炭需要九百文!” 银骨炭,九百文! 听到这个价格,老朱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紧了一样,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沉默了良久,老朱又指了指红罗炭。 “那这个红罗炭呢?” 店掌柜一见有人询问红罗炭,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客官真是好品味啊!” “这红罗炭可是御炭,专供宫廷使用。” “红罗炭乌黑发亮,燃烧持久,火热耐烧,火力旺盛,无烟无味,灰白不爆,不仅烟少,而且在燃烧时还会产生轻微的香气,堪称真正的炭中绝品,价格自然也是最贵的,需要二两银子一担!” 二两银子一担的价码如重锤砸在耳畔,老朱算是彻底惊了,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这么昂贵的价格,寻常老百姓怎么买得起? 店掌柜唾沫横飞的介绍声里,朱元璋盯着炭架上的价签,喉结剧烈滚动。 整个店里的木炭不下十种,但最便宜的杂碎炭都要六百文一担,最贵的红罗炭更是要二两银子一担! 六百文一担啊! 寻常老百姓怎么买得起? 他们哪怕买得起恐怕也不会去买啊! 老朱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径直转身就走,他害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砸了这个奸商的店铺。 店掌柜傻眼了,这怎么看得好好的突然就跑了呢? 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朱元璋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空气,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却烧得更旺。 众人就跟在他身后,压根就不敢开口。 继续向前走着,然而老朱很快又停下了脚步。 只见街道巷尾的角落里,正聚集着大量的流民。 阴影里蜷缩的人群骤然骚动,褴褛的衣料摩擦声如同秋蝉残翼,无数双浑浊的眼睛从破棉被、草席的缝隙中探出,枯槁的手指下意识攥紧身旁能找到的任何御寒物什。 一个妇人将襁褓死死搂在胸口,褪色的粗布衫结满冰棱,怀里孩子发紫的小手还攥着半块发黑的窝头。她抬头望向朱元璋时,冻僵的脸上竟挤出一丝讨好的笑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气音:“老爷,赏口吃的……”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压抑的呜咽——三个少年正围着一具僵硬的尸体,其中最小的那个仍固执地摇晃着兄长的肩膀,结冰的鼻涕挂在嘴角,却浑然不觉。 李文忠猛地别过脸去,手按在剑柄上微微发颤;徐达喉结滚动,想起多年前北伐途中见过的饿殍遍野;太子标眼眶发红,拳头死死地紧握着。 雪越下越大,流民们相互挤压着取暖,有人开始剧烈咳嗽,带血的痰液落在雪地上绽开红梅。 不知谁的破棉被被风掀起,露出下面横七竖八的冻疮,溃烂的伤口混着草屑,在寒风中结出暗红的痂。 老朱脸色阴沉,低声问道:“流民?怎么会有这么多?” “陛下,这都是历年都有的现象。”李文忠沉声开口。 “每年寒冬来临,天寒地冻异常寒冷,和往年一样,这一到冬天的时候,很多活不下去的百姓就会成为流民,附近离北平近一点的人就会向着北平这里涌来。” “金陵是帝都,人口繁多,更是权贵云集之地,流民来到这里,即便是乞讨又或者是找份事做,卖苦力什么的,也比其它的地方要更容易很多,总是能够混到一口饭吃,熬过这个冬天。他们知道,就算在权贵府邸前舔舐残羹,也能勉强吊着一口气。” “只要熬过了这个寒冬,等到来年开春,天气变暖,万物复苏之后,最艰难的寒冬就算是熬过去了,这些流民自然而然又会回到自己来的地方,再次拿起自己的锄头,在田里面辛勤的劳作起来。” “可熬过冬天又如何?”李文忠的目光扫过流民溃烂的冻疮,“开春后他们拖着病体返乡,等着的是加倍的赋税。有些村子,活着回去的连三成都没有。” 听到这话,老朱如遭雷击,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记忆如潮水翻涌:少年时抱着饿死的二哥嚎啕,用草席裹尸的画面与眼前重叠。 这些可都是他朱元璋的子民啊! 正当这个时候,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呵呵,为什么?” 朱高炽冷笑道:“在那些达官显贵与皇帝天子看来,在冬天里面冻死人这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每年冬天都是如此,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既然都是如此,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去瞎折腾呢?反正皇帝天子有红罗炭使用,反正达官显贵有银骨炭烧着,他们压根就不怕冷也不会冷!” 太子标眉头一皱,就想阻止朱高炽,却被他一手推开。 这话也太难听了些! “你看到那些街边的流民乞丐没有?他们也曾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良民,可是因为天寒地冻活不下去了才会成为流民,他们在凛冽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双手被冻得皲裂溃烂,他们靠吃观音土、啃树皮活着!可即便如此他们还在想尽一切办法挣扎求生!” “而这个时候,大明皇帝在做什么?我们的皇帝陛下,正守着金山银山,盘算着怎么把钱砸在北伐的刀枪上!” 对于魔怔的老朱,朱高炽可不会惯着他。 都他娘地这样了,还一门心思地想要北伐? 伐你大爷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哪有什么‘太平盛世’,从始至终老百姓都过得艰难困苦,毫无希望可言!” 朱高炽直视着老朱的眼神,丝毫没有退让。 “如果北伐要踩着百姓的尸骨,那这仗不如不打!” “老逼登,不行你就退位,让英哥儿来治国!” 第229章 一出好戏!流民与城卫! 不怪朱高炽如此愤怒。 百姓子民都到了这种地步,老朱却还一门心思地想着北伐! 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倭国一役为朝廷赚得金山银海,可老朱却死死攥着这批银子,非要拿去填北伐的无底洞。 城外饥民啃树皮的惨状犹在眼前,难道开疆拓土,真要踩着百姓的白骨? 面对小胖墩的怒斥,老朱罕见地沉默,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见此情形,朱高炽还想再说些什么,继续添把火劝老朱回心转意。 毕竟这些流民可等不起,朝廷要是不出手的话,他们定然熬不过这个冬天! 而且必须要引起老朱的足够重视,否则那些官员也只会做做样子,那些官员把流民当疥癣之疾,觉得不过是每年冬天的寻常事! 毕竟在他们眼中,这流民问题在他们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历朝历代,每年冬天都会发生的事情。 只要让人组织施下粥,然后再让给守卫驱散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有粥吃,这些流民难道还能够反了不成? 只要春天一到,天气回暖,这些流民自然就会不见,回到他们的乡野田地继续耕田种地。 甚至有的人恶毒一些,还会在粥里面掺观音土,吃下去拉不出,流民就会活活涨死! 流民不肯走,不是为了闹事,是走投无路,结果现在却死得莫名其妙。 “炽儿够了!”太子标突然攥住他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够了,别再说了!” 李文忠也开口劝道:“陛下一向爱民如子,如今亲眼目睹子民这般受难,他这心里面也过意不去。” “对啊炽儿。”徐达也突然开了口,“你就别再刺激陛下了!” 不说就不说,那就带你们去看看。 朱高炽也不再废话,径直走向城门口处。 现在这些流民还只是开胃菜,城门口那才是流民聚集之地。 在朱高炽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处。 然后,不用朱高炽开口,他们就震惊了。 城门外,成百上千的流民像潮水般挤在护城河石桥上,破布裹着的脚早已冻得失去知觉,却仍死死攥着草绳捆扎的包袱,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渴望与恐惧交织的火焰。 最前排的老妪将怀中啼哭的婴孩又紧了紧,单薄的补丁棉衣挡不住刺骨的风。她盯着城门上的鎏金铜钉,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不知是在祈祷还是喃喃自语。身后的少年忽然踉跄着撞上来,怀中半块硬如石块的糠饼掉在雪地里,立刻被几只枯槁的手争抢撕扯,直到饼屑沾满泥土。 “让我们进去吧!”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哭喊,“家里房子被雪压塌了!”、“孩子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此起彼伏的哀号声惊飞了城头的寒鸦,流民们开始试探着向前挪动,挤在最前面的人几乎要贴到城门的铁叶上。 城楼上,守备千户攥着腰间佩刀的手沁出冷汗,他望着城下黑压压的人群,那些褴褛的衣衫在风中翻飞,宛如无数面招魂幡。 “都给我站稳了!”千户声嘶力竭地吼道,可自己都听出声音里的颤抖,“谁敢放流民进城,出了事你全家陪葬!” 要是平时,一两个的情况下,这些守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进去了。 可是现在,一下子成百上千个人拥挤过来,这些守卫可是绝对不敢放人进去的。 上面要是怪罪下来,丢了铁饭碗都还是小事,要是这些流民再闹出点幺蛾子出来,搞不好还会牵连到他们,那是要杀头的。 城门洞里,十余名守卫手持长枪,枪尖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 年轻的新兵小王双腿微微发抖,看着流民中那个和自己弟弟差不多大的少年,对方凹陷的眼窝里闪着饥饿的光,正死死盯着他腰间挂着的干粮袋。 “别……别看我!”小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被伍长一把拽住:“站直了!敢露怯老子先捅了你!”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几个精壮汉子扛着断木冲到最前面,嘶哑地喊着:“开城门!再不开我们撞了!” 千户脸色骤变,抽出佩刀狠狠劈在城垛上:“放箭!谁敢靠前就射死谁!”弓弦紧绷的声响让流民们瞬间安静下来,数十支羽箭瞄准着他们,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老妪怀里的孩子又哭了起来,尖利的哭声刺得人心慌。她突然跪在雪地里,冲着城门重重磕头:“军爷行行好!这孩子才半岁啊……”磕头声混着压抑的啜泣,在死寂的空气里回荡。 千户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前恍惚浮现出自己家中襁褓里的女儿。 但很快,上司的威胁又在耳边炸响,他咬咬牙,低声下令:“弓箭上弦!” 流民中有人绝望地瘫倒在地,有人仍在无声流泪,更多的人则像僵住的木偶,死死盯着城门,仿佛那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城楼上的守卫们同样如临大敌,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却比寒风更冷。他们都知道,只要一根小小的***,这座看似坚固的城门,就可能成为点燃整个金陵城的引信。 暮色彻底笼罩大地时,城门依然紧闭。 流民们终于放弃了徒劳的祈求,相互搀扶着退到护城河对岸,在风雪中搭起破烂的窝棚。 千户望着那些忽明忽暗的火光,听见远处传来孩子的啼哭声,突然觉得手里的佩刀格外沉重。 他不知道,自己守住了城门,却也守住了无数人的绝望。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 这京城里面,遍地都是达官显贵,这要是哪个流民饿急眼了冲撞了什么贵人,他死了不说,他们这些城门守卫也会跟着倒霉! 要知道人一旦到了绝境,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偷盗、抢劫都不算什么,以往的冬天,流民进城的话,各种各样的案件就会频发,犯罪率那是直线飙升! 所以守卫一般都会不轻易让流民进城的,更何况一下子是成百上千人,这个数量还在不断增多! 一场好戏,映入眼帘。 老朱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亲眼目睹所带来的震撼,远非空口白话可比! 寒风卷着雪粒扑在他脸上,眼前流民们蜷缩在护城河对岸的景象,像一柄生锈的钝刀,一下又一下剜着他的心。 那个跪在雪地里磕头的老妪,灰白头发上落满冰霜,恍惚间竟与当年饿死在破庙中的母亲重叠;婴孩撕心裂肺的啼哭,又让他想起长姐临终前,怀中幼侄同样绝望的呜咽。 有人被推倒在雪泥里,露出腰间嶙峋的肋骨,这画面与记忆中濠州城外的饿殍如出一辙。 那时的他不过是个讨饭的小叫花子,啃过树皮,嚼过观音土,比眼前这些人更惨。可如今他贵为天子,却让子民重蹈覆辙? 不该是这样的啊! 寒风呼啸着掠过城门,将衣袍下摆掀起又重重甩下。 朱元璋突然觉得浑身发冷,比当年在死人堆里过夜时还要冷。 第230章 易子相食,析骸以爨! “过去看看!” 老朱话音未落,衣袍下摆已被凛冽的寒风掀起。 徐达几乎是本能地横跨半步,铁铸般的身躯重重挡在帝王身前,李文忠反应稍慢,却已快步抢至另一侧,眼神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伸手欲扶又不敢触到圣驾,指尖悬在半空微微发颤。 二人默契地联手,立刻拦住了老朱。 开什么玩笑,这些可是饿急眼了的流民! 人要是真饿疯了,那是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易子相食,析骸以爨,历朝历代屡见不鲜! “陛下,使不得!”徐达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古铜色的脸膛涨得发紫,“您看那些人——”他猛地抬手指向护城河对岸骚动的流民群,几个精壮汉子正徒手撕扯着冻硬的树皮,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在雪地上晕开暗红的花,“饿到第三日啃树皮,第五日嚼观音土,到第七日……” 老将喉结滚动,咽下那些太过惨烈的字句。 李文忠也开口道:“洪武二年济南大饥,臣曾亲见——”他声音陡然发涩,“父母将亲生幼儿换给他人然后蒸熟分食,只为多撑半日。” “这‘易子相食’,并非戏文里的夸张说辞,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他眼底映着流民中争抢半块冻饼的身影,恍惚又回到当年那个充斥着血腥与腐臭的围城,“人饿到极致,连至亲骨肉都能下手,更何况……” 朱高炽与朱雄英已经听得傻了,只觉得头皮发麻心底直冒寒气。 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这是他们时常在经史典籍里面见到的词汇,可两小只却从来不知道,简简单单八个字背后,却是如此的人间炼狱。 朱雄英声音发颤,他曾在《资治通鉴》里读过“易子而食”四字,彼时只当是史官渲染乱世的春秋笔法,此刻却见流民中有人撕扯着同伴的衣襟,露出腰间嶙峋的肋骨,那疯魔般的眼神,与书中记载的灾年惨状如出一辙。 “原来真的会有人……”少年突然干呕出声。 朱高炽拍了拍他的后背,神色倒是恢复了正常。 虽然有些惊讶,但至少能够接受,毕竟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古代百姓日子过得很是艰苦,一旦遇上天灾人祸,那更是苦不堪言。 “这就是……书上说的……”朱雄英的声音细若蚊蝇,目光死死盯着护城河对岸升起的几缕青烟。 他突然明白“析骸以爨”四个字意味着什么——那些在风雪中飘摇的篝火,或许正炙烤着人骨。 这个认知让他双腿发软,若不是朱高炽及时扶住,险些瘫倒在地。 “好了,像个爷们儿一样。”朱高炽安抚道:“好歹你也杀过人了,精神点,别丢份!” 朱雄英闻言狠狠点了点头,却掩不住他眼底翻涌的恐惧——那些往日在经史典籍里工整排列的汉字,此刻竟化作城外流民啃食树皮的血肉模糊,化作雪地里争抢冻饼的猩红指甲。 以前他只当是夸大其词,此刻亲眼所见,才知文字的惨白根本描摹不出人间惨状。 寒风卷着流民的哭喊声扑来,混着腐肉与血腥的气息,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头。 老朱一直沉默,只是瞳孔猛地收缩。 他当然知道“易子相食”意味着什么——至正四年的濠州,他的二哥将最后一把野菜塞进他嘴里,自己却在当夜饿死。 那些饿得眼珠发红的灾民,会像疯狗般扑向任何能果腹的东西,甚至包括彼此,以及埋进地里的尸体。 此刻城门外的流民,目光中闪烁的疯狂与绝望,和记忆里濠州城墙上的惨状如出一辙。 然而他毕竟是朱元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的决定。 “朕说了,过去看看!” 听到这话,徐达与李文忠对视了一眼,尽皆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老朱却先行一步,徐达和李文忠面色骤变,数十名亲兵如临大敌般簇拥而上,长枪在暮色中织成密不透风的铁网。 护城河对岸,此起彼伏的哀号声混着雪粒扑面而来,腐臭与血腥交织的气息呛得人喘不过气。 最前排的窝棚不过是几根断木支起的破席,寒风卷着碎雪灌进棚内。朱元璋掀开结满冰碴的草帘,一股酸腐的恶臭扑面而来。 角落蜷缩着个老妪,白发上凝结着血痂,怀中襁褓正剧烈抖动——那根本不是什么襁褓,而是用破布裹着的婴儿骸骨,发黑的手指还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襟。 老人正用牙齿撕扯着冻硬的树皮,牙龈渗出的血珠染红了木屑;两个孩子在争抢半块混着泥沙的面饼,其中稍大的男孩突然被绊倒,额头重重磕在石块上,鲜血瞬间染红了雪地,可他仍死死护着怀里的食物。 “水……水……”微弱的**从棚角传来。一个孕妇蜷缩在窝棚草堆里,腹部高高隆起却瘦得只剩皮包骨,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她身旁的陶罐早已见底,唯一的铜盆里盛着浑浊的雪水,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指甲盖大小的野菜。 当她注意到不远处的老朱等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青天大老爷……救救我的孩子……”话音未落,喉头发出格格声响,已然说不出话来。 朱元璋的双腿突然发软,若不是徐达眼疾手快扶住,几乎要栽倒。 他望着孕妇圆睁的双眼,恍惚看见娘亲临终前同样不甘的眼神——那年瘟疫横行,他娘亲也是这般大着肚子,最后连口热水都没喝上。 而此刻,他的子民竟还在重复着当年的惨剧。 “是朕……是朕的错……”老朱的声音被北风撕碎。 那些曾在御书房内反复思量的北伐大计、那些精心盘算的军饷开支,此刻都化作利刃,一下下剜着他的心。 突然,一声凄厉的啼哭刺破死寂。不远处的窝棚里,年轻母亲正用冻僵的手掰开婴儿的嘴,将混着观音土的面糊强行灌进去。 孩子剧烈抽搐着,小脸涨得青紫,母亲却死死按住他,泪流满面的呢喃道:“吃啊……吃了就能活下去……” 朱元璋再也看不下去,踉跄着侧身看向一旁,扶着结冰的树干剧烈呕吐起来。 雪越下越大,将流民们褴褛的衣衫染成白色。 朱元璋望着满地蜷缩的身影,想起自己登基时在奉天殿立下的誓言。可如今,他的子民竟要靠吃观音土、啃树皮求生! “传旨!”老朱突然转身,“传旨!即刻开仓放粮,所有官仓……所有!” “另外,传六部百司所有官员,全都给朕滚过来,让这些狗东西也亲眼看看,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太平盛世!” 徐达和李文忠对视一眼,发现皇帝陛下的白发在风雪中凌乱不堪,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纵横的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 护城河的冰面下,隐约传来婴儿微弱的啼哭声,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 第231章 京城震动!百官的不安! 老朱红了眼眶。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了小胖墩的苦心。 都到了这时候了,还北伐个什么? 老朱北伐的目的,在于彻底覆灭北元,给后世子孙打下一个太平江山。 可现在百姓子民正在遭受苦难,他这个大明皇帝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盯着护城河边蠕动的流民群,眼眶里翻涌的不只是泪水,还有从未见过的滔天怒火。 小胖墩先前的嘶吼突然在耳畔炸响:“难道北伐就非得踩着百姓子民的尸骨吗?” 此刻老朱终于明白,孙儿通红眼眶里的悲愤,比任何奏疏都更刺目。 半个时辰后,玉带蟒袍的官员们在风雪中列成蜿蜒长队。 当他们看清眼前景象时,不少人当场捂住口鼻——窝棚里横七竖八躺着冻毙的流民,婴儿骸骨被母亲搂在怀中,老人啃树皮的牙齿碎落在地,混着暗红血痂。 而他们的皇帝陛下,此刻正满脸铁青地立在那里。 见到这一幕,百官哪里还不明白,他们大难临头了,于是全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冰天雪地里面。 朱元璋突然暴喝:“都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你们治理的天下!” 礼部尚书赵瑁刚要开口解释,被朱元璋一脚踹翻在地,狼狈到了极点。 “你不是说寒冬流民不过疥癣之疾?来!你给朕说说,这疥癣怎么啃食亲生骨肉!” 老朱抓起地上半截带血的树皮,径直甩在赵瑁脸上,“《周礼》里的‘保息六政’,你们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这些词你们真以为是史书里的戏文?!” 赵瑁骤然间被老朱一阵劈头盖脸的怒骂,吓得整个人脸色惨白。 他并非科举入仕,而是在洪武八年因儒生身份被重用,担任河南府教授,后提升为广东琼州府知府,因为颇有政绩因此受到老朱的青睐,期间不断晋升,于洪武十七年,官至礼部尚书。 可是此刻,直面老朱的怒火后,赵瑁才终于反应过来,帝王不可哄骗啊! “当年老子讨饭吃观音土的时候,就发誓不让百姓再受这罪!可你们呢?” 老朱脸色铁青地怒斥道,百官全都被骂傻了,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朝堂上最善言辞的翰林学士此刻抖如筛糠,朱元璋却不肯放过他。 “你上个月还在奏疏里说‘岁稔年丰,万民乐业’?睁眼看看!”他抓起把混着泥沙的雪塞进对方嘴里,“这就是你说的丰年?这就是你们蒙蔽朕的下场!” 这翰林学士惊恐万分,却是不敢挣扎,硬生生地将那雪给咽了进去,然后瘫软在地上。 见此情形,朱高炽顿时乐开了花。 “啧啧,不愧是老朱啊,折腾官员就是有办法!” “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就是该这么好好治治他们!” 一旁朱雄英却看得惊为天人,毕竟老朱这么做,实在是有失威严。 朱高炽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问道:“英哥儿,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讲的腐儒误国吗?这两个狗东西就是最好的例子。” “先前我就觉得奇怪,灾情都这么严重了,老逼登为什么还没有引起重视呢?还一门心思地念着北伐!” “现在你明白了吧?都是因为这些狗东西在蒙蔽圣聪,所以老逼登压根不知道灾情如此严重!” 听到这话,朱雄英瞳孔猛地一缩。 “也就是说,如果今日我们不亲自出宫看看,那……” “那不知道多少流民会惨死在冰天雪地里面!”朱高炽直接给出了答案。 朱雄英听后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望向赵瑁等人的眼神里面满是杀意。 “这些该死的腐儒,真是可恨至极!” 朱高炽笑着点了点头,嘱咐道:“以后等你做了皇帝,千万不能跟老逼登一样,亲信这种腐儒的谗言。” “什么太平盛世,什么四海升平,这种话都是故意说给你听的,遇到这种人直接废了他。” 朱雄英狠狠点了点头,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 户部尚书郭允道突然跪行上前,官帽早被风吹落,白发凌乱如枯草:“陛下息怒!臣愿倾尽户部存银,即刻开仓放粮!”他转头怒视同僚,“谁若敢克扣一粒米,郭某第一个提头来见!” 工部尚书也跟着叩首:“臣请亲率衙役,三日内搭建千顶暖棚!” 这暖棚当然不是温室大棚,就是一个普通点的棚子,也至少比流民现在住的简易窝棚要保暖得多。 朱元璋冷笑着扫视群臣:“现在知道慌了?晚了!” 眼瞅着老朱还准备发飙,太子标及时出言提醒道:“父皇,赈灾济民要紧,再拖下去不知道又有多少子民枉死。” 老朱听后冷哼了一声,这才暂时放过了百官。 随着一道道旨意下达,金陵城瞬间紧急动员了起来。 运粮车队碾着积雪疾驰,军医背着药箱冲进窝棚,工部官员手持皮尺丈量安置用地……百官不得不倾尽全力,因为皇帝陛下可没有走,还站在那里看着! 而且六部百司的主印官,此刻全都跪倒在冰天雪地里面。 雪粒子如钢针般扎在蟒袍官服上,六部主印官们跪伏在结冰的护城河堤,玉带扣与青砖相撞发出细碎脆响。 户部尚书郭允道的膝盖早已失去知觉,望着不远处皇帝陛下攥着剑柄的手,仿佛看见那把斩过无数贪官的天子剑正悬在自己脖颈。 “三刻钟内,必须让流民喝上热粥!” 皇帝陛下的声音响彻耳畔。 工部侍郎李岩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想起上个月还在奏疏里写“冬赈事宜尽在掌握”,此刻却连丈量安置地的皮尺都险些抓不住——寒风卷着雪片糊在脸上,他只能趴在地上,用袖口反复擦拭模糊的刻度。 刑部尚书开济带着衙役搭建暖棚维持秩序,铁锹铲进冻土时溅起的冰碴划破脸颊,他偷眼瞥见跪在不远处的礼部尚书赵瑁,对方正用冻僵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在雪地上书写安置章程。 往日最讲究仪轨的文官,此刻连官帽滚进泥雪都浑然不觉。 朱高炽站在城楼上,看着雪地里此起彼伏忙碌的身影。工部官员的皮袄被木料划破,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中衣;户部吏员清点粮食时,冻僵的手指在账簿上留下道道血痕。 这些平日里峨冠博带的朝廷大员,此刻却像惊弓之鸟般拼命奔走——不是为了百姓,而是畏惧那道站在风雪中、随时可能落下屠刀的身影。 这就是老朱啊! 朱高炽嘴角露出了笑容。 那个杀尽贪官的洪武皇帝,骨子里仍是濠州城外抱着讨饭碗的少年。 然而当第一缕炊烟升起时,新的难题如乌云压城。探马来报,四周又有近十万流民正朝金陵涌来;御史台奏称,半数州府粮仓见底;更棘手的是,安置流民所需的耕地、棉衣、种子,根本无从筹措。 这就是全力赈灾必须面对的难题。 流民并不是蜂蛹一处,而是得知哪里开仓放粮了,立刻就会蜂拥而至。 没办法,他们只想活下去。 第232章 以工代赈!那就狠狠地招! 皇帝陛下发怒,群臣尽皆战栗。 眼下朝廷决定全力赈灾,可问题接踵而至。 户部尚书郭允道开口道:“陛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越来越多的流民向京城涌来,如果不想办法解决,京城不一定能撑得住……” “流民如潮水般涌来,只怕再过半月京城粮仓就要见底!” 老朱听后神情越发凝重,他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可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百姓子民受苦受难,老朱也做不到。 “你们都是朝廷栋梁,可有什么良策?难道要看着朕的子民饿死在天子脚下?” 老朱目光扫过郭允道、赵瑁等人,却发现他们彼此对视,却无计可施。 这赈灾之事,历朝历代虽有相似之处,但尤以对流民的应对最为棘手。 两汉时期,朝廷采取限制、镇压与遣返手段,旨在控制与安抚流民,将他们安置于较为安宁之地,或修建城池、设置郡县以容纳这些流离失所者。 然而,这种做法主要针对大规模流民,多数流民被遣返回乡,结果却在漫长的归途中大量死亡。那些被编入户籍的其他地方的人,许多沦为奴婢,更多的则参与了动乱,以反抗不公。 隋唐之际,统治者较为开明,采取了一些急救措施,如开仓放粮、废除暴敛法令、减轻租赋,以缓解统治危机。 尽管这些措施初见成效,但从全局来看,效果微乎其微,流亡现象依然屡禁不止。 到了宋朝,大量流民被招安为官军,却导致了“冗兵”现象的出现。 而如今大明王朝,制度尚待完善,群臣只能借鉴前朝之经验,无奈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这些经验似乎难以发挥作用。 老朱脸色愈发阴沉,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冻毙的灾民,襁褓中的婴孩还保持着吸吮的姿势,他的眼眶不由得发烫。 可满朝文武,此刻竟无一人能解这燃眉之急? “两汉以强制遣返安置流民,死者十之有三;隋唐开仓放粮,不过是饮鸩止渴;宋朝养流民为兵,结果养出百万冗军!”老朱猛地转身,怒视着眼前这些朝堂重臣,“你们饱读圣贤书,难道连个新法子都想不出来?” 群臣头贴冰面,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死寂之中,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流民太多,那就以工代赈嘛!”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出言之人是小胖墩,捧着个手炉,貂裘下露出的小脸冻得通红。 郭允道、赵瑁等诸人闻言,皆是一愣,这六部尚书个个博学多才,不说学贯中西、通古博今,至少遍阅群书,学养深厚应是他们的基本素养。 然而,“以工代赈”一词,他们竟是首次听闻,往昔岁月中,亦未曾有所耳闻。 “何为‘以工代赈’之意?” 郭允道深思熟虑这四字真谛,稍作沉吟,便向朱高炽发问。 朱高炽笑着解释道:“‘以工代赈’,就是在灾荒之年,对灾民的救济不应局限于粮食的发放,而应设法将灾民集结起来,参与重大工程的建设,如加固河堤、疏浚河道、修筑城防等。” “这法子有很多优点,一则救荒赈灾,二则灾民有了生计,更加安分守己,从而减少违法乱纪之事。” 朱高炽应答自如,阐述道,救济灾民与建设重大工程素来被视为两回事,古代百姓不仅要纳税,还要服徭役,即为朝廷无偿劳作。 每当有重大工程,朝廷便征召百姓服徭役,无需支付分文。 “原来如此,这真是个别出心裁而又切实有效之策。” “灾荒年间,人心浮动,若能一边赈灾一边组织施工,无疑能更有效地安抚民心。”郭允道首先表示赞同。 “此法确实高明。”赵瑁轻轻捋了捋胡须,对“以工代赈”之策赞不绝口。 “确实如此,昔日我在山东赈灾,深知灾荒时期,民众朝不保夕,单纯发放粮食往往效果欠佳。若能辅以免税、免徭役等措施,则效果更佳。” “而且,灾荒之地,盗贼横行,人心惶惶。灾民饱暖之后若无所事事,便易生是非,形成依赖。” “这‘以工代赈’之策,实乃妙计,不知是哪位高人能想出如此良策。” 赵瑁身为地方官员出身,对于为政之道经验颇丰。 “以工代赈?”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 “这法子以前有人用过吗?” 郭允道认真思考了一番,随后给出了肯定回答。 “现在听小胖殿下一解释,老臣顿时就明白了,只是以前没这个说法。” “早在战国时期就有相关实践,战国西门豹修漳水十二渠,此后各朝代多有运用。比如汉武帝治黄河瓠子决口,尤其是前宋时期,范仲淹范公在杭州任职时,纵民竞渡(鼓励民众举办龙舟赛),刺激消费;另一方面下令官府修缮官衙、仓库,招募灾民做工,以工酬抵赈济。” “此外,范公还引导商人抬高米价,吸引外地粮商入市,最终平抑物价。此举既解决了灾民就业,又盘活了地方经济,可谓是一大善政!”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颔首。 范仲淹可是大名人,死后谥号为“文正”,这可是文臣最尊贵的谥号之一,通常赐予道德、功业、文才俱佳的大臣。 范仲淹一生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己任,不仅在政治上推行庆历新政,救灾治民颇有政绩,文学上也留下《岳阳楼记》等经典,其品格与贡献备受后世推崇,深受后人敬仰爱戴。 “陛下,此计甚妙!”郭允道率先打破沉默,“灾年人心惶惶,若能让流民有事可做,既能消弭隐患,又能省下大笔救济开支。待工程完工,这些人还可就地安置,可谓一举多得!” 要知道,范文正公,可是他的偶像啊! 赵瑁也连连点头:“臣在地方任职时,见过太多灾民领了救济粮,转头就拿去换酒赌钱。与其养出一群懒汉,不如让他们凭本事吃饭!” 他本就不同意大规模赈灾济民,因为见到的人性丑恶太多。 老朱一听到这话,立刻就拍板下令。 “那就以工代赈,只是眼前这些流民又该如何处理呢?” 迎着老朱的目光,朱高炽摸着下巴给出了答案。 “回皇爷爷,栖霞镇工业区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琉璃镜工坊每日要烧制上万面镜子,水泥窑日夜不停,还有雪糖作坊……可工匠人数远远不够。如果后续开拓了京外市场,那这些人手是远远不够的,就算加上整个栖霞镇都不够!” “工业区必须要更多的人手,将流民招募过来,管吃管住,再发些工钱,既能解燃眉之急,又能为朝廷储备劳力”” 老朱听后狠狠击了击掌,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我原本就想和皇爷爷你商量一下,栖霞镇工业区扩招人手的事情,现在正好,省的我们去到处招人了。” “哈哈哈……好!”老朱果断答应,“招!炽儿,你给咱狠狠地招!” “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多招一些人手吧,别说什么给他们工签了,只要让他们能够吃饱穿暖,那就足够了!” “炽儿,你放开手脚去做!工部、户部全力配合,缺人缺粮尽管开口!” 第233章 招工!沸腾的流民! “狠狠地招!” 老朱又不蠢,当然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要是人手充足的话,那琉璃镜、雪糖和水泥都能向其他地方推广,而不是受限于京师一处。 这一座座城门累积起来,不难推测流民的数量已达数万之众。而随着十万流民即将抵达,数目更是惊人。 老朱心里估算,为了安置这些流民,栖霞镇工业区不得不投入巨额资金实行以工代赈。 因此,他反复叮嘱朱高炽不要过于吝啬开销,作为大股东,他对此并无异议,放手去招人便是。 产业规模得以扩张,不仅不会造成经济负担,反而能带来盈利。 以工代赈,这些流民为工业区出力,实际上就是在为工业区创造财富。 招聘的流民越多,工业区的收益也就越丰厚。 而他朱元璋,可是工业区的大股东啊! 如此一来,不但解决了流民问题,而且还可以赚钱,简直就是一举多得! 确定了接下来的措施,朝廷也迅速展开了行动,工部前往栖霞镇工业区建造屋舍。 两天过后,朱高炽则带着朱雄英来到了城外窝棚区,准备先行招一批人手过去。 康铎亲率羽林卫甲士严阵以待,刀剑尽皆闪烁着寒光成功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流民。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几个饿得两眼发红的汉子踉跄着向前扑了两步,却在甲士森然的目光中僵在原地。 这些人一个个都饥寒交迫,很想冲上前来,可是看了看披坚执锐的禁军甲士,一个个手持着明晃晃的武器,时刻盯着大家,稍有异动,说不定立刻就被当场给杀了。 寒风卷着雪粒扑在流民窝棚上,王二狗缩在发霉的草堆里,听着肚子里传来的阵阵轰鸣。他攥紧最后半块硬如石块的窝头,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 “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人出来施粥,前天吃了一顿饱饭,昨天饿了一天,我都快不行了。” 王二狗目光迷离地盯着城门的方向,腹中空空如也,饥饿感让他头晕眼花。他带来的干粮所剩无几,前日里,一场意外的施粥和分发馒头让他们大快朵颐,然而,昨日与今日,却再无人出来施粥,他们只得忍受饥饿的煎熬。 “我快要支撑不住了,若是当初不听信那些话该多好。他们说京城容易进,什么天子脚下,皇帝定会仁慈救助,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下场。” 同村的李二牛也附和着说,他身材魁梧,食量极大,但因家中有弟弟和妹妹需要照顾,为了减轻家中的负担,他无奈成了流民。 此刻,他蜷缩在破旧的棉衣中,双眼因饥饿而冒出了光。 看着眼前几百号流民凄惨的景象,朱雄英脸色一阵黯然,经历了这么多后,朱高炽在他脑海里面砸出来的思想钢印,越发变得坚不可摧。 “空谈误国!” “腐儒误国!” 此刻这两句话突然在他脑海中炸响,比当日更清晰,更滚烫。 那些在书房里反复诵读的“民为贵”,此刻化作眼前这些皲裂的手、凹陷的眼。 他终于明白,所谓“治国平天下”,从来不是书上工整的蝇头小楷,而是让这些濒死之人,能吃上一口热饭,盖上一床棉被。 腐儒们的“之乎者也”救不了苍生,唯有脚踏实地,方能真正撑起大明的万里江山。 朱高炽对着一个羽林卫的将士点点头。这个将士立刻会意,也是拿出一面铜锣,一边敲打也是一边大声的说道:“都听好了,栖霞镇工业区招工了!” “包一日三餐,提供住宿,每天还能够领三文钱工钱,干活卖力的话,工钱还可以更多!” “想要来栖霞镇工业区做事的,赶紧过来报名。” 羽林卫甲士的喊声穿透风雪,窝棚区瞬间沸腾。 随着铜锣声响,顿时几百号流民一个个都赶紧看了过来,有些身强力壮的更是急速的冲了过来,以为这是有人要施粥发馒头之类的。 王二狗手中的窝头“啪嗒”掉在地上,他看着同伴李二牛眼中迸发出的光亮,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没想到竟然是有人要招工,这又是包一日三餐,还提供住宿,竟然还有几文钱的工钱,顿时所有的流民都沸腾了,一个个立刻蜂拥而至。 “真的假的?”人群中响起质疑声。 但饥饿早已磨平了流民们的理智,有人抄起破碗就往声源处冲,带动整个窝棚区如煮沸的开水般翻涌。 “我去!” “招我,我也愿意去!” “我干活最卖力了,招我啊!” 流民们一个个都围上来,争先恐后,生怕自己不能被选上,这样的好事情,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 李二牛被人流挤得贴在木栅栏上,腰间破布缠着的半块冻硬的窝头不知何时被扯走。他望着不远处高悬的招工榜,“包食宿,日结三文钱”几个朱砂大字在暮色中刺得人眼眶发烫——这抵得上他在李老爷家做半月长工的收入!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纵然是卖身为奴,也有大把、大把的人愿意。更别说这包吃住,还有工钱的好事情了,这绝对不能错过。 “不要挤,都不要挤!” “排好队,大家排好队,这一次我们招收的人手非常多,大家尽管放心。’ 一看这架势,羽林卫将士一个个都吓了一跳,立刻拔刀震慑人群,铜锣士卒赶紧敲起了铜锣,大声的说道。 听到将士的话,大家也算是松口气,一个个都赶紧排好队,等着东家这边招人。 “我去!我能扛两百斤!”一个精瘦汉子扯开露出胸膛的单衣,冻得发紫的皮肤上还留着鞭痕,“去年在矿上干活,东家说我是把好手!”他的吼声淹没在更嘈杂的叫嚷中。 几个妇人抱着啼哭的孩子挤在人群边缘,裙摆沾满泥雪,却死死护着怀中的婴孩。 突然,队伍出现剧烈骚动。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像头蛮牛般横冲直撞,粗粝的手掌揪住前排妇人的发髻:“让开!老子先报!” 妇人惨叫着被拖出队伍,怀中的襁褓摔在雪地里。 周围流民本能地后退,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朱高炽眼底寒芒骤现,对着身旁的康铎努了努嘴。 这位随父征战多年的将门子弟心领神会,立刻大步上前一脚将汉子踹翻在地上,腰间战刀出鞘时只带起半道寒芒。 下一刻,汉子的脖颈突然飙出三尺血柱,头颅滚落在雪地上,圆睁的双眼还保持着惊愕的神情。 鲜血瞬间染红积雪,整个招工现场陷入死寂。 朱高炽瞥了众人一眼,眼神却比康铎的刀刃更冷。 “再有扰乱秩序者,此为下场!” 原本乱哄哄的流民,立刻变得乖巧无比,老老实实地排起了长队。 “排好队,人人有活干!”羽林卫甲士用刀柄敲击盾牌,沉闷声响震得流民们耳膜发颤。 当铜锣声再次响起时,流民们如梦初醒,方才的疯狂化作井然的队列,有人甚至自发维持秩序。 “让带孩子的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暮色渐浓,登记处的火盆将“栖霞镇工业区”的木牌映得通红。 拿到竹签的流民们捧着滚烫的米汤,看着碗底沉淀的碎米,有人突然跪地对着工坊方向磕头,额头在冻土上磕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见到这一幕,朱雄英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英哥儿,看见了吗?” 朱高炽的声音响起。 “百姓子民的要求从来都很简单。” “那就是……活下去!” 第234章 索要钱粮!忽悠老朱! 当夜,首批八百流民被引入栖霞镇。 当热气腾腾的粟米粥端上桌时,有人捧着陶碗号啕大哭,有人对着两小只磕头不止。 三日后,流民营地迎来更大规模迁徙。 老弱妇孺被优先安排进新落成的工棚,青壮劳力则在工头带领下,扛着铁锨走向正在扩建的琉璃工坊。 李二牛被分到水泥窑,当他得知烧制成功的水泥能换粮食时,黝黑的脸上绽开了自离家后第一个笑容。 这里不但真的包吃包住,而且还给发工钱,甚至可以用工钱直接换粮食,到时候他也可以给家里送一些救命粮食回去。 王二狗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把刚烧制好的琉璃码放整齐——他盘算着,照这样下去,明年开春就能托人接老娘来享福了。 朱高炽站在新建的瞭望塔上,看着绵延数里的工地灯火通明。 户部尚书郭允道捧着账本匆匆赶来:“小胖殿下,流民已安置五万余人,工坊产能提升三成,只是这以工代赈虽好,但每日消耗的米面、搭建工棚的木料,都是天文数字……” 要知道这可是五万人呐,吃喝拉撒哪一样不花钱? 也就朱高炽才有这个魄力,接下了这苦差事。 “没有钱粮就去问皇帝陛下要!”朱高炽轻笑道,“他老人家可是开了口,狠狠地招,不要犹豫!” 郭允道老脸一黑。 “小胖殿下,要不你亲自走一趟?” 听到这话,朱高炽瞥了他一眼,笑问道:“怎么?怕老朱陛下骂你?” 小心思被戳穿,郭允道也不恼怒,大大方方地承认。 “行吧,那就等我去要!” 紧接着,康铎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他压低声音,道:“殿下,有流民私藏工具,意图变卖换粮。” 此话一出,朱雄英顿时勃然大怒,难以置信地追问道:“这些人是疯了吗?工坊给他们一口饭吃,救了他们的命,他们还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 “行了,多正常。”朱高炽无所谓地回答道:“斗米恩升米仇,这才是人之本性!” “英哥儿,你可知为何历来赈灾最怕‘养懒汉’?”他伸手指了指远处工棚里此起彼伏的灯火,“当人习惯了不劳而获,便会将他人的善意当作理所当然。” 朱雄英咬着下唇,脑海中闪过流民们抢着报名时的殷切模样——那些跪地磕头的、攥着他衣袖泣不成声的,此刻却与康铎口中的盗贼重叠。 “可我们明明救了他们的命……”他喃喃道。 “这正是人性最微妙之处。”朱高炽转身,看向朱雄英笑道:“施一斗米,饥民会将你视作救命恩人;若日日施舍十斗,待有一日断了供给,他们反而会恨你见死不救。” “就像工坊每日供应的粟米粥,若不加限制,有人便会偷藏半袋,宁可看着粮食发霉,也不愿分给更饥饿的同伴。” 随后,朱高炽看向康铎。 “传我令,凡偷窃工坊财物者,断一指,逐出工业区。” 朱雄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人性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善意与贪婪、感恩与自私,本就如影随形。 朱高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道理,唯有亲眼见过人性的复杂,方能真正刻进心里。 “走,回去找老逼登索要钱粮!” 乾清宫,御书房。 老朱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折子,顿时就发出了咆哮。 “兔崽子,你到底是干了什么啊!” 老朱抓起茶盏狠狠灌下,滚烫的茶水烫得舌尖发麻也浑然不觉。 “让你收拢流民,不是让你在工业区养猪啊喂!” 不怪老朱如此愤怒,实在是这粮食消耗速度太过惊人了些。 三日前才调拨的五万石粟米,如今户部报来的折子上,竟只剩个零头——短短七日,这是把粮食倒进海里了? “诶嘿,老逼登你这就有些过分了嗷!” 朱高炽反驳道:“明明是让我狠狠地招,现在怎么反倒是怪起我来了?” 听到这话,老朱也很是无奈,毕竟当初他确实说过这话。 “咱看你是拿粮米喂了白眼狼!五万石粮食,够三万大军吃三个月,你倒好,全填进流民肚子里!” 说实话,老朱是真的心疼,毕竟这些可都是钱粮,更是他一直储存的北伐物资。 结果现在倒好,全都砸进流民肚子里面了。 “皇爷爷您这就不对了,把格局打开嘛!” 朱高炽笑呵呵地开口道:“现在工坊日夜赶工,琉璃镜产量翻了三倍,雪糖更是供不应求。那些流民刚来连窑都不会开,如今……” “少跟咱扯这些!”老朱别过脸,“就算产量涨了,也不该吃得比牛还多!” “那不是好事儿嘛!”朱高炽突然提高声调,狠狠拍了一下大腿。 老朱:“???” 卧槽? 吃的多还是好事儿? 咋滴你是真不怕把朝廷给吃穷了啊? 朱高炽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低声解释道:“流民们吃得越多,干活越卖力!您想啊,饿着肚子能搬几块砖?可吃饱了,一个人能顶两个壮劳力!” “您可别忘了,单是上个月,琉璃镜的进项就抵得过三个县的赋税!” 老朱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眼神也变得炽热了起来。 “炽儿,你的意思是……” “眼下到了关键期。”朱高炽低声道,“工坊要扩建窑炉,流民要添置冬衣,若是断了粮……”他故意顿住,盯着老朱渐渐松动的神色,“只要再撑过这个冬天,明年琉璃瓦量产,利润至少翻十倍!” “到时候,别说什么北伐钱粮了,孙儿给皇爷爷您铸个十丈高的金身塑像,身披龙袍,脚踏祥云,头顶还悬着‘天下第一圣主’的鎏金牌匾……就放在这宫门口,谁见了不得心生崇敬啊……” “番邦使臣见了,膝盖不得软成烂泥?” “臣民路过都得喊一声‘万岁爷爷显灵’!” 老朱终于憋不住笑,没好气地瞪了小胖墩一眼。 “兔崽子,就会忽悠咱!” 不过小胖墩说的这事儿,当真是很有诱惑力啊! 北伐残元一直是他心头刺,此刻听这小胖墩提起,喉结不由得滚动。 这钱粮若是现在用出去了,能够靠着栖霞镇工业区给挣回来,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而且,这金身塑像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老朱背着手来回踱步,沉吟良久,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再给你拨十万石粮!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亏本……” 咱是为了北伐大业,可不是为了什么金身塑像! “皇爷爷放心,绝对不会亏!” 爷孙二人相视一笑,宛如两只狐狸。 第235章 经济治国!朱雄英的感触! 洪武十八年的寒风裹挟着细雪掠过长江,却吹不散栖霞镇工业区蒸腾的暖意。 当两小只策马抵达栖霞镇工业区时,震耳欲聋的机杼声、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裹挟着糯米糍粑的甜香扑面而来。 目之所及,青砖灰瓦的厂房鳞次栉比,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白烟在半空交织成云,宛如一幅流动的市井长卷。 八万流民的涌入,让这片曾经荒草丛生的江畔滩涂焕发出勃勃生机。 琉璃坊内,坩埚在青砖灶台上烧得通红,匠人们裹着浸水麻布,用长柄铁钳夹起琉璃原料,在火舌间反复炙烤、拉伸。原本浑浊的琉璃液在高温下逐渐透亮,经吹管塑形、雕花刀细琢,一面面镶嵌着缠枝纹的琉璃镜在木架上泛着七彩光晕,映得整个工坊光影流转。 水泥窑旁,二三十座馒头状的土窑正吞吐着浓烟,窑工们赤着膀子将石灰石与黏土的混合物铲入窑口。待烧透的原料冷却,另一组工人便挥舞着铁锤将其敲碎,倒入石磨反复碾磨。灰白的水泥粉末簌簌落下,裹着热气在工坊里弥漫,混着远处传来的号子声,化作一曲工业时代的粗粝歌谣。 制糖棚内蒸腾着甜腻的雾气,二十口大铁锅呈雁阵排列,沸腾的糖汁在灶火上翻涌成金色浪花。女工们手持木耙,将甘蔗汁中的杂质一遍遍撇出,再用自制的黄泥层层吸附糖液中的色素。当琥珀色的糖浆缓缓注入陶模,老匠人用竹片轻轻点出吉祥纹样,空气中浮动的香甜几乎凝成实质,引得围观孩童踮脚张望。 街道上,挑着担子的小贩高声叫卖着热气腾腾的炊饼,孩子们嬉笑追逐,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街巷之间。 朱高炽勒住缰绳,望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眼中满是欣慰:“英哥儿,你看这栖霞镇,如今是不是与数月前大不相同?” 他抬手示意羽林卫退下,与朱雄英并肩缓行,“先前这八万流民蜷缩在京城外的窝棚里,饥寒交迫,朝不保夕。若不是这工业区,他们恐怕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这句话只是一个引子而已,目的在于继续教育朱雄英。 毕竟朱雄英可是未来的大明皇帝,也是朱高炽最好的兄弟,他当然不希望朱高炽继续受困于儒家那一套东西,成为一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傀儡天子,被儒生文臣所左右。 所以,教育皇长孙,这是一项长期且艰巨的任务。 只要一有机会,朱高炽就会举起铁锤猛砸朱雄英的思想钢印! 此刻朱雄英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见一名身着崭新棉衣的年轻汉子正推着装满货物的独轮车走过,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高炽,这工业区为何有如此魔力?”朱雄英忍不住问道。 朱高炽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就业’二字。” “百姓有了工作,就有了稳定的收入,能吃饱饭、穿暖衣,日子自然也就有了盼头。”他指着不远处的琉璃厂,继续说道,“就拿这座琉璃厂来说,我们自己培养出了技艺精湛的师傅,教导流民烧制琉璃镜,这些原本只会种地的百姓,如今也能做出精美的琉璃镜,销往各地。” “可是高炽,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们粮食和衣物?这样不是更省事?”朱雄英疑惑地问道。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朱高炽语重心长地说,“直接施舍只能解一时之急,却无法让百姓真正摆脱困境。只有让他们掌握一门手艺,拥有自食其力的能力,才能从根本上改变命运。” “而且,百姓通过劳动获得报酬,不仅能满足自身需求,还能购买其他生活用品,这样一来,集市繁荣了,商贾也愿意前来,整个地方的经济就盘活了。”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琉璃厂门前。 朱高炽一眼瞧见正在搬运琉璃瓦的王二狗,他身上的棉衣虽然补丁摞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精气神十足。 “二狗!过来聊聊!”朱高炽唤道。 说起来,朱高炽认识王二狗,也颇有意思。 这家伙脑子灵活,进了琉璃厂后没几天,就学到了不少真东西,成了厂里汇报上来的标杆。 朱高炽亲自面见了他们,将其晋升为栖霞镇工业区的正式工人,王二狗当时感动得痛哭流涕,抱着小胖墩的大腿就不肯撒手,被小胖墩一脚给踹了出去。 王二狗闻声回头,看清来人后,激动得差点扔掉手中的琉璃瓦:“哎呦,是小胖殿下!还有长孙殿下!” 整个栖霞镇,谁不知道,这工业区可是大明皇长孙朱雄英与大明胖殿下朱高炽的产业。 换句话说,这两位小殿下,就是他们这八万流民的救命恩人! 王二狗立刻放下手中东西,冲上来就想抱大腿,被朱高炽没好气地踹了一脚。 这个没皮没脸的东西! 朱高炽笑问道:“二狗,我且问你,在这工业区做工,可还满意?” 王二狗连忙点头,脸上笑开了花:“满意,太满意了!” “以前在老家,一年到头辛苦种地,也只能勉强糊口。遇上灾年,连饭都吃不上,只能自己出来讨饭,把救命粮留给婆娘和孩子。要不是工业区收留了我们,一家人恐怕早就饿死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继续说道:“现在好了,我在琉璃厂学手艺,每天能挣二十文钱,厂里还管一顿午饭。婆娘在纺织厂做工,也有收入。孩子能吃饱饭,听说咱工业区马上要办学堂了,到时候孩子还有机会读书习字……这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王二狗如今是琉璃厂的正式工人,待遇也是直线上升,所以他立刻回了一趟家,将婆娘孩子都给接了过来。 放着这么好的日子不过,还种什么地啊? 朱雄英听得入神,心中感慨万千。 平日里,东宫先生们教导的都是四书五经、治国之道,讲的是仁义礼智信,是如何修齐治平。 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看到了另一种治国之道——原来让百姓安居乐业,不一定要靠严刑峻法,也不一定要靠满口仁义,只要给他们一条生路,一个自食其力的机会,就能让一个地方繁荣起来。 朱高炽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语气温和地说:“英哥儿,治国就像治水,堵不如疏。百姓不是草芥,而是国家的根本。只有让百姓富足,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我们建工业区,不仅是为了赚钱,也不只是为了安置流民,更是为了探索一条新的道路——一条让百姓有活干、有钱赚,让国家繁荣昌盛的道路。” “可是高炽,这样做会不会有人反对?那些儒生文臣,他们会愿意看到百姓过得这么好吗?”朱雄英忧虑地问道。 毕竟是大明皇长孙,朱雄英的眼光见识远非寻常可比,这句话可谓一语中的。 士绅缙绅贪婪成性,早就盯上了栖霞镇工业区,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变革之路,从来都不会一帆风顺。”朱高炽目光坚定,“但只要是对百姓有益、对国家有利的事,就值得去做。士绅商贾若能顺应潮流,与百姓互利共赢,自然再好不过;若是妄图阻挠,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这一点,朱高炽并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他就等着那些士绅缙绅发难,好趁机将其给一网打尽! “英哥儿,你看这栖霞镇,不过数月时间,就变成了繁华的工业区。” “假以时日,若大明各地都能如此,百姓富足,国库充盈,何愁天下不太平?这,就是经济治国之道的魅力所在。” 朱雄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经济治国”这四个字被他铭记于心。 将来做了皇帝也要像高炽一样,为百姓谋福祉,让大明王朝更加繁荣昌盛。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栖霞镇工业区,为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正当这个时候,康铎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脸色很是难看。 “殿下,粮食那边出事了!” 第236章 端倪!联手锦衣卫! 工业区粮仓。 朱高炽和朱雄英脸色颇为难看。 朝廷最新送过来的粮食,竟然全都是以次充好的陈粮碎米! 朱高炽掀开苫布的瞬间,腐霉味混着陈粮特有的酸馊气扑面而来,呛得朱雄英本能地后退半步。 上千石粮食整齐码放的表象下,尽是虫蛀鼠咬的霉粮——米粒发灰结块,碎米间掺杂着秕谷、砂石,甚至还有几截腐烂的秸秆。 最刺眼的是墙角霉变的米堆,表面泛着诡异的青绿色菌丝,在昏暗的光线下宛如一片腐败的苔藓。 “这他娘地……是粮食?” “这分明是存放了太久的陈粮!”朱高炽蹲下身,指尖碾过几粒碎米,“正常损耗绝不会如此触目惊心。” 话说到这儿,朱高炽突然攥紧拳头,眼中也闪烁着寒光,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呵,八万流民的口粮,竟被换成这种东西?” 朱雄英望着满地秽物,喉头发紧:“高炽,可这是朝廷调拨的官粮,难不成是皇爷爷……” 话音未落,粮仓外突然传来粗粝的争执声。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走出粮仓,正撞见佝偻着背的老仓头被两名衙役按在墙上,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滑落:“军爷们行行好!这些粮食根本没法下锅啊……” “老东西懂什么?”满脸横肉的衙役踹了老仓头一脚,“这是户部验过的好粮!” “你们一群卑贱流民,有的吃就不错了!再敢多嘴,当心治你个诽谤朝廷!” 见到这一幕,朱雄英脸色骤然发冷。 流民怎么了? 流民就不是人了吗? 这狐假虎威的狗东西真是可恨! 朱雄英正要开口,腰间忽然被朱高炽拽住。 “英哥儿,别打草惊蛇。”朱高炽轻笑道。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朱雄英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朱高炽倒是笑呵呵地上前,询问道:“这位差官,不知这批粮食是哪位大人经手?” 衙役上下打量着朱高炽的装束,他并不认识这位小胖殿下,也见朱高炽穿着粗布麻衣,所以不耐烦道:“你小子问这么多作甚?识相的就赶紧收下,别耽误爷们交差!” 说罢将文书往地上一甩,带着同伴扬长而去。 待脚步声远去,朱高炽弯腰搀起老仓头。 “老人家,您放心,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送走老仓头后,朱高炽望着漫天飞雪,眼神逐渐锐利。 啧啧,终于还是忍不住动手了吗? “英哥儿,老逼登全力支持工业区,而且他还是工业区的大股东,所以断不会默许这种事。” “那么问题,只有出在中间环节。” 听到这话,朱雄英先是一愣,随后脱口而出。 “高炽你的意思是……户部?” 朱高炽冷笑一声:“除了他们,还有谁能在粮食上动手脚?” “这些该死的混账东西!”朱雄英听后顿时勃然大怒,“我这就去找他们……” “你去干什么?打草惊蛇吗?”朱高炽没好气地笑骂道,“有这第一次,就会有下一次,就算捅到老逼登那里,户部敢这么做,当然也有理由推脱!” “那咱们该怎么办?”朱雄英有些急了,“总不能真给工人们吃这陈粮碎米吧?” 人家天天都在干活挣钱呢,本就是体力活,吃这些哪里撑得住?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朱高炽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粮仓,“这些蛀虫既然敢顶风作案,背后必有更大的利益链。” “我们要做的,是引蛇出洞,然后将这些杂碎一网打尽!” 其实朱高炽早就有所察觉,士绅缙绅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工业区继续发展,毕竟利益太大了,而他们又没获利半分。 这工业区,大股东是老朱陛下,直接占了五成利,朱高炽占三成,朱雄英占一成,然后魏国公府与曹国公府各分一成。 换句话说,皇室与勋贵将栖霞镇工业区的利益分了个干净,那些贪婪成性的士绅缙绅,又岂能容忍? 只是朱高炽没有想到,这些狗东西胆子这么大,手段这么狠,直接就下手了。 用这些粮食来糊弄人? 好好好,老子倒是要看看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康铎,你亲自去锦衣卫镇抚司一趟,把指挥使毛骧请过来!”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朱雄英有些迟疑,低声提醒道:“高炽,要闹这么大吗?” “也就是我们手里面没有谍报机构,不然自己就查了。”朱高炽冷笑道,“不把事情彻底闹大,那些该死的蛀虫米虫还真以为我们好欺负!” 朱雄英也没了意见,康铎迅速动身。 接到传唤时,毛骧正在校场督训,听闻是小胖殿下有请,立刻丢下手中马鞭,翻身上马。 半个时辰后,毛骧就见到了笑容满面的朱高炽,位置正是在粮仓。 “见过长孙殿下,见过小胖殿下!” 毛骧立刻躬身行礼,显得很是恭敬。 朱高炽上前扶起了他,笑道:“毛指挥使近些日子可是颇为清闲啊!” 听到这话,毛骧顿时苦笑着摇了摇头。 三年前他好不容易搞出一场空印案,本以为可以血洗朝堂,趁机给锦衣卫树立威名。 结果因为天谴灾异,空印案被硬生生叫停,锦衣卫最后以虎头蛇尾收场。 而那个暗中炮制天谴灾异的妖僧道衍,从那以后也不知所踪,锦衣卫连报复的机会都没有。 一想到这儿,毛骧就不禁叹了口气。 自洪武十五年锦衣卫设立以来,这个执掌诏狱的特务头子始终如履薄冰——皇帝对勋贵的猜忌日重,却迟迟未给锦衣卫施展拳脚的机会,朝中甚至有人嘲讽他们是“皇帝的看门狗”。 作为一个特务机构,若是不能杀人见血,那这机构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所以毛骧也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再次掀起一场血腥大案! “小胖殿下,您就别打趣卑职了,不如今日唤卑职前来,所为何事?”毛骧直截了当地询问道。 朱高炽也不废话,直接抓了一把陈粮碎米递过去。 面对朱高炽递来的霉变米粒,毛骧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这是……” “户部新送过来的粮食,还称流民就只配吃这东西!” 朱高炽冷笑道:“毛指挥使可知,这批粮食若下发下去,会饿死多少人?” 朱高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毛骧后背渗出冷汗。 但是毛骧明明记得,皇帝陛下对栖霞镇工业区极力支持啊,怎会送来这种陈粮碎米? 难不成…… 陡然间,毛骧眼睛一亮。 “小胖殿下的意思是……” “我们不打算现在揭发。”朱高炽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我要你暗中追查,从漕运码头到户部粮仓,一个环节都不许放过。” “记住,要做得悄无声息,不能走漏任何风声!” 毛骧喉头滚动,心跳陡然加快,激动得浑身发颤! 这可是锦衣卫成立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惊天大案,若能借此立下大功,不仅能堵住朝中悠悠众口,更能向皇帝陛下证明锦衣卫存在的价值! 第237章 郭桓?卧嘞个大槽啊! 自家人! 小胖殿下绝对是自家人! 亲手将一个惊天大案送到自己手上,这比亲人还亲人呐! 毛骧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兴奋,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卑职明白!”他单膝跪地,右手重重按在胸口,“卑职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定将幕后黑手连根拔起!” 见此情形,朱高炽满意地点头,取出一张密函。 “这是工业区与朝廷的粮食往来账目,你可借此核查漕粮流向。记住,此事牵连甚广,切不可打草惊蛇。” 毛骧接过密函时,双手微微颤抖。 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寒风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眼中燃烧的斗志。 毛骧回到镇抚司后,立刻召集了所有的心腹千户。 “都给我听好了!”毛骧将霉变米粒摔在案上,惊得众人身躯微震,“小胖殿下亲托要案,漕粮案背后牵连八万流民生死。” “从今夜起,京城十三座漕运码头,每个脚夫的鞋底都要扒开查!” 密令如瘟疫般迅速蔓延。 次日清晨,漕运码头的苦力们发现,往日只对官员点头哈腰的税吏突然变得凶神恶煞。 两名锦衣卫乔装成米商,在酒肆掷出一锭银子,掌柜的眯起眼睛:“要说蹊跷……半月前有批粮船,本该直运工业区,却在北仓多停了三日。” 得了这个线索,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锦衣卫最擅长之事,就是顺藤摸瓜,按图索骥。 更夫王三被带进诏狱时,裤腿还沾着码头的淤泥。 烙铁刚在火盆里烧红,他就抖如筛糠。 “我说!那晚有辆马车直接进了粮仓,车上插着户部令旗,赶车的……好像是……郭侍郎的贴身小厮!” 审讯室的消息传回镇抚司,毛骧正在绘制关系图的狼毫突然顿住。 郭侍郎? 哪个郭侍郎? 户部上下侍郎共四人,姓郭的也有二人,究竟是谁? 他连夜调阅三年来户部文书,目光突然被洪武十七年秋的浙西税粮记录黏住——本该上缴的四百万石秋粮,实际入库竟少了三分之一,而签字画押的,正是户部右侍郎郭桓。 案子查到这儿,毛骧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好好好!” “这真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血腥大案啊!” 这桩案子若能办成,锦衣卫将真正成为悬在百官头顶的利剑,无人胆敢轻视! 次日清晨,毛骧带着文书策马直奔栖霞镇。 工业区烟囱腾起的白雾中,朱高炽正与朱雄英查看新制的琉璃镜模具,忽闻“锦衣卫毛指挥使求见”的通报,二人立刻来到僻静之处见了他。 “殿下,幕后主使已查明。”毛骧单膝跪地,将卷宗呈上,“正是户部右侍郎郭桓。他勾结地方布政使,私吞浙西税粮,又以陈粮充数调拨工业区……” 朱高炽的瞳孔猛地收缩,耳边轰鸣如雷。 郭桓这个名字,像一柄重锤砸开他记忆深处的闸门。 卧槽? 卧嘞个大槽? 这不就是他娘的郭桓案吗? 前世史书里,郭桓案牵连六部左右侍郎以下数百人,包括户部侍郎王道亨、礼部尚书赵瑁、兵部侍郎王忠、刑部尚书王惠迪、工部侍郎麦志德等朝堂重臣,以及整个六部上上下下的官吏几乎都与郭桓案件有牵连,形成庞大的贪污腐败网络,涉案粮额相当于全国秋粮总收入,老朱盛怒之下掀起腥风血雨,甚至连坐数万名富户,数万人因此而丧命! 此刻历史的齿轮竟在朱高炽眼前缓缓转动,冷汗顺着脊背浸透衣袍。 “高炽?”朱雄英见他脸色煞白,连忙扶住,“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朱高炽强压下翻涌的思绪,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作为熟读明史的穿越者,朱高炽对洪武四大案的认知早已刻入骨髓。 在他看来,空印案是朱元璋出于对权力失控的极度敏感,借题发挥整肃官僚体系;而其余三大案,实则都是帝王权衡利弊下的必然抉择。 蓝玉案虽株连甚广,却绝非无的放矢。蓝玉恃功而骄,蓄养庄奴、强占民田,甚至在军中安插亲信,大有拥兵自重之势。 更关键的是,随着太子朱标病逝、嫡长孙朱雄英早夭,皇太孙朱允炆因非太子妃常氏嫡出,与淮西武将集团并无深厚纽带。 为保皇权平稳过渡,朱元璋不得不挥泪斩马谡,以雷霆手段翦除潜在威胁。 这份帝王心术,虽冷酷却不得不这样做! 作为帝王,老朱没有什么错。 胡惟庸案则更是触及皇权核心。不论胡惟庸是否真有谋逆之举,其结党营私、打压异己,甚至妄图架空相权的行径,早已触碰到朱元璋最敏感的神经。 作为淮西集团的核心人物,胡惟庸的存在不仅威胁君权,更让朝中权力天平严重失衡。 朱元璋借此案废除丞相制度、削弱淮西势力,实为强化皇权的关键一击。 而四大案中,郭桓案最不应引发争议。 在朱高炽的记忆里,这场震动朝野的贪腐大案,远非表面上“郭桓一人贪腐”那么简单。 洪武十八年三月,御史余敏、丁廷举弹劾北平布政司官吏李彧、赵全德与户部右侍郎郭桓合谋盗卖官粮,郭桓随即下狱。 审讯却牵出惊人内幕:户部侍郎王道亨、礼部尚书赵瑁、兵部侍郎王忠等六部高官尽数涉案,甚至十二个布政司都深陷其中。 郭桓案的真相,实则藏在时间线的缝隙里。洪武十七年,郭桓才从地方调任户部侍郎,且因考核不达标未能晋升。 短短一年内,一个初入中枢的官员,如何能将整个六部乃至地方大员拖下水,构建起覆盖全国的贪腐网络? 压根就不可能嘛! 更遑论这个贪腐集团犯罪手段之复杂——私吞官粮、强征苛税、逼迫富户填亏空,堪称无恶不作。 一想到这儿,朱高炽敏锐意识到,这个庞大的贪腐集团必然早已成型。 郭桓或许只是新晋的核心成员,真正的幕后黑手,恐怕是像礼部尚书赵瑁、刑部尚书王惠迪这类久居中枢、根基深厚的高官。 他们利用职权,将六部变成贪腐温床,而郭桓案不过是撕开黑幕的突破口。 朱元璋雷霆震怒之下大开杀戒,既是严惩蛀虫,更是借此机会彻底清洗官僚体系的毒瘤。 所以,郭桓案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冤案,而是洪武大帝朱元璋坚决反腐的典型案例! 这场震动天下的大案,犹如一柄寒光凛冽的斩贪之剑,刺破了明初官僚体系中盘根错节的腐败毒瘤。 其涉案金额之巨令人触目惊心:数千万石官粮被侵吞,苛捐杂税堆积如山,无数百姓被逼得卖儿鬻女、家破人亡。 更令人发指的是,这个庞大的贪腐网络竟渗透六部核心,从户部到礼部,从中央到地方,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利益共同体。 若不及时遏制,大明王朝的根基将在无声中被蛀空! 这个时候,老朱不杀人能行吗? 一想到这儿,朱高炽就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难怪他听见“赵瑁”这个名字会觉得熟悉,合着在这儿等自己呢? 第238章 震怒!老逼登注意心态啊! 凛冽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将栖霞镇的青瓦白墙染成一片苍茫。 朱高炽倚在雕花太师椅上,手指机械地叩击扶手,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脑海中浮现出了相关记忆,郭桓案的内容触目惊心,而窗外呼啸的风声,仿佛也在诉说着朝堂即将到来的风暴。 这场震惊朝野的大案,早已超出了单纯的贪腐范畴。 当无数人为受牵连的府民间富户喊冤时,朱高炽却是觉得有些可笑。 那些富户真的无辜吗? 士绅缙绅虽碍于身份不亲自敛财,却豢养商贾垄断民生产业,比如柴米油盐酱醋茶等等,几乎被地方士绅商贾所垄断。 郭桓等人能侵吞海量粮食,背后若无这些士绅商贾推波助澜,压根就不可能。 就像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场贪腐盛宴中,没有谁能真正置身事外。 “毛骧,有具体证据吗?”朱高炽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毛骧抱拳而立,闻言却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卑职目前掌握的线索有限,准备先行缉拿郭桓,从其口中逼问出账房账本、漕运交接文书、涉事官员口供等关键证据。” 郭桓身为户部侍郎,正三品大员,在朝堂上举足轻重。 毛骧很清楚,在未禀报皇帝的情况下贸然动手,一旦出错,不仅自己性命难保,整个锦衣卫也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他才特意前来,想试探这位备受皇帝陛下宠爱的小胖龙孙,是否愿意为这惊天动地的行动背书。 只要拿下了郭桓,那就能够作为此案的突破口,继续深挖下去。 朱高炽抬眼,目光如炬,将毛骧眼中的犹豫和试探看得一清二楚。 毛骧这是在把难题抛给自己。 但此时局势紧迫,若不果断出手,等老朱亲自介入,局面只会更加难以控制。 朱高炽必须尽快做出决断,在老朱雷霆震怒之前,将此案引向对大明最有利的一面。 “除了郭桓外,还有几人一并拿下!”朱高炽突然起身,袍摆扫过案几,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户部侍郎王道亨、礼部尚书赵瑁、兵部侍郎王忠、刑部尚书王惠迪、工部侍郎麦志德!” 此言一出,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毛骧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形也微微晃动,差点站立不稳。 两位尚书、三位侍郎,这可是六部中的半数高层! 毛骧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炽,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良久之后,他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殿下,这……这万万不可啊!”毛骧终于回过神来,急得额头青筋暴起,“这些可都是朝堂重臣,没有确凿证据就贸然缉拿,一旦出错,锦衣卫必将成为众矢之的,整个大明官场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朱雄英在一旁也有些慌了,急忙劝阻道:“高炽,这可是六部尚书,真正的朝堂重臣,没有证据绝不能动手!” 开什么玩笑? 六部尚书说缉拿就缉拿吗? 朱高炽背着手,在室内来回踱步,靴底踏在青砖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他何尝不知道此事的风险? 自从朝廷废除中书丞相制度,六部尚书直接向皇帝负责,权力大增,地位更是今非昔比,每一位都是能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人物。 而现在一口气就缉拿三位尚书,也无怪毛骧会被吓到了。 自从大明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滔天大案,先前的胡惟庸案都没有如此血腥。 不过,朱高炽是挂逼啊! “你放心,我既然敢让你直接拿人,那就有足够的底气。”朱高炽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地看向毛骧,“事实上,不只是这些人,六部几乎全都卷入其中。” “这次行动必须雷厉风行,锦衣卫连夜破门拿人,分开单独审问,务必将这个贪腐集团连根拔起!” 毛骧依旧满脸迟疑,他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这道命令像把双刃剑,寒光森森地架在脖颈——拿下六位尚书侍郎,无异于在六部心脏插上利刃,稍有差池,锦衣卫便会被千夫所指,沦为权斗祭坛上的祭品。 这可是他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抉择,一旦失败,自己和锦衣卫都将万劫不复;但如果成功,那就是名垂青史的大功。 指节捏得发白,毛骧无意识摩挲着绣春刀鞘上凸起的龙纹,那是陛下亲赐的荣耀,此刻却烫得掌心生疼。 锦衣卫! 何为锦衣卫? 监察百官,先斩后奏,天子耳目! 一想到这儿,毛骧眼中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焰。 “我与英哥儿立刻进宫面圣,将此案汇报给皇爷爷,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兄弟俩自己担着!”朱高炽上前一步,直视着毛骧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毛骧,你只需执行命令,其他的不用你操心!出了事我们两兄弟担着!” 毛骧望着朱高炽坚毅的面容,心中剧烈挣扎。 一边是难以承受的巨大风险,一边是可能建立的不世功勋,还有这位皇孙愿意承担后果的承诺。 若失败,诏狱的铁钉会穿透掌心,剥皮亭的利刃会剖开脊背,整个锦衣卫将被钉在佞臣的耻辱柱上;若成功,史册会记下他毛骧如何力挽狂澜,锦衣卫如何揪出奸佞,陛下或许会亲手将绣春刀再镀一层金。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卑职遵命!卑职这就回去部署,今夜子时便动手!” 起身时毛骧故意避开朱高炽的目光,生怕对方看见自己眼底尚未褪去的恐惧与决绝。 “好!记住,行动要快,要隐秘,绝不能让他们有丝毫察觉!”朱高炽拍了拍毛骧的肩膀,眼神中带着鼓励和信任。 不愧是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胡惟庸案的操刀者! 这毛骧该有的决断与魄力,还是有的。 毛骧行礼告退后,立刻快马加鞭赶回锦衣卫衙门。 锦衣卫衙门的铜环被拍得震天响时,值夜校尉还没看清来人,便被毛骧揪住前襟抵在影壁上:“召集镇抚司百户千户,半个时辰内聚齐!” “郭桓府邸由我亲率缇骑,礼部尚书赵瑁府……” 话音未落,千户蒋瓛突然打断:“大人,无诏拿尚书,这……这若是……”” 厅内骤然死寂。 毛骧缓缓转身,火把将他半边脸照得通红,另半边却隐在阴影里。 “今日若失败,咱们的皮会被剥下来做成鼓面,但成了——”他猛地捶向沙盘,“整个大明都会听见锦衣卫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咬牙展开了行动。 毛骧很清楚,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朱高炽啊朱高炽,希望你是对的!” 与此同时,朱高炽也不敢耽搁,立刻与朱雄英动身赶回京。 兄弟二人在寒风中策马狂奔,向着皇宫疾驰而去。 雪越下越大,马蹄踏在雪地上,溅起一片片雪花,仿佛预示着一场震撼大明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239章 老朱震怒!你滚一边子去! 子时,万籁俱寂,整个京城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老朱此刻已经睡下,可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后颈发凉。 正辗转反侧时,一道声音突兀响起,夹着些许焦急。 “陛下,出事了,长孙殿下与高炽殿下深夜求见!” 听到这话,老朱猛地坐起身,锦被滑落也浑然不觉。 这两个兔崽子深夜求见? 深夜闯宫,绝非寻常之事。 “立刻传他们进来!” 老朱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在嫔妃的帮助下穿好衣服,来到了侧殿。 朱高炽和朱雄英匆匆踏入偏殿。殿内烛火摇曳,将朱元璋阴沉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他盯着两个孙儿沾满雪泥的靴子,眼中闪过一丝急躁。 “哟,没睡着嘛这是?”朱高炽嬉皮笑脸地开口。 老朱一听顿时脸就黑了,铁钳般的手已经揪住了朱高炽的耳朵。 “兔崽子!深更半夜闯宫!”朱元璋怒骂道,“你最好有事,否则咱今天非揍死你不可!” “疼疼疼!真有事!天大的事!”朱高炽连连求饶,不敢再皮了,“老逼登出大事了你不知道吗?” “到底什么事?”老朱厉声喝道,“说!” 反倒是朱高炽有些迟疑,试探性地先问了句:“说可以说,但是老逼登你要注意心态啊!” 朱元璋一听这话,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兔崽子,还不快说!” “你这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贪腐集团,六部勾结地方布政司侵吞赋税粮食,数额高达千万之巨……” 听到这话,老朱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六部勾结地方布政司? 侵吞千万石粮食? 这可能吗? 几乎下意识地,老朱就觉得小胖墩在胡言乱语。 毕竟这事儿实在是太过离谱了! 千万石粮食?这相当于大明一年赋税的三分之一! 就算是放到历朝历代,也没有这么丧心病狂的贪腐大案啊! 更别提自从大明立国以来,他朱元璋就一直执行重典治贪的国策,动用严刑峻法严惩贪官污吏,后面又采纳小胖墩提出的“治贪三步走”攻略,彻底完善了朝廷的监察体系。 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从中央到地方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贪腐集团,连六部尚书都卷入其中?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荒谬!”朱元璋突然冷笑,“自从采纳你的‘治贪三步走’,大明的监察体系固若金汤。如今六部尚书都是朕亲自挑选的,怎会……” 啧啧,这话可不兴说啊! 朱高炽心里面觉得好笑,你亲自挑选的六部尚书,三个卷入此案,那不是啪啪打脸吗? “咳咳,皇爷爷您还是注意心疼吧,等会儿别崩就行!” 老朱嗤笑了一声,再次伸手揪出了小胖墩的耳朵。 “兔崽子,咱看你是晚上睡不着,拿咱寻开心是吧?” “皇爷爷!”朱雄英终于开口,“这都是真的!” “今日那户部侍郎郭桓调了一批陈粮碎米给工业区,锦衣卫暗中追查,发现此事牵连甚广……” 一边说着,朱雄英还将锦衣卫的调查密报递给了老朱。 朱元璋颤抖着接过密报,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脸色越来越阴沉,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从码头到漕运,再到户部侍郎郭桓……每一行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这一连串的操作,分明都在陈述一个事实——户部粮食出问题了! 毕竟老朱这位大明皇帝陛下可是下了死命令,支持栖霞镇工业区的发展,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在这种前提之下,户部官员只要没有发疯,就绝不可能会调拨陈粮碎米送去栖霞镇工业区! 换句话说,这里面问题很严重啊! “好啊!好啊!”朱元璋突然暴喝,一掌拍在案几上,“这些蛀虫,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他在殿内来回踱步,苍老的面容因暴怒而扭曲。 想起自己为了治贪,推行剥皮实草、凌迟处死,却仍有官员前赴后继地贪腐,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来人,传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话还没有说完,朱高炽就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毛骧正在去拿人的路上,估摸着到天亮就会有个结果了!”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老朱闻言顿时就傻眼了,神色不善地盯着小胖墩。 不是锦衣卫可是天子亲军! 你个兔崽子连锦衣卫都指挥起来了? 大逆不道,倒反天罡啊你! “你好大的胆子!”朱元璋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谁给你的权力调动锦衣卫?” 见此情形,朱高炽心中一凛,立刻指了指朱雄英。 “英哥儿给的。” 朱雄英:“……” “兔崽子,你为什么不直接上报?” 老朱心里面很是不爽,这种当“蒙鼓人”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哎,老逼登你可别胡思乱想。”朱高炽立刻讪笑道,“这不是形势所迫,当机立断嘛!此事事关重大,一旦走漏风声,那些蛀虫必定销毁证据,孙儿实在等不及向皇爷爷禀报……” “住口!”朱元璋怒喝,“你可知擅自调动锦衣卫是何罪?” 朱高炽却不以为意,埋怨道:“您老人家一天日理万机的,孙儿这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以咱们俩直接替你分担重任嘛!” “老逼登,你这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狗咬吕洞宾啊你……” 朱高炽还不忘扯了扯朱雄英,后者也立刻开始说起了好话。 “皇爷爷息怒,都是孙儿的主意!” 朱元璋看着两个孙儿,心中五味杂陈。 尤其是看着朱雄英坚毅的眼神,到嘴边的怒斥突然咽了回去。这个皇长孙自幼聪慧,深得他喜爱。 想起自己当年也是雷厉风行,为了江山社稷不惜得罪满朝文武,心中的怒火竟消了几分。 毕竟朱雄英是皇长孙,就算这样做了,那也没有任何问题。 反正老朱家从来不会有什么皇帝猜忌太子这种想法,阖家欢乐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已经做了,那就一查到底!”朱元璋站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传令王弼,调禁军封锁城门,配合锦衣卫彻查此案,无论是谁参与其中,全部缉拿下狱,绝不姑息!” 老朱这也是彻底发了狠。 前不久借着流民一事,他就罢免了不少官员,比如刑部尚书开济。 这厮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给了老朱一个天大的“惊喜”。 开济早年在地方任职,以才干著称,他从刑部主事逐步晋升,因处理刑狱事务干练,被朱元璋赏识,最终官至刑部尚书(正二品)。 老朱对他印象很好,因为开济任内推行严刑峻法,迎合老朱“重典惩贪”的政策,尤其在处理贪腐、冤案时手段强硬,因此深得老朱青睐。 结果不成想,这个开济做了刑部尚书后就开始暴露本性,利用职权为他人开脱罪责,收受财物,甚至设计陷害对他有异议的官员。 老朱得知后哪里还能忍,直接将这厮给处死! 结果这才过去了多久,竟然又闹出一场贪腐大案,还是六部勾结地方布政司! 老朱望向窗外的漫天风雪,想起前不久刚处死的刑部尚书开济。 那也是个从微末崛起的能臣,却在权力中迷失了自我,如今看来,贪腐之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英儿”朱元璋突然道,“你可知道,朕为何如此震怒?” 朱高炽低头不语。 “因为朕信任他们!”朱元璋的声音带着几分苍凉,“六部尚书,都是朕亲手提拔的。” “朕给他们高官厚禄,是希望他们能辅佐朕治理天下,没想到……” 顿了顿,老朱目光转向朱雄英:“雄英,你记住,权力越大,责任越重。将来若你登基,定要以此为鉴,不能让这些蛀虫毁了大明江山!” 朱雄英重重叩首:“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 朱高炽像只圆滚滚的糯米团子似的,连滚带爬凑到老朱跟前,胖脸上堆满讨好的笑,眼睛亮晶晶地眨巴着:“皇爷爷,那我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是不是该有点奖励呀?” “你滚一边子去!”老朱没好气地喝骂道。 朱高炽:“???” 第240章 崩溃!毛骧的震惊! 北风卷着雪粒子如利刃般刮过京城街巷,子时三刻的梆子声刚落,三百名锦衣卫已如鬼魅般将户部侍郎郭桓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毛骧握紧腰间绣春刀,望着朱漆大门上的鎏金门钉,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身后,二十名精壮缇骑抬着裹着铁皮的撞木,木头上斑驳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那是去年镇压叛乱时留下的痕迹。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毛骧,后者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毛骧很清楚,真动了手那可就没有退路了。 但是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动手!” 撞木轰然撞击,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 郭府的护院们提着灯笼冲出来,却在看到锦衣卫飞鱼服的瞬间僵在原地,随后锦衣卫便蜂拥而入,将府内众人全都控制住了。 毛骧一脚踹开半塌的大门,玄色披风在风雪中猎猎作响:“郭桓!你的事儿发了,跟我锦衣卫走一趟吧!” 蒋桓被锦衣卫从房间押出来时,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睡意。 当他看清闯入者时,面色瞬间惨白如纸,可心里面却还藏着一丝侥幸。 “毛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朝廷命官府邸!” 听到这话,毛骧只是嗤笑了一声。 “我锦衣卫乃天子亲军,皇权特许,先斩后奏,何处去不得?” “倒是你这位户部侍郎,当真是手眼通天呐,好好说说你们的贪腐之事吧!” 郭桓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惧,可他却不敢开口,只能死咬着不承认,否则集团里面那些人绝不会放过他! 人家能将他郭桓捧起来,从地方掉入中枢,成为户部侍郎,当然也有能力让他郭桓万劫不复,甚至是满门被灭! 想到这里,郭桓就不由惨笑了一声。 “毛骧,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哦?真的吗?”毛骧突发奇想,冷笑道,“礼部尚书赵瑁、刑部尚书王惠迪都已经招了,你还要狡辩?” 毛骧冷笑着逼近,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进郭桓耳中。 他故意将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的名字咬得极重,余光敏锐地捕捉到郭桓瞳孔猛地收缩。 郭桓瘫坐在冰凉的青砖上,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 听到赵瑁、王惠迪的名字从毛骧口中吐出时,他只觉如坠冰窖,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扭曲成可怖的形状。 “不可能……你们不可能知道……”他喃喃自语,额头上冷汗混着雪水不断滴落。 见到这一幕,毛骧人也傻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示意下属将郭桓架起来,在他耳边低语:“老实交代,或许还能留个全尸,否则等赵瑁、王惠迪等人把罪名全都推到你一人头上,到时候可是……夷三族、诛九族啊!” 夷三族! 诛九族! 听到这骇人词汇,郭桓吓得肝胆俱裂。 原本还抱着“死咬不认”的侥幸心理,此刻却彻底崩溃——既然连赵瑁、王惠迪等人都已暴露,自己再挣扎不过是多受酷刑。 “我说!我全说!”郭桓突然崩溃大哭,“是赵瑁牵的头,我们六部联合地方布政司,通过虚报损耗、篡改漕运记录,三年间一共侵吞了一千三百万石粮食……王惠迪负责销毁刑部案卷,以前是开济,麦志德在工部伪造修缮文书……” 他语速极快,仿佛多说一个字就能减轻罪孽。 毛骧听得头皮发麻。 这个数字远超他的想象! 这些人的丧心病狂更是让他感到脊背发凉! 然而短暂惊愕之后,便是瞬间涌来的狂喜! 没错,狂喜,难以想象的浑身愉悦! 什么他么的叫“大案”? 这才是真正的血腥大案啊! 两个尚书、四个侍郎,还有六部百司全都卷入其中! 不用多想就知道,锦衣卫这一次当真是立下了滔天功绩! 这一次,还得多感谢那位小胖殿下…… 等等…… 朱高炽是怎么知道的? 毛骧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场大案本就是小胖墩一手掀起! 而且小胖墩朱高炽竟能精准点出所有主犯的名字?! 锦衣卫苦心经营数月都未能察觉到些许蛛丝马迹,这个小胖墩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毛骧一时间愣住了,后背不断溢出冷汗。 下属上前询问道:“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审问口供,签字画押!”毛骧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赵瑁的府邸外,蒋瓛正与赵瑁对峙。 赵瑁身披紫袍,在门廊下怒斥:“蒋瓛!你区区一个千户,也敢来本尚书门前撒野?立刻滚出去,否则本官明日定弹劾你!” 赵瑁表面声色俱厉,实则心跳如擂鼓,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他不知道锦衣卫为什么会突然找上门,但好在锦衣卫并没有圣旨,这就给了赵瑁逞凶的机会。 他可是礼部尚书,正二品的朝堂重臣,锦衣卫想凭一句“皇权特许、先斩后奏”,就想将他缉拿入狱,根本就不可能! 蒋瓛握着刀柄的手微微发抖。 确实,他手里只有毛骧给的名单,并无实质证据,更没有皇帝圣旨。 赵瑁的呵斥让周围的锦衣卫都有些迟疑,锦衣卫队伍中甚至传来细微的窃窃私语。 蒋瓛在赵瑁的逼视下,内心正经历着地狱般的煎熬。 要是毛骧亲自前来,或许还能压制赵瑁这个礼部尚书,但是他蒋瓛一个千户,在赵瑁这种朝堂巨头面前,那还是真的不够看啊! 就在蒋瓛进退两难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赵瑁余光瞥见远处禁军的火把时,几乎要瘫倒在地,但只要蒋瓛拿不出圣旨,他又抓住最后一线生机,用官威死死压制住锦衣卫。 每拖延一刻,他都在祈祷同党能销毁证据,或是同党派人来救。 王弼率领的禁军手持火把,将赵府照得亮如白昼。 在众人注视之下,王弼翻身下马,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尚书赵瑁等人涉嫌贪腐,着锦衣卫即刻缉拿归案,禁军全力配合,钦此!” “谢陛下隆恩!”蒋瓛如蒙大赦,脸上瞬间露出狞笑。 他大步上前,一巴掌狠狠扇在赵瑁脸上:“老东西,现在还威风吗?” 赵瑁踉跄着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他望着禁军和锦衣卫明晃晃的兵器,终于意识到一切都完了。 这个曾经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礼部尚书,此刻像条丧家之犬般瘫在雪地里,任由雪花落在他灰白的头发上。 “全部拿下!”蒋瓛一挥手,两名锦衣卫上前将赵瑁架起,其余人等蜂拥而入,控制了整个赵府。 路过门槛时,赵瑁的官靴踩在结冰的台阶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是他政治生命的最后哀鸣。 天快亮时,六部衙门的官员们几乎被一网打尽。 毛骧站在锦衣卫诏狱的门口,看着囚车一辆接一辆驶入。 寒风中,他摸出怀中朱高炽给的名单,借着狱卒手中的火把又看了一遍。信上的字迹工整有力,却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魔力——上面列出了所有主犯的名字。 毛骧将名单小心收好,心中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他突然意识到,朱高炽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小胖墩,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 难不成朱雄英与朱高炽这两个小殿下,已经暗中发展出了自己的谍报网络? 想到这里,毛骧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此事必须禀报皇帝陛下啊! 第241章 惊天大案!六部全军覆没! 乾清宫内。 老朱与两小只正在闲聊,等待锦衣卫的调查结果。 “雄英,你现在也年满十岁了,是时候给你加加担子了!”老朱突然开口,浑浊的目光扫过嫡长孙挺直的脊梁。 按照老朱设想的职制,“皇太子嫡长子为皇太孙,次嫡子,并庶子,年十岁皆封郡王,授以镀金银册、银印”,而今朱雄英已经年满十岁,马上十一岁了,那册封太孙一事也该落实下去。 毕竟两小只太过无法无天,比如这次直接私下调动锦衣卫,很容易落人口实。 但如果朱雄英是太孙的话,那一切都还好说,毕竟太孙也是储君。 朱雄英听到这话,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不过他倒是不觉得意外,私底下已经有人称他为“太孙殿下”了,没什么好说的。 “孙儿愿为祖父分忧。” 朱高炽倒是眼睛一亮,腆着脸追问道:“皇爷爷,那我呢?英哥儿做了太孙,我这怎么着也得捞个封号吧?” 什么狗屁“小胖殿下”,实在是太难听了些。 老朱没好气地白了小胖墩一眼,嗤笑道:“给你封个燕世子,自己去倭国吧!” 朱高炽:“???” 卧槽? 你大爷啊! 这不是拔吊无情卸磨杀驴吗? 小胖墩顿时就不乐意了,怒骂道:“老逼登,你这是卸磨杀驴啊!我这鞍前马后……” “住口!”朱元璋猛地拍案而起,龙椅吱呀作响,“私调锦衣卫还敢邀功?若不是看在你机灵......”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毛骧跌跌撞撞冲进来,额头上满是冷汗,手中卷宗被攥得发皱。 “陛下!查清楚了!”他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赵瑁、王惠迪等人勾结地方布政司,私改账册,侵吞税粮逾两千四百万石!” “六部尚书有两人,六部侍郎有九个参与,侍郎以下官吏九成皆在名单之上,更有十二个布政司卷入其中……” 无怪毛骧满头大汗,实在是这案子太过惊人了些! 六部几乎全军覆没,还牵扯到十二个布政司! 他话音一落,殿内瞬间陷入了死寂。 朱元璋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剧烈滚动。 他颤巍巍扶着龙椅扶手起身,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 殿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竟盖不住帝王压抑的喘息。 “好好好!”朱元璋突然狞笑,笑声里带着令人脊背发凉的森然,“朕废丞相、设六部,宵衣旰食十余年,竟养出这群硕鼠!” 他抓起供词狠狠摔在地上,宣纸纷飞间,朱高炽瞥见老朱脖颈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青蛇。 没办法,老朱本就痛恨贪官污吏,即位后也一直在重典治贪,结果现在却爆发出如此惊天大案,老朱要是不暴怒那才是怪事。 这案子有多么吓人? 从中央到地方形成了一整套利益输送网络,卷入其中的官员不计其数,赃款数额高达千万石粮食……换做任何一个帝王,都绝对无法容忍,势必会大开杀戒! 暴雨裹挟着狂风灌进殿内,将烛火吹得明明灭灭,映得朱元璋的脸忽红忽白,恍若修罗。 “传旨!”朱元璋突然扯开喉咙嘶吼,声如破锣,“着禁军封锁九门,宣三品以上官员即刻入宫!” 老朱踉跄着走下了龙椅,神情都有些恍惚。 “御史台……好一群尸位素餐的废物!”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雨幕时,乾清宫内已跪满瑟瑟发抖的官员。 朱元璋冷冷地立在陛阶之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他手中那本沾满墨渍的账册,此刻似有千钧之重,每一页翻动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一千三百万石粮食!”朱元璋突然暴喝,声如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朝堂。他猛地将账册狠狠摔在石阶上,纸页纷飞间,惊起阶下百官一阵骚动。 “够养活多少黎民百姓?够装备多少将士?” 朱元璋沙哑的质问在殿内回荡。 “你们摸摸良心——朕待你们哪点不好?” 这句话似重锤,敲得百官心惊肉跳。 许多人额头贴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秒就被帝王的怒火吞噬。 太子标脸色也极其难看,他怎么都想不到,朝中竟然存在这么一个贪腐集团,还侵吞了国朝如此多的钱粮。 规模之大,数额之大,简直让人脊背发凉! 关键是御史台这个监察机构竟然毫无察觉,形同虚设! 下意识地,太子标就看向了御史台的都御史韩宜可,此刻他正神情恍惚地跪倒在地上。 “陛下息怒,臣等定当……” 说实话,韩宜可心里很憋屈,因为御史台改组之后,他这个都御史才走马上任,可时至今日都没有什么作为。 毕竟他接手的御史台只是个空架子,又充斥诸如郑士元这等腐儒,想要监察百官无疑难上加难。 现在爆发出如此惊天大案,御史台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息怒?”朱元璋突然暴起,抄起奏章就砸了过去,擦着韩宜可耳际飞过。 “前两年刚爆出一个空印案,今年又来个贪腐案!你们当朕是睁眼瞎?” 老朱的声音越来越高,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呐喊。 “锦衣卫!凡是与此案主谋有书信往来、银钱交易的,统统抓起来!一个不留!” “陛下饶命!”人群中有人突然崩溃,连连磕头,额头很快渗出鲜血。 这一声哭喊,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此起彼伏的求饶声瞬间充斥大殿。 昨夜锦衣卫也只是抓了些主谋,比如尚书、侍郎等等,而这些六部官吏锦衣卫也懒得抓了,现在倒是不打自招,哭诉着求饶,可谓丑态百出。 但朱元璋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中满是失望与厌恶,愤然拂袖离去。 风卷着细雨扑进殿内,打湿了百官的朝服。 许多人这才惊觉,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往日高高在上的官员们,此刻在帝王的怒火下,如同待宰的羔羊,唯有颤抖着等待命运的审判。 而毛骧也没有任何迟疑,挥了挥手示意锦衣卫拿人。 有一人面色煞白,死死抱住汉白玉栏杆,绣着云纹的官袍被扯得稀烂,两名锦衣卫架住他的胳膊,生生将其拖离地面,玉带崩断,玉板散落一地,他仍在声嘶力竭地哭喊。 “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哭嚎求饶,有人破口大骂,有人试图夺路而逃,然后遭到了锦衣卫的痛打。 鲜血迅速在青砖上洇开,与官员们散落的官印、笏板混在一起,拼凑出一幅荒诞又可怖的画面。 朱高炽看着这荒唐又可笑的一幕,只是觉得活该。 眼前这场闹剧比戏台子上的丑角戏码还要精彩——平日里峨冠博带、板着面孔训斥子民的朝廷大员,此刻正像被踩住尾巴的野狗般哀嚎挣扎。 小胖墩掏掏耳朵,嫌弃地咂了咂嘴。 一千三百万石粮食,足够装满应天府所有粮仓,足够让边境将士吃上十年,却被这群蛀虫吞进肚里。 去年寒冬灾情,流民惨状历历在目,树皮被啃得精光的枯树,瘦得只剩骨头的孩童,还有那些用草席裹着的尸体…… 而此刻这些人,被铁链锁住时还在哭喊冤枉,脖颈上的赘肉随着挣扎乱颤,真是讽刺又可笑。 在洪武大帝面前贪腐,还搞出这么大的数额,你不死谁死? 平日里高高在上作威作福惯了,还真以为老朱提不动刀了? 第242章 丧标请求!御史台的机会! 暴雨冲刷着应天府的青石板路,却洗不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 锦衣卫的身影穿梭在大街小巷,破门声、哭喊声与锁链的哗啦声交织成一曲令人战栗的乐章。 大批官员被缉拿入狱,沦为阶下囚。 一时间人心惶惶朝野不安,整个京城都笼罩在阴影之下。 此时,栖霞镇工业区的工坊内,朱高炽正蹲在炼铁炉前,圆滚滚的身子裹着粗布短打,脸上沾着煤灰。 他盯着炉膛内翻涌的铁水,手中的火钳拨弄着焦炭,全然不顾太子标焦急的目光。 “炽儿!”太子标一把抓住小胖墩的胳膊,“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捣鼓这些?!” “郭桓案牵连数千官员,上万人命悬一线!再不想办法,大明的根基都要动摇了!” 呵呵,我想个锤子办法。 本就是一群该死之人,我吃多了想办法救他们! 朱高炽慢吞吞直起腰,用袖口抹了把脸,反倒蹭得更花:“丧标啊,这些人贪墨的可不是小数目,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太子标神情一滞,随即叹了口气。 小胖墩晃了晃手中的火钳,“您瞧瞧,这铁水若是掺了杂质,炼出来的都是废铁。” “朝廷也一样,这些蛀虫不除,大明迟早要完。” 听到这话,太子标急得直跺脚:“道理我何尝不懂?可如今六部百司几乎无人可用,地方布政司也乱成一锅粥!” “你皇爷爷杀红了眼,再这么下去,整个官场都要空了!” 老朱狠起来,那真是没人拦得住! 更别提这一次本就是百官的错,贪腐受贿撞到老朱手里了,那老朱杀起人来可就丝毫不留情面了。 太子标抓住小胖墩的肩膀,“兔崽子,这大案本就是因你而起,快给我出个主意!” 哟呵,这是强行为难人啊! 朱高炽压根懒得搭理丧标,直接挥了挥手中通红的火钳,吓得太子标连连后退! “炽儿,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的倭国大计?” 太子标眼珠一转,立刻换了说法。 “倭国开发可正在进行,傅友德也快拿下高丽了!” “这个节骨眼上,朝廷却出了问题出现动荡,到时候耽误了大计……” 听到这话,朱高炽果然眉头紧蹙。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现如今栖霞镇工业区的发展日新月异,每日生产出来的琉璃镜、雪糖和水泥,以大明目前的购买力根本就不能完全吃下。 其实栖霞镇工业区的特色产品,本就是为了日后的东海贸易做准备! 结果现在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贪腐大案,朝廷内部无人可用,一切国政大计午安都因此陷入了停滞! 想到这里,朱高炽就不由怒骂出声。 “一群该死的东西,这不是耽误老子正事儿吗?” 太子标立刻跟上,打起了配合。 “对啊高炽,那该怎么办?” 朱高炽眼珠一转,突然咧嘴笑了:“丧标,你说要是炼铁时发现杂质太多,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太子标顿时一愣:“自然是……重新冶炼?” “对咯!”朱高炽兴奋地扔掉火钳,溅起一片煤灰,“咱们就来个‘重新冶炼’!” “那些罪大恶极的,自然要严惩不贷;但有些被裹挟的小官,还有可用之才,不妨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 “炽儿,详细说说!”太子标立刻来了兴趣,追问道。 朱高炽掰着胖乎乎的手指头开始分析:“首先,把涉案官员分成三六九等。主犯、从犯、受胁迫者,罪责分明。” “主犯必须严惩,夷三族诛九族、剥皮实草什么的全都安排上,以儆效尤;从犯可以从轻发落,革职流放什么的,但要罚没家产,充作国库;至于那些被逼无奈的小官,让他们戴罪立功,参与清查余党、追缴赃款。” “这个差事不能交给锦衣卫,因为锦衣卫巴不得想扩大打击面,血洗整个朝堂!” 毛骧现在已经得了个凶名“毛人屠”,锦衣卫也凭借此次大案成功立威,凶名赫赫! 太子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追问道:“这倒是个法子。那你的意思是……交给御史台?” “没错,非御史台不可!”朱高炽微微颔首,“锦衣卫如今像脱缰的野马,逮着一点线索就深挖,再这么下去,整个朝堂都得牵连进去。御史台手握监察大权,让他们按律法定罪量刑,才能快刀斩乱麻!” “想要尽快结束此案,就必须让御史台插手其中,快刀斩乱麻,该杀的杀该剐的剐,该革职的革职,该流放的流放,都列个明账,既震慑宵小,又能止住人心惶惶,不给锦衣卫继续扩大打击面的机会。” “还有更要紧的。”朱高炽突然压低声音,肥嘟嘟的脸颊泛起潮红,“御史台自改组后形同虚设,那些御史大夫拿着俸禄却不敢弹劾权贵,在百官面前早没了威风。” 他抓起案上茶盏猛灌一口,烫得直哈气,“正好借这案子,让他们狠狠咬几头‘大老虎’!弹劾几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勋贵,再把审案过程公开,让全天下都知道御史台的厉害!” 太子标听后兴奋地点了点头,对这个提议很是认可。 “具体怎么做?” “让御史台和锦衣卫组成联合调查组,前者主审定罪,后者负责抓人取证。再从国子监挑些敢说真话的寒门学子当监审,美其名曰‘历练’。”朱高炽狡黠一笑,露出两颗虎牙,“锦衣卫想扩大牵连,御史台要按律办案,学子们又盯着双方,三方互相掣肘,案子自然不会失控。” 太子标听后狠狠挥了挥拳头。 郭桓案看似危局,实则是整顿朝纲的天赐良机——用锦衣卫的凌厉,御史台的刚正,再加上国子监的锐气,三股力量绞成绳索,既能捆住贪腐的手脚,又能重塑朝廷筋骨。 这场风波,看似是惩处贪官,实则是在刀尖上跳舞——既要震慑群小,又不能动摇国本。 小胖墩的法子,堪称精妙。 “对了,那些士绅富户呢?又该如何处置?” 朱高炽嗤笑了一声,道:“丧标你想啊,他们敢和贪官勾连,靠的不过是钱势二字。咱们偏要拿这两样开刀。” “没涉案的富商,让他们签‘投名状’——捐出三成家财,协助追缴赃款,再把自家生意账本呈上来。愿意的,发块‘清白良商’的牌匾挂在门口;不愿的......”朱高炽突然转身,眼里闪过寒光,“锦衣卫正好缺些查账的人手,让他们去大牢里慢慢算。” “到时候这些士绅富商为了保命,肯定会拼命帮朝廷办事。而且,咱们可以让他们互相监督,谁要是敢再搞小动作,就罚得倾家荡产!” 太子标陷入了沉思,眼睛越来越亮。 “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既要用律法立威,也要借人性办事。等风波过了,再把捐钱的富商召进宫,赐个‘义商’头衔,开放些小生意给他们——让他们知道,跟着朝廷才有肉吃。” 见此情形,朱高炽继续说道:“还有那些涉案官员留下的空缺,也不能空着。咱们可以从国子监选拔人才,临时补缺。这些学子年轻气盛,没有官场的坏习气,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历练。”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最重要的是,得让老逼登消消气。” 朱标沉吟良久,终于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炽儿,你随我一起进宫,当面向你皇爷爷说明!” 话音一落,太子标拽着小胖墩就走。 “哎哎……我这儿正忙着呢,有正事儿!” “不管什么事儿,都比不过这场大案!” “……” 第243章 大局为重!你不能本末倒置啊! 两人快马加鞭赶回皇宫时,乾清宫内依旧灯火通明。 朱元璋枯瘦的手指深深掐进龙椅扶手,指节泛着青白,面前案几上堆积的账册、密信与供状足有半人高,最上方的供词上,赵瑁歪斜的字迹还沾着暗红指印,像极了未干的血迹。 当太子标带着小胖墩小心翼翼踏入殿内时,帝王的目光如利剑般射来:“怎么?太子是来替那些蛀虫求情的?” 听见这饱含怒火的话语,太子标顿时身子一颤。 “父皇明鉴,儿臣不敢。” “只是此案牵连六部百司、地方布政使司,数千官员涉案,若处理不当……” “处理不当?”朱元璋突然暴怒,“朕推行高薪养廉,设剥皮实草之刑,他们却把朕的仁慈当软弱!不杀个血流成河,如何告慰天下百姓?” 苍老的嘶吼在空旷大殿回荡,震得廊下铜铃嗡嗡作响。 发泄一通之后,朱元璋仍然余怒未消。 他亲手挑选的尚书侍郎,他委以重任的六部百司,竟然全军覆没! 这位纵横沙场的铁血帝王,此刻眼中泛起的却不是征伐四方的狠厉,而是近乎绝望的悲怆。 别说是他朱元璋了,换做任何帝王都容忍不了! 他朱元璋呕心沥血编订律法,开剥皮实草之刑,设鸣冤鼓、登闻院……就是为了惩治贪腐! 可这些贪官污吏呢? 把律法当儿戏,把他朱元璋的仁慈当软弱! 一再惩治贪腐,甚至都推行高薪养廉之策,可你们这些该死的狗东西却仍旧管不住自己的手! 那好,那就杀,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杀个人头滚滚,杀个血流成河,杀出一片朗朗乾坤! “父皇,炽儿想出了个主意,或许能解此危局。" 在盛怒的帝王面前,太子标果断选择了卖队友。 朱高炽整个人都傻了,你他娘地真是丧标,丧良心啊你! 朱元璋冷哼一声,目光转向胖乎乎的朱高炽:“炽儿,你想说什么?” 朱高炽悄悄抬头,见老朱青筋暴起的脖颈在烛光下如扭曲的老树,顿时咽了咽口水。 不过想到国政大计,他还是壮着胆子直起腰:“皇爷爷!眼下有比杀贪官更要紧的事!” 殿内骤然死寂。 朱元璋眯起眼,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小胖墩涨红的脸:“哦?比肃清朝堂蛀虫还紧要?” “正是!”朱高炽深吸一口气,“傅友德将军已在高丽连战连捷,不出月余便能扫平全境!可接下来呢?” “若想彻底铲除辽东纳哈出,必须以高丽、倭国为跳板!可如今六部瘫痪,御史台形同虚设,谁来筹备粮草?谁来调度水师?” 朱元璋的眉峰微微一动,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小胖墩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朝廷针对辽东的布局。 辽东纳哈出盘踞金山一带,麾下二十万蒙古铁骑始终是大明北疆的心腹大患。 先前老朱听取朱高炽的策略,选择远征倭国并降服高丽,以此为跳板进军辽东纳哈出。 现在算算时间,高丽也快被傅友德拿下,那么下一步当然是进军辽东铲除纳哈出了。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明内部却爆发郭桓案…… “还有东海!”朱高炽再次提醒道,“高丽打下来后,咱们就可以开展东海贸易了。” “倭国的漆器、折扇,高丽的夏布、韩纸与人参,还有南洋运来的香料、苏木……这些东西在大明能卖十倍价钱!咱们只需要以倭国为平台,开放港口收取关税……” 朱高炽掰着胖乎乎的手指,“光是最简单的商税与关税,朝廷每季度至少就能进账百万两白银!” 至少百万纹银?! 而且还只是每个季度?! 老朱豁然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 他心中的怒火此刻已经消散了大半,毕竟小胖墩说的都是事实。 确实,郭桓案再查下去,朝堂空虚,边疆战事与海贸大计必然受阻。 跟收复辽东比起来,这些贪官算什么? 跟海贸大计比起来,这些污吏又算什么? “皇爷爷,”朱高炽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这些贪官污吏就像烂疮,剜掉便罢了。可辽东的纳哈出,却是扎在大明心口的钉子。” 小胖墩仰起脸,圆乎乎的脸上满是焦虑,“若因追查贪腐误了大事,岂不是本末倒置?” 朱元璋背着手来回踱步,靴底与青砖碰撞的声响越来越急。 他何尝不知郭桓案再查下去,朝堂必然无人可用? 但这些时日的震怒,早已让他失了分寸。 此刻被小胖墩点醒,方才惊觉自己竟险些因一时怒火,误了收复辽东、掌控海贸的百年大计。 “好,好个本末倒置!”老朱突然停住脚步,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他望向这个平日里倒反天罡的小胖墩,眼中的锐利渐渐化作一抹欣慰。 说到底,贪官污吏不过是疥癣之疾,而辽东之地、东海商路,才是关乎大明万世基业的命脉。 见老朱神色松动,朱高炽趁热打铁:“直接让御史台与国子监介入此案!” “御史台按律定罪,国子监学子监审,再让锦衣卫配合抓人。三方互相制衡,既能严惩首恶,又能保住可用之才……” 听完朱高炽的建议后,老朱选择了沉默。 “你倒是敢想。”朱元璋终于开口,声音里的寒意淡了几分,“可如何确保御史台与国子监不被贪腐浸染?” “用利益!”朱高炽脱口而出,见老朱挑眉,又连忙解释,“凡参与审案的御史,若能查明隐匿罪证,按追回赃款的一成奖赏;国子监学子表现优异者,直接入六部实习!” 小胖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主犯被剥皮实草,足以震慑群臣,想来这些人也不敢卷入其中,谁不想好好活着啊?” 朱高炽不慌不忙地将方才的计划详细道来,朱元璋一直静静听着,脸色渐渐缓和。 又是一阵死寂后,老朱竟破天荒地笑了:“好!就依你所言!不过若是出了差错……”他故意板起脸,“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此话一出,太子标与朱高炽齐刷刷地松了口气。 能够劝住暴怒中的老朱,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如果不是收复辽东与海贸大计摆在面前,谁能够劝得住老朱? “传旨下去,郭桓案由御史台主审,锦衣卫配合调查,太子总领其事,国子监选派百人协同查案。” 老朱果断开口,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罪证,苍老的声音重归冷冽:“首犯赵瑁、王惠迪等即刻凌迟,其余从犯按律处置。” “但敢有借机构陷、扩大牵连者……”龙袍下的手掌缓缓握紧,“剥皮实草,悬于六部衙门前!” 朱高炽长舒一口气,后知后觉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其实他之所以敢来劝谏,心里面当然有着底气。 在洪武大帝心中,贪官污吏的性命,终究抵不过大明万里江山的稳固。 第244章 战略!老朱的本事! 洪武十八年,郭桓案事发,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千层浪,让大明王朝陷入剧烈动荡之中。 御史台迅速强势介入,韩宜可这位铁面御史亲自操刀,手中的判笔好似一把锋利的铡刀,毫不留情。 一场堪称前所未有的“官场大清洗”就此有条不紊地拉开帷幕。 罪魁祸首郭桓、赵瑁、王惠迪等人,平日里贪得无厌、结党营私,如今被押赴刑场,当众斩首,以儆效尤。 他们积攒多年的巨额家产被抄没充公,那一箱箱金银财宝、地契田产,堆积如山,运入国库时,沿途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从犯们也未能逃脱惩处,被罚没半数家财,顷刻间从高高在上的官员沦为庶民,尝尽世态炎凉。 而那些受胁迫的小官,虽免去牢狱之灾,却也被革职查办,其中部分人不得不协助御史台与锦衣卫清查余党,以求将这场贪腐的暗流彻底肃清。 士绅商贾们听闻风声,惊恐万分,为了自保,纷纷主动捐钱捐物。 往日里一毛不拔的吝啬之人,此时也不得不忍痛割爱,甚至有人自告奋勇协助官府追缴赃款,只为在这场风暴中求得一丝安稳。 国子监的学子们则迎来了命运的转折,他们被紧急征召入宫。这些年轻学子,身着粗布长衫,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忐忑,经过短暂却严格的培训后,便如同离弦之箭,奔赴各地补缺。 他们满腔热血,对官场的陈规陋习毫不畏惧,与那些深谙官场之道的老吏们形成鲜明对比,为大明官场注入了一股清新而强劲的新鲜血液。 时光飞逝,一个月后,郭桓案终于尘埃落定。 数千名涉案官员受到惩处,追回的赃款粮饷多得惊人,堆满了国库,让大明的财政状况得到极大改善。 在太子标与朱高炽的谋划之下,这场原本可能引发朝堂动荡的风波,不仅没有造成混乱,反而让大明官场焕然一新,官员们行事更加谨慎,朝堂风气也为之一振。 此刻朝廷的重心却并未在此停留太久。 高丽传来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再次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李成桂在明军的帮助下,成功推翻了高丽王室,掌握了高丽大权! 消息传到金陵,老朱神色凝重,立刻召集文武重臣,齐聚朝堂,商议此事。 朱高炽与朱雄英也被唤过来听政,他们站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高炽,这样一来,辽东之战快了吧?”朱雄英眼中满是兴奋,恨不得亲临战场。 朱高炽瞥了他一眼,笑道:“跟咱也没有什么关系,经过上次偷偷出海后,老逼登和丧标可是把我们看得很严,压根就没有溜出去的机会。” 听到这话,朱雄英不由一阵气馁。 老朱与群臣议论纷纷,从他们口中,朱高炽也知道了高丽战事。 傅友德与汤和两位老将,以“吊民伐罪”之名,分别率领大军杀入高丽。他们治军严谨,士兵们士气高昂,所过之处势不可挡。 李成桂也充分利用自身威望,联络亲明派系,四处散布消息,称辛禑乃权臣之子,是高丽祸乱的根源,威胁高丽王室交出大权。 他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占据大义之名,与明军里应外合。 在双方的紧密配合下,大军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不过数月便进军到高丽都城。 高丽都城内,贵族们惊慌失措。面对明军的强大攻势和李成桂的步步紧逼,他们为了活命,纷纷倒戈。 这些家伙将辛禑捆绑起来,献出城池,祈求明军与李成桂能够网开一面。李成桂在众人的簇拥下,奉大明皇帝之命,受群臣推戴,正式登基为王。 登基之后,李成桂并未停歇。他迅速征召三军,响应明廷命令,进军辽东。 辽东局势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大明与周边势力的关系也面临着新的挑战。 御书房中,老朱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地盯着墙上巨大的辽东舆图。 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山脉、关隘与驻军据点,纳哈出盘踞的金山区域被朱砂重重圈画,宛如一块卡在大明咽喉的顽石。 “傅友德、汤和二将与李成桂合兵,可分三路突进。”老朱忽然开口,指尖重重落在鸭绿江:“东路自朝鲜义州渡江,沿太子河河谷直插辽阳。” “此路需李成桂率高丽军为主力,借其熟稔地形之利,吸引纳哈出东线兵力。” 说罢取来红旗插在义州,鲜红如血的旗帜顺着河谷蜿蜒指向辽阳。 “中路大军由傅友德统领,自鸭绿江上游临江堡渡江,翻越摩天岭后直扑开原。”老朱手指划过层峦叠嶂的山脉,“此路虽地势险峻,但可避开纳哈出重兵布防的辽西走廊,出其不意直捣金山侧翼。令将士携带十日干粮,轻装疾行!”又一支黑旗被插入开原位置。 “西路则由汤和率水师,沿辽东半岛海岸线北上,于盖州登陆后切断纳哈出退路。”朱元璋将蓝旗狠狠钉在盖州,“水陆并进,令纳哈出腹背受敌!” 顿了顿,老朱又突然开口,“传旨马云、叶旺!命他们即刻自广宁出兵,沿辽河西岸疾进,直取纳哈出老巢庆州!” 朱笔重重顿在庆州城位置,“务必在傅友德部抵达金山前截断其西逃之路,形成南北绞杀之势!” 太监带着旨意匆匆离去,朱元璋却仍盯着地图沉思。 良久,他才笑了起来。 “纳哈出麾下二十万大军,恰似一盘散沙。” 旗帜在开原、辽阳、庆州三点间形成三角包围。 “只要李成桂牵制住辽阳方向,马云、叶旺堵住退路,傅友德、汤和两路主力便可将其聚歼于金山!” 舆图上面,各色令旗、沙盘模型井然有序,勾勒出即将展开的宏大战场。 满堂军机大臣屏息凝神,无人不被这雷霆万钧的战略部署所震撼。 朱高炽与朱雄英站在人群后方,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朱的一举一动。 朱高炽轻轻捅了捅朱雄英,眼中闪烁着敬佩与惊叹:“瞧见没有?这排兵布阵,环环相扣,滴水不漏,这才是真正的大战略家!” “你得跟着好好学。”他压低声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调侃,“老逼登这手段,当真是姜还是老的辣!” 朱雄英紧盯着舆图上不断增加的令旗,眼神中满是崇拜:“皇爷爷胸有百万雄兵,这谋略眼光,远非常人可比!” “每一步都算得精准,纳哈出怕是插翅也难逃了!” 朱高炽微微颔首,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老朱能在元末群雄中脱颖而出,登顶九五之尊,其战术战略眼光确是远超同辈。 徐达、李文忠等名将虽有万夫不当之勇与卓越的统兵能力,却在战略格局与战术谋划上,与朱元璋有着本质区别。 不然,为什么徐达只能做将军,老朱却能做皇帝呢? 第245章 从乞丐到帝王!大战略家朱元璋! 老朱与徐达相比,胜在其战术战略眼光。 徐达擅于执行,长于临阵破敌,无论是北伐元朝时的“稳扎稳打,渐次推进”,还是攻打张士诚时的“锁其咽喉,围困平江城”,皆是依令行事的典范。 李文忠则以奇袭见长,漠北之战中率轻骑奔袭数百里,直捣元军大营,尽显骁勇本色。 然而,这些战术层面的胜利,若缺乏全局性战略规划,不过是局部的胜利。 朱元璋却不同,他的战略眼光极具前瞻性与全局性。 当各路义军沉迷于攻城略地时,老朱却按照“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九字方针,韬光养晦,积蓄实力,避开了元军锋芒,为日后崛起奠定基础。 鄱阳湖决战前,他力排众议,定下“诱敌深入,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的战略,在兵力劣势下,利用陈友谅的骄横,以火攻大破汉军。 此役不仅是战术的胜利,更是战略预判的成功——朱元璋早已算准陈友谅的进军路线与心态,从而把握战机。 在北伐元朝时,朱元璋摒弃了其他义军直捣大都的冒险策略,制定出“先取山东,撤其屏蔽;旋师河南,断其羽翼;拔潼关而守之,据其户槛”的三步走战略,稳扎稳打,逐步蚕食元朝势力。 这种从战略层面切断元朝根基,再行决战的布局,远超同时代将领的认知。 战术上,朱元璋更善于因势利导、灵活应变。龙湾之战中,他利用陈友谅急于求战的心理,佯装败退,诱敌深入,于龙湾设伏;平江之战时,针对张士诚守城顽抗的特点,命军队构筑长围,困敌于城中,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些战术的制定,皆是基于对局势、对手的深刻洞察,绝非单纯依靠勇猛与经验。 徐达、李文忠等名将,是战场上的执棋者,而朱元璋则是棋盘后的布局人。 他不仅能制定出决胜千里的战略,更能根据战局变化调整战术,将麾下将领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这种战略高度与战术智慧的完美结合,正是朱元璋超越众人,开创大明王朝的关键所在。 亲眼目睹老朱的本事,朱高炽眼里也不由冒出了小星星。 徐达、李文忠等名将在沙场上厮杀如虎,但真正操纵全局的,始终是这位端坐主位的统帅——他既是棋局的缔造者,亦是每一步落子的掌控人。 徐达北伐时,曾困惑于如何突破元军在山西的防线。 朱元璋一纸密信从应天飞传,信中寥寥数语便点破玄机:“王保保远出,太原必虚。倾师急进,捣其巢穴,彼进则不可战,退则失巢穴,必成擒矣。” 徐达依计行事,夜袭王保保大营,以骑兵突袭大破元军精锐。 这并非徐达战术能力不足,而是朱元璋凭借对天下局势的精准判断,早已算准王保保的进退路线。 当徐达在战场上挥刀杀敌时,朱元璋的战略思维已延伸至千里之外,如同弈者落子,每一步都暗合全局走向。 鄱阳湖之战堪称经典。陈友谅六十万大军压境时,朱元璋麾下将领多主张坚守应天。唯有他力排众议,亲率二十万水师迎战。 战前老朱对诸将分析:“陈友谅新破太平,志骄气盛,进逼我师,必失于轻。吾以逸待劳,伏兵伺隙,一举可破。” 战斗中,朱元璋精准捕捉到东北风起的时机,下令点燃装满火药的渔船,火借风势直扑汉军舰队。当战船烈焰冲天时,朱元璋站在旗舰甲板上,望着陈友谅军队的溃败,目光中既有决胜的从容,亦有对战场局势的敏锐把控。 这种将战略预判与战术时机完美结合的能力,让徐达、常遇春等猛将也不禁叹服。 李文忠在漠北之战中,率轻骑奔袭数百里直捣元军大营,看似是悍勇之举,实则暗合朱元璋“以快打慢,出奇制胜”的战略部署。当李文忠在草原上疾驰时,朱元璋已在应天绘制好元军撤退路线,命蓝玉在必经之地设伏。 这种战略层面的提前布局,让每一场局部战斗都成为全局胜利的铺垫。就像在棋盘上,看似孤立的落子,实则早已连成杀局。 更令人惊叹的是朱元璋的应变能力。当张士诚固守平江时,徐达的强攻屡屡受挫,朱元璋立刻调整战术,下令“筑长围以困之”。 十万明军环城构筑木栅,挖掘深壕,将平江变成一座孤城。 这种从攻坚战到围困战的转变,既保存了兵力,又消磨了敌军意志。 正如老纸常对将领所说:“战无常法,因敌制胜。” 当徐达等将领在战场上执行战术时,朱元璋已在中军帐中推演着十几种可能的战局走向,随时准备调整战略布局。 事实上,大明开国的每一场战役,都像是朱元璋精心编排的棋局。 徐达、李文忠等名将是棋盘上纵横驰骋的棋子,而他则是那个俯瞰全局、掌控节奏的弈者。 这种将战略高度与战术智慧熔于一炉的能力,让老朱既能在元末群雄割据时制定“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韬晦之计,又能在时机成熟时以雷霆之势横扫天下。 想到这里,朱高炽就不禁暗自赞叹。 望着老朱在舆图前挥斥方遒的身影,他忽觉眼前的场景恍若隔世。 眼前这位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帝王,竟曾是濠州街头蓬头垢面的乞儿,这命运的跌宕起伏,任谁想来都觉不可思议。 一个乞丐成长为眼前的大战略家,天知道老朱是怎么做到的! 兴许是感受到了小胖墩的炽热目光,朱元璋不禁为之一怔。 很多年前的淮西大地,饥荒如恶鬼般肆虐。少年朱重八蜷缩在破庙角落,腹中饥火灼烧,耳畔还回荡着父母临终前的**。 为求一口吃食,他揣着破碗踉跄上路,赤脚踩过结冰的田埂,饿极时连观音土都吞咽下肚。讨饭的日子里,他见过地主家的恶犬撕咬流民,也在大雪天被富家子弟用石子砸得头破血流。 流浪途中,他走遍大江南北,看尽人间百态。饿殍遍野的惨状、贪官污吏的横征暴敛、红巾军振臂一呼万民响应的壮阔,这些景象深深烙印在他心底。 那些在尘土里打滚的日子,在寻常人眼中或许是无尽的屈辱,却成了朱元璋最锋利的磨刀石。 投军濠州时,朱元璋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兵。 但他总能在战场上敏锐捕捉战机:元军骑兵冲锋时扬起的尘土方向、敌军粮草押运的规律、守城将领的细微破绽……这些来自市井生存的经验,让他在军营中脱颖而出,直至被郭子兴看重,这才有了起家之势。 然后,一飞冲天,横扫天下,定鼎大明! 这就是他朱元璋啊! 从乞丐成为帝王,他记得饥荒年间树皮被啃食殆尽的惨状,所以推行休养生息;他记得贪官污吏如何欺压百姓,所以对腐败零容忍。 从乞丐到帝王,变的是身份,不变的是那份在苦难中淬炼出的坚韧与清醒。 第246章 东海贸易!海关建设! 议事结束。 群臣鱼贯而出。 当皇帝陛下的诏令如雷霆般传向四方,整个大明王朝仿佛被注入了无穷动力,化作一台精密运转的庞大机器,迅速而有序地行动起来。 辽东,那片广袤而富饶的土地,不仅是大明北方的重要屏障,更是连接中原与塞外的关键枢纽。 控制辽东,就如同握住了北方的咽喉,对于稳固边防、抵御北元残余势力的反扑至关重要;同时,这里土地肥沃,资源丰富,收复辽东,意味着大明将拥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和战略纵深。 为了这场意义非凡的战役,金陵城将会陷入紧张的忙碌之中。 可以想象,六部百司官员都会忙得不可开交,比如兵部核对兵员调配,精心筹备粮草辎重,确保每一支即将出征的队伍都装备精良、补给充足;工部加紧打造兵器甲胄,炉火熊熊燃烧,匠人挥汗如雨,只为锻造出最锋利的兵器和最坚固的铠甲;户部则全力筹措军饷,细致地核算着每一笔开支,保障战争的经济需求的…… 所以人都清楚,这一战关系着大明的尊严与未来,只能胜,不能败。 等群臣散去之后,朱高炽立马上前拍起了马屁。 “皇爷爷牛而逼之!” “这排兵布阵,环环相扣,滴水不漏……这才是真正的大战略家啊!” 面对小胖墩的吹捧,老朱显得很是受用,脸上笑容满面。 “行了行了,你个兔崽子就会说好话!” 朱元璋佯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嘴角却止不住上扬。 “说说东海贸易一事吧!” 对于自己的战略安排,老朱有绝对的自信,更何况还有傅友德等二十四位虎狼之将领兵,要是这都打不下辽东,拿不下纳哈出,他们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所以,老朱此刻又着眼于小胖墩所说的东海贸易。 战略战术方面,老朱无疑是当世顶尖,但是这贸易经商之事,他是真的两眼一抹黑,压根没啥想法。 太子朱标也放下手中舆图,目光从辽东转向朱高炽。 这父子二人虽能决胜千里,面对商贾之事却着实犯难。 昔年老朱下令海禁,不过是为防范倭寇与张方余党,如今四海初定,如何盘活海上商路,成了萦绕心头的难题。 诶嘿,现在到了咱表演的时刻了! 朱高炽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悬挂的东海舆图前。 这幅他特意命人绘制的舆图上,蜿蜒的海岸线旁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港口与岛屿。 小胖墩扯过朱笔,在倭国列岛狠狠圈出三个红点:“长崎、博多、堺港!此三处乃倭国命脉,也是天然的对外港口。” “所以接下来朝廷当在这三个地方设立互市,并引导朝鲜、琉球等国前来贸易,以瓷器、丝绸换其金银、硫磺,不出十年,国库必富!” 朱元璋微微眯眼,盯着舆图上连成三角的红点。 随后朱高炽话锋一转,又用朱笔在大明沿海圈出了五个地方。 “此外,朝廷还要效仿市舶司旧制,在五大海关派驻锦衣卫与水师。北起天津卫,南至广州城,中间设胶州卫、上海县、泉州港,此五处皆是天然良港,既可控扼南北商路,又能震慑宵小!” “凡出海商船,须持官府牙牌;凡进港货物,按值抽税。走私者一经查获,货物充公,船主充军!” 这五大海关连成一线,从南到北,可以满足大明南北子民的需求。 太子标听后微微颔首,可又眉头一皱,“这样征税的话,商贾岂不无利可图?” 呵呵,商贾会无利可图吗? “丧标你这就是孤陋寡闻了。” “东海贸易主要是四国互市!倭国缺粮,朝鲜产参,琉球……差了点不过也有特产,我大明握有瓷器、茶叶、丝绸、琉璃、雪糖五宝。待商路畅通,货物流转如活水,看似抽税十之一二,实则聚沙成塔!” “单是松江府的棉布一项,每年销往倭国便可获利百万两,五港并收,岂止千万?” 话音刚落,御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老朱与太子标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炽儿,你……再说一遍?”朱元璋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 这个从尸山血海中走来的帝王,此刻望着小胖墩的眼神,竟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太子标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 这些年他协助老朱治理天下,深知国库的每一两银子都来之不易。 每年灾荒赈济、修缮河防、养兵练兵、北伐蒙元……哪一项不是绞尽脑汁? 而如今,这个小胖墩竟轻飘飘一句话,就勾勒出千万两白银的商路宏图…… 他死死盯着舆图上被朱笔圈出的五座港口,仿佛已经看见白花花的银子正顺着海岸线源源不断流入大明。 “老逼登,丧标。”朱高炽见状愈发兴奋,胖手掌重重拍在地图上,“棉布不过是九牛一毛!”他指着倭国朝鲜,“他们缺铁,咱们的铁锅、农具能卖出金子价;缺粮,江南糙米运过去就能换真金白银!” 说到激动处,朱高炽索性撸起袖子,“五港关税,商船抽成,再加上官营商税……不出三年,咱们国库库房得扩建三倍……” “为什么?”太子标下意识地追问道,还没反应过来。 朱高炽笑呵呵地给出答案:“因为金银太多了,堆不下了呗!” “好好好!”老朱声音里面都带着狂喜,“那琉球、朝鲜又当如何?” “琉球弹丸之地,却控南洋要道,而且最适合栽种甘蔗,到时候咱们雪糖来源就不愁了。”朱高炽在地图上重重一点,“他们本就贫瘠落后,能与大明通商那是巴不得的好事。” “而朝鲜李氏新立,正需我大明扶持,可许以铁器、耕牛,换其人参、马匹……如此一来四国环环相扣,皆以我大明为中心,东海之上,何愁不繁荣?” 随着朱高炽的讲解,御书房内的气氛愈发炽热。 老朱兴奋地起身来回踱步,良久之后,他忽然大笑:“好!好个四国互市!好个五港连珠!” “炽儿啊炽儿,你可真是给了咱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太子标也很是高兴,心中涌起莫名感动。 他想起这些年朝廷的艰辛,也想起自己日夜筹措粮草的疲惫,现在终于看到了富裕起来的机会啊! 眼前这个小胖墩,不仅看到了海上贸易的商机,更谋划着以商止战、以利羁縻的长远之策,这等眼界,莫说寻常皇子,便是满朝文武也未必能及。 “即刻拟旨,”老朱果断下令,“着工部速造千料海船,户部筹备通商事宜,礼部遣使琉球、朝鲜……” “还有通商细则、关税章程……尽快拟定出章程!” 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没办法,老朱也是穷怕了,即便当了皇帝也穷。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富裕的机会,不激动才是怪事! 第247章 指点迷津!殿下牛而逼之! 老朱一声令下,六部瞬间进入紧绷状态。 尤其是户部与工部,仿佛被架在火上烤,各项事务纷至沓来,忙得焦头烂额。 新任户部尚书徐铎与工部尚书单安仁,在太子朱标的带领下,脚步匆匆,神色凝重地寻到了朱高炽与太孙二人。 朱高炽抬眼望去,只见徐铎与单安仁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透着疲惫与焦虑,那模样实在有些滑稽,饶是他自制力强,也忍不住觉得好笑。 两位老尚书,这是被强行抓了壮丁啊! “见过太孙殿下,小胖殿下。”徐铎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中满是急切与恳求,“关于这五大海关建设,还请小胖殿下不吝赐教!” 徐铎作为洪武朝的资深官员,履历颇为丰富。洪武初年,他因才华出众被举荐入仕,从小小的中书省都事起步,凭借自身能力一路晋升为左司郎中。洪武九年,升任户部左侍郎,却在洪武十年遭贬,出任平阳府知府。 直到洪武十三年,他迎来转机,先是升任应天府尹,同年更是荣升户部尚书。可惜好景不长,短短两个月后,便因涉及胡逆被免官。洪武十四年,他又被起用为湖广试布政使。 此次因郭桓案,朝堂六部人事大换血,徐铎再次走马上任,接手户部这一重担。 虽说如今国库充盈,前线将士的粮草辎重供应无忧,但五大海关的建设对他而言,却是毫无头绪,完全不知从何下手。 一旁的工部尚书单安仁,同样是满脸愁容。他曾是元末青军元帅,归降朱元璋后,在工部尚书任上大放异彩。负责操办南京城内众多宫殿、庙宇的营建时,他清正廉洁,亲力亲为,不仅精心绘制图纸,还日夜督工,最终工程不仅按时完工,还严格控制在预算之内,深得朱元璋的赞赏与嘉奖。 随着年岁渐长,洪武十三年中书省撤销后,单安仁便选择致仕还乡。然而此次郭桓案牵连甚广,朝堂之上人才紧缺,他也无奈被重新启用,再度扛起工部尚书的重任,面对五大海关建设,同样是束手无策。 “小胖殿下,五大海关一事,还请指点迷津!”单安仁语气诚恳,眼中满是期待。 朱高炽见二人言辞恳切,又是德高望重的老尚书,实在不好拒绝,当下吩咐侍从取来沿海堪舆图,铺展在众人面前,提笔落在图上一处,缓缓开口道:“二位尚书请看,这天津可是个得天独厚的好地方啊!” 朱高炽手指轻轻点在天津的位置,眼神中透着睿智的光芒,“诸位可知,天津之地,乃是九河下梢,众多河流汇聚于此,海河贯穿其中,形成了天然的水运网络。这海河,便是天津发展的命脉所在。” 顿了顿,朱高炽继续说道:“自南而来的漕运船只,可顺着运河一路北上,直达天津。南方的粮食、丝绸、瓷器等物资,能够通过这条水路,源源不断地运抵此处。而北方的皮毛、药材等特产,也可经天津装船南下。如此一来,天津便成为了南北物资交流的重要枢纽。” 他指着堪舆图上的河道走向,详细解释:“看这海河,河面宽阔,水深适宜,大型船只亦可畅行无阻。从天津出发,沿渤海湾东行,可与辽东半岛相连;南下则能抵达山东半岛,进而通往江浙沿海。这海上交通之便利,是其他诸多地方难以比拟的。” “不仅如此,”朱高炽话锋一转,“天津背靠幽燕距离北平不远,战略地位极为重要。一旦五大海关建成,天津海关可作为北方的门户,既能守护幽燕的海防安全,又能凭借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吸引各地商贾前来贸易。” “想象一下,四方商船云集于此,货物堆积如山,商铺鳞次栉比,那将是何等繁荣的景象!” 徐铎听得入神,忍不住开口问道:“小胖殿下,依您之见,这天津城该如何规划建设,才能更好地发挥其优势呢?” 嗯,这位户部尚书颇有几分捧哏的优点。 朱高炽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首先,港口建设至关重要。需在海河沿岸修建大型码头,配备完善的装卸设施,提高货物的吞吐能力。码头周边,可规划仓储区,用于存放各类物资。同时,要修建宽阔平坦的道路,连接码头与城内,方便货物的运输与集散。” “其次,城内可划分不同的功能区域。靠近港口之处,设立商业区,吸引各地商人开设店铺、货栈。在商业区周边,建设居住区,为商人、工人等提供舒适的居住环境。此外,还需设立官府衙门,负责海关事务的管理、税收征收以及贸易纠纷的调解等。” “再者,教育与文化也不能忽视。可在天津城内兴办相关学校,培养航海业的各类人才。有了人才,才能更好地推动城市的发展。同时,鼓励文化交流,吸引各地的文人墨客前来,提升天津的文化底蕴。” 单安仁频频点头,又问道:“那关于海防方面,不知小胖殿下有何高见?” 海防,这是海关建设的重点。 东海贸易一旦开展,那些尝到了甜头的士绅商贾定然会铤而走险,走私注定是会发生之事。 朱高炽神色严肃起来,说道:“天津作为北方海防的重要据点,防御工事必须坚固。可在沿海地区修建炮台,配备先进的火炮,以抵御外敌的海上入侵。同时,组建一支精锐的水师,定期在渤海湾巡逻,严厉打击各项走私行为,维护海关正常征收关税。另外,在天津周边的险要之地,修建城墙、堡垒,形成多层次的防御体系,确保天津城的安全。” 徐铎与单安仁听后,眼中满是敬佩与赞叹。 这位赫赫有名的小胖殿下,还真是个妖孽奇才啊! “二位尚书,”朱高炽目光坚定地看着二人,“只要合理规划,充分利用天津的地理优势,大力发展东海贸易,天津城必将成为北方的经济中心。” “随着东海贸易的繁荣,不仅天津城自身会迅速发展,还能带动北疆地区的经济腾飞。商贾往来,货物流通,将为北疆带来大量的财富与先进的技术,促进当地的农业、手工业发展,改善百姓的生活。” “如此一来,北疆的稳定也将得到进一步保障,对大明的长治久安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话音一落,太子标三人就不禁鼓起了掌。 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位少年,竟对天津的发展有着如此深远而全面的规划。 “殿下真是天纵奇才啊!” “小胖殿下牛而逼之!” 听到这话,朱高炽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二位老尚书,不如我们亲自赶往天津,实地考察一番如何?” 众人:“???” 嗯? 实地考察? 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吧? 第248章 实地考察?咱们终于出狱了! 实地考察? 徐铎与单安仁都是眉头一皱。 他们下意识地就想拒绝,毕竟现在政务缠身,哪里还有时间去天津走一趟啊! 徐铎苦笑着摇了摇头,案头堆积的税赋文书尚未处理完毕,户部的算盘珠子仿佛还在他耳边噼啪作响;单安仁亦是捋了捋胡须,工部工坊里亟待修缮的城墙图纸在脑海中翻涌。 就算是走水路那也得一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压根没这么多时间浪费。 太子标则是满脸狐疑地看向小胖墩,沉声道:“实地考察?这就没有必要了吧?” “眼下诸事繁杂,便是乘船顺流而上,往返也要两三个月的时间,朝廷实在抽不出人手。” “诶,丧标你这就错了。”朱高炽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天津海关建设,乃是东海贸易的重中之重,自渤海湾溯河而上,此处乃是九河下梢,七省通衢。若说泉州、广州是南海贸易的门户,那天津便是东海的咽喉要冲!” 朱高炽说得言之凿凿,口若悬河。 “若能在此建海关,设市舶司,既能控扼渤海湾,又能靠着东海贸易,将大明的瓷器、丝绸销往东海诸国。届时,税银何止百万?” 单安仁摩挲着胡须,目光逐渐变得炽热:“小胖殿下所言极是。只是港口建设需疏浚河道、修筑码头,还要规划货栈仓储,绝非易事。” “正因如此,才更要实地勘察!”朱高炽趁热打铁,眼中闪烁着精光,“河道深浅、潮汛规律、码头选址,这些岂是坐在应天能算出来的?” 太子标听后也陷入了沉思。 自洪武年间海禁以来,大明阻断了海洋贸易,官营市舶司也被废置,想要短时间内建设海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今四海初平,倭国又被大明彻底占据,若能开拓东海商路,确是振兴国本的良机。 而东海贸易,一直都是小胖墩主导,由他前去再适合不过。 可太子标总觉得不安,这兔崽子好像没憋什么好屁啊? 眼见徐铎与单安仁还在犹豫,朱高炽拍着胸脯保证,“两位老尚书放心,这差事就交给我吧!此行我只需户部、工部各派一名侍郎随行,沿途勘察记录,然后做好前期建设,绝不会耽搁太久。” 听到这话,徐铎与单安仁顿时眼睛一亮。 他们可是户部与工部的主心骨,当然不可能去天津。 但是正如小胖殿下所说,天津无疑是五大海关的重中之重,必须尽快建设,那么派遣一位侍郎过去盯着,好像也不是不行。 “那就有劳小胖殿下了!” “有劳殿下!” 两位老尚书立刻开口敲定此事。 太子标见状顿时苦笑着摇了摇头,等到徐铎与单安仁离开后,他一把揪住了小胖墩的耳朵。 “兔崽子,你又在策划什么?” “哎哎……丧标你丧良心啊!”朱高炽委屈巴巴地开口道,“咱为了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竟然还怀疑我?” 太子标听后只是嗤笑道,“少跟我装蒜!你个兔崽子一向无利不起早,哪里会有这么好心?” “天地良心!”朱高炽夸张地捂住胸口,胖脸上写满了“痛心疾首”,“丧标,我朱高炽对大明那可是一片赤诚,日月可鉴!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 太子标冷哼一声,松开手,双臂抱在胸前:“你个兔崽子是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无利不起早,平白无故,会这么上心?说吧,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朱标早就了解了这个侄儿,甚至比朱棣这个亲爹还要了解。 这小胖墩绝对在策划着什么,否则哪里会主动提出前去天津呢? 朱高炽也乐了,故意抛出了***。 他故意装出一副再如何也瞒不过精明的太子模样,索性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哎丧标,还是被你看穿了,不瞒你说,我现在真是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就你那一头黑亮的头发,能愁白?”太子标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个兔崽子,毛都还没长齐呢,还大言不惭说这话。 朱高炽也不介意,继续说道:“还记得栖霞镇工业区吗?当初老逼登和你让我接纳流民,以工代赈。” “我好不容易安置了八万流民进工业区,教他们做工。结果可好,现在日生产量翻了十倍不止!” 话说到这儿,朱高炽摊开双手,满脸苦恼,“仓库都快堆不下了,货物积压得像小山一样!” 太子标闻言,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虽主管政务,但对商业运作却不如朱高炽精通。 货物积压不仅会占用大量资金,时间久了还可能造成损耗,影响民生。 更关键的是,朝廷对这栖霞镇工业区可是投入了大量钱粮支持的,就等着这等货物卖出去回本,进入正常的盈利状态呢! “更要命的是,”朱高炽继续大吐苦水,“这些流民如今都靠工业区吃饭。要是货物卖不出去,发不出工钱,他们又得流离失所。到时候,咱们之前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太子标听后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确实是个麻烦事情。 朱标沉思片刻,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解决?” “所以我才盯上了东海贸易!”朱高炽眼睛一亮,“天津港地理位置绝佳,是通往东海的咽喉要道。要是能在那儿建个海关,再设个工业区,既能缓解栖霞镇的生产压力,又能开拓新的商路。” “大明这边是吃不下的,随着工艺不断成熟,咱们的生产量只会越来越高!” 朱高炽快步走到地图面前,提笔在天津卫的位置重重圈画:“我打算从栖霞镇抽调一批骨干过去,在天津再建一个工业区。一来可以减缓栖霞镇的生产进度,二来也能为即将展开的东海贸易做准备。” “等港口建好,市舶司设立,咱们的货物就能直接销往倭国、朝鲜,甚至更远的地方!” 太子标盯着地图,听着朱高炽的分析,心中暗暗佩服。 他虽对商业经营不算精通,但也明白朱高炽的计划环环相扣,既能解决眼前的货物积压问题,又能为大明开拓新的财源,长远来看,更是利国利民。 “既然如此,我这就去禀明父皇。”朱标终于松口,“不过你也别大意,沿途多加小心。” 当这个提议摆在朱元璋面前时,这位阅人无数的开国皇帝盯着朱高炽看了许久,目光锐利如鹰。 他自然明白这个计划的好处,但也清楚自己这个孙子的性子,难保不会在路上闹出什么幺蛾子。 跟太子标一样,老朱也在担心,小胖墩在策划着什么。 但是,朱高炽又有不得不去的正当理由。 “康铎”朱元璋突然开口。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康铎立即出列,单膝跪地:“臣在!” “朕命你全程护驾,务必保证高炽和雄英的安危!”朱元璋目光如炬,“若是再像上次一样,出了半点差错,提头来见!” 康铎神色严肃,沉声道:“臣遵旨!” 朱高炽则是与朱雄英相视一笑,眼中满是精光闪烁。 几日后,浩浩荡荡的船队从南京出发,沿着运河北上。 朱高炽站在船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心中早已盘算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不容易啊,咱们兄弟终于‘出狱’了!” 第249章 天津!宅心仁厚皇太孙! 天津,此际更确切的称谓应为天津卫。 溯其根源,天津的传奇早在隋朝便已开篇。 当隋炀帝杨广征发百万民夫贯通京杭大运河,南运河与北运河在华北平原的褶皱处交汇,形成了史称“三会海口”的水运枢纽。 自此,这座因水而生的城市,便如同棋盘上的关键落子,牵动着南北漕运的命脉。 唐代诗人笔下“云帆转辽海,粳稻来东吴”的盛景,正是天津作为水陆要冲的生动写照。 时光流转,金朝在此设立“直沽寨”,冷兵器时代的烽烟为这片土地烙下军事印记。 至元朝定都大都,海津镇的名号响彻朝野,每日数百艘漕船在此装卸转运,将江南的粮米源源不断输送至北方。 马可·波罗在游记中惊叹的“东方商埠”,正是彼时天津作为漕运中枢的辉煌见证。岸边林立的货栈里,江南的丝绸、景德镇的瓷器与塞北的皮毛在此交易,空气中永远浮动着海盐与香料混杂的气息。 大明王朝建立之后,洪武年间设立的天津三卫,不仅构筑起拱卫京畿的军事屏障,更将其推上历史新高度。 作为京杭大运河北段的终点,这里既是漕船停泊的港湾,也是商贾云集的重镇,每日往来的商船扬起如云帆樯,将南方的物资源源不断输送至幽燕大地。 此刻,一辆辆马车缓缓驶入天津,正是朱高炽一行抵达。 队伍四周,羽林卫禁军戒备森严,不时以警惕的目光环顾四周。 羽林卫之后,身着统一栖霞镇工人服饰的上千精英骨干,精神抖擞,步伐整齐划一。队伍前端,王二狗与李二牛作为工厂之楷模,领队前来天津,着手新厂建设。 二人身着工人服,与众工人一样,短发,无须,体格强健,目光坚定。 前方的马车内,朱高炽舒适地卧于柔软的棉垫之上,整个人显得格外悠闲懒散。 李景隆与徐增寿赫然在内,此外还有朱雄英,再有另外一人,郑国公常茂。 常茂是被老朱硬塞进队伍里面的,他的职责唯有一个,盯死两小只,绝不能让他们再次出海,这是皇帝陛下交给常茂的唯一任务。 所以此刻常茂正瞪着大眼,紧紧地盯着两小只。 “不是常茂,你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朱高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一路盯得比锦衣卫还紧,不累吗?” 常茂黝黑的脸庞毫无表情变化,瓮声瓮气道:“陛下有令,定要看好你们,绝不能再闹出出海的乱子。” 朱高炽:“???” 卧槽? 你特么真是无脑莽夫啊? 摊上这么个家伙,朱高炽也是无奈得很。 老逼登真不是东西啊,原本安排康铎随行已是一重枷锁,如今又塞来个一根筋的常茂,分明是对自己严防死守。 不过,问题在于,就常茂这脑子,真得盯得住人吗? 车队非常缓慢的在天津城之中行走,因为有羽林卫开路,所以也是非常的顺畅,整个天津城当中的人都好奇的看着这支庞大的队伍。 马车缓缓前行,朱高炽掀开金丝绣帘向外张望。 寒风裹挟着冰碴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眼前的天津卫与记忆中的后世繁华判若云泥:斑驳的城墙不过两丈来高,城内建筑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狭窄的街道上挤满了衣衫褴褛的人群。 “这就是天津卫?”朱高炽喃喃自语。后世那个商贾云集、九河下梢的繁华都市,此刻却如同一个垂暮的老者,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街道两旁的景象触目惊心:面黄肌瘦的灾民蜷缩在墙角,身上的破袄几乎遮不住冻得发紫的皮肤。几个孩童蹲在结冰的沟渠旁,用脏污的小手挖着泥土充饥。更远处,几具冻僵的尸体横陈在路边,无人收殓。 “这天津卫……”朱高炽喉头发紧,脸色有些难看。 视线所及之处,本该是商铺林立的主街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坍塌的屋檐下横七竖八倒着灾民。 几个孩童正用发黑的指甲刨挖墙角冻硬的苔藓,凹陷的眼窝里映不出半点生气;更远处,一位妇人将襁褓死死护在胸口,自己却早已没了呼吸,怀中婴孩发紫的小手还攥着母亲一缕枯黄的头发。 街道两侧的墙壁上布满抓痕,有些地方甚至渗着暗红血渍。朱高炽数不清有多少双空洞的眼睛望向马车,那些目光浑浊而麻木,像是濒死的鱼翻着白肚。 某个佝偻的身影突然踉跄着扑来,枯槁的手抓住车辕,裂开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气若游丝的哀求:“给……给口吃的……” 话音未落,便直挺挺栽倒在冰面上。 朱雄英被剧烈的颠簸惊得起身,顺着朱高炽的视线望去,顿时脸色煞白。 “是去年冬天的极寒。”朱高炽声音低沉,目光扫过街角啃食树皮的老者,“北平、山西、山东多地颗粒无收,流民如潮水般涌来。可天津卫自己也在挨饿。” 他指着远处一座粮仓,本该高耸的谷仓如今只剩断壁残垣,散落的谷壳早被饥民争抢殆尽。 朱雄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不知是被寒风呛到,还是情绪激荡所致。 他猛地转身,眼眶都有些发红:“高炽,我们得救救他们!爹总说‘民为邦本’,可现在……” 朱高炽心头一颤,他从未见过朱雄英这般失态,往日那个沉稳的太孙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 难不成这就是帝王的使命感吗? “法子倒是有,而且很好使。” 朱雄英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什么法子?只要能救人,你但说无妨!” 朱高炽想起栖霞镇工业区分红时,朱雄英总说这些钱“不过数字”,此刻才明白,这看似轻佻的少年,竟真将“爱民如子”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面。 老朱与太子标教得好啊! “建港造船,建厂招工!”朱高炽笑道,“招募灾民做工,管食宿、发工钱。既解燃眉之急,又能为东海贸易奠基。”他顿了顿,“只是工程浩大,所需银钱也是个天文数字……” 朱雄英愣了片刻,随即爽朗地笑了起来:“银子?咱们不是有很多吗?高炽你随便花!” 他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膀,“这些灾民实在可怜,能帮一把是一把。” 朱雄英确实有很多银子,因为他有着栖霞镇工业区的一成分红,现在积攒下来也有上百万两了。 至于朱高炽嘛,他个人独占三成,所以身家更丰厚。 听到这话,朱高炽心中一暖。 他这一问,实则是对这位未来储君的试探。在封建王朝,上位者的一念之差就能决定万千百姓的生死。 朱雄英能毫不犹豫地拿出真金白银,足见其仁厚之心。 “那就先在城郊搭建工棚安置灾民,再着手规划造船厂和码头。” 朱高炽眼中闪过兴奋光芒。 “我要让这天津卫,三年内变成大明第一大港!” 第250章 砸银子!两小只的疯狂! 整个天津随着朱高炽和朱雄英的到来仿佛注入一股强大的活力。 这一次,朱高炽几乎是将栖霞镇工业区这段时间以来做赚到的全部银子都带了过来,准备将这些银子全部砸到天津这里。 当然,就算资金不够的话,身旁还跟着户部侍郎卓敬,大不了直接伸手向老朱要银子就是。 “小胖殿下,您准备怎么做?”卓敬满脸好奇地追问道。 他曾在三年之前被遴选为监察御史,还是老朱陛下亲自面试授予官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天子门生”。 不过卓敬智虑深远,博学多才,对天官、舆地、律历、兵刑诸家,无不博究,很快在一众监察御史里面脱颖而出,深受老朱器重宠信,于是又从监察御史转为户科给事中。 直到前不久郭桓案爆发,六部全军覆没,尚书侍郎全都迎来了一场大清洗。 老朱索性将卓敬提拔为户部侍郎,此刻在诸司任职的多为进士及太学生,也证明了老朱敢用年轻人的魄力。 面对卓敬的询问,朱高炽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历史上这家伙可是被姚广孝所忌惮,以致于被逆父朱棣砍了脑袋,且被灭三族。 现在卓敬的人生轨迹,早就已经发生了改变,如今更是身居高位,年不过三十多岁。 “简单啊,咱们开办产业,那首先第一步是什么?” 卓敬思索片刻之后,眼中陡然间划过了一道亮光。 “征用田地?” “直接买!” 朱高炽给出了答案。 征用算怎么回事? 那田地还是朝廷的。 直接买过来归入自己名下不香吗? 卓敬攥着账册的手微微发抖,这位年轻的户部侍郎从未见过如此豪奢的阵仗——整整三十辆马车,载着栖霞镇工业区数年积攒的全部心血。 “卓侍郎,可准备好了?”朱高炽指尖叩击案桌,发出清脆声响,“若银钱不够,咱们便修书一封,让皇爷爷再拨些来。” 话音未落,朱雄英已放声大笑,“高炽莫要吓着卓大人,凭你我二人的家底,买下这些田地绰绰有余!” 朱高炽来到天津做的第一件时间就是买地,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手笔,看得卓敬等人眼皮子直跳。 “传令下去,凡海河、渤海沿岸土地,不论优劣,有卖必收!” 毗邻海河、毗邻渤海的肥沃土地,不论价格几何,只要愿意转让,朱高炽便立刻派遣手下迅速展开收购行动。 这片滨海的土地大多属于贫瘠之地,许多地段更是盐碱遍布,不适合粮食种植,在这个年代不宜耕作的土地自然被视为末流。 听闻有人正大规模购入沿海地产,一些投机者趁机哄抬价格,疯狂抛售。面对这种情况,朱高炽概不拒绝,只要有人愿意出售,他便毫不犹豫地买入。 “殿下,这价格已翻了三倍……”卓敬话音未落,便被朱高炽挥手打断:“莫要犹豫,今日的‘冤枉钱’,他日便是金山银山!” 对于那些刻意抬高土地价格的行为,朱高炽并未过于关注。 即便价格有所上升,但相较于未来天津各项建设全面铺开后的地价飙升,此刻购入仍不失为明智之举。 大笔的银子如流水般投入,土地价格自然水涨船高,甚至让原本无意出售地产的人也纷纷加入抛售行列。 消息传开,天津的士绅地主们纷纷瞪大了眼睛。 往日一两银子能换好几亩的荒地,如今竟能卖到二两、三两! 有人嘲讽这是“冤大头”做派,也有人嗅到商机,争相抛售手中的劣田。 在利益的驱使下,天津土地交易市场空前火爆,地价一路飙升。 昔日无人问津的盐碱地,如今竟炒至每亩二两银子,质量稍佳者甚至可达三两。 这片海滨盐碱地本不适宜种植,压根就没有任何用处,以往讨价还价,每亩一两银子便可成交,有时甚至能以超低价格购得数亩。 朱高炽却不为所动,他坐镇此地,亲自指挥购地事宜。算盘珠子拨得飞快,地契一摞摞堆成小山。 有了充足的资金支持,朱高炽在极短时间内,几乎将天津滨海河畔的土地一网打尽,数量之巨,令人瞠目结舌。 短短半月,海河、渤海沿岸的土地,几乎尽数落入他的囊中。 朱高炽在天津地区大肆收购土地的同时,着手复制栖霞镇工业区的成功模式。 第一步,先在天津设立工业区,上千名栖霞镇的工人紧随其后,迅速展开行动。 “水泥坊要建在海河弯道,琉璃厂靠南防潮,船厂必须紧邻入海口!” 首要任务是创建天津水泥作坊,以烧制水泥,这一材料对于建设港口、码头、房屋乃至通往京城的道路都是至关重要的。 在这个时代,如果没有水泥,建筑工作将耗时耗力且费用高昂。 尽管朱高炽目前资金充裕,且当时的人力成本较低,但时间紧迫,不容延误。 继水泥作坊之后,琉璃厂和雪糖厂这两座核心工厂也迅速启动建设。 此外,朱高炽还规划了天津造船厂,随着东海贸易的即将展开,航海业的繁荣指日可待,造船厂的建设刻不容缓。 造船技艺讲究深厚积累,正如古语所云:“十年陆军、百年海军”。 当前正是打下基础、逐步积累的关键时期。 由于完全复制了栖霞镇工业区的模式,朱高炽自然也需要大规模招募工人,优先考虑流民,为他们提供一条生存之路。 招工的铜锣声穿透了天津城的暮色。身着靛蓝短打的壮汉们敲着牛皮鼓,在街巷间穿梭呐喊:“工业区管饱三餐!三日有肉!多劳多得!” 这震耳欲聋的承诺,比任何口号都更具感召力。 蓬头垢面的流民从破庙、桥洞涌出,他们攥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角,眼里闪烁着久违的希望。 “当真管饭?”一个骨瘦如柴的汉子抓住招工者的手腕,喉结剧烈滚动。 “看看这腰牌!”招工者亮出刻着“栖霞工坊”的青铜令牌,“我们在金陵可是有着十万工人,何时骗过做工的兄弟?” 人群瞬间沸腾,推搡着朝城东的招工处奔去,布鞋踏起的尘土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啜泣与欢呼。 周围的人一听,顿时一个个撒开了脚丫子朝着城东这边拼命的奔跑过去,现在这个时候,只要给口饭吃,能够活下去,什么都好说。 城西的水泥作坊前,长队蜿蜒如蛇。 管事者扯开嗓子喊道:“会砌窑的站前排!能扛百斤的往右走!” 临时搭建的木台上,账房先生们挥汗如雨,毛笔在黄麻纸上飞掠,登记着每个工人的姓名、籍贯。 当暮色笼罩天津时,城南造船厂的招工点仍亮着火把,“识字者三两月银”的告示下,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正红着眼眶填写文书。 城南鼓楼的梆子声刚落,几名身着靛蓝色工装的汉子便擂响牛皮鼓,嘶哑的吆喝声撕破暮色:“天津造船厂招大工啦!管饱饭!顿顿有菜!会使墨斗的匠师每月一两银子!” 蜷缩在城隍庙墙角的老木匠陈阿三猛地抬头,布满冻疮的手指死死抠住墙缝。他望着远处跳动的火把,喉结上下滚动——去年黄河决堤冲垮了他的木工作坊,此刻“会木工者待遇从优”的承诺,恰似腊月里的炭火。 跛着腿的流民张瘸子拽住他的袖口,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老陈,咱去试试?总比饿死强!” 招工告示前早已挤作一团。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踮着脚,奋力举起缺了口的陶碗:“我识字!我读过三年私塾!” 人群中爆发出哄笑,却被管事的一声怒吼压下:“会写字的站左边!量你个娃娃不敢诓我!”少年的单薄身影在火光中剧烈颤抖,攥紧破碗的手心里渗出鲜血。 城门洞外,寒风卷着细沙拍在流民脸上。但饥民们全然不觉,他们排着蜿蜒如龙的长队,攥着粗麻布袋包裹的破碗,指甲缝里还嵌着逃荒时的泥土。 当第一个流民领到刻着编号的身份木牌时,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招工处磕头:“活下来了……老天爷开眼!” 他的哭声像瘟疫般蔓延,人群中啜泣声此起彼伏。 随着铜锣声由近及远,更多衣衫褴褛的身影从各个角落涌出。拄着枣木拐杖的老妪,背着襁褓的妇人,甚至几个偷跑出来的小乞丐,都朝着火把的方向狂奔。 城门卫兵握紧了长枪,看着潮水般的流民涌入。 这些平日里见惯生死的汉子,此刻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队伍里有人捧着身份牌傻笑,有人将木牌贴在胸口默默流泪,更多人则是狼吞虎咽地啃着招工处发放的粗粮饼,碎屑簌簌落在结满补丁的衣襟上。 当最后一批流民被编成小队,由栖霞镇老工头们举着火把引向工地时,天津城的夜空忽然飘起细雪。 雪花落在流民们的肩头,却瞬间被滚烫的体温融化。他们踩着泥泞,听着老工头讲解“按时上工”、“严禁斗殴”的厂规,眼里却只有远处亮着灯火的工棚——那里有热饭,有床铺,更有活下去的希望。 第251章 发难!黑心奸商想吸我血? 寒风裹着海盐的气息掠过天津卫,朱高炽立在水泥作坊工地的高台之上,玄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二牛,这水泥作坊是咱们在天津的根基。”朱高炽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第一座烧制水泥的高炉,必须在十天内建好,半个月内,我要看到第一批水泥出炉。这不仅关乎工期,更关乎我们整个天津规划的成败。” 李二牛挺直脊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出身流民,短短数月间,因勤奋好学、做事细致,被朱高炽一路提拔,如今已是天津水泥作坊的总管事。 “殿下放心!属下就算不眠不休,也定会按时完成!” 朱高炽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李二牛的肩膀:“放手去做,有难处尽管开口。”看着李二牛转身投入忙碌的身影,他心中感慨——这个曾经在灾荒中挣扎求生的年轻人,如今已能独当一面。 正当朱高炽专注于图纸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朱雄英带着康铎与常茂匆匆赶来,少年脸上满是不耐:“高炽!咱们何时出海去?整日困在这工地,实在无趣!” 朱高炽头也不抬,苦笑道:“我的太孙殿下,您瞧瞧这摊子——琉璃厂要督工,造船厂要规划,水泥作坊更是分秒不能耽搁。莫说出海,我连合眼小憩的功夫都没有。” 这是大实话,朱高炽目前的确处于繁忙之中,极其忙碌。 他因一口气拓展了众多业务,如琉璃厂、水泥厂、造船厂等,各式各样的事务令他应接不暇,以至于他抵达天津后,都没有有过一次睡懒觉的机会。 再者,不是朱高炽不想开溜,实在是旁边还有两人盯着呢! 一个康铎,一个常茂,两个彪形大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他娘地怎么溜? 话音未落,徐增寿跌跌撞撞地跑来,额头上满是汗珠,喘息着喊道:“高炽!出大事了!” 他因擅长算术,被委以后勤保障重任,此刻脸色苍白,神情慌张。 “到底何事?说清楚!”朱高炽心头一紧。 “粮食!天津的粮价暴涨了!”徐增寿擦了把汗,声音发颤,“原本因饥荒已涨到十八文一斤,如今一夜之间涨到三十文!” “三十文一斤?” “这些粮商的心都黑透了!” 朱高炽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李二牛听到这个价格,也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他比谁都清楚这数字的分量——寻常佃户在丰年,辛苦劳作一整天也不过挣四五十文;灾荒时节,多少人跪在地主家门前,只求一碗稀粥抵工钱。 去年逃荒时,老娘临终前攥着半块掺着观音土的窝头,说“二牛,吃饱……” 如今三十文一斤的粮价,足够买十块那样的掺假窝头。 而栖霞镇工业区那些卖命做工的兄弟,拼死拼活一天挣的百文钱,竟换不来三斤糙米。 三十文一斤的粮价,分明是要把百姓往绝路上逼! “确实是黑透了!”朱高炽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声音低沉得像暴雨前的闷雷,“他们踩着百姓的尸骨牟利,当真是把人命当作算盘珠子拨弄!” “更要命的是,粮商们开始限售,不肯卖给我们足量的粮食。他们……他们分明是想等灾情加重,再狠狠赚一笔!”徐增寿脸色难看地补充道。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朱高炽的脸色阴沉下来,手中的图纸被攥得发皱。 他娘地,这是有人故意搞事,想吸老子的血啊! 朱高炽立刻反应过来——那些商贾见他在天津大肆买地建厂、广招工人,认定他急需粮食维持上万工人的生计,便趁机囤积居奇,想狠狠宰他一笔。 卓敬眉头紧锁,沉声解释道:“灾荒之年,商贾囤积谋利乃是常事。他们看准殿下急需粮食,这才联手抬价。” 这个奇才一眼就看出了根本原因。 结果朱雄英听后顿时怒不可遏,“这些奸商!置百姓死活于不顾,当真是吃人血馒头!” “康铎、常茂!即刻带人去把这些奸商抓起来,枭首示众!” 说到底,朱雄英到底是老朱的亲孙子,耳濡目染之下,同样痛恨贪官污吏,尤其是这些吃人血馒头的黑心奸商! “慢着!”朱高炽抬手拦住,眼中闪过寒光,“杀了他们,不过是出一口恶气,粮食问题依然无法解决。” 朱高炽突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充满了杀气。 他素来温和,此刻眼底翻涌的寒意却让朱雄英都心头一颤,徐增寿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他从未见过小胖墩如此森冷的模样。 那双平日里总含着笑意的小胖眼,此刻像是结了冰的深潭,泛着刺骨的光。 以他们对小胖墩的了解,这家伙是真的生气了。 “这些人敢如此嚣张,无非是吃准了我们急需粮食。”朱高炽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低沉而冰冷,带着几分令人胆寒的意味,“但他们不知道,我朱高炽从不是任人宰割的冤大头。” 朱雄英与徐增寿对视一眼,两人皆是心头一凛。 他们太了解这个小胖墩了,平日里待人宽厚,可一旦动了真怒,手段之狠辣绝不会逊色于任何沙场老将。 此刻朱高炽眼中跳动的火光,分明是要将那些奸商挫骨扬灰。 朱高炽踱步沉思片刻,突然冷笑一声:“卓侍郎,你即刻修书给北平布政使司,就说我要从北平调粮。” “徐增寿,你去联络漕帮,让他们准备好船只,随时待命。” “殿下,这……”卓敬面露难色,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就算咱们能从北平调粮,可是这样做不是示敌以弱吗?” 北平产粮水平不高,调一次可以,难不成次次都从北平调? 这正是卓敬不太理解的地方。 “这只是第一步。”朱高炽眼中闪过精光,“英哥儿,你带着康铎、常茂,明日去码头‘闲逛’一番,务必让粮商们知道,大批粮食即将运抵天津。记住,要闹得满城皆知,声势越大越好,最好能传到那些粮商的耳朵里。” 朱雄英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亮了起来:“你是想虚张声势,吓住那些粮商?” “不止如此。”朱高炽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徐增寿,你暗中派人放出消息,就说朝廷即将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同时,让我们的人混入粮市,以高价收购小商贩手中的零散粮食,造成供不应求的假象。” 朱雄英和徐增寿听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完全摸不透朱高炽的意图。 倒是卓敬恍然大悟,立刻瞪大了眼睛:“妙啊!殿下这是要双管齐下!一边让粮商以为粮食充足,不得不争相抛售;一边又用朝廷开仓的消息震慑他们,让他们不敢继续囤货!” “正是!”朱高炽重重一拍桌案,震得茶盏里的水都溅了出来,“这些奸商,平日里囤积居奇,发灾难财。今日,我便要他们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他眼中杀意翻涌,语气冰冷如刀。 “我倒要看看,当他们以为粮食要烂在手里时,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他娘地,老子为大明呕心沥血,造福百姓,连懒觉都睡不了! 结果换来你们这些蛀虫趁火打劫? 你们这些该死的黑心奸商,还敢把主意打到老子头上来,想吸老子的血? 真以为老子提不动刀了吗? 第252章 密谋!又见积善之家! 天津卫西城区,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管家匆匆合上兽首门环,门内雕梁画栋的厅堂里,檀木长案摆满珍馐美馔,却无人动箸。 二十余位身着绸缎的富商围坐成圈,目光齐刷刷投向主位上的灰袍老者——那是天津卫赫赫有名的望族掌门人,王家当代家主王伯庸。 “真是天助我等!”王伯庸端起羊脂玉盏轻抿,三枚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流转着幽光,“饥荒一起,这满仓的粮食可比金子还金贵。” 他话音未落,左侧大腹便便的粮商周富海已笑得满脸横肉乱颤:“老爷说得是!前儿个漕运码头送来的糙米,不过三日就翻了三倍价钱!” “三倍?”王伯庸指尖叩击桌面,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威压,“诸位莫要小家子气。你们可知,那琉璃镜自问世以来,不过数月就进账五百万两白银?”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五百万两啊! 这可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钱! 茶盏坠地的脆响混着倒抽冷气的声音,瞬间填满厅堂。 周富海臃肿的身躯剧烈摇晃,扶住木椅背的手掌沁出层层冷汗。 二十余位商贾面面相觑,有人狠狠掐了下大腿,有人将茶汤泼在脸上,只为确认这不是荒诞的梦境。 “王老爷,这不过就是一面镜子,怎能值这么多钱?”说话的粮商声音发颤,喉结上下滚动,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我家祖祖辈辈贩粮,熬白了头发也不过攒下万两白银,这琉璃镜难道是金子铸的?” 王伯庸靠在太师椅上,翡翠扳指摩挲扶手发出细碎声响。 他扫过众人呆滞的面孔,忽然仰头大笑,“井蛙不可语海!你们守着几袋糙米,自然不懂贵人的心思!” 他猛地起身,宽大的袖袍扫过满桌珍馐,“普通铜镜照人模糊,琉璃镜却能纤毫毕现!梳头时能看清每根白发,画眉时能描出半分弧度——这等绝世珍宝,莫说万两,便是十万两,京里的娘娘、勋贵们也舍得掏银子!” 周富海咽了咽唾沫,肥厚的手指无意识地搓动:“可……可镜子终究是死物,哪比得上救命的粮食?” “蠢货!”王伯庸嗤笑道,“粮食能让人饱腹,琉璃镜却能让贵人风光!你可知上个月,那些夫人为了抢一面琉璃镜,生生把价码抬了三倍!” “宫里都在追捧的物件,便是金山银山也值得!” 赵有德咽了口唾沫,眼中满是贪婪之色,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那……那咱们为何不……” “就凭你们?”王伯庸冷笑打断,翡翠扳指在烛光下泛着幽光,“琉璃烧制要秘法,而且背后站着的权贵一根指头就能碾死我,这些是你们能染指的?” 听到这话,一众商贾眼中的贪婪尽皆消散。 钱好挣,那也得有命花才行。 “老老实实囤粮吧,等那冤大头撑不住,咱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骤然瞪大的眼睛,“听说东宫那位,单分红就拿了一百万两。咱们守着这‘民以食为天’的行当,怎可屈居人后?” 满堂死寂。 有人偷偷咽下口水,有人下意识攥紧袖中算盘。 粮商赵有德颤巍巍开口:“可……可这粮价涨得太凶,朝廷那边……” “朝廷?”王伯庸突然放声大笑,“我王家在户部有人,在金陵帝都也有人!前不久这郭桓案,多少达官显贵折了进去,可我王家如何?” “诸位只需记住——天大的祸事,有王家顶着!” 这话如定心丸,众人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 周富海谄媚笑道:“老爷英明!如今那外地来的‘冤大头’更是天赐良机,疯狂买地招工,上万张嘴等着吃饭,咱们就是把粮价抬到五十文一斤,他们也得捏着鼻子认!” “五十文?格局小了。”王伯庸抚着山羊胡,眼中闪过贪婪的幽光,“明日起,所有粮铺限售。把陈粮掺上砂石,十成粮里兑三成杂物——反正饥民们饿极了,能咽下糠麸都是福气。” 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脸上满是自得,“三日后,漕帮的船队会送来最后一批私粮。等这些冤大头的存粮见底,咱们就……” 话音未落,管家突然疾步而入,在王伯庸耳边低语几句。 老者的脸色瞬间阴沉:“什么?北平布政使司发了调粮文书?”他猛地起身,撞倒身后的太师椅,“这冤大头什么身份,竟能从北平调粮……” “老爷莫急!”赵有德强作镇定,“就算从北平调粮,水路也要半月,旱路更是难行!咱们只要咬死不松口,他们迟早得按咱们的规矩来!” 王伯庸缓缓坐下,眼中凶光毕露:“不错!传令下去,所有粮铺只卖糙米,精粮一粒不出。” “再派人盯着码头,但凡有粮船靠岸,立刻上报!”他抓起案上的象牙算盘用力一摔,“我倒要看看,哪个敢动天津卫的粮价!” 夜色渐深,厅堂里重新响起觥筹交错之声,不久就归于平静。 王伯庸仍在做着美梦,他望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粮袋,得意地对小妾道:“等这波赚够了,咱们就捐座义庄,再给京里的表兄送份厚礼……” 可惜他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冤大头”,一位是皇帝陛下钦定的皇太孙朱雄英,另一位则是搅得京城鸡犬不宁的胖殿下朱高炽。 而此刻,朱高炽正站在临时搭建的瞭望塔上,望着满城星火冷笑。 “殿下,查清楚了,这背后主使就是那王家。”卓敬展开一卷泛黄的账本,墨迹间密密麻麻记录着私粮交易,“他们不仅囤粮,还往米里掺了石灰和碎石,已有百姓吃坏了肚子。” “这王家什么来头?”朱高炽下意识地追问道,“又是一个‘积善之家’?” 听到这话,卓敬嘴角都有些抽搐。 积善之家? 怎么满满的讽刺意味? “真是……积善之家?”卓敬苦笑着解释道,卓敬展开泛黄的宗谱图卷,绢布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殿下有所不知,这王家自两宋起便诗书传家,出过九位进士。元世祖年间,其先祖官至中书舍人,就连文天祥抗元时,王家也曾暗中资助粮草。”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一处朱批,“入明后更是显赫——王家长子王承祖现任应天府通判,堂弟王承宗在户部任员外郎,专管漕运钱粮。” 徐增寿倒吸一口冷气,手中账本簌簌作响:“难怪他们敢如此嚣张!有这等人脉,难怪囤粮掺沙都无人敢管!” “更妙的是做戏的手段。”卓敬冷笑一声,翻出厚厚一沓善堂账簿,“每年灾荒,王家便开粥棚、修义庄,京城里‘积善之家’的匾额都挂了三块。可暗地里……”他抽出几张泛黄的地契,“他们用掺沙的糙米换灾民田地,强占的产业已占天津卫三成。” 对此,朱高炽倒是不觉得意外。 毕竟他也曾见识过一次“积善之家”,就是那个栖霞宋氏。 唔……现在满门抄斩了! 第253章 文火慢炖!朱高炽的计策! 议事厅里面。 朱高炽正与卓敬闲聊。 方才他们一起去了天津城逛了逛,形势很不乐观。 “粮商恶意抬高粮价,朝廷果真管不了他们么?”朱高炽好奇地询问道。 方才在城内见百姓排着长队抢购掺了麸皮的糙米,白发老妪为半升米与粮铺伙计争执的场景,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 卓敬闻言,面庞上泛起苦涩,叹了口气,道:“除非证实了确是灾年,朝廷会颁下政令,严令不准哄抬粮价,违者重惩。但未颁政令以前,官府只能干预,治不治罪全看当下形势。” “比如眼下,若是直接治罪粮商,无疑会引起各大粮商的激烈反弹,引发严重的后果,就像去年江南蝗灾,扬州知府执意重罚粮商,结果次月便被参奏‘苛政扰民’,革职查办……” “这样一来,官府通常是与粮商好生商量,不会贸然惩处。” 眼瞅着朱高炽脸色越发难看,卓敬苦笑着解释道:“小胖殿下,律法不外乎人情,朝廷的律法发自京城,但颁到地方究竟能有多大的效力,只能依情势而适当变通,州县首官若真按律法严格治下,那这个官儿估摸也当不了多久……” 话听到这儿,朱高炽顿时就笑了:“有道理,官场就应该油滑一点,当官没有四处树敌的道理,那是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所以粮商是动不得的,对吧?” “不过是些黑心商人!”朱雄英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直接查抄粮铺,抓几个领头的开刀,看他们还敢不敢!” 少年太孙眼中燃着怒火,方才在米市亲眼目睹粮商将发霉的陈米混进新粮售卖,妇人怀中啼哭的幼儿连粥水都喝不上的惨状,让他胸中憋着一团火。 既然都聊到了这个份儿上,卓敬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太孙殿下,您这想法实在是太过简单了些。” “地方上的粮商不单纯只是粮商,或者说,他们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工具。” “粮商的背后是有一股势力的,比如士绅乡绅,比如名门望族,否则大灾之年敢把粮价哄抬数十倍,寻常的商人没胆子敢干这事儿,会杀头的。” 朱雄英还是没有听懂,见状朱高炽接过了话茬。 “英哥儿,最简单的道理,就算抓了几个小喽啰,”朱高炽缓缓起身,动作略显迟缓,“其他粮商抱团涨价,百姓吃不上饭,最后还是要闹事。更可怕的是……”他压低声音,“他们能颠倒黑白。” 朱雄英不服气地梗着脖子:“颠倒黑白?我替百姓出头,他们为何不信?” “比如扬州粮价暴动的案子。”卓敬解释道,“当地知府查抄粮商后,商贾买通说书人,将官老爷描绘成欺压良善的酷吏。街头巷尾传唱的小调里,说知府‘抢米充私库,百姓饿断肠’。”卓敬叹道,“最后朝廷为平息民怨,只能将知府革职。” 朱雄英顿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我帮百姓打击黑心商人,百姓为什么反过来怨我?” 卓敬与朱高炽对视了一眼,二人尽皆失笑摇头。 这位大明皇太孙,到底是没有什么经验,也没有体会过人间疾苦与官场磨炼,所以思想太过单纯了些。 “百姓终究是平民,他们的阅历和格局只有那么一丁点儿,他们不知道你拿问粮商其实是为了打压城中粮价,更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百姓能早日吃上平价的粮食。” “百姓看到的,或者说士绅商贾想让百姓看到的,是你年轻气盛不懂妥协,刚上任就与本地粮商势如水火,致使粮价不断上涨,最终却害苦了他们。” “你整治粮商,他们就囤粮不卖。百姓饿急了,自然会把怨气撒在你身上。” 卓敬钦佩地看了小胖墩一眼,接着解释道:“比如我现在就是普通百姓,我们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粮商哄抬粮价确实可恶,但我等皆是有家有口,只求每日温饱。” “以前粮价再高,咬咬牙拿出积蓄多少还能勉强度日,可是自从太孙殿下你拿问粮商之后,粮价再涨甚至直接不卖了,我等小民实在吃不起了,全家都饿着肚子,想要活下去那就得沦为士绅商贾的手中刀,前来向你施压。” “毕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要的不是罪人伏法,而是全家温饱啊,所以我们只能来求太孙殿下你开恩,莫再为难粮商了。” 朱雄英仍旧不服气,质问道:“即便我不拿问粮商,敢问你们的积蓄能吃几天?今年注定是灾年,你们能撑得过去吗?如果能,我绝不多事,马上放了粮商,跟粮商们赔礼道歉,让他们继续卖三十文一升乃至五十文一升的粮食。” 扮作百姓的卓敬顿时哑然。 他没想到朱雄英还能够举一反三。 百姓靠着微薄的积蓄苦苦支撑,如此高的粮价,撑破天了也仅能支持数日,其实就是怀着苟且度日的心情,苦苦熬着每一天,绝不可能撑过一整年。 朱高炽瞥了朱雄英一眼,没好气地笑骂道:“英哥儿,你还没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吗?” “重要的不是让你压服士绅粮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个过程之中受苦受难的唯有百姓子民,你明白了吗?” 你跟士绅粮商斗法,可谓神仙打架。 那受灾百姓呢? 朱雄英闻言如遭雷击,终于反应了过来,羞得满脸涨红。 “对不起,高炽,是我想简单了。” 朱高炽拍了拍他的肩膀,“治理天下,不是挥一挥拳头那么简单。就像熬药,急火猛攻只会坏了药效,文火慢炖才能去根。” 朱雄英重重地点了点头。 次日,天津码头一片繁忙景象。 朱雄英带着康铎、常茂,在码头大摇大摆地巡视,不时与漕帮头目高声交谈,故意让“北平粮船即将抵达”的消息传开。 常茂更是扯开嗓子:“听说有些粮商想囤粮发灾难财?等北平粮船一到,他们的陈米怕是要烂在仓里!” 这番话如石子投入深潭,原本忙碌的码头突然静了一瞬,搬运工们交头接耳的窃语迅速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天津城内,关于“朝廷开仓放粮”的传闻愈演愈烈,百姓们纷纷涌向官府粮仓打探消息。 说书人醒木一拍:“列位看官!听说了吗?朝廷的义仓要开了!” 茶碗碰撞声戛然而止,茶客们纷纷挤到台前。 “您可别诓我们!”卖豆腐的老张头把旱烟杆敲得震天响,“去年说开仓,结果连个米渣都没见着!” 说书人神秘兮兮压低声音:“这次不一样!锦衣卫的人亲眼看见,通州的官粮正往城里运呢!” 这些消息如长了翅膀,顺着蜿蜒的街巷飞向千家万户。 而在暗处,徐增寿的人以高出市价的价格,悄悄收购着小商贩的粮食。 粮商们见状,心中开始动摇——一边是即将到来的“北平粮船”,一边是朝廷可能的干预,再加上市面上突然出现大量高价收粮的神秘买家,他们陷入了恐慌。 第254章 狠辣毒计!应对之策! 子时的梆子声刚落,王伯庸府邸的角门便悄然打开。 十数顶软轿鱼贯而入,轿帘上的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轿夫们急促的喘息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周富海掀开轿帘时,身上的锦袍已被冷汗浸透;赵有德下轿时脚步虚浮,险些摔在青石板上。 议事厅内,长案上摆满了账簿和密信。 王伯庸斜倚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烛火在他脸上投下阴晴不定的阴影。 “诸位这是怎么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戏谑,“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吓成这样?” “王老爷,您可不知道!”周富海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北平粮船就快到了,朝廷又要开仓放粮,咱们囤的粮食……” 他话未说完,赵有德便接了上去:“听说还有神秘买家在高价收粮!再不想办法,咱们非得血本无归不可!” 王伯庸轻抿了一口茶,茶汤在夜光杯中泛起涟漪。 “慌什么?”他将茶盏重重一放,"据我所知,北平运来的粮食不过万石,满打满算只够天津百姓吃上十来天。而江南的漕运,没有三四个月根本到不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么点粮食,官府能撑多久?” 众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周富海试探着问:“王老爷的意思是……” “以静制动,反客为主。”王伯庸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漆黑的夜空,“明日一早,让你们的粮铺照常营业,但只卖糙米,精米一粒不出。” “与此同时,派二十辆马车,将精米大张旗鼓地运出城去。” “什么?运出城?”赵有德瞪大了眼睛,“这不是自断财路吗?” 王伯庸转身,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蠢货!百姓看到咱们运粮出城,会作何感想?” “他们会以为粮食要断了,会恐慌,会暴动!到那时,官府为了平息民愤,只能求着卖粮食给他们,到时候这价钱嘛……” 周富海倒吸一口冷气:“可万一官府……” “官府?”王伯庸打断他,“别忘了,咱们背后站着谁。只要民变一起,朝堂上的大人自然会给官府施压。” 他拿起一封密信晃了晃,“况且,漕帮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北平的粮船能不能顺利靠岸,还不一定呢。”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竖起大拇指。 这个王伯庸真是心狠手辣啊! 赵有德谄媚地说:“还是王老爷高明!这一招,既试探了官府的底线,又能把主动权握在咱们手里。” “不过,”王伯庸突然压低声音,“此事务必保密。若有半点风声走漏……”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后半句话不言而喻。 次日清晨,天津城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 粮铺门口,百姓们排着长队,却发现今日只卖糙米,且每人限购半升。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二十辆满载粮食的马车突然从街巷中驶出,车上的麻袋鼓鼓囊囊,车辕上插着各家粮行的旗号。 “快看!粮商要把粮食运走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卖菜的张大娘扔下菜筐,冲上前去:“你们把粮食运走了,这是要饿死我们吗?” 人群越聚越多,推搡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然而事实证明,百姓们太单纯了。 粮商们都是嗜血的资本家,怎么可能放弃巨大的利益。 官府不买高价粮,他们可以把粮食转移出城,以此逼迫官府低头。 再说了,粮食可是硬通货,他们的粮食完全可以换个地方卖高价。 等到天津城中的粮食全运光了,官府的麻烦也就来了。 全城无粮,粮商遁逃,百万张嘴嗷嗷待哺,天津城里城外随时会出现逃难的流民潮,也会出现活不下去的百姓全家自尽等惨事。 这就是王伯庸此计的毒辣之处! 这日正午,城内各处粮仓悄然打开,一车车粮食被装上马车牛车,车队缓缓朝城外行去。 天津的粮商们被抬上马车,一路哼哼唧唧跟随运粮的车队也离开了天津城。 人群渐渐有些不安,有人绘声绘色传闻,昨夜见天津城所有粮商将粮食运出城,人也跟着跑了。 百姓们顿觉天塌地陷,一股恐慌的情绪渐渐在人群中蔓延。 流言这东西,从古至今都是散播得非常快速的,而且有个很神奇的特征,官方的消息人们往往半信半疑,但流言却被人们深信不疑。 很快,天津城内的恐慌情绪越来越严重,百姓们焦躁不安地到处打听, 城内数十家粮铺门口也聚满了人群,哪怕粮铺内已人走楼空,可人群还是越聚越多,仿佛只有停留在粮铺门前他们才能得到安全感。 消息很快传到了朱高炽耳中。 他正在工业区巡视,听到禀报后,眉头紧锁。 朱雄英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这些该死的奸商,竟敢故意制造混乱!康铎常茂,带人去把粮车截回来!” 两个彪形大汉躬身领命,就要展开行动。 可朱高炽却抬手制止:“站住,不可轻举妄动。” 他望向窗外骚乱的人群,心中盘算着王伯庸的意图。 这个老狐狸,显然是想逼官府就范。 啧啧,真是够狠毒的啊! 见此情形,众人都有些傻眼。 城里百姓都快翻天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心究竟有多大。 粮商走了,粮食转移出城了,卓敬亲眼看着一车车粮食从他面前经过。 而他更清楚,此时的天津城,用“危若累卵”来形容也不过分。 支撑一座城池正常运作的,其实不是官府,也不是商贾,更不是笙歌曼舞的女人和负手吟哦的读书人,而是粮食。 一座城池里只要有充足的粮食,这座城出现再大的麻烦都能轻易解决。若城里的存粮一夜之间消失了,那么这座城便成了一座死城,百姓们的恐慌情绪到达一个顶点后,他们会携家带口离开,直到全城都跑光。 天津的情势已如此严重了,这位小胖殿下竟然还笑得出来?! 卓敬忍不住打断了沉思中的朱高炽,道:“小胖殿下,粮商都跑了,粮食也没了,城中流言四起,百姓恐慌,您得拿个主意……” “嗯?不对,谁城里没粮食?官仓不是有吗?”朱高炽笑道。 卓敬吃了一惊:“殿下,官仓的粮食不能动,那是要交给朝廷的。” 朱高炽淡淡地道:“天津大灾,先救百姓,英哥儿上封奏章给朝廷,减免天津的赋税,官仓的粮食不必上交,可以用来赈济百姓。” “可是……就算动用官仓的粮食,也顶多只能支撑二十来天,过了这二十来天,天津城可就真的没存粮了,那些逃出去的粮商估摸已在到处散播流言,以后没有粮商敢来天津了。” 朱高炽笑了笑:“传我的令,先开官仓放粮,以平价对城中百姓售卖粮食,剩下的事我自有安排。” 第255章 开始挖坑!坑死你们这些蛀虫! 卓敬听后眉头一皱,立刻命人去开仓放粮。 不管这位小胖殿下有没有后手,先行稳住骚乱的百姓再说。 这位奇才深知,此刻百姓如干柴,火星稍溅便是燎原之势。 一旦百姓因此而慌乱躁动,那事情才是真正的麻烦了! 朱高炽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扫过厅中众人。 常茂攥着腰间刀柄,铜铃大眼中满是困惑;康铎挠着络腮胡,喉间发出闷雷般的嘟囔;就连素来沉稳的卓敬,此刻也微微皱眉,眉梢凝着疑虑。 “常茂,康铎。”朱高炽突然开口,声如洪钟,“派四五十名精锐,乔装成行商分赴周边城池。” “就说天津城存粮告急,官府为此焦头烂额,所以向诸邻城粮商高价收粮,只要他们愿意,以官府的名义,每升米按四十文收购。” “四十文?!”常茂的暴喝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这位曾南征北战的猛将,此刻瞪大双眼仿佛见了鬼魅,“高炽,你莫不是被那些奸商气糊涂了?” 他粗壮的手臂狠狠一挥,“前日那黑心粮商才卖三十文,咱们不买,今日反倒多出十文?这不是拿银子往水里扔吗!” 康铎也连连摇头,铁甲相撞发出细碎声响:“殿下,咱们官仓里还有存粮,这般抬价,怕是要被百姓戳脊梁骨啊!” 卓敬捻着胡须沉吟良久,眼中满是不解:“此举看似赔本买卖,其中必有玄机?还望殿下明示。”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了。 常茂:“傻b!” 康铎:“蠢货!” 卓敬:“另有玄机?” 朱高炽却不急于解释,反而笑着反问:“你们觉得,商贾最重什么?” 见众人皆是一脸茫然,他负手踱步,笑着结束道,“是利,更是势!” “如今粮商故意制造恐慌,咱们若只守不攻,正中他们下怀。” 常茂依旧满脸不忿,嘟囔着:“可这价格……” “觉得高了?”朱高炽笑道:“当初天津粮商每升卖三十文,我们都没买,现在我每升按四十文收购,是不是觉得我在疯狂抽自己的脸?” 常茂怔忪片刻,小心地道:“高炽啊,你真没事儿吗?” “你我脑容量不同,我也不知如何跟你解释,照我说的去做,我自有打算。”朱高炽无奈地摊了摊手。 常茂:“……” 未等众人回过神,朱高炽又抛出一记惊雷:“再派几人扮作外地粮商,从官仓调出十几车粮食,夜里偷偷运出城,白日再大张旗鼓运回来。” 他特意加重语气,“届时让知府亲自出面,以四十文一升的价格当众收购!” “这……这不是自己坑自己吗?”常茂挠着头皮,活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粮食是官仓的,银子是咱们的,倒腾一圈分文未赚,还白白折了许多银钱!” 康铎也连连摆手:“殿下,就算作戏,也不必如此破费吧? 卓敬盯着朱高炽脸上自信的笑容,莫非…… 他心中一动,却仍忍不住试探:“殿下此举,莫不是效仿古人‘千金买马骨’?” 看看,这就是聪明人! “还是卓尚书通透!”朱高炽拊掌大笑,“粮商们精得像狐狸,若不见实打实的利,怎肯上钩?” “咱们这般造势,就是要让他们相信——天津的粮价,官府说了算!” 常茂却依旧满脸写着“不理解”,挠着头嘟囔:“可万一那些奸商不上当,咱们岂不是血本无归?” “他们会上当的。”朱高炽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商贾逐利,如同飞蛾扑火。只要让他们瞧见肥肉,就算明知是陷阱,也会忍不住咬上一口。” 随即,朱高炽突然压低声音,“况且,官仓里的存粮,不过是诱饵罢了。” 康铎似懂非懂地点头,觉得快要长脑子了。 “既然如此,殿下尽管吩咐,末将只管执行!” 卓敬望着朱高炽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暗自感叹。 这位小胖殿下,看似憨态可掬,实则胸有丘壑。 只是这一招险棋,究竟能否扭转乾坤 夜色渐深,议事厅里的众人散去,唯有烛火仍在跳动。 常茂边走边摇头,嘴里还在念叨:“四十文一升……这事儿传出去,怕是要笑掉大牙……” 康铎临走之前挠了挠头,追问道:“殿下,那这些粮商怎么办?” 朱高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不是想玩吗?那就陪他们玩玩。” 一群丧尽天良的狗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想要吃人血馒头,那就看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乾清宫内,檀香袅袅,朱元璋正伏案批注奏折,朱笔划过之处,墨迹如血般鲜艳。 忽听得脚步声急促,太子标神色凝重地跨进门槛,衣袍下摆沾着泥点,显然是冒雨疾行而来。 “父皇!”太子标声音带着难掩的焦虑,“天津那边传来急报,炽儿与雄英怕是遇上大麻烦了!” 老朱手中朱笔骤然停住,苍老的脸庞瞬间绷紧。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眸中迸射出凌厉光芒:“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动朕的皇孙!” 这位铁血帝王拍案而起,龙椅发出吱呀声响,惊得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 太子标连忙递上密信,声音饱含怒气:“是天津的士绅粮商。他们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趁着灾年大发横财。” “雄英和炽儿抵达天津后,没亮明身份,直接疯狂砸钱,如今怕是成了那些奸商眼里的冤大头……” 话音未落,老朱突然仰头大笑,震得殿内烛火摇曳。 他抚着虬结的胡须,笑声中带着几分欣慰:“好!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算计朕的皇孙,倒要看看他们有几颗脑袋!” 太子标见状急得额头冒汗,提议道:“父皇,不如儿臣即刻调拨锦衣卫过去,暗中相助?天津那些粮商背后牵扯甚广,万一……” “去干什么?”老朱瞥了太子标一眼,“雏鹰总要独自展翅!要是连几个跳梁小丑都对付不了,日后如何执掌大明江山?” 顿了顿,老朱沉声道:“标儿,你可知咱为何同意他们去?” 朱标愣在原地,一时语塞。 “就是要让他们尝尝人间疾苦,见见朝堂之外的刀光剑影!” 朱元璋转身,目光如炬,“小胖墩你还不了解吗?心思通透,手段频出,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哪里会受人欺负?” “那些商贾敢招惹他,怕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且等着瞧,咱的皇孙,不会让朕失望!” 太子标仍满脸忧虑,眉头拧成疙瘩:“可是父皇,万一……” “没有万一!”老朱重重拍在朱标肩上,“想当年咱讨饭时,连块饼都难寻,不也打下这万里江山?” “他们该学会自己披荆斩棘了!” 第256章 制造恐慌!这些畜生的手段真脏! 晨雾未散,天津卫的街巷已被黑压压的人群填满。 十多处官设粮铺前,队伍蜿蜒如龙,一眼望不到尽头。 人们攥着皱巴巴的铜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浑浊的眼神里写满焦虑与不安。 随着粮商们卷粮出逃,这座北方城镇瞬间陷入恐慌。 平日里精明的百姓心里都有本账,他们太清楚官仓的底细了——区区二十余日存粮,不过是杯水车薪。 可二十天后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块巨石,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粮铺木门刚吱呀开启,人群便如潮水般涌去。有人被挤得撞在墙上,闷哼声被淹没在嘈杂声中;有人的草鞋被踩掉,赤脚踩在冰冷的石板路上,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 六旬老妪攥着仅有的几文钱,在人潮中艰难挪动,她知道,这是全家最后的希望。 “听说城外已经饿殍满地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像瘟疫般迅速蔓延。 茶馆里的说书人添油加醋地讲述着流民易子相食的惨状,听得众人脸色煞白。 谣言越传越邪乎,有人说数十万流民正朝天津涌来,官府定会停售官粮,转而赈济灾民。 如此一来,城里百姓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涌向了粮铺。 粮铺前的青石地砖被踩得发亮,不知多少双草鞋、布鞋在此反复摩擦,磨出层层细密的白灰。 妇人们将襁褓顶在肩头,用褪色的粗布紧紧裹住,生怕孩子被推搡的人潮挤落;老汉们拄着枣木拐杖,佝偻的脊背在人堆里时隐时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粮铺木门上那道窄窄的缝隙,仿佛那是通往生路的唯一缺口。 城内粮铺出现了抢购潮,百姓们拿出了毕生的积蓄,有的甚至借钱,典当,换到钱后便日夜等候在粮铺外。 “开仓了!”一声沙哑的呼喊划破死寂。瞬间,人群如煮沸的滚水般沸腾起来。 门板吱呀作响的声音被此起彼伏的推搡声淹没,有人被挤得贴在墙上,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有人的布鞋被踩掉,赤脚踩在碎瓷片上,鲜血立刻染红了青石板。 六十八岁的李阿婆攥着几枚铜钱,在人潮中被撞得东倒西歪,怀中装着全家救命粮的陶罐“啪”地碎裂,米糠混着尘土散落在地。 她跪在地上拼命扒拉,指缝里塞满泥沙,浑浊的泪水大颗大颗砸在空无一物的掌心。 粮铺的算盘珠子昼夜不息,拨出的却是绝望的声响。 短短几日,十余家官设粮铺的门板被磨得发亮,补货的马车刚卸下粮袋,转眼就被抢购一空。 老妪当掉了陪嫁的银簪,壮汉抵押了祖传的铜壶,就连平日里最节俭的教书先生,也咬着牙变卖了满架藏书。 有人攥着卖田契换来的碎银,在粮铺外守了整夜,通红的眼眶里只剩疯狂:“给我留袋米!我家孩子三天没吃东西了!” 不知何时,暗巷里开始流传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耳语。茶馆的说书人惊堂木一拍,绘声绘色描述着城外的炼狱景象:“杨柳青的河水漂着尸体,活着的人啃树皮充饥,甚至……”台下茶客们倒抽冷气,手中的茶碗在桌上磕出清脆的响声。 街头巷尾,三五人群聚窃语,有人煞有介事地比划:“我表弟亲眼看见,静海县的流民拖家带口往这边来了,少说也有上万人!” 谣言如同瘟疫般蔓延,每个版本都带着令人战栗的细节。 有人说流民们已吃光了沿途村落,如今正朝着天津卫蜂拥而来;有人断言官府定会停售官粮,将救命的粮食拿去赈济灾民。 更可怕的传言像毒蛇般钻入人心——等流民吃光官仓,就会攻破城门,到时候城里的百姓,都是待宰的羔羊。 这些流言像精心编织的罗网,丝丝缕缕都紧扣着百姓最深处的恐惧。 官仓的存粮确实撑不过二十天,而流民一旦涌入,官府又怎能坐视不理? 更令人绝望的是,就算官仓的粮食倾巢而出,又如何喂得饱数以万计的饥民? 当粮食耗尽,饿红了眼的流民,真会放过城里的富庶人家吗? 恐慌如野火燎原,迅速吞噬了整座城池。绸缎庄紧锁店门,将存粮深埋地窖;当铺里挤满了典当财物的百姓,掌柜的压低价钱,趁机牟利;平日里和睦的邻里,为了几斤粮食反目成仇,拳脚相向。 夜幕降临时,街巷里再不见行人,唯有寒风裹挟着不知真假的传闻,在空荡荡的屋檐下回荡。 城门楼的阴影里,几个头戴毡帽的汉子交头接耳。 他们的棉袄补丁摞补丁,却遮不住腰间鼓鼓囊囊的短刀。 其中一人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王老爷说了,今儿再掀几场架,城里就得乱成一锅粥!” 话音未落,街角突然传来哭喊声——几个流民打扮的人冲进排队人群,抢夺妇人怀中的粮袋。 尖叫声、咒骂声、棍棒相撞的闷响瞬间炸开,有人抄起路边的石墩子,有人撕扯着对方的头发往墙上撞,鲜红的血迹顺着斑驳的城墙往下淌。 一大早,卓敬便急冲冲赶到工业区向朱高炽禀报,城里粮铺接连出现踩踏事件,已致使三十余百姓受伤。 排队买粮的人太多,人群聚集拥挤之下,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更别提有人故意挑起事端,流血冲突事件更是层出不穷。 另外就是,城内治安已现乱象,不知从哪里混进几股盗匪,趁着百姓购粮聚集,故意寻衅滋事,挑起矛盾,继而发生斗殴甚至械斗。 不仅如此,城里几家殷实富户也被盗匪闯入,抢掠了许多钱财后扬长而去。 总之,天津城已开始陷入混乱之中。 得知这个消息后,饶是朱高炽也不由脸色铁青,想要杀人。 他娘地,这些***士绅商贾,手段真是太脏了些! 他们深谙人性的弱点,用看似合理的推断,将恐惧的种子种进每个人心里。当谣言化作利刃,无需一兵一卒,便能将整座城池推向崩溃的边缘。 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又是王伯庸那些畜生的手笔,逼着官府向他们低头,然后斥重金购买他们囤积的粮食,借此谋取暴利! 卓敬面容苦涩地道:“小胖殿下,归根结底都是粮食闹的,咱们得赶紧想办法解决,若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不等天津存粮耗尽,城里就先乱了。” “更可怕的是,几股来历不明的盗匪趁乱而入。他们在粮铺前故意寻衅滋事,挑起斗殴;趁着夜色闯入富户家中,大肆抢掠。城里治安急剧恶化,白天不敢独行,夜晚更是人心惶惶。” 朱高炽目光闪动,低声道:“那几股盗匪……可曾拿获?” 卓敬摇头:“天津城的治安向来不错,更何况天津至今都从未见过盗匪敢在城中抢掠,很不寻常。” 听到这话,朱高炽顿时笑了:“恰好赶在城内人心惶惶时冒出盗匪,你相信是巧合吗?” 卓敬神情一怔,脸色陡然间变得铁青,道:“小胖殿下怀疑是……王伯庸等人的手笔?” “不然呢?”朱高炽嗤笑道,“大明如今已经是清平之世,每年刑部判的案子都仅数十桩,百姓安居乐业的大治之世,盗匪如何混下去?” 卓敬苦着脸道:“不管是什么来路,盗匪已不重要,小胖殿下,如今最重要的是安抚民心呀。” 朱高炽想了想,道:“你把官府所有差役都调到粮铺维持秩序,另外还有羽林卫将士,全都调过去帮忙。” “康铎,把羽林卫分成五队。”朱高炽看向康铎这彪形大汉,解释道:“一队守住官仓,一队巡查街巷,剩下三队给我盯紧了王伯庸这些家伙,布下天罗地网!” 得了命令,康铎当即转身离去。 卓敬听后微微颔首,不过又迟疑道:“秩序是小事,粮食……” 朱高炽笑了,眼中满是凌冽杀机。 “放心,今日就会有人送粮食来的,咱们这场好戏即将开始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欢欣鼓舞,心里面也总算是安定了不少。 第257章 粮车进城!朝廷仁义啊! 正午时分,天津卫的城墙上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只见官道尽头,十余辆蒙着粗麻布的粮车缓缓驶来,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而令人心安的声响。 守城的兵卒瞪大了眼睛,他们看见粮车缝隙里漏出的谷粒在阳光下泛着金灿灿的光——是粮食! “有粮车进城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瞬间像投入热油的水珠,整个城门沸腾起来。 卖菜的老汉撂下担子,卖布的商贩收起摊子,就连茶馆里说书的先生也顾不上惊堂木,跟着人流朝城门涌去。 人群如潮水般汇聚,孩子们骑在大人肩头,挥舞着破旧的衣袖;老人们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踮着脚,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菩萨保佑!可算盼到粮食了!”一位妇人跪在地上,对着粮车磕头,额头沾满尘土也浑然不觉。 另一个汉子扒着城墙垛子,扯着嗓子喊道:“粮商老爷们行行好,给俺们留口饭吃!” 喊声未落,城楼下已挤满了人,黑压压一片,层层叠叠的脑袋随着粮车的移动缓缓向前。 粮车刚驶入城门洞,欢呼声便震耳欲聋。 百姓们自发点燃爆竹,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有人端来清水,争相递给车上的人。 一个满脸菜色的孩子挤到最前面,将攥得温热的两个铜钱举过头顶:“大叔,卖给我一把米吧!” 然而,热闹的气氛很快变得诡异。 被热情包围的粮商们脸色发白,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明明是来卖粮的,却像凯旋的将军般被夹道欢迎。 车队刚要停下,人群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将城门堵得严严实实。一位头戴毡帽的粮商颤巍巍地探出头,却见四周全是渴望的眼神,无数双手朝他伸来,仿佛要将他撕碎。 “官爷,行行好!”粮商哆哆嗦嗦地开口,“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话音未落,人群中突然让出一条道,常茂带着几名侍卫大步走来。他上下打量着粮商,眼神锐利如鹰:“从哪儿来的?” “北平!” “粮食,官府要了。” 粮商攥着缰绳的手微微发颤,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吞咽唾沫的声响在死寂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他望着常茂腰间寒光凛凛的佩刀,干裂的嘴唇翕动几下,终究没敢发出半分声响。 “咋?哑巴了?”常茂浓眉倒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粮商面前,身上铁甲撞出铿锵声响,“老子问你话呢!你跑这卖粮,有人买你还不乐意?” 粗粝的手指几乎戳到对方鼻尖,惊得粮商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 “差、差爷……”粮商声音发飘,像被风吹散的枯叶,“小人斗胆问一句,您……您开价多少?” “四文一升。”常茂吐出的字句如同淬了冰,“跟天津城一个价。” 这话惊得粮商差点从马车上栽下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使不得!使不得啊!” 他手忙脚乱地要调转车头,“小人不卖了!求差爷高抬贵手,放条生路……” “站住!”常茂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攥住粮商后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粮商双脚离地乱蹬,麻绳般的脖颈被勒得通红。 “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常茂暴喝一声,“做生意不懂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老子还没还价,你倒先跑了?” “差爷明鉴!”粮商涕泪横流,拼命拍打着常茂的手臂,“今年灾情严重,北方粮价早就涨上天了!四文一升……您这是要逼死小人全家啊!” “少废话!”常茂猛地将人掼在车辕上,震得整辆粮车都晃了晃,“说!你要多少?” 粮商瘫坐在车上,眼神慌乱地扫过四周虎视眈眈的官兵,又望向人群中百姓们期盼的眼神,咬咬牙,颤声道:“五十文……一升。” 话音刚落,四周响起一片倒抽冷气声。 “五十文?!”常茂怒极反笑,抽出佩刀“噌”地插进车板,刀刃离粮商咽喉不过三寸,“你他妈怎么不去抢?!” “差爷息怒!”粮商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上,满脸惊恐地看着常茂,“小人从北平运粮至此,路上关卡林立,又遇劫匪……五十文已是血本价!您若嫌贵,小人这就走,求您别为难……” “想走?不可能!”常茂嗤笑道,“六文一升,卖不卖?” “不卖!”粮商闷声吼道,“五十文,少一文都休想!” “八文!” “五十文!” “十文!” “半个子儿都不能少!” 常茂青筋暴起,扬起拳头作势要打,却被粮商破罐子破摔的话堵了回去:“打吧!打死小人,您就能白拿粮食!反正低于五十文,小人回去也是家破人亡,不如死在这儿痛快!” 围观百姓们屏息凝神,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拉锯战。有人握紧拳头为常茂助威,有人偷偷抹泪,生怕这笔买卖谈崩。 而粮商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却死死咬住价格,在常茂的威逼下,仿佛随时都会被碾碎,却又倔强得如同风中的野草。 常茂暴跳如雷,时而拍案而起,时而拔刀相向;粮商则死死攥着账本,额头沁出冷汗,声音却坚决:“五十文一升,少一文都不走!” 围观的百姓屏息凝神,有人急得直跺脚,有人偷偷抹眼泪,整个城门洞鸦雀无声,唯有两人激烈的争吵声在回荡。 当四十文一升的价格终于敲定,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爆竹声、锣鼓声、叫好声混作一团,几个汉子激动得抱头痛哭,有人当场跪在地上,朝着官府方向磕头不止。 粮商也迅速交割完毕,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天津。 只是在临走之前,粮商与常茂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常茂:“小子,演技不错嘛!” 李景隆:“咱天生演技派!” 没错,这粮商正是李景隆所扮。 而这一车车粮食,其实就是官仓里面的粮食。 可整个过程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老百姓哪里能够想得到,反而感到万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声道:“朝廷仁义啊!四文一升的救命粮,这是拿官银贴补咱们老百姓!” 然而,人群中也有冷眼旁观的人。 绸缎庄的掌柜捋着胡须,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当铺的账房先生在算盘上拨弄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们心里都在盘算:四十文的天价收购,四文的平价出售,这赔本买卖,官府真能做得长久?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周边各城。沧州的粮商们围坐在茶馆里,盯着手中的密信议论纷纷;蓟州的富商们连夜清点库房,算盘珠子拨得飞快;就连北平城里,那些原本观望的粮商也坐不住了。 有人冷笑:“这天津主官怕是疯了!” 也有人眼神发亮:“管他疯不疯,有钱赚才是硬道理!” 三天后的清晨,天津卫的城门再次被喧闹声惊醒。 只见官道上粮车连绵不绝,从四面八方涌来,车轮声、马嘶声、吆喝声交织成一片。百姓们站在城墙上张望,看着粮车一辆接一辆驶入城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而,人群中也有窃窃私语:“这么多粮食,官府真能付得起钱?” 王伯庸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第258章 盲目自信!王伯庸再出毒计! 暮色如墨,王伯庸宅邸的铜门被撞得哐当作响。 周富海喘着粗气闯过游廊,锦缎长衫已被冷汗浸透,身后跟着七八个神色慌张的粮商。 雕花木厅里,檀香混着焦灼的气息,赵有德圆胖的脸上肥肉直颤:“王老爷外面粮车一辆接一辆进城,咱们囤的粮食再不动手,可就烂在库里了!” 不怪他们如此慌张,这一车车粮食进了天津城,他们还怎么高价卖出发财啊! 王伯庸半倚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转动着翡翠扳指。 烛火摇曳,将他脸上的皱纹照得忽明忽暗,倒像是盘踞在阴影里的老狐狸。 “慌什么?”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汤在喉间滚了两圈才缓缓吐出,“你们怎么不想想,这平白无故哪来的粮商?又怎会甘心用四十文的价格卖粮?” “难道……”周富海瞳孔骤缩,“这些粮车是假的?” “不全是假,但也掺不得几分真。”王伯庸指尖叩击扶手,发出笃笃声响,“那天津主官不过是学燕昭王千金买马骨,拉几辆空车壮声势罢了。就算真有几石粮食进了城,四十文一升的血本价,不出三日就能掏空官府的家底!” 说到此处,他突然冷笑一声,眼中闪过毒蛇般的阴鸷,“诸位可别忘了,咱们手里的粮食,才是真正悬在天津卫头上的刀!” 厅中众人面面相觑,眼底的慌乱渐渐被阴狠取代。 赵有德搓着肥厚的手掌,声音里透着贪婪:“可万一官府真收够了粮……” “收得够吗?”王伯庸猛地起身,“沧州、蓟州的粮道已被我们截断,北平的粮商早被我们喂得饱饱的。就算这人有三头六臂,从江南调粮也得走两三个月漕运!” 他突然逼近众人,苍老的手指几乎戳到周富海鼻尖,“二十天后官仓见底,城里百姓啃树皮的时候,就是咱们开价的日子!” “所以,你们接下来必须全力收购市面上的粮食,不管从什么地方来的,一粒米都不能卖给官府!” “可……”周富海仍有些迟疑,“官府若拿收来的粮食高价卖给我们……” “蠢货!动动你的脑子!”王伯庸一巴掌拍在檀木桌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你觉得那主官敢吗?没了粮食那些黔首愚民会把他撕成碎片!” 苍老的声音里裹着寒冰,还带着几分得意。 “这天津主官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故意将粮价提高到四十文以此吸引周边粮商” “那些粮商高价卖粮,图的就是赚个盆满钵满,官府若敢压价抛售,等于断了天下商人的财路!到时候,就算这人有天大的本事,也堵不住这悠悠众口!” 厅中死寂片刻,不知谁咽了口唾沫,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赵有德突然狞笑起来,“王老爷说得对!咱们就跟官府抢粮!他出四十,咱们出四十五!就算赔本,也要把粮道卡死!” “好,就是这样!”王伯庸眼中闪过赞许,枯瘦的手掌重重落下,“传令下去,所有商号即刻行动!见粮就收,一粒也不许流入官府手中!” 他踱步到窗前,望着夜幕下灯火稀疏的天津城,声音愈发阴冷,“等官仓见底,百姓饿殍遍野,那主官就该知道,得罪了我们,这座城……” 他顿了顿,转头时眼底杀意翻涌,“根本撑不过三天!” “可若是官府先撑不住……”周富海还想开口,却被王伯庸冰冷的眼神截断。 “八十文一升,是咱们的保本价。”他一字一顿道,“一百文,才是咱们该赚的数。” “万一……” “没有万一!”王伯庸突然暴喝,“你们以为我王氏是摆设吗?” “这新来的天津主官敢动咱们的蛋糕,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乌纱帽还能戴多久!” “明日起,封锁所有粮道!谁敢私自卖粮给官府,就别怪我王伯庸不念情面!”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将王伯庸的影子拉得老长,宛如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鬼。 厅中众人望着那狰狞的“绝粮”二字,突然觉得后颈发凉——他们这才惊觉,自己早已成了老狐狸爪下的棋子。 可在暴利的诱惑下,谁又甘愿做那第一个退缩的人? 当夜,天津卫城外的粮道上,火把连成蜿蜒的长龙。 王伯庸的爪牙们骑着快马,马背上的汉子们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相互碰撞,发出令人心悸的叮当声。 “四十五文一升!有多少收多少!”周富海嘶哑的吆喝声在夜色中回荡,惊起一群寒鸦。 官道两侧,不少没来得及进城的粮商们蜂拥而出。 有人推着独轮车,麻袋里的谷粒随着颠簸漏出金屑般的细流;有人赶着骡马,车上的粮袋堆得比城墙还高。 周富海眯起三角眼,指尖捏起一撮谷粒在火上烘烤,待确认是新粮后,大手一挥:“过秤!现银交易!” 瞬间,算盘珠子的噼啪声、铜钱撞击的脆响,混着粗野的笑骂,在夜色中织成一张贪婪的大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十辆蒙着油布的粮车缓缓驶来,车辕上的汉子们歪戴着斗笠,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曲。 “哟呵!这么热闹啊!”为首的汉子翻身下马,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正是伪装成粮商的李景隆。 他大大咧咧踱到周富海跟前,故意上下打量着堆积如山的钱箱,“这位爷出手阔绰啊,四十五文一升收粮,莫不是家里开了钱庄?” 周富海斜睨他一眼,吐了口唾沫:“少他妈啰嗦!要卖粮就赶紧,不卖就滚!” 哟呵,还是个脾气暴躁的主儿。 “别介啊!”李景隆挤眉弄眼地凑过去,从袖中摸出半块碎银塞到对方手里,“兄弟我从通州来,好不容易攒了些粮食,本想赚点辛苦钱,谁知刚到这儿就碰着您这大手笔的。” 他压低声音,“实不相瞒,我这车粮……” “行了行了!”周富海不耐烦地打断他,“过秤验货!” 趁着伙计们忙活的间隙,李景隆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老哥,这么个收法,就不怕亏本?” “亏?”周富海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我们东家说了,只要卡死粮道,二十天后……”他突然警觉地闭上嘴,上下打量李景隆,“你问这么多干嘛?” “嗨!我这不就是好奇嘛!”李景隆拍着胸脯大笑,“您不知道,我路上听说沧州、蓟州的粮商全往天津赶,还以为能分杯羹呢。” “分羹?”周富海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笑得直不起腰,“告诉你,沧州的粮船全被扣在码头,蓟州的官道早被我们的人守死了!北平来的粮商,哪个不得看我们东家脸色?” 他凑近李景隆,酒气喷在对方脸上,“实话跟你说,只要天津官仓见底,到时候……”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五百文一升都有人抢!” 五百文? 他妈的这些畜生! 李景隆心中暗骂,面上却装出震惊的模样:“五百文?!这、这不是要人命吗?” “命?”周富海狞笑一声,抽出腰间短刀在掌心拍了拍,“在粮食面前,人命值几个钱?” 他突然脸色一沉,“你小子话太多了!要是敢走漏半点风声……” “不敢不敢!”李景隆连连后退,“我就是个小粮贩子,只求能跟着各位爷喝点汤。”他指了指自己的粮车,“要不这样,我这车粮按四十文一升卖给您,您看……” “四十文?你这什么狗屁粮食?”周富海瞥了李景隆一眼,直接带人离去。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个偷奸耍滑的主儿,所以才故意降价。 这种掺了东西的粮食,正好让他们卖给官府! 看着周富海带人远去的背影,李景隆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转身跃上粮车,掀开油布一角——里面装的哪里是什么粮食,分明是捆扎整齐的茅草。 “大人,咱们怎么办?”随行的亲卫低声问道。 “怎么办?”李景隆望着远处如火龙般的粮道,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让他们收。收得越多,陷得越深。” “通知高炽,鱼儿已经咬钩,就等着收网了。” 第259章 鱼儿上钩!让子弹飞一会儿! 天津工业区官衙内,烛火摇曳。 朱高炽指尖捏着密探送来的情报,火苗舔舐着信纸,“王伯庸高价囤粮”几字在跳跃的火光中扭曲、炭化,最终化作灰烬。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里藏着运筹帷幄的笃定。 不容易啊,辛苦布局这么久,你个老狐狸总算是上钩了! 一旁的卓敬见状,难掩急切,追问道:“小胖殿下,咱们收网吗?” 朱高炽轻轻摇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不着急。先让子弹飞一会儿!” 卓敬虽对这话似懂非懂,但出于对小胖墩的信任,还是让他选择遵从命令。 此后五日,一队队粮车接连驶入天津城。 粮车往来本是平常之事,可今日这队却格外引人注目。 押车的竟是天津官府的差役,更令人震惊的是,露在外面的粮袋上赫然打着江南苏州的封条。 江南的粮食,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北方的天津城。 随着粮车入城,各种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天津城的大街小巷飞速流传。 不知从何处传出流言,言之凿凿地称朝廷心系北方灾情,早在两月前便下旨调拨江南各城粮食,经海路驰援北方,今日入城的不过是第一批。 这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天津城内驻留的粮商群体中炸开了锅。 北方因灾荒粮食稀缺,粮商们正是瞅准这个时机哄抬粮价。 傻子都知道,粮食是生活必需品,普通百姓虽无力购买,但家底殷实的富户和大户人家为了度过饥荒,必然会不惜代价。可如今江南粮食到来,打破了这种稀缺局面。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当“稀”不再,高价粮食还能卖得出去吗?粮商们陷入了深深的恐慌。 当夜,周富海、赵有德等一众粮商齐聚一堂,神色凝重地商议对策。 他们急忙派出伙计前往官仓查验粮食真假,很快伙计们便回来禀报:粮食货真价实! 押车差役用刀划开粮袋,金灿灿的小麦倾泻而出。 这个消息让粮商们的心情愈发沉重。 今日入城的粮食虽仅有一万多石,但谁也不知道后续还会有多少江南粮食涌入。 若照此下去,他们手中的粮食还能值几个钱? 还能继续以四十文一升的高价售卖吗?显然不可能。 到了这个时候,别说什么百文一升了,他们极有可能赔得裤衩子都不剩! 惊慌失措之下,粮商们决定再次求见王伯庸。 这个平日里老谋深算的王氏家主,此刻虽仍故作镇定,但众人都能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底气不足。 王伯庸温言安抚众人,坚称这不过是天津主官的把戏,绝不可能是真正的江南粮食。 得到王伯庸的保证,粮商们稍感安心,继续花重金收购市面上的粮食。 然而,天津城的恐慌情绪并未消散,只是在粮商们心中不断蔓延。 第二日天还未亮,众多粮商便聚集在工业区官衙门外,一些嗅觉敏锐的粮商察觉到不妙,急于将手中粮食脱手,生怕夜长梦多。 可此时的官衙大门紧闭,门外却是人山人海。 不仅如此,受朱高炽千金买马骨事迹吸引,仍有粮商源源不断地涌入天津城。 就在这关键时刻,神秘的天津主官突然“病重”,且据说病得极为严重,仿佛只剩一口气吊着。 这一变故,让粮商们心中警铃大作,纷纷怀疑其中另有隐情。 官衙内,朱高炽与朱雄英悠然自得地喝着茶水,全然不见外界的慌乱。 徐增寿急匆匆赶来,满脸焦虑:“高炽,咱们的钱已花光了,一文也不剩,外面还有那么多粮商等着卖粮食,这可怎么办啊?” 外面这些粮商,大部分都是被“千金买马骨”吸引来的,少部分则是天津本地粮商,不想继续斗下去了。 李景隆也满脸愁容,担忧地说道:“什么江南的粮食,根本没影儿的事,明明是咱们做的一出戏,这要是被百姓得知,咱们会被千夫所指的。” 朱高炽却依旧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常茂,明晚你领着亲兵出城,继续弄十几车粮食,这次只要带空的粮袋,找个没人的荒郊野外装点稻草河沙什么的,再贴上封条,打上戳记,天亮后大摇大摆回城。” 朱雄英挠了挠头,虽不太明白其中深意,但隐约觉得似曾相识:“高炽,你这是……疑兵之计?” “可以这么理解。”朱高炽抿了一口茶,目光转向康铎,“康铎,天津卫该派上用场了,你亲自去接管天津卫,明晚子时前到达天津城外,离城二十里处驻扎,待你们将第二批假粮食运回城里后,让将士们将四个方向出城的道路全挖断,然后抽调两千兵马入天津,接管城防。” 这天津有一天津卫,前段时间一直坐山观虎斗,不掺和双方的粮食大战。 天津卫作为此地的军事卫所,向来是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但此刻的按兵不动,反倒比公然站队更令人忌惮。 若在收网关键时刻,这支力量被王伯庸暗中策反,不仅精心布局会功亏一篑,甚至可能危及自身安危。 眼下收网在即,朱高炽可不想多出什么变数,索性直接将其给收编,拉过来做工具人还是挺不错的。 朱雄英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高炽,这是要作甚?收网了吗?” 卓敬却猛地一拍大腿,眼中满是惊喜:“妙啊!殿下这是要让天津暂时成为一座孤城,并让城内的粮商风声鹤唳,给他们增加一点心理压力。” 朱高炽赞许地看了卓敬一眼,继续嘱咐康铎:“等两千兵马入城后,在城内散播流言,就说北方灾情严重,相邻州县可能酝酿民变,加之有流匪在城中出没,所以天津必须加强戒备,阻断交通。” 卓敬听后,眼中光芒大盛,忍不住赞叹:“殿下真是高明!” “这四通八达的道路,如今一旦挖断,恰似掐住了粮商们的咽喉。粮食运不出去,每日损耗折耗都如剜心之痛,那些平日里锦衣玉食的老爷们,怎受得了这般煎熬?您这是逼着粮商降价呀。” “更妙的是这虚实相生之策!江南赈粮的流言本就让他们如惊弓之鸟,假粮车大张旗鼓进城,再配合道路阻断的铁腕,即便有人察觉异样,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怕明日城里粮商们的心境,就像寒冬腊月里泡在冰窟窿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除了向官衙低头,再无他路!” “可四文一升的平价,王伯庸那帮人前些日子囤粮,可是砸了血本。如今不仅捞不回本钱,还要倒贴仓储、押运的花销,这买卖做得,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殿下兵不血刃,不抢不夺,粮商们心甘情愿把粮食卖给您,委实高明之极!” 能被卓敬这等奇才赞扬,朱高炽也是笑容不断。 “商贾逐利,本无可厚非。但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让万千百姓饿殍遍野,就休怪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朱高炽摆摆手,面上虽还带着笑意,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冽:“行了,都下去准备吧,差不多该收网了!” 众人听后神情振奋,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官衙外,粮商们还在焦急等待,却不知自己早已落入朱高炽精心编织的罗网之中。 第260章 惊惶!困城绞杀! 工业区官衙外,晨雾未散,粮商们已如热锅蚂蚁般聚集。 自昨日求见无果,他们又苦熬了一夜,却等来更令人窒息的消息——江南第二批赈粮入城了。 常茂骑着高头大马,率领亲兵押着十几辆粮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像重锤敲击在粮商们的心口。 车队故意绕道繁华街巷,在“福记粮行”“广源米庄”等老字号门前缓缓经过。 常茂扯着嗓子喊道:“让让!江南赈粮进城,官仓收粮咯!” 车上的粮袋鼓鼓囊囊,印有苏州府衙鲜红封印,在晨光下格外刺目。 待车队消失在官仓方向,城内十余家专供官仓的粮铺同时挂出告示:即日起,粮价每升再降一文。 消息如燎原之火迅速传开。 贫民窟里,枯黄的茅草屋檐下,面黄肌瘦的老妪拄着枣木拐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光芒,颤抖着将手中的陶碗重重叩击门板:“降啦!粮价真的降啦!” 骨瘦如柴的孩童们光着脚丫在泥泞中奔跑,用豁了口的瓦罐当鼓,敲出杂乱却欢快的节奏。 佝偻着背的汉子们扛起锄头,咧嘴笑着互相捶打肩膀,肩头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裳随着动作沙沙作响。 “这下能多买两升米,婆娘和娃不用吃观音土了!” 富户宅邸中,青瓦白墙的深院里,头戴瓜皮帽的老管家攥着写有告示的油纸,三步并作两步穿过游廊。 正厅内,身着绸缎的老爷们搁下翡翠烟杆,茶盏中的龙井泛起层层涟漪,“快!派人去粮铺!”胖得肚腩顶起马褂的士绅拍案而起,“把陈米都换成新粮,再囤些杂粮!” 丫鬟们捧着账本匆匆往来,银铃铛在裙摆上叮咚作响,往日安静的庭院此刻充满了急促的脚步声与兴奋的低语。 城门口,挑着菜担的小贩们将扁担往肩头一甩,吆喝声都比平日响亮三分:“新鲜的白菜!粮价降了,菜也便宜卖咯!” 整个天津城仿佛被注入了一股鲜活的力量,从最底层的草屋到气派的深宅,处处都回荡着或惊喜或庆幸的声音。 周富海瘫坐在太师椅,手中的翡翠扳指早已摘了下来,露出因长期佩戴而泛白的皮肤。 案头摆着刚送来的账本,密密麻麻的数字刺痛着他的双眼——自听从王伯庸的撺掇高价囤粮以来,已砸进去足足二十万两白银。 赵有德在屋里来回踱步,貂皮大氅下摆扫过红木茶几,将一盏青花瓷茶碗扫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让空气愈发压抑。 “这官衙分明是要赶尽杀绝!”周富海猛地拍案而起,震得账簿上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乱跳,“先是假运赈粮扰乱民心,如今又降粮价……” 他声音发颤,额头上青筋暴起,“照这样下去,咱们手里的粮食非得烂在仓库里不可!” “去沧州!”赵有德突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里灾情稍缓,粮价还能撑得住。只要出了天津城……” 他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屋内其他粮商瞬间来了精神。 众人纷纷起身,大声招呼伙计:“快!把库房钥匙拿来!” “套车!多带些人手!” 一时间,粮行内人声鼎沸。 伙计们扛着麻袋匆匆而过,粗重的喘息声混着车轮滚动的吱呀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周富海站在门口,看着堆积如山的粮车,心中默默盘算着:只要能顺利运到沧州,哪怕贱卖一半,也能保住本钱…… 然而,当浩浩荡荡的车队行至城门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天津卫的士卒们手持铁锹、锄头,正在官道上奋力挖掘。 泥土翻飞间,原本宽阔的道路已被截断成数段,深达丈余的壕沟横亘在前,宛如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带队的百户一身玄甲,腰间长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扫了眼目瞪口呆的粮商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奉指挥使令,为防流民滋扰,封路三日。” 说罢,抬手一挥,几名士兵立刻举起长枪,将路口围得水泄不通。 周富海感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赵有德脸色煞白,踉跄着扶住马车。 “这……这是早就算计好的!”他突然转身,冲着身后的粮商们嘶吼:“快!回去找王伯庸!他一定有办法!” 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粮商们望着眼前的壕沟,听着远处传来的挖掘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早已陷入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天津城这方寸之地。 暮色压城之际,粮商们僵立在断路口,忽闻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 两千全副武装的士兵如钢铁洪流般涌来,长枪尖挑着的猩红战旗猎猎作响,甲胄碰撞声似闷雷滚过街巷。 带队校尉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前蹄腾空长嘶,惊得粮商们的车队马匹连连倒退。 “让道!”校尉的喝令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队伍却未径直通过,而是呈扇形散开,将粮商们团团围住。 月光掠过士兵们森冷的兵刃,在粮商们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吓得他们一哄而散。 夜幕彻底降临后,天津城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恐惧笼罩。 街头巷尾的火把明明灭灭,将彻底士兵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斑驳的城墙上扭曲晃动。 谣言如野火燎原。先是城南传来孩童的啼哭,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狗吠。 更夫敲着梆子匆匆而过,嘴里嘟囔着:“闭紧门户,全城宵禁!” 这话被风一吹,立刻在漆黑的巷道里炸开。 粮行仓库外,守夜的伙计蜷缩在墙角,怀中的火铳握出了一手冷汗。 赵有德的粮行内,烛火在狂风中摇曳不定。 十余名粮商围坐在圆桌旁,脸色比桌上的白纸还要惨白。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传来,众人齐刷刷望向窗外——不知是谁家的窗户被风刮落,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这就是个圈套!”有人突然掀翻桌子,杯盘碗盏碎了一地,“你们想想,江南赈粮为何来得如此蹊跷?道路又怎会说断就断?” 他抓起烛台,火苗映得他双眼通红,“那些士兵进城,分明是来……” 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瞬间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周富海瘫坐在太师椅上,望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突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二十万两!全完了!” 他抓起账本狠狠摔在地上,“什么江南粮,什么流民乱,都是幌子!他们就是要我们的粮,要我们的命!” 屋内一片死寂,唯有远处传来的梆子声,一声比一声沉重。 更漏滴答,恐惧在黑暗中滋长。 粮商们望着窗外摇曳的火把,仿佛看到无数饥民举着火把将粮行团团围住。 有人想起白日里城门口士兵那意味深长的冷笑,后背瞬间渗出冷汗——这哪里是赈灾,分明是一场不见血的绞杀。 第261章 收网!你要诛我九族? 王府书房内一片狼藉,木架轰然倒地,宋瓷花瓶碎裂的脆响中,王伯庸一脚踹翻镶螺钿的紫檀木书桌。 铜炉里未燃尽的龙涎香混着木屑在空气中飘散,他抓起案头的书籍便砸到了地上。 “怎么敢的?这天津主官怎么敢的?” 这位在北方商界翻云覆雨的巨擘,此刻额角青筋暴起,双眼都布满了血丝。 他当然明白,从放任粮商囤粮的默许,到江南赈粮的突然出现,再到天津卫截断所有官道,这分明是环环相扣的杀局。 当他听见家丁禀报“四门官道被挖断三丈深壕”时,后颈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蜀锦长衫。 这个天津主官,还真是好狠的手段,好深的城府! 他就如同毒蛇一般盘踞在暗处,随时准备给予自己等人致命一击! “备马!立刻派人去京城!”王伯庸突然扯松领口的玉带扣,在满地狼藉中来回踱步。 他的算盘珠子在脑中疯狂飞转:必须抢在对方之前摸清天津主官的底细,只要知道对方来路,凭王氏在朝堂的人脉…… 话音未落,院墙外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兽首门环被拍得震天响,紧接着“哐当”一声巨响,两扇雕花红漆大门轰然洞开。 康铎身披玄甲,身后五百羽林卫如潮水般涌入,长枪如林将庭院围得水泄不通。 王伯庸脸色骤变,强撑着后退两步撞翻太师椅:“你们是何人?怎可擅闯民宅!可知我王家……” “呵,王家?好大个东西!”常茂踩着满地碎瓷走来,披风扫过满地狼藉。 这位郑国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突然抬腿重重踹在王伯庸胸口。 年过半百的老士绅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 朱高炽负手站在台阶上,衣袖在夜风中微微扬起。 庭院里火把将他的影子投在影壁墙上,宛如一尊俯视蝼蚁的神祇。 朱雄英把玩着腰间的羊脂玉佩,饶有兴致地看着瘫在地上的王伯庸。 “你……你们究竟是谁?” 王伯庸挣扎着撑起身子,嘴角渗出的鲜血在昂贵的锦毯上洇开暗红痕迹,锦缎长袍沾满泥污。 “我王氏可名门望族,你们怎么敢……难道就不怕诛九族吗?” 这话让整个庭院陷入诡异的寂静。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尤其是常茂,笑得最为夸张,甚至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就连素来沉稳的卓敬也别过脸去,指节抵在唇边掩饰笑意。 朱高炽却敛了笑意,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见此情形,王伯庸心中愈发惶恐,也定睛看了看眼前之人,随后他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惊恐地发现,那些士兵铠甲上的云纹竟是皇家制式,而眼前少年们尊贵气度绝非寻常官吏可比。 冷汗顺着他的脊背滑入裤腰,方才嚣张的底气瞬间消散。 “啧啧,你要诛我们九族?” 朱高炽缓缓走下台阶,每一步都像踏在王伯庸的心脏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方才踹了你一脚之人,叫做常茂,开平王常遇春的儿子,当朝郑国公!” “还有他身旁这位,叫做康铎,开国名将康茂才的儿子,当朝蕲春侯,现任羽林卫指挥使!” 王伯庸:“???” 王伯庸的喉结上下滚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朱高炽慢条斯理地指向身旁两人,声音清冷如冰。 “这位是户部侍郎卓敬,也就正三品的朝堂大员!” 王伯庸:“!!!” 他顿了顿,指向了自己。 “我嘛,我爷爷叫朱元璋,我爹叫朱棣,我是燕王世子朱高炽。” 朱雄英突然上前半步,腰间玉佩撞出清脆声响:“还有本太孙,朱雄英!” 少年皇太孙居高临下,眼中带着孩童般的天真残忍:“记住了,是诛你王家的九族。” 王伯庸:“……” 一公一侯,一个户部侍郎。 一位燕王世子,一个当朝皇太孙!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 王伯庸瞪大双眼,喉间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仿佛被掐住脖子的老狗。他的目光在众人之间疯狂游移——公侯爵位、朝堂大员、天家血脉……这些平日里只在朝堂邸报上见过的存在,此刻竟活生生站在面前,将他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个在天津乃至整个北方纵横半生的老狐狸,此刻终于明白自己招惹了怎样的存在——这哪里是地方官吏,分明是大明朝最尊贵的天家血脉! “不可能……这不可能……”王伯庸瘫坐在满地狼藉中,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青砖缝隙,指节泛白。 他面色惨白,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仿佛要从眼眶中爆裂而出。突然,他像疯了般挣扎着要爬起来,锦袍下摆被破碎的瓷片划破,露出内里绣着金线的绸缎中衣,“我王家世代忠良!你们不能……” “忠良?”卓敬从阴影中走出,抬手将案卷重重摔在王伯庸面前,震起的灰尘裹着未燃尽的香灰,扑了王伯庸满脸。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囤积百万石粮食哄抬物价,勾结流匪扰乱地方,残害百姓搜刮民财……王伯庸,这些罪状够抄家灭族了吧?” 他翻开案卷,火光照亮密密麻麻的罪证,“去年沧州饥荒,你暗中烧毁三十座义仓,导致两万流民饿死,而你却靠着售卖天价粮食赚了数十万两银子,那些妇人易子而食的惨叫,那些孩童饿死时攥着你家粮铺竹签的手……这笔血债,你以为能瞒天过海?” 王伯庸的瞳孔骤然收缩,瘫坐在地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些深埋在黑暗中的秘密,此刻被一件件抖落在光天化日之下。 庭院里突然陷入死寂,唯有王伯庸粗重的喘息声在夜空中回荡,他颤抖着伸手去抓那些罪证,却被卓敬一脚踩住手腕。 “殿下饶命!小人有眼无珠……”王伯庸突然像条蛆虫般蠕动着爬到朱高炽脚边,重重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闷响。 鲜血顺着他灰白的鬓角流下,在精美的蟒纹靴面上绽开红梅。 “王家愿捐出全部家财,黄金十万两、良田千顷、商铺百间……只求留条活路……” 见此情形,朱高炽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懒得跟这厮多说废话。 他抬手示意,两名羽林卫立刻上前架起瘫软如泥的王伯庸。 “抄家,下狱。”小胖墩的声音冰冷如铁,“将王家所有产业登记造册,赈济灾民。至于他……” 他瞥了眼仍在挣扎的王伯庸,冷笑道:“找个好手好好审审,那些冤魂,等着他去黄泉路上交代。” 随着他的命令,羽林卫如鹰隼般扑上前。 随着令下,王府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饶命啊殿下!” “跟我们无关,都是王伯庸一人所为……” “殿下饶命,我们并不知情啊!” 凄厉的喊叫声与哭嚎声不绝于耳,朱雄英听后难免于心不忍,毕竟这些人里面还有老弱妇孺。 然而朱高炽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摇了摇头。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这些人靠着王氏搜刮的民脂民膏,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那现在他们也该为此付出代价!” 第262章 恐吓!粮商被吓惨了! 王家府邸。 朱高炽与朱雄英高坐在主位上面。 包括王伯庸在内的王氏族人,全都被羽林卫给缉拿下狱。 整个府邸一片狼藉,甚至隐隐可见血迹,这些某些王氏族人反抗之后的结果。 下一刻,一批粮商被押了进来,赫然正是周富海、赵有德等人。 铁链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声响,周富海被两名甲士架着双臂强行推进正厅,锦缎长衫沾满泥泞,腰间玉坠不知何时脱落,下摆被勾出几道毛边。 他歪斜的发冠下,几缕灰白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嘴角还残留着被拖拽时蹭上的草屑。 赵有德踉跄着跟在后面,原本油光锃亮的头发此刻散成鸡窝,领口歪斜,露出里面汗湿的中衣,肥胖的身躯重重栽倒,膝盖磕在石板上发出“咚”的闷响,疼得五官都皱成一团,浑浊的泪水混着鼻涕顺着双下巴往下淌,在衣襟上晕开大片水痕。 十余位粮商挤在门槛处进退不得,整个队伍如同被惊散的雁群,有人抖得牙齿打颤,有人不断吞咽唾沫,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声里,夹杂着衣料摩擦的窸窣响动。 几个年纪稍长的粮商腿脚发软,几乎要瘫坐在地,却被羽林卫用长枪枪柄戳着后背,才勉强维持站立姿势。 他们面面相觑,眼中皆是惊恐与绝望,往日在商会里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活脱脱一群待宰的羔羊。 “这不是周老板、赵老板吗?”朱高炽忽然笑了,声音却冷得像腊月里的冰碴,“前些日子还在这王氏府邸推杯换盏,今日怎成了这般模样?”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道,目光似笑非笑地在众人脸上扫过,“听说你们这些日子,没少和王伯庸这老畜生密会啊?” 周富海脖颈青筋暴起,整个人如被钉在原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凹陷的法令纹滚落,在破碎的青砖上砸出深色的斑点。 他喉结剧烈滚动,干裂的嘴唇张合数次,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颤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沾满泥浆的衣襟,仿佛要从这残破的衣料里抓出一线生机。 赵有德彻底瘫成烂泥,臃肿的身躯蜷缩在冰凉的石板上,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 他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嘴里机械地重复着:“完了……全完了……” 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皱纹蜿蜒而下,在满是污垢的脸颊上犁出两道痕迹。 这个平日里挥金如土的富商,此刻像被抽走脊梁的软体动物,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其余粮商呈扇形僵立在原地,彼此投去慌乱的眼神,他们喉结如受惊的鹌鹑般上下滚动,吞咽唾沫的声音在死寂的厅堂里格外清晰,有人甚至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后颈。 羽林卫! 天子亲军! 再看看朱雄英与朱高炽的袍服,分明就是皇室子弟! 不知谁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 这他妈的是“冤大头”? 分明就是真正的过江猛龙啊! 可笑王伯庸那个蠢货还一直自以为是,胜券在握! 厅堂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惧,众人终于明白,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冤大头”,而是带着天家威压的过江猛龙! 那些被他们哄抬的粮价、私吞的漕米、草菅的人命,此刻都成了悬在头顶的铡刀,寒光森森,随时落下。 “怎么?哑巴了?”朱高炽猛地一拍扶手,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乱响,“我可是听说,你们在王伯庸的撺掇下,囤了足足三十万石粮食?” “如今各地饥荒,百姓易子而食,你们倒好,把救命粮锁在仓库里等着涨价……人血馒头就这么好吃吗?” 这话如同惊雷一般炸响耳畔。 周富海、赵有德等人吓得身子发颤,死死埋着脑袋。 朱雄英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如闷雷:“常茂,把罪状念给他们听听。” 常茂越众而出,展开一卷卷宗,朗声道:“经查,天津王氏王伯庸勾结粮商,趁天灾之际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致使多地百姓饿死街头……罪行累累,其罪当诛,着即斩立决,抄没家产,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充为官奴!” 话音未落,周富海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膝盖在地上蹭着往前爬:“殿下明鉴!都是王伯庸那老东西威逼利诱!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 赵有德也连滚带爬地凑上来,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对对对!我们不过是些做生意的,哪敢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都是王伯庸说……” 呵呵,你们不是幡然醒悟了,你们只是害怕了,知道自己要死了! “知道害怕了?”朱高炽猛地站起身,袍角扫翻案上文书,“一群畜生!利用天灾炮制人祸,百姓饿殍遍野,你们却在吃人血馒头!今日不杀你们,如何对得起那些饿死的冤魂!” 众粮商顿时吓得瘫倒在地,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 青石板上响起此起彼伏的闷响,周富海率先瘫软如泥,肥胖的身躯重重砸地时震起几缕灰尘,转眼已是鲜血淋漓:“殿下饶命!小人愿将所有粮食充公!只求留条活路!” 哭喊声带着浓重的颤音,尾调几乎破音,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赵有德整个人如筛糠般剧烈颤抖,涕泪横流的脸上糊满灰尘,绸缎长袍早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肥硕的身躯上。 他手脚并用爬到朱高炽脚边,像条摇尾乞怜的丧家犬,更是嚎啕大哭:“殿下,小人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您看在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稚子幼女的份上……” 其余粮商见状纷纷效仿,有人以头抢地撞得头昏眼花,有人抓着侍卫的甲胄苦苦哀求,有人瘫在原地嚎啕大哭。 此起彼伏的哭嚎声中,混杂着衣料摩擦的窸窣、磕头撞地的闷响,以及压抑不住的啜泣。 空气中弥漫着汗酸味、血腥味与绝望的气息,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富商们,此刻全然没了人样,只余一群在死亡阴影下瑟瑟发抖的可怜虫。 朱高炽看着脚下这群涕泗横流的商人,眼中满是厌恶。 他转身看向朱雄英,后者没什么意见,这才冷声道:“念在你们认罪态度尚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刻将所有囤积粮食运往工业区官署,分发给受灾百姓。至于你们的家产……” 朱高炽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当然是要充公的。” 杀了他们轻而易举,但这并不解气。 商贾逐利为生,将这些畜生一辈子积攒的家底全部抄没,才是对他们最残忍的惩罚! “谢殿下饶命!谢殿下饶命!”众粮商如蒙大赦,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与青石板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朱高炽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无半分快意。 天灾固然可怕,但这些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才是真正的人间恶鬼。 第263章 鸿门宴!咱们去辽东! 收网结束。 王伯庸等主谋被斩首示众。 菜市口的血腥味被晨雾裹着飘向街巷,王伯庸等人的首级悬在三丈高的旗杆上,脖颈断面凝结的血珠滴落在青砖缝隙,宛如给这座饱经磨难的城池落下句点。 当刽子手的鬼头刀劈开罪魁祸首咽喉时,围观百姓起初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怔愣,直到衙役扯开写满罪状的黄榜,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老天爷开眼呐!”白发老妪拄着枣木拐杖,浑浊的泪水混着尘土在脸上划出沟壑,“我那饿死在破庙的孙子,终于是能闭眼了!” 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振臂高呼,他们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下,还藏着讨饭时被粮商恶仆打断的肋骨。 有人将掺着麦麸的窝头抛向半空,有人朝着工业区官衙方向连连叩首,积压数月的民怨如潮水般奔涌宣泄。 这场震动北疆的粮食战争落幕得干脆利落。 充公的三十万石粮食化作绵延数里的粥棚,蒸腾的热气里,百姓捧着粗陶碗狼吞虎咽,喉头滚动的声响交织成欢呼与雀跃。。 随着琉璃坊窑火重燃、水泥厂轮盘飞转,雪糖厂的石磨碾出晶莹糖霜,整座城市仿佛从寒冬苏醒。 造船厂的龙骨日夜拔高,天津港口的桅杆如林,满载货物的商船犁开渤海湾的浪花,将新生的希望带往四方。 朱雄英斜倚在新建的官署凉亭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石桌。 远处传来造船厂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混着港口此起彼伏的号子,在他听来却像催命符:“高炽,咱们什么时候开溜啊!” “再这样耗下去,辽东战事都要被咱错过了!” 他抓起酒壶猛灌一口,脸上满是不耐烦。 来了这天津都快一个多月了,结果就跟王伯庸这些跳梁小丑明争暗斗,朱雄英那是没有半点兴趣。 好不容易等天津逐步走上了正轨,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发展,他那颗不安分的心也随即跳动了起来。 朱高炽闻言也很苦恼,抱怨道:“你以为我不想去啊!但是康铎和常茂这两个家伙怎么解决?” 成天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连他妈的上厕所都跟着! 听到这话,朱雄英也很是苦恼,毕竟他们压根打不过人家,而且老朱又下了死命令。 朱高炽叹了口气,目光扫过不远处热火朝天的工地。 琉璃坊的青烟、水泥厂的尘雾、雪糖厂的甜香,在暮色里酿成独特的市井气息。 “那可怎么办?咱们这次就止步天津了?”朱雄英很是沮丧。 经历了一次海上杀伐后,这家伙现在对征战沙场兴致勃勃。 辽东之战可是大手笔,不只是傅友德与高丽的联合大军,还有从北平出征的冯胜率军十万,多面夹击直奔纳哈出。 这场战役,是大明对北元残余势力的最后总攻,更是改写东北亚格局的关键一役。 傅友德的水师擅长水战,高丽军熟悉辽东地形,冯胜的铁骑则是陆战王牌,三路大军形成钳形攻势,要将纳哈出的势力彻底绞杀。 朝廷为筹备此战,调集了江南的粮草、山东的器械,无数民夫日夜兼程运送物资,整个大明的战争机器都在为这场决战疯狂运转。 朱高炽一口一口灌着酒,心情也有些烦躁。 若能亲临战场,与这些名将并肩作战,亲眼见证历史的书写,那将是何等的荣耀? “光是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啊!” 陡然间,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倒也不是没办法——办场庆功宴如何?” “嗯?”朱雄英立马凑了过来,贱兮兮地追问道:“敢问小胖殿下,计将安出?” 朱高炽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过多解释。 “这事儿还得谋划一二,至少得喊上二丫头与徐老三一起,否则做不成!” “好!”朱雄英立马拍板,“我这就去叫什么。” 话音一落,朱雄英转身就跑。 看着这小子风风火火的模样,朱高炽不由哑然失笑。 好像在他的影响之下,朱雄英这位皇太孙,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 很快李景隆与徐增寿赶了过来,四人密谋良久,敲定了所有细节,随后展开了行动。 三日后,官署宴会厅内烛火通明。 满桌珍馐美食,令人食指大动。 朱雄英与朱高炽坐在主位上面,康铎、常茂这对彪形大汉分坐两侧,徐增寿与李景隆低声谈笑,户部侍郎卓敬抚着长须,望着满桌佳肴微微颔首。 “这场天津之行,多亏诸位鼎力相助!”朱高炽端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烛火下泛着诱人光泽,“咱们怎么着也算是打了一场胜仗,至少得庆祝一下!” 对此众人都觉得合理,他们可是成功压服了地头蛇,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啊! 清脆的碰杯声中,众人仰头饮尽。 朱雄英悄悄给徐增寿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转而搂住康铎的肩膀:“康铎,咱们同为勋贵子弟,这可得喝一个!”说着便满上烈酒。 李景隆则晃到卓敬身边:“卓大人这段时间辛苦了,劳苦功高,这杯当敬!” 至于朱雄英与朱高炽,则是主动向常茂发起了进攻,常茂本就豪爽而且好酒,被朱雄英与朱高炽连番劝酒,早将戒心抛诸脑后,一杯接一杯地下肚,喝得好不痛快。 推杯换盏间,酒香愈发浓烈,笑语声也愈发喧闹。 这打赢了仗,就该放松放松嘛! 先前大家压力那么大,全靠小胖墩力挽狂澜,怎么着都得庆贺一下。 于是乎连康铎都没有拒绝,甩开膀子跟众人喝了个痛快! 唯独只有卓敬察觉到不太对劲,这位奇才一眼就看出,两小只、李景隆与徐增寿这是成了一派,故意在灌他们三人酒啊! 奈何李景隆这厮实在是能说会道,不知不觉间卓敬就喝多了,只能压下这丝心中的不安。 当康铎拍着桌子唱起曲儿,常茂趴在桌上鼾声如雷,卓敬醉眼朦胧地吟起诗篇时,朱雄英四人对视一眼,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开始了下一步表演。 朱雄英扶着醉醺醺的朱高炽笑道:“这小子酒量不行,我先把他扶回去,再回来陪你们喝!” 眼见朱高炽走路都走不稳了,众人也没生出疑心,反倒是催促朱雄英快点回来。 而徐增寿与李景隆则是继续给卓敬三人猛灌烈酒,这回连常茂都趴在了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至于康铎,早就开始打呼噜了。 徐增寿与李景隆见状,将备好的信笺放在桌上,随后麻溜地转身离去。 “待诸位酒醒,我等已在辽东,勿念!” 子夜的渤海湾浪涛翻涌,四艘快船悄然驶出港口。 朱雄英站在船头,任由海风掀起衣袍,望着天际鱼肚白渐显的方向大笑。 “辽东,本太孙来了!来了!” 朱高炽则是看向徐增寿与李景隆,二人因为第一次乘船出海,所以吐得死去活来,正脸色苍白地瘫在甲板上。 “二丫头,徐老三,要不要吃点生鱼片?” “呕……滚你大爷的!” “卧槽你大爷!” 朱高炽闻言一愣,随后看向朱雄英。 “我大爷可是你爹丧标!” 朱雄英:“……” 第264章 愤怒!焦灼的辽东局势! 翌日中午。 康铎与常茂这才悠悠醒来。 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撑起身子,满身酒气直让人头痛欲裂。 二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好笑。 堂堂两个大老爷们,竟然被四个小子给灌翻了。 论年龄的话,他们二人比徐增寿与李景隆大了一轮,比朱高炽和朱雄英更是大了一轮多。 哪曾想,以他们二人的酒量,竟然喝不过这四个小子! “咦,人呢?都哪儿去了?” 常茂环顾四周,却没见到众人的身影,顿时就咧嘴一笑。 “啧啧,你就说嘛,老子怎么喝不过他们!” “你看看,这四个小子肯定被灌翻了,还没起床呢!” 听到这话,康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卓敬却急匆匆地赶了进来。 “你们这两个该死的蠢货!” “就知道拼酒,连皇帝交代你们的任务都忘了吗?” 此话一出,康铎与常茂顿时傻眼了,心中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不会吧不会吧? 那两个兔崽子不会又…… 卓敬取出了朱高炽留下的信笺,直接扔到了两个汉子面前。 “待诸位酒醒,我等已在辽东,勿念!” 康铎与常茂脑袋轰然炸响,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天杀的兔崽子,咱又被他给骗了!”康铎满心悲愤,气得咬牙切齿。 常茂同样脸色大变,几乎下意识地就反应了过来。 “他们这是要去辽东参战!” “来人,立刻准备船只,我们必须马上追过去!” 谈及战事,常茂智商顿时占领了高地。 卓敬也提醒道:“我已经命人快马赶回京城报信,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们会在什么地方登陆!” 一边说着,卓敬还取出了堪舆图。 康铎与常茂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放在了辽东之地。 “应该是金州,当年朝廷正式设立定辽都卫指挥使,以马云、叶旺为指挥使,率明军从山东登莱两地渡海而来在辽南金州登陆,正式将军事力量的触角伸入辽东大地。” “这金州卫位于辽东半岛南端,濒临渤海、黄海,地势险要,是辽东通往山东半岛的海上交通枢纽,也是拱卫幽燕的东北门户,控守渤海与黄海的交通要冲。”常茂一拳砸在金州卫上。 康铎也点了点头,道:“金州卫控制的港口金州湾是连接山东与辽东的重要海运节点,朝廷通过海运输送粮草、兵员,维持辽东驻军的补给,这两个兔崽子肯定是去金州卫!” 然而卓敬却在一旁皱起了眉头,提醒道:“小胖殿下智计过人,只怕不会挑挑选这么明显的目的地,金州卫与附近的复州卫、盖州卫等构成辽东南部防线,既能防范海上倭寇袭扰,又能牵制北元势力从辽东半岛南下……所以这些地方都有可能!” 听到这话,康铎与常茂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咱们先去金州卫,然后一路找过去!”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二人商议之后,立刻带着羽林卫动身,乘坐战船紧急出海。 辽东战场现在都快杀疯了,渤海湾风急浪高,他们连羽林卫都没带……这要是两小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二人就算不死也会被皇帝陛下给扒层皮! 卓敬倒是没有一起前往,毕竟天津正在稳步发展,没有个主心骨留守怎么能行。 而他送入京城的急报,也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乾清宫内,老朱愤怒地一把掀翻了案桌。 “简直就是混账!” “常茂与康铎这两个蠢货,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骂完人后,朱元璋的龙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斑白的胡须因暴怒剧烈颤动:“这两个孽障!当辽东战场是儿戏?” 太子标此刻也慌了手脚,背后全是冷汗。 辽东的战事早已白热化——傅友德的水师在鸭绿江遭遇火攻,冯胜的前锋营被引入山谷伏击,就连高丽援军都陷入苦战。 鸭绿江上,傅友德的水师战船在冲天火海中如困兽般挣扎。北元军的火船借着风势撞入阵型,裹着桐油的火箭破空而来,将夜空染成血色。明军将士的惨叫声混着战船爆裂的巨响,滚烫的沥青顺着甲板流淌,将江面漂满的尸体灼得焦黑。 而在金山卫的山谷间,冯胜的前锋营正陷入死亡绞杀。马蹄踏碎冻土的轰鸣与箭矢破空声交织,北元伏兵从两侧山壁倾泻而下,弯刀映着月光如死神镰刀。明军骑兵刚冲出箭雨,便陷入泥泞陷阱,陷马坑里插满削尖的竹桩,血水混着泥浆漫过将士脖颈。断肢残臂堆成小山,幸存的士兵挥舞着缺口的长刀,嘶吼着与冲来的北元铁骑同归于尽。 高丽援军的境同样惨烈,他们被北元的轻骑反复冲击,长枪方阵被冲得七零八落。朝鲜语的喊杀声与蒙古语的呼喝声此起彼伏,箭矢穿透皮甲的闷响中,无数士兵被踩成肉泥。 面对大明全面进攻辽东,纳哈出这个北元悍将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战略眼光与凶残本性,硬生生地将三路大军给逼停,双方也因此陷入了焦灼之中。 更要命的是,纳哈出突然改变战术,三路大军如同三头嗜血的恶狼,彼此呼应着撕开明军防线。 东路军专攻鸭绿江渡口,中路军在金山卫设伏,西路军则直扑辽南腹地。 他们不恋城池,专寻明军补给线与薄弱营寨,所过之处,粮仓化为灰烬,驿站被夷为平地。辽东大地狼烟四起,从最北端的开原到最南端的金州,烽火台连成一片猩红的锁链。 此刻整个辽东都是狼烟四起,明军与纳哈出在辽东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而两小只却是孤身前往,甚至连羽林卫都没带…… “父皇!”太子标声音发颤,“当务之急,是传令辽东诸将全力搜寻。” 他抬头望向墙上的辽东舆图,目光扫过金州、盖州、复州三地,“儿臣愿亲自率军北上……” “你敢!”老朱一脚踢翻塌凳,震得地砖嗡嗡作响,“你若出京,朝局怎么办?” 太子标闻言欲言又止,他望着老朱来回踱步的身影,喉间像是卡着块烧红的炭——想说“儿臣要亲自前往”,却见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在晨风里颤动,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老朱叹了口气,背着手来回踱步。 “傅友德的水师被困鸭绿江,冯胜的骑兵深陷金山……”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沙哑,“纳哈出那老贼把辽东搅成了一锅滚油!” “而这四个混帐,竟敢不带羽林卫就往火海里跳!” 话说到这儿,老朱已经是气得青筋暴起。 他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听信小胖墩的谗言,放他们出去! 这两个天杀得兔崽子,真是胆大包天! “传旨!令辽东都司即刻封锁所有港口,诸将以战事为主找人为辅,务必找到那四个混帐!” 话说到这儿,老朱苍老的嗓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265章 乱!整个辽东乱成一锅粥! 金州城。 此地位于辽南南端,与山东隔海相望,即是当初明军选择登陆辽东的关键地点,也是辽东明军接收跨海而来的山东粮饷的海港基地,其地位重要不言而喻。 渤海的咸腥裹着硝烟扑面而来,朱高炽扶着船舷,望着被黑云压顶的金州城。 城墙垛口处明军的火把明明灭灭,箭矢破空声与金铁交鸣混着惨叫声,像无数把钝刀在耳膜上剐蹭。 这座承载着辽东明军命脉的城池,这座昔年明军登陆辽东的桥头堡,此刻竟被蒙古大军团团围住,双方爆发了猛烈的厮杀,蒙古铁骑的洪流正无情冲击着金州城。 “天杀的,这是怎么回事?”李景隆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朱高炽也是脸色大变,元军怎会杀到明军老巢来了? 如果金州被摧毁,明军的后勤补给将变得极为困难,那就意味着整个辽东明军都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危险处境! 难不成傅友德、冯胜和马云、叶旺他们全都败了? 不可能吧,纳哈出这厮有这么猛吗? 来不及多想,朱高炽立刻下令道:“披甲,准备战斗!” 此次他并未带上羽林卫,只有四人的心腹亲卫,加起来一百余人。 徐增寿一听急忙拦住了朱高炽,提醒道:“高炽你可别胡来,咱们只有百号兄弟,这真冲进去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啊高炽!”李景隆也提醒道,“蒙古人的营帐绵延十里,少说也有个万骑驻扎在此!” “你别忘了,雄英还跟着我们呢!”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三个混账死了也就死了,但是朱雄英可不一样,这是大明皇太孙,正儿八经的国朝储君,绝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朱雄英倒是跃跃欲试,眼中满是杀意。 “怕什么?咱们直冲敌阵!” “冲你大爷!”朱高炽没好气地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打仗要多动动脑子!” 朱高炽努了努嘴,示意众人看向一旁。 “瞧见没有?那是元军的后勤大营!” “这天干物燥的,咱们冲进去放一把火然后就跑,也算是解了金州之困!” 朱雄英三人听后,仔细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很有搞头啊! 毕竟现在元军跟疯了一样进攻金州城,哪里会注意到从海上过来的他们,还是不过百人的小股部队。 “那就干!” “咱兄弟也要建功立业了!” 四人商议了一番,还是下定决心干上一场。 “传令,所有人衔枚噤声!”朱高炽压低声音,眼中闪过狠厉,“今夜,我们要让元军知道,大明的刀刃不是吃素的!” 百余名亲卫如鬼魅般摸上沙滩。 朱高炽特意将步人甲的铁片用布条缠紧,避免发出声响。 朱雄英握枪的手微微发抖,既紧张又兴奋:“高炽,就等你一声令下!” “跟紧我!”朱高炽大喝一声,率先冲向元军后勤大营。 夜色为他们披上隐身衣,直到距离营寨五十步,巡夜的蒙古骑兵才发现异样。 “有敌袭!”尖锐的呼喊划破夜空,引得元军脸色大变。 这小股明军从何而来?! 朱高炽脚下猛然发力,如同一头下山猛虎直扑过去。 第一波迎上来的蒙古骑兵举着弯刀劈砍,寒光在他眼前闪过的瞬间,他双臂抡圆了擂鼓瓮金锤,锤风裹挟着破风声,重重砸在骑兵的马头。 战马发出悲鸣,连人带马被砸得血肉模糊,内脏飞溅在身后骑兵的脸上。 “杀!冲进去!”朱高炽怒吼,声如惊雷。 他的步人甲被鲜血染红,金锤每一次挥动都带起猩红的血雾。 有蒙古兵试图从侧面偷袭,却被他反手一锤击碎面甲,脑浆混着碎骨喷溅而出。 亲卫们紧跟其后,长枪如林,将试图阻拦的元军刺成筛子。 朱雄英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杀戮场景,一向惫懒的小胖墩宛如战神下凡,所过之处尸横遍野,简直猛到了极点! 蒙古骑兵的弯刀砍在步人甲上只留下白痕,而朱高炽的金锤却能轻易将人砸成肉泥。 火光摇曳中,后勤大营中一个铁塔般的蒙古千夫长轰然杀出。 这魁梧大汉身披镶满铜钉的牛皮重甲,虬结的脖颈上缠绕着风干的人骨项链,手中那柄精铁锻造的骨朵足足有三十斤重,锤首布满尖锐的狼牙刺,在火光照映下泛着幽蓝的寒光。 千夫长怒目圆睁,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震得周围空气都微微发颤。 “小崽子,纳命来!”千夫长的声音如同闷雷炸响,骨朵裹挟着凌厉的破空声,朝着朱高炽的面门狠狠砸下。 朱高炽瞳孔骤缩,双臂猛地发力,擂鼓瓮金锤呈十字交叉状迎击,轰然巨响中,火星四溅,两人脚下的土地都被震得龟裂,碎石迸溅而起。 “你娘地,好大的力气!” 朱高炽只觉双臂发麻,虎口渗出鲜血,整个人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千夫长也不好受,双臂剧烈颤抖,骨朵险些脱手,但这魁梧大汉生性悍勇,短暂错愕后,暴喝一声再次冲来。 骨朵化作残影,时而横扫,时而直刺,招招奔着要害而去。 朱高炽凭借灵活的身法左躲右闪,金锤伺机反击。 千夫长的骨朵几次擦着他的甲胄划过,在精铁上留下深深的划痕;而朱高炽的金锤也数次击中对方重甲同一位置,震得千夫长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两人在火光中激烈拼杀,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周围的士兵纷纷退避,生怕被这恐怖的战斗余波波及。 激战中,朱高炽一个不慎,左肩被骨朵擦中,步人甲的铁片被掀飞几片,皮肉翻卷,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 千夫长见状,狞笑一声,攻势愈发猛烈。 朱高炽强忍剧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双手紧握金锤,准备与对方来个硬碰硬。 “高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徐增寿弯弓搭箭,利箭如流星般射向千夫长。千夫长听到破空声,下意识侧身躲避。 这一瞬间的破绽,被朱高炽牢牢抓住,大喝一声,如同一头发狂的怒狮,抡起金锤使出全力狠狠砸向千夫长的腰腹。 “轰!”金锤与重甲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同一位置被连番猛砸,甲胄瞬间爆裂开来。 千夫长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生生砸成两截,内脏和肠子如瀑布般流泻而出,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上半身还保持着狰狞的表情,圆睁的双目充满不甘;下半身则在惯性作用下,滑出老远才停下。 这惨烈的一幕,让周围的蒙古兵惊恐万分,士气瞬间崩溃。 朱高炽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举起金锤暴喝道:“杀进去!放火!” 后勤大营内顿时乱作一团,火光冲天而起。 朱高炽四人分成两队,徐增寿与李景隆带领一队亲卫点燃草料堆,朱雄英则跟着朱高炽杀向兵器库。 “轰!”地动山摇的巨响撕裂夜空,军械库的火药桶在火焰下轰然炸裂。 炽白的火光如贪婪的巨兽,瞬间吞噬方圆十丈的营帐,橘红色的热浪裹着硫磺气息,将蒙古兵的惨叫绞碎在半空中。 最先炸开的三桶火药仿佛死神的镰刀,正在搬运箭矢的十余名骑兵瞬间气化,只留下焦黑的铠甲碎片在气浪中翻飞。 紧接着,连环爆炸如同恶魔的脚步步步逼近,相邻的火药桶接连爆燃,轰鸣声此起彼伏,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这元军带来的攻城利器,此刻却成了催命的死神! 热浪如飓风般席卷而来,掀飞了数十个蒙古兵。他们惨叫着被抛向空中,有的被气浪撕开铠甲,皮肤在高温下瞬间炭化;有的被飞溅的木梁贯穿身体,鲜血混着木屑喷洒在燃烧的营帐上。 断肢残臂如同破碎的人偶,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重重砸落在地,溅起串串血花。 一个试图逃跑的百夫长被气浪掀翻,后背狠狠撞在石柱上,脊柱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还未等他发出惨叫,一块燃烧的木板便劈头盖脸砸下,瞬间将他吞没在火海之中。 不远处,两个相拥而逃的士兵被气浪冲散,其中一人的手臂被爆炸产生的气浪生生扯断,断臂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落在滚烫的灰烬里。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手,推倒了整排的木质粮仓,燃烧的粮垛轰然倒塌,火星四溅,引燃了周围的草料堆。 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整个后勤大营化作一片火海。 蒙古兵在火海中奔逃,头发、胡须被点燃,他们绝望地撕扯着身上燃烧的衣物,却无济于事,最终被火焰吞噬,化作一具具焦黑的尸体。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热浪灼得人睁不开眼。 朱高炽越战越勇,金锤上的血渍已经凝固,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陡然间,大地开始颤动,而且频率越来越剧烈。 “撤!快撤!” 朱高炽迅速下令后撤。 这分明是元军主力杀回来了! 朱高炽四人带着亲卫且战且退,所到之处,满地都是断肢残臂和烧焦的尸体。 第266章 金州解围!众人的茫然! 后勤大营,此刻化作一片火海! 火海中,蒙古兵的惨叫穿透浓烟,如厉鬼哀嚎般撕裂夜空。 火焰顺着干燥的羊毛毡帐疯狂蔓延,将整片营地化作人间炼狱。 燃烧的木屑如流星坠落,无数火星钻入蒙古兵的甲胄缝隙,瞬间点燃内衬的麻布,皮肉在高温下发出滋滋声响。 一人头发率先起火,火苗顺着脖颈烧进衣领,他疯狂撕扯着燃烧的衣物,却扯下大片焦黑的皮肤,裸露的肌肉瞬间被火焰包裹,蜷缩成诡异的焦炭状,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呜咽,最后栽倒在滚烫的灰烬中,被火舌迅速吞没。 几个试图跳入水沟灭火的士兵更惨。燃烧的油脂顺着水流漂浮,将整个水沟变成沸腾的油锅,他们在水中拼命扑腾,火焰却顺着皮肤蔓延,皮肉在高温下迅速脱落,露出森森白骨,其中一人的眼球被灼爆,浑浊的体液混着血水蒸腾而起,化作一缕白烟消散在火海中。 一名百夫长挥舞弯刀劈砍燃烧的营帐,试图开辟生路,可滚烫的气浪突然倒灌,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飞溅的火星钻入他的口鼻,炽热的浓烟瞬间灌满肺部。他跪在地上剧烈抽搐,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颈,鲜血从七窍缓缓渗出,最终在火焰中扭曲成诡异的姿势。 那些侥幸跑出火海的士兵也未能幸免,他们身上的火焰如同附骨之疽,将皮肤烤得皲裂卷曲,露出下面跳动的肌肉组织,有人绝望地在地上翻滚,将燃烧的皮肉在砂石上磨碎;有人发疯般扑向同伴,带着火焰将对方扑倒,两人在剧痛中互相撕扯,直到被火焰彻底吞噬,化作两具相拥的焦炭。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与焦骨的刺鼻气味,与火药的硫磺味交织,形成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乃剌吾急匆匆策马赶到,见到这一幕顿时暴跳如雷。 “该死的,这究竟怎么回事?明军怎会从后方过来?” 他是纳哈出麾下的猛将,深受纳哈出器重,此次奉纳哈出之命率两个万骑突袭明军的金州城,只要将这金州城给摧毁,那明军的后勤补给将变得极为困难,就意味着整个辽东战局会倒向对元军有利的一面! 此刻明军的大将马云与叶旺都不在此处,而是在前线被纳哈出硬生生地咬住,金州城内不过是些老弱病残,哪怕城池坚固,但想要拿下还是很有希望的。 眼瞅着金州城就快被攻下了,结果后勤大营却被人给烧了! 一想到这儿,乃剌吾眼睛都红了。 “谁干的?” “抓到那些杂碎了吗?” 一众千夫长面面相觑,全都摇了摇头。 朱高炽早就带着人溜了,哪里还会给他们围追堵截的机会。 见此情形,乃剌吾又是一阵无能狂怒,恨得咬牙切齿。 另一民万夫长忽儿卜花开口了,提醒道:“现在粮草辎重全部都被烧毁,继续攻打金州城,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听到这话,乃剌吾这才冷静下来,陷入了沉思。 金州城打不下来,那他此次行动就彻底失败了,回去还不知道会被大王(纳哈出)如何惩处。 不行,不能就这样回去! “咱们掉头,去打盖州城,跟金州城比起来,盖州城还没有完全修好,城防也不算完备……” 元军众将一听,好像这个战略确实不错。 骤然间掉头奇袭盖州城,还能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忽儿卜花却再次开口,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咱们可以分兵,你率万骑前去奇袭盖州,我留下设伏,明军势必中计,到时候……” 听到这话,众将顿时眼睛一亮。 “好!就这样做!” 乃剌吾兴奋地点了点头,这样一来不但能够打下盖州,甚至还有希望攻克金州! 元军随即展开行动,如潮水般退去。 金州城上,明军将士顿时发出了欢呼之声。 他们已经被围困月余,可以说早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元军这次奇袭来得突兀,好在金州卫各级将领的指挥下,金州城军民同仇敌忾,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一旦金州被攻破,全城人不分老幼都会被屠杀。 当最后一波蒙古骑兵的马蹄声在夜色中消散,金州城头的箭雨骤然停歇。 染血的城墙垛口上,明军士兵们颤抖着松开弓弦,有人瘫坐在地,有人扶着墙剧烈喘息,汗水混着血水顺着甲胄缝隙蜿蜒而下。 城头那面被箭矢射成筛子的“明”字大旗仍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为这场惨烈的守卫战招魂。 “撤了!真的撤了!”不知谁喊出第一声,嘶哑的嗓音带着哭腔。 城头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兵们扔掉手中残破的兵器,互相拥抱捶打,有人扯开染血的衣襟,露出布满伤痕的胸膛,对着夜空放声大笑;有人却瘫坐在血泊里,捂着脸无声啜泣——就在方才,他们的袍泽还在这里拼杀,此刻却化作冰冷的尸体,永远留在了这座城墙之上。 城内的街道早已被火把照得通明,百姓们举着菜刀、木棍,从各个巷口涌来。当他们确认敌军真的退去,欢呼声瞬间盖过了远处的火光。 老人们跪在地上,对着苍天不住磕头,浑浊的泪水冲刷着脸上的烟灰;妇女们紧紧抱住幸存的丈夫和儿子,哭喊声与笑声交织在一起,在夜空中回荡。 指挥使韦富扶着城墙,双腿仍在微微发颤。 指挥王胜冲过来时,带起的风掀动他染血的披风:“大人!敌军辎重营被烧,粮草军械全毁,这才连夜溃逃!” 韦富怔怔望着城外那片仍在燃烧的火光,恍惚间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直到有士兵将一壶凉水塞进他手中,冰凉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仰头灌下时,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嘶哑得说不出话。 此刻他心中满是狐疑,不明白那支救了全城军民的百骑从何而来。 难不成朝廷从山东调拨援军来了? 可百骑算他娘地怎么回事? 而且元军就算辎重被烧毁,他们也不可能就这样退去,毕竟金州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城头残火未熄,焦糊味混着尸臭钻入鼻腔,让他本就紧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方才瞭望塔传来消息,元军撤退时阵型严整,绝非溃败之师——这不合常理,除非他们本就志不在此。 纳哈出麾下悍将如云,就算辎重尽毁,凭两万铁骑也能困死弹尽粮绝的金州,除非…… 陡然间,韦富好似想到了什么,急忙撑着起身来到城头眺望。 只见元军铁骑如同潮水般退去,却是涌向了盖州城方向! “不好!这些杂碎去了盖州!” 王胜凑上前,脸色瞬间煞白。 盖州城屯着辽东明军半数的粮草军械,守备却因驰援金州而空虚。 “传令下去,能战之士即刻集结!” “老弱留守加固城墙,所有伤兵……能骑马的全给我拉上!” 城楼下,号角声撕裂夜空。 浑身浴血的士兵们拖着伤腿爬起来,有人刚拔出嵌在肉里的箭矢,就攥着染血的兵器翻身上马;百姓们自发推着装满滚木礌石的推车涌上城头,老妇人颤抖着将最后半袋麦饼塞进士兵怀里。 这里是他们亲手建立的家园,绝不容许被蒙古鞑子给毁了。 唯有死战! 第267章 中计!韦富的绝望! 密林里面。 朱高炽正在包扎伤口,痛得龇牙咧嘴的。 朱雄英、徐增寿和李景隆三人还好,没受什么伤势。 “高炽,你这伤口……”朱雄英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一时间眼睛都红了,满是担忧之色。 朱高炽却是咧嘴笑道:“这有什么?景隆他爹那胸口箭镞你忘了吗?” “征战沙场嘛,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可惜了老子的步人甲。” 这套步人甲,与擂鼓瓮金锤一样,都是朱高炽斥重金打造的精品,乃是中国古代冷兵器时代防护力登峰造极的重型铠甲,主要装备于宋代重步兵,在历史舞台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防御性能上,步人甲堪称“移动堡垒”。 面对普通的刀剑劈砍,步人甲能轻松抵御,刀身往往只能在甲片表面留下白痕;对于弓箭射击,只要不是近距离的强弩直射,多数箭矢会被甲片弹开或仅造成轻微凹陷。 即使是威力较大的投石机,也只有在近距离命中时,才可能对穿着者造成伤害,可见这东西防御性能之强悍。 不过强大的防护力也伴随着高昂的代价,沉重的重量使得士兵行动极为不便,极大限制了机动性,一般人根本就穿不了,比如朱雄英三人。 也就朱高炽天生神力加上后期习武,这才驾驭得了,手持擂鼓翁金锤冲杀起来跟头人形暴龙一样。 朱高炽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笑问道:“怎么样英哥儿,这金戈铁马的滋味如何?刚刚冲杀起来爽不爽?” 听到这话,朱雄英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年轻的眸子里跳动着炽热的光。 “今日我才知道,男儿何不带吴钩,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可不。”朱高炽郑重告诫道,“咱大明的万里河山,都是三军将士拼死从元军手里夺回来的,没有这些儿郎浴血奋战,哪里会有我大明呢?” “以后你做了皇帝,切记对将士好一些,该有的赏赐绝不能少!” 朱雄英听后陷入了沉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正当这个时候,斥候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殿下,大事不妙!” “元军佯装撤军前去攻打盖州城,实则留下了一个万骑设伏!” “金州城浑然不知,已经率五千精锐出城,准备驰援盖州,却中了埋伏!”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狂变。 朱高炽立刻起身,抓起瓮金锤就上了战马。 “准备作战,英哥儿,你带伤兵回船!” 徐增寿与李景隆面面相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高炽,咱们现在还剩下八十七个兄弟,可对方是整个万骑啊!” “对啊高炽,咱们就算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是忧虑——他们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不想看着这些兄弟白白送死。 百人不到冲击万骑?! 这简直跟送死没区别! 然而朱高炽却笑着摇了摇头,提醒道:“老子没那么蠢,你们忘了上次我们炮轰宋家庄?”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眼睛一亮。 对啊,怎么把那大宝贝给忘了呢? 这一次出征辽东,他们可是做足了准备,带了不少火药包啊!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朱高炽已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扬起前蹄。 “别废话了,快去救人!” 众人立刻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马蹄声如骤雨响起时,十三个拄着断枪、缠着绷带的伤卒突然聚拢过来,眼中满是热切光芒。 朱雄英望着这些伤痕累累却挺直脊梁的汉子,喉头发紧。 “弟兄们,咱也不是孬种,多杀几个鞑子垫背!” 随即,这位太孙殿下咬了咬牙,同样翻身上马。 “哈哈哈……就等着殿下这句话!” 与此同时,战场上面。 韦富的战刀已经卷了刃,指缝间渗出的血将刀柄浸得滑腻。 五千精锐此刻被压缩在不足百丈的环形阵地中,盾墙后的士兵们早已浑身浴血,有人断了手臂仍用牙齿咬住弓弦,有人肚子被豁开半尺长的口子,却还死死攥着半截断矛。 “将军,咱们的箭矢不多了!”副将王胜的头盔不知去向,额头的伤口血流如注,染红了半边脸,他脚下踩着三具元军尸体,手中长枪的枪缨早已被血浸透,沉甸甸地垂着。 听到这话,韦富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哈哈哈!”忽儿卜花举起镶金的骨朵,指向明军阵地,“今日就让你们这些汉狗知道,草原的雄鹰是如何撕碎羔羊的!” 随着他一声令下,元军阵中响起尖锐的号角,万余铁骑如黑色的潮水般涌来,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韦富看着冲在最前面的元军轻骑兵,他们手持弯刀,马背上挂着明军士兵的首级。 这些首级有的还睁着眼睛,有的舌头耷拉在外面,在夜风里摇晃。 第一波箭雨袭来时,韦富下意识地举起盾牌,箭矢穿透盾牌的闷响此起彼伏,身旁的士兵发出惨叫,有人被箭射中咽喉,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有人被射中眼睛,箭矢直接贯穿后脑,带着脑浆钉在身后的同伴身上。 “大人!左翼撑不住了!”一名亲卫哭喊着喊道,却被飞来的流矢射中后背。 此刻韦富正身先士卒地与元军搏杀,箭矢射中大腿的刹那,剧痛让韦富眼前一黑,但他咬着牙箭矢拔出来,反手砍倒一个冲上来的元军。 那元军的头颅飞出去,温热的鲜血溅在他脸上,腥甜的味道让他几乎作呕。 阵地中央,伤兵们互相搀扶着组成最后的防线。 有人用自己的身体堵住缺口,被元军的长矛刺穿,却死死抱住敌人的战马,直到被马蹄踏成肉泥;有人将火药罐点燃,与冲上来的元军同归于尽,爆炸的火光中,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韦富望着渐渐缩小的包围圈,心中涌起无尽的悔恨。他何尝不知金州和盖州的分量? 金州港是辽东明军的咽喉,每日有数十艘粮船从山东驶来,运来的不仅是粮草,更是十万明军的性命;而盖州城则是金州的屏障,那里囤积着整个辽东明军半年的军械,因为盖州保证了辽南地区的陆路畅通,使得金州辎重粮草能够顺利运往辽东各地。 可一旦金州失守,盖州孤立无援,不出旬月,明军在辽东的防线将全线崩溃。 到那时,元军的铁骑将如入无人之境,直逼山海关,整个北方都将陷入战火。 “弟兄们!”韦富挥刀劈飞一个元军的手臂,大声嘶吼道,“今日便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让鞑子知道,大明儿郎不是好惹的!” 他的声音在血腥的夜空中回荡,但在元军的喊杀声中显得如此渺小。 第268章 天雷地火!勇猛无双大胖墩! 就在金州军即将被彻底吞没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元军后方响起。 忽儿卜花的脸色骤变,他勒住战马,望着后方的火光破口大骂。 元军的攻势顿时一滞,骑兵们纷纷回头张望,阵脚开始出现混乱。 距离战场不远处的山坡上面,朱高炽故技重施,一如当年炮轰宋家庄那般,利用土法成功将火药炮投掷到了战场。 改良后的火药炮裹着浸透桐油的麻布,如流星般划破阴霾,拖着尾焰坠入元军万骑阵列。 伴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药炮瞬间爆炸,这经由朱高炽改良后的沙场利器,成功登上了战争舞台。 元军前锋的铁甲尚未完全映出火光,爆炸已如惊雷炸响。 朱高炽在火药中掺入了白糖,让原本威力有限的土制火器化作吞噬生命的死神镰刀。 第一枚火药包落地的刹那,方圆丈内的骑兵连人带马被掀上半空,灼热气浪裹挟着铁蒺藜、碎瓷片与烧红的砂砾,将血肉之躯绞成齑粉。 飞溅的残肢像断了线的木偶,有的扎进马背,有的嵌在同伴铠甲缝隙,更多的则混着焦黑的泥土,如雨般砸向惊恐的人群。 “妖术!这是妖术!”忽儿卜花惊恐万分地嘶吼道。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火铳火炮! 可他娘地什么火器能够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杀伤力啊? 然而他这嘶吼声,却被第二波爆炸吞没。 这次火药包精准落入重装骑兵方阵,连环爆炸如同点燃了地底的火龙。 战马凄厉的嘶鸣与士兵的惨叫交织,沸腾的铁水顺着锁子甲的缝隙灌入皮肉,将活人瞬间变成抽搐的铁罐头。 忽儿卜花亲眼看着身旁副将的脑袋被气浪掀飞,脖颈断口处喷出的鲜血竟在空中凝成诡异的血雾,细密的血珠落在他脸上,烫得他肝胆俱裂。 朱高炽站在土坡制高点,望着下方炼狱般的场景。 改良后的火药包不仅威力倍增,爆炸时腾起的烟雾中还夹杂着刺鼻的甜腥——那是白糖燃烧产生的独特气息,此刻却成了催命符的注脚。 他忽然咧嘴笑了笑,看着元军阵型如沸水浇雪般崩溃。 有的骑兵被气浪掀翻后,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双腿早已不知去向;有的士兵满脸血污,疯狂撕扯着身上燃烧的衣甲,在地上翻滚出长长的焦痕;更有甚者被爆炸余波震碎内脏,七窍流血倒毙马下,死状可怖。 元军主将忽儿卜花的座骑被第三轮爆炸惊得人立而起,将这位草原悍将重重甩在地上。 他挣扎着爬起来,眼前已是人间地狱:原本整齐的骑兵方阵支离破碎,无数残肢断臂插在焦土中,未断气的伤兵在血泊里抽搐,肠子顺着铠甲缝隙流淌。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与甜腥气,混合着燃烧的马尸,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 见到这一幕,忽儿卜花顿时愤怒到了极点。 “去个千骑,给我宰了这些该死的老鼠!” 这嘶哑的命令刚出口,第四波火药包又呼啸而至。 这次爆炸更加惨烈,成片的骑兵被气浪抛向空中,在空中就被高速飞溅的弹片撕成碎块,血肉如同雨点般砸落。 恐怖的杀伤力面前,幸存的元军士兵再也无法维持阵型,纷纷调转马头躲避,互相践踏奔逃。 见此情形,朱高炽当即喝道:“杀进去!” 朱雄英率领的十三骑骑拍马赶到,自烟尘中疾驰而出。 他与朱高炽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闪过凌厉的杀意。 到了这一步,还用多说什么,先冲阵再说! “杀!锋矢阵!”朱高炽振臂高呼,率先策马冲下土坡。 改良后的火药炮彻底摧毁了元军的士气,此刻的他们如同惊弓之鸟,面对如狼似虎的百骑,竟一时间畏惧万分,显得毫无还手之力。 朱高炽胯下黑马踏过元军断肢,重逾八十斤的瓮金锤裹挟着风雷之势砸向敌阵,前排元军举盾格挡的瞬间,铁盾连同躯体被砸成齑粉,飞溅的骨渣混着血浆射向后方骑兵,在夜幕下划出猩红雨幕。 瓮金锤扫过之处,三匹战马人立而起,马颈如枯枝般折断,骑手的半截身子仍卡在马鞍上,内脏却已洒落满地。 朱雄英银枪如毒蛇吐信,枪尖挑飞元军面甲的同时,腕力翻转将其喉管勾出;李景隆的长枪则专攻下盘,枪头划过马腿,顿时血雾迸溅,失去支撑的骑兵栽倒在地,被后续马蹄踏成肉泥。 三人结成锥形阵,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元军阵型如沸汤泼雪般溃散。 忽儿卜花在瞭望塔上眯起眼睛,望远镜里朱高炽的金锤正将一名百夫长拦腰砸成两段,断裂的脊椎骨支棱在体外,随着抽搐的双腿不住颤动。 “呵,我以为来了多少援军,不过百余人马。”他冷笑一声,转头对哈拉木道:“你亲自带千骑去,把他们钉死在阵前!” 哈拉木抽出弯刀时,朱高炽的金锤已劈开第七具躯体。 滚烫的鲜血顺着锤面纹路流淌,在月光下凝成暗红冰晶。 当千骑铁蹄逼近的震颤传来,他猛地调转马头,金锤重重砸在地面,溅起的碎石穿透三名元军面甲。 “来得好!”暴喝声中,朱高炽催马迎着敌阵冲锋,身后百骑齐声怒吼,宛如地狱恶鬼出笼。 哈拉木的弯刀在空中划出幽蓝弧光,朱高炽侧身时甲胄擦出火星,肩头仍被刀刃撕开三寸长的口子,血珠渗进步人甲缝隙。 这***倒是精明,专挑盔甲有损处下手。 元军千户狞笑起来,弯刀如毒蛇吐信连番疾刺,每一次都堪堪擦过朱高炽咽喉,溅起的血雾混着他粗重的喘息。 哈拉木突然弃刀改抓,铁钳般的手指直取朱高炽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金锤横扫逼退敌人,却在交击瞬间震得朱高炽虎口发麻。 两人你来我往,弯刀与金锤碰撞出的火星照亮战场,朱高炽胸前又添两道血痕,暗红的血顺着铠甲纹路蜿蜒而下,将战袍染成可怖的紫黑色。 缠斗中,朱高炽忽然踉跄半步——左肩伤口的剧痛让他动作迟滞。 哈拉木趁机欺身而上,弯刀贴着他耳际劈下,削飞半片头盔。 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时,朱高炽突然暴喝,竟用完好的右臂生生夹住刀刃! 哈拉木瞳孔骤缩,想抽刀已来不及,只见朱高炽脖颈青筋暴起,拖着他的弯刀踉跄前冲。 “给老子……跪下!”朱高炽用夹刀的手臂猛然下压,哈拉木的膝盖重重磕在马鞍上,发出清脆的骨裂声。 剧痛让他松开刀柄,而朱高炽早已蓄势待发的金锤,正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破空而来。 千钧之力的金锤狠狠砸在哈拉木面门,头盔瞬间凹陷变形,七窍同时迸出血线。 哈拉木的眼球从破碎的面甲缝隙中挤出,悬挂在脸颊旁微微颤动。 第二锤接踵而至,将他的天灵盖彻底砸进胸腔,破碎的头骨混着脑浆顺着铠甲缝隙喷涌而出,在马鞍上堆积成腥臭的血团。 朱高炽甩了甩发麻的手臂,金锤上还挂着哈拉木半截下颌骨。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望着千骑阵中此起彼伏的惊恐呼号,胸腔里翻涌的血气化作震天怒吼:“来啊!还有谁!” 话音未落,金锤已再次抡圆,带着飞溅的脑浆与碎肉,狠狠砸向试图围拢的元军骑兵。 剩余骑兵惊恐后退,却被朱高炽追着锤柄横扫,三人的头颅同时炸裂,脑浆混着碎骨喷在同伴脸上。 第269章 陷入苦战!高炽俺不中了! 韦富在另一处战场望见这一幕,胸中热血沸腾。 他挥剑劈断元军长矛,踩着敌人尸体高呼:“儿郎们,随我冲出去!” 然而忽儿卜花的万骑如潮水般涌来,弯刀划过脖颈的血线、长枪刺穿胸膛的闷响,将他的呼喊淹没在血肉横飞的修罗场中。 忽儿卜花到底是纳哈出麾下的悍将,他一眼就看出明军不过是垂死挣扎,只要先解决了这金州军残部,就可以顺势攻克金州城! 至于后方那区区百骑,这群该死的老鼠,他顺手就能够灭掉! 因此,忽儿卜花亲自上阵,指挥残存的万骑亲自绞杀韦富的金州军! 韦富的长枪挑飞第三支箭矢,箭簇穿透掌心的剧痛让他几乎握不住枪杆。 身旁亲兵的脑壳被狼牙棒砸得爆裂,温热的脑浆溅在他脸上,混着脖颈伤口渗出的血,顺着下巴滴落在染血的铠甲缝隙里。 最初五千将士组成的圆阵已被冲得七零八落,元军骑兵的弯刀每一次挥砍,都能带起半截手臂或半片残躯。 “守住!一定要守住!”韦富嘶吼着用枪杆捣进敌人面门,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 然而元军如潮水般涌来,前排倒下的尸体瞬间被踏成肉泥,为后续骑兵铺就血色通道。 一名元军百夫长的长枪刺穿他左肋,韦富竟反手抓住枪杆将对方拽下马来,膝盖顶碎其喉骨的同时,另一只手抽出匕首狠狠扎进敌人眼眶。 忽儿卜花亲自率领的亲卫队已突入阵心。 他的弯刀精准划过明军脖颈,血线如喷泉般染红夜空,肠子拖在地上的士兵仍在蠕动,却被马蹄无情碾碎。 元军的攻势越来越疯狂,每一波冲锋都带走数十条生命,明军的惨叫声与兵器碰撞声交织,在寒夜中回荡。 韦富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三支箭矢穿透铠甲深深扎进肉里,左肩还插着半截断矛。 他的长枪早已卷刃,此刻只能当作铁棍挥舞,每一次砸下都震得虎口开裂。 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最初的五千儿郎,此刻剩下不到千人,却仍在咬牙死战。 韦富环顾四周,只见元军如黑色潮水般涌了过来,所到之处,明军被成片砍倒。 一时间,他不由陷入了绝望之中。 倒是拖累了那百骑将士啊! 与此同时,朱高炽的金锤开始变得沉重——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沾满的血肉已将锤面裹成血色巨球。 当第十七个敌人被他开膛破肚,肠子缠绕在锤柄上时,他索性将金锤抡成血红色旋风。 飞溅的脏器糊住元军眼睛,黏腻的血浆让骑兵不断打滑落马,被后续马蹄踏成肉酱。 朱雄英的银枪此刻已弯曲如蛇,枪尖仍在不断挑飞敌人的眼球;李景隆的长枪杆上插满断刃,他却以枪杆为棍,生生将一名元军的头骨砸得凹陷,脑浆顺着七窍缓缓流出。 三人的铠甲缝隙间渗出暗红血水,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战场中央,哈拉木的千骑仍在围追堵截。 一名元军悍卒挥斧劈来,朱高炽竟徒手抓住斧刃,虎口崩裂的鲜血顺着斧柄流下。 他狞笑一声,另一只手的金锤狠狠砸在对方天灵盖,整个脑袋如西瓜般爆开,脑浆溅满了他的面甲。 朱高炽的身影在血雾中若隐若现,每一次挥动金锤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 被砸扁的躯体、被撕裂的四肢、被搅碎的内脏,构成了一幅令人胆寒的杀戮画卷。 而更远处,韦富的反攻部队正在万骑绞杀下节节败退,惨叫声与金铁交鸣声响彻云霄。 见此情形,朱高炽也不由变了脸色。 “妈的,这是遇到了高手啊!” 按照常理来说,元军经历四轮火药包的洗礼,早就应该被吓破了胆然后仓皇逃窜。 可是眼前这元军主将却硬生生地遏制了溃散,并且重新掌握了战场主动权,那这一战可就真就麻烦了。 “高炽!怎么办?”朱雄英也看出了不妙,“咱们身旁的兄弟越来越少了!” 朱雄英的银枪在月光下染满暗红,枪缨上挂着的半截耳朵随着战马颠簸摇晃。 李景隆的长枪堪堪架住劈来的弯刀,火星迸溅间,朱高炽的瓮金锤已将那元军骑兵连人带马砸成肉泥。 “不要慌!继续向前冲!”朱高炽的吼声震得众人耳膜发疼,金锤横扫逼退三骑,“只有跟金州军汇合,我们才能活下去!”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现在根本来不及撤离,唯有闷头往前冲! 一旦调转马头,他们就会被箭矢给射成筛子! 然而元军的箭雨比预想的更密。当第一支箭矢穿透百骑将士的咽喉时,朱高炽才惊觉忽儿卜花早将强弩手藏在第二阵列。 破空声中,战马悲鸣人仰马翻,滚烫的鲜血浇在冻土上腾起白雾。 朱高炽挥锤击落两支箭矢,却见左侧亲兵被三箭贯穿面门,整个人后仰着栽落马下,马蹄无情地碾碎了他瞪大的双眼。 “高炽!”李景隆的惨叫刺破夜空,一支狼牙箭穿透他的肩胛,箭尾的倒刺勾着血肉,将他硬生生地从马上带了下来。 朱高炽见状怒喝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弃马扑去,金锤将偷袭的元军砸得脑浆迸裂,溅起的碎骨却也划伤了自己的脖颈。 李景隆面色惨白,身上伤痕累累,却露出了一个惨笑,“高炽,俺不中了……告诉俺爹……俺不是孬种!” 朱高炽单膝跪地扯下衣襟缠住李景隆的伤口,血腥味在喉间翻涌:“给我撑住!” 此时百骑已死伤过半。 朱雄英的银枪挑飞第七颗头颅,枪杆却在连续冲击中寸寸断裂,他拔出腰间佩剑,却见右侧元军骑兵的长枪直取朱高炽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朱雄英合身扑去,佩剑刺入敌人腹部的同时,自己肋下也被划出尺长血口。 朱高炽将李景隆甩上战马后,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汗水混着血水模糊了视线。 当又一名亲兵被腰斩时,温热的肠子甩在他肩头,他嘶吼着抡起瓮金锤,将敌人的手臂连甲带肉砸成了肉泥,断臂落地时还在抽搐。 元军如潮水般将朱高炽等人围得水泄不通,箭矢如蝗,刀光如林。 战到最后,朱高炽背靠着背与朱雄英站在一起,身侧是残存的十几个百骑,脚下是堆积的尸体。 寒风卷着血腥气掠过战场,朱高炽的瓮金锤早已卷刃,锤面上凝结的血痂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他望着层层叠叠的元军阵列,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黑影,彻底掐灭了最后一丝突围的希望。 朱雄英的银枪不知何时已经折断,手中握着半截染血的枪杆。 他抹了把脸上混着血与泥的污渍,露出一排被血染红的牙齿,突然咧嘴笑了。 “高炽,咱们好像要死在这儿了!” 笑声里带着几分释然,几分不甘。 朱高炽的瞳孔微微颤动,看着挚友被箭矢贯穿的左肩,看着他铠甲下渗出的鲜血,第一次感到后悔。 “英哥儿,这次是我不对……” “放你大爷的狗屁!”朱雄英突然暴喝,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 他踉跄着撞向朱高炽,用没受伤的手狠狠捶了捶对方的肩膀:“没有你,咱早就死了!” 听到这话,朱高炽也笑了。 “下辈子再做兄弟!” “一言为定!” 第270章 援军终至!茂太爷来了! “杀!” 朱高炽与朱雄英对视了一眼,随后悍然杀向敌军。 就算是要死,那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朱高炽挥舞瓮金锤砸开元军面甲时,腕骨已传来碎裂般的剧痛。 朱雄英的佩剑卡在敌人肋骨间,鲜血顺着剑脊倒流,染红他的指缝。 两人背靠背血战,脚下堆积的尸体已筑起半人高的血肉围墙,元军的弯刀却仍如乌云般压来。 “杀!”朱雄英突然发力,将卡着的佩剑生生折断,半截剑刃直插敌人眼眶。 飞溅的脑浆糊住他的右眼,还未等他擦拭,三支箭矢已穿透他的肩甲。 朱高炽旋身挡在他身前,金锤砸飞两支利箭,第三支却擦着他的耳际钉入身后尸体,箭尾震颤声惊得人头皮发麻。 “放箭!将他们射成刺猬!” 元军阵中顿时弓弦齐鸣,朱高炽猛地扑倒朱雄英,利箭擦着他的后背钉入地面。 千钧一发之际,大地突然剧烈震颤,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轰鸣。 一杆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龙旗刺破硝烟,旗面被鲜血浸透却依旧猎猎作响。常茂的宣花斧劈开晨雾,斧刃上凝结的冰晶混着暗红血珠,在朝阳下折射出妖异的光。 他身后康铎的雁翎刀泛着寒芒,刀柄缠裹的人皮还在渗血——那是前日斩落的元军千户。 “茂太爷在此!何人敢伤我家殿下?!”常茂的怒吼震碎空气,宣花斧带着开山裂石之势劈入元军阵中。 前排骑兵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内脏如瀑布般倾泻在冻土上,温热的血水瞬间蒸腾起白雾。 康铎紧随其后,雁翎刀划开敌人咽喉的同时,刀背猛砸另一名骑兵面门,头盔凹陷处渗出的脑浆顺着护颈汩汩流下。 五千羽林卫禁军如黑色洪流,长枪阵前端的三棱枪头淬着剧毒,刺入元军躯体便绽开碗大的伤口。 徐增寿看清朱高炽、朱雄英与李景隆的惨状,顿时眼睛都红了。 原来朱高炽留下了一道后手,命徐增寿赶去海边,看看常茂与康铎是否追了过来,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羽林卫及时赶到。 常茂的宣花斧劈开人体时,五千羽林卫的黑甲已漫过地平线。 前排将士手持丈八蛇矛,矛头三棱倒钩淬着蓝汪汪的剧毒,随着整齐的踏步声在晨光下泛着冷芒。康铎雁翎刀上的血珠尚未滴落,身后的弩手方阵已张弦如满月,铁胎弩箭破空声撕裂战场,瞬间将前排元军钉成了刺猬。 “杀!”常茂暴喝震得人耳膜生疼,宣花斧抡圆时带起的劲风竟将三丈内的箭矢生生劈断。 斧刃劈碎百夫长盾牌的刹那,木屑混着碎骨飞溅,紧接着斜斩而下,将整个人拦腰截成两段。 上半身跌落在地还在抽搐,脏腑如瀑布般倾泻,温热的肠子顺着斧刃纹路流淌,在冻土上拖出蜿蜒的血痕。 他脚下的尸体堆成小丘,每一次发力都能踩爆脑浆,暗红的血水从甲胄缝隙渗出,在靴底凝成冰晶。 康铎的雁翎刀化作游龙,专寻元军关节薄弱处下手。 刀锋划过骑兵膝盖,筋肉断裂的脆响混着战马悲鸣炸响,失去支撑的躯体轰然倒地,立刻被后续铁蹄碾成肉酱。 他的刀光突然上扬,一名元军千户的头颅带着半片肩胛骨腾空而起,脖颈断口喷出的血柱足有两人高,温热的血雨浇在康铎脸上,顺着护目镜的沟壑流入衣领。 羽林卫的长枪阵如黑色铁潮,前排士兵齐声低吼,蛇矛精准刺入元军战马的眼窝。 嘶鸣的战马人立而起,却被后排长矛穿透胸膛,热腾腾的血雾中,骑手被掀落马下,立刻被密密麻麻的枪尖戳成筛子。 弩手方阵交替射击,铁矢破空声连绵不绝,元军骑兵的锁子甲在剧毒弩箭下如同薄纸,中箭者抽搐着摔落马下,七窍涌出黑血,不过片刻便僵直如尸。 常茂的斧刃劈开元军阵眼,康铎如鬼魅般突入。雁翎刀抹过三名骑兵咽喉,血线在空中交织成猩红蛛网;反手横斩,将一名挥舞狼牙棒的壮汉拦腰斩断,断裂的脊椎骨支棱在外,半截躯体还保持着挥棒的姿势。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常茂的重斧砸开重甲,康铎的快刀便取人性命,所过之处,血河蜿蜒,碎肉横飞。 羽林卫的强弩将骑兵射成刺猬,长枪阵绞碎试图突围的残兵,而那两个杀神般的将领,正在血肉堆里肆意屠戮。 常茂的宣花斧突然脱手飞出,旋转着劈开三名元军,斧刃深深嵌入瞭望塔,木屑与碎肉如雨般落下。 康铎踩着尸体跃起,雁翎刀精准刺穿一名百夫长的太阳穴,抽出时带起的脑浆糊住了旁边士兵的脸。 元军阵脚大乱,羽林卫趁机发起总攻。 盾牌手组成铁墙缓缓推进,将逃窜的元军逼向长枪阵,惨叫声、哀嚎声与兵器碰撞声震耳欲聋。 常茂赤手空拳夺过元军的弯刀,刀锋连劈七人,最后将刀深深插进一名千户的胸膛,踩着尸体拔出时,内脏顺着刀刃滑落;康铎的雁翎刀卷了刃,随手扯下一名伤兵的胫骨,生生砸烂三个敌人的脑袋,脑浆混着碎骨溅在自己面甲上 当黄龙旗终于抵达战场中央时,地面已被血水浸透,尸体堆积如山。 忽儿卜花望着突然在战场上出现的明黄龙旗,瞳孔剧烈收缩。 “这怎么可能?!” “大明龙旗怎会出现在这儿?” 这分明是明军佩印大将军才有资格用的旗帜,连马云和叶旺都没有资格挂此龙旗! 难不成明军又调遣了一位大将军过来? 徐达还是李文忠? 想到这里,忽儿卜花腿肚子都开始发软。 什么金州城,全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撤军!” “快撤军!” 溃败如瘟疫般蔓延。 元军骑兵争相调转马头,却被后方涌来的自家人马冲撞,踩踏声、惨叫声与兵器坠地声混成一片。 常茂见状更是杀红了眼,宣花斧劈入逃跑元军的后背,将人钉在马背上;康铎的雁翎刀贴着地面横扫,数十条马腿应声而断,哀嚎的战马驮着主人栽倒,又被后续铁蹄踏成肉泥。 朱高炽拄着染血的弯刀,看着杀穿敌阵的常茂,不禁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怒吼。 “茂太爷牛逼!小铎子牛逼!” 常茂的斧刃上正滴落着元军的脑髓,溅在他的护腕上凝成暗红冰晶。 康铎的刀光掠过处,元军的尸首堆积成小山,血水顺着尸体缝隙汇成溪流,将冻土染成诡异的紫黑色。 “雄英!高炽!”常茂的声音带着嗜血的狂意,他踩着元军的胸膛拔出战斧,斧刃上挑着半截肠子。 “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康铎已冲到近前,甩了甩刀上的血污,刀鞘上镶嵌的元军骨头在阳光下泛着森白。 朱雄英勉力撑起身,望着漫山遍野的元军尸首,突然笑出声来。 他的笑声混着常茂的怒吼、康铎的呼喝,还有羽林卫禁军整齐的喊杀声,在血色朝阳下回荡。 朱高炽重新翻身上马,强忍着浑身剧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继续追击!给老子宰了这些杂碎!” 这声怒吼如惊雷炸响。 朱雄英咬着牙翻身上马,眼中满是凛然杀意;常茂将宣花斧在元军尸首上蹭去血污,斧刃挑起的脑浆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康铎的雁翎刀已经卷成波浪状,却反手砍下身旁残敌的脑袋,血珠顺着刀刃的缺口迸溅到他染血的披风上。 五千羽林卫齐声应和,黑甲如潮水漫过尸山血海。前排弩手再次张弦,铁矢破空声撕裂云层,逃窜的元军骑兵被射成刺猬,尸体如同断线风筝般栽倒。 常茂的战马踏碎元军头盔,脑浆混着积雪溅起三尺高,他却大笑着将活人劈成两半,温热的血水顺着斧刃纹路流进他张开的嘴里。 朱高炽的弯刀劈断元军军旗,旗杆倒下时扫倒一片溃兵。 他看见忽儿卜花的背影在烟尘中摇晃,伤口的剧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当元军试图回身放箭时,他猛地俯身,箭矢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却顺势夺过亲兵手中的长矛,狠狠掷向敌军主将。 长矛穿透忽儿卜花的护肩,将他从马背上钉死在了地上! 第271章 惨烈!金州军民的谢意! 元军主将被生擒的那一刻,震天的欢呼声如怒潮般席卷整个战场。 万骑铁蹄在明军的绞杀下彻底溃散,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 明军羽林卫骑兵趁机发起冲锋,雪亮的马刀在阳光下寒光闪烁,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元军士兵惊恐地发出阵阵惨叫,有人弃甲曳兵,有人抱头鼠窜,先前还不可一世的草原铁骑,此刻竟如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 一名元军百夫长挥舞弯刀试图重整队形,却被徐增寿一箭射落马下。 失去控制的战马驮着他的尸体横冲直撞,将身后的骑兵撞得人仰马翻。 溃败的洪流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数千骑兵彻底陷入崩溃,像被惊散的蚁群般朝着草原深处亡命奔逃。 扬起的尘埃中,散落着无数破损的兵器、折断的箭簇,还有元军士卒丢弃的皮甲和战旗,在风中无助地翻滚着。 朱高炽握紧手中金灿灿的双锤,刚要振臂高呼胜利,却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骤然漆黑,整个人直直地从马背上栽落。 “完了,俺也不中了……” “高炽!” “炽儿!” 惊呼声此起彼伏,众将如离弦之箭冲上前去。 朱雄英心头猛地一紧,几步奔到朱高炽身旁,伸手探了探鼻息,发现尚有气息,这才松了口气。 众人七手八脚将朱高炽抬上担架,战场上的喧嚣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唯有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空气中。 朱雄英看着昏迷不醒的大胖墩,面色凝重。 可眼下容不得半点慌乱,略一思忖,太孙便当机立断地下达命令:“常茂,领三千羽林卫即刻驰援盖州,务必守住防线!” “康铎,你率两千羽林卫驻守金州,仔细打扫战场,收敛将士遗骨,谨防元军杀回马枪!” “末将领命!”常茂与康铎齐声应道,随即各自点兵,迅速执行命令。 朱雄英又安排军医全力救治伤兵,这才转身与众人护送朱高炽进入金州城,眼神中满是疲惫之色。 三日后,金州卫的中军大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 朱高炽缓缓睁开双眼,只觉浑身乏力,刚想挣扎着起身,左肩传来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亲娘咧,咱不会废了吧? “行了,老实呆着吧!”康铎掀帘而入,看到朱高炽的动作,没好气地说道,“你左肩伤口贯穿,伤口才缝合完毕,可别再折腾了,不然伤口裂开,神仙都救不了你!” 朱高炽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声音虚弱:“太孙殿下和李景隆怎么样了?还有……那些跟我一起冲阵的百骑兄弟?” 康铎神色一黯,沉声道:“太孙殿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李景隆的箭矢虽已拔出,但伤及脏腑,还需静养些时日。” 至于那百骑兄弟……”话说到这儿,康铎顿了顿,喉结滚动,“他们为了掩护你俩,全都战死了,一个没剩下。”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朱高炽心头。 他怔怔地望着帐顶,眼前浮现出那些熟悉的面孔——平日里与他一同打趣、一同说笑的兄弟,此刻却永远地留在了战场上。 刹那间,自责与愧疚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朱高炽眼眶瞬间通红:“是我……是我下的命令,让他们白白送命……” 这一次,朱高炽确实心生悔恨,不该冒然冲入战场,以致于白白牺牲了这百个兄弟。 就在这时,徐增寿与朱雄英匆匆赶来。 见朱高炽满脸泪痕,朱雄英叹了口气,上前握住他的手:“高炽,战场之上,生死本就难料。” “将士们马革裹尸,这是他们的荣耀,朝廷该有的抚恤绝不会少,你切莫太过自责。” 徐增寿也在一旁劝道:“没错,若不是他们拼死护你,只怕……” 然而,朱高炽根本听不进去,只是不停地摇头,泪水无声地滑落。 康铎见状也觉得有意思,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朱高炽如此颓然伤心,不过他并不准备出言相劝。 总得让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小崽子吃些苦头,他们下次才不敢胡作非为! 正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金州卫指挥王胜匆匆赶来。 指挥使韦富已经战死,王胜也是被让从死人堆里面扒出来的,侥幸活了一命。 一见到朱高炽与朱雄英,王胜眼眶瞬间就红了,哽咽开口道:“二位殿下,还请移驾帐外一看!” 朱雄英与朱高炽对视一眼,虽满心疑惑,但还是在众人的搀扶下走出大帐。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愣住——日光下,金州城内外仿若沸腾的海洋,十余万军民如蚁群般密密麻麻铺陈开去,从营地辕门延伸至城墙脚下,又顺着蜿蜒的街道漫向远方,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尽头。 白发苍苍的老者们拄着枣木拐杖,颤巍巍地伏在地上,沟壑纵横的面庞紧贴着发烫的黄土,浑浊的泪水混着尘土在皱纹间流淌;怀抱襁褓的妇人将孩子护在胸前,跪在碎石路上,单薄的裙裾沾满草屑,口中喃喃重复着“菩萨保佑、殿下大恩”;满脸稚气的少年们攥着褪色的衣角,学着大人的模样叩首,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声响。 人群里,有衣衫褴褛的流民,有挽着发髻的商贾,还有赤脚的渔夫,他们的眼神里都闪烁着同样的光亮——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由衷的感激。 “多谢殿下大恩!”呼声自人群最前端炸响,如同点燃的爆竹,瞬间蔓延成震天动地的浪潮。 “这……这是怎么回事?”朱高炽震惊地看向康铎。 康铎见到这一幕,也是眼眶泛红,声音哽咽:“若不是你们当机立断,两次识破元军诡计,金州早已沦陷。” “元军所过之处,烧杀抢掠,鸡犬不留。是你们保住了这十余万百姓的性命啊!” 朱雄英环顾四周,只见百姓们手中捧着干粮、清水,还有各种自家的土产,眼神中满是感激与崇敬。 远处,城墙垛口飘扬的旌旗猎猎作响,与下方黑压压的伏跪身影相映成画。 一位白发老者颤颤巍巍地爬上前,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们,我们早就成了元军刀下亡魂!” “是啊!多谢殿下!”人群中爆发出更响亮的呼声。 朱高炽望着眼前的百姓,只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他挣扎着想要避开,却被朱雄英按住。 朱雄英走到高台之上,高声说道:“父老乡亲们请起!保家卫国,本就是我等职责所在!死去的将士们,他们的英魂将永远护佑这片土地,朝廷也永远不会忘却他们的功绩!” 百姓们却不肯起身,依旧叩首不止。 朱高炽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愧疚渐渐被一股暖流取代。 他终于明白,虽然失去了百骑兄弟,但他们的牺牲换来了十余万百姓的安宁。 这,或许就是将士的使命。 保家卫国! 护国安民! 第272章 辽东猛虎?这厮在演我啊! 暮色浸染着金州城头的旌旗,朱高炽倚着青灰色的城墙,看着最后一批百姓捧着新领的赈粮缓缓散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交织成斑驳的纹路。 方才百姓们感恩戴德的呼声犹在耳畔,可辽东战场上弥漫的硝烟味,却让他的心沉甸甸地悬着。 这仗怎么会打成这样? 不应该啊,纳哈出有他娘地这么猛吗? “击鼓聚将!”朱高炽转身时牵动了左肩的伤口,闷哼一声,却仍快步走向中军大帐。 牛皮帐内烛火摇曳,康铎、徐增寿、王胜等将领环立四周,连养伤的李景隆也撑着病体列席。 朱高炽扫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金州卫指挥王胜身上:“辽东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朝廷三路大军齐发,竟然还会乱成这个模样?” 说实话,朱高炽确实难以理解,毕竟在他记忆里面,纳哈出可是冢中枯骨,怎么现在猛地一塌糊涂? 这纳哈出是元朝末年驻守在辽东的“宗室王”之一,元朝开国功臣木华黎的第九世孙,曾随元军在太平抵御老朱,太平被老朱攻破后,纳哈出被明军所擒,老朱念他是元代名臣之后,出于统战的目的放其北归。 元朝末年的至正年间,纳哈出担任了辽阳行省“左丞相”,他也是负责剿灭进入辽东的红巾军的重要元军将领,领兵与红巾军大战数十次,相继夺回被红巾军占领的城池,最终剿灭辽东红巾军。 能剿灭动摇元朝统治,从山东转战数万里攻入辽东的红巾军,说明纳哈出本人也不是泛泛之辈,是元末蒙元之中较为出众的军事将领。 在元大都被攻破元朝灭亡之后,纳哈出成为了残元势力中与王保保齐名的将领。 不过史书上他没这么猛啊! 尼玛地,这***不会是在演老子吧? 遇强则强,真从丧家之犬变成辽东猛虎了? 王胜喉结滚动,看着朱高炽紧绷的下颌线,苦笑出声:“殿下有所不知,陛下先前在辽东的战略,本是‘分而化之,徐徐图之’。” “洪武初年,马云、叶旺两位将军率部渡海,在辽南站稳脚跟后,便沿着海岸线修筑堡垒,像春蚕啃桑叶般一点点向北推进。” 他从案上抓起一把沙子,在堪舆图上缓缓撒开,“这些年,朝廷一边招抚纳哈出麾下的部族首领、大小军头,一边扶持海西女真牵制他,到去年年末,纳哈出实际能掌控的兵力不过十余万。” 朱高炽瞳孔微缩。 这是大战略家朱元璋的手笔。 从洪武九年开始到洪武二十年,辽东众多蒙元残余势力归降,纳哈出不断被孤立。 在老朱眼里,辽东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在全国尚未完成各个方向的统一之前,没有必要在辽东大动干戈,所以在劝降和统一辽东的问题上他保持了极大的耐心。 除了劝降残元势力,老朱还命令辽东将士积极推进卫所建设,以步步为营的方式蚕食残元的地盘,并依靠广布在辽东的卫所,以辽东都司为核心建立起针对东北方向的防御体系。 朱高炽记得历史上,正是靠着这种温水煮青蛙的策略,到洪武二十年冯胜率军抵达金山时,纳哈出早已成了孤家寡人,只能献印请降。可如今... 但是,现在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了。 “可自从殿下提出‘水陆并进,横扫辽东’的方略后,”王胜的声音陡然沉重,抓起案上的笔在地图上狠狠画了个圈,“原本各自为战的残元势力,竟如惊弓之鸟般骤然聚拢。” “纳哈出借着‘共御明寇’的旗号,短短数月间收编了二十万流民、匪帮,麾下铁骑暴增至三十万!” 帐内空气仿佛凝固。 朱高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合着还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过他出发点是好的,东海贸易早一日开展,大明就能早一日踏上海洋殖民之路。 只是没有想到,这纳哈出反倒是抓住机会趁势崛起了,不愧是个枭雄人物! 康铎猛地拍案:“这些草原狼崽子,平日里见了明军就跑,凑到一起倒成了气候!” “更棘手的还在后头。”王胜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指尖在舆图上快速游走,将三枚赤色棋子重重落下,“纳哈出深谙分而击之之道,东路以轻骑奔袭,在鸭绿江口截击傅友德将军从高丽海域迂回而来的水师;西路则依托医巫闾山设伏,死死咬住冯胜将军自辽西大宁东进的主力;而中路……” 他的笔尖如利剑般戳在辽阳以南,“马云、叶旺两位将军率五万大军自辽南金州出发,沿太子河北上,本欲直捣沈阳。不料行至铁山堡时,遭纳哈出亲率的十万精锐突袭。” “此处三面环山,唯一的南向出口已被敌军以拒马、壕沟层层封锁,而太子河上游也被截断,铁山堡已成绝地!” 朱高炽俯身凝视地图,指尖沿着蜿蜒的太子河缓缓滑动。 鸭绿江与辽西的标记如两颗钉子,将明军的战略布局死死钉住——傅友德的水师本应沿江而上形成钳形攻势,却在鸭绿江口被阻,战船困于狭窄水道,火炮难以施展;冯胜的大军虽战力雄厚,却在医巫闾山的密林中寸步难行,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纳哈出这是要瓮中捉鳖!”康铎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铁山堡内粮草至多支撑七日,一旦水源断绝……” “不仅如此。”王胜展开另一幅手绘地形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敌军营寨,“纳哈出在铁山堡外围设立七座营垒,以鹿角、木栅相连,中间埋设大量绊马索与陷坑。” “更可怕的是,他将三万精锐骑兵布置在二十里之外的开阔地,专门截杀任何试图救援的明军。” 朱高炽的目光突然被地图一角吸引——在太子河下游,几条细小的支流如蛛网般交织。 他猛地抬头:“从金州到铁山堡,可否绕过正面,走太子河的支流?” 听到这话,王胜苦笑摇头:“殿下有所不知,那些河道狭窄曲折,大船难以通行,小船又极易被敌军发现。且沿途山林密布,极有可能遭遇伏兵。更重要的是……” 他指向地图上一片灰黑色地带,“此处的烂泥沼泽,每逢雨季便会化为泥潭,别说行军,连战马都会深陷其中。” 帐内陷入死寂。 “辽东之地,山川形胜皆可为兵,唯善用地利者胜。” 纳哈出显然将这句话用得炉火纯青——他利用鸭绿江与医巫闾山锁住明军两翼,又以铁山堡为诱饵,将中路明军困在死地,同时用骑兵截断所有救援路线。 眼下,朝廷三路大军折损过半,若铁山堡失守,整个辽南防线将彻底崩溃! “传令下去,”朱高炽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透着锋芒,“集结金州所有可用兵力,召回常茂,明日破晓出发,驰援铁山堡!” “明日寅时,全军轻装简行。我们不走大路,也不渡主河,专挑沼泽边缘的隐秘小道!” “殿下!”康铎急道,“那片沼泽……” “正因为危险,敌军才不会设防!”朱高炽眼中燃起火焰,“让铁匠打造五百副铁爪钉鞋,再准备三千根长木。” “我们要在烂泥中踩出一条生路!” “高炽!”康铎急道,“金州刚经历恶战,兵力不足两千,且多是伤兵!而纳哈出光是围困铁山堡的人马,就有……” “我知道!”朱高炽猛地转身,眼中燃着赤红的火,“可若不救,马云、叶旺两位将军的五万大军全军覆没,辽东再无可用之兵!” “纳哈出的铁骑将如潮水般涌向金州,涌向北平,涌向整个中原!” 他抓起案上的金锤,重重砸在地图的铁山堡位置,“我们不是去送死,而是要撕开缺口!只要救出铁山堡守军,就能重新夺回辽南主动权!” 听到这话,康铎也沉默了。 辽东之战打到了这个份儿上,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兴师动众的大明,此刻反倒是陷入了危局。 第273章 绝境!马云与叶旺的怒骂! 铁山堡的城墙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的白光,城头堆积的滚木礌石早已见底,只剩下几面残破的“明”字大旗在热浪中无力地翻卷。 马云扶着垛口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沫染红了青灰色城砖——这已是他第三日咳血,先前那一箭虽然没要了他的命,可仍旧身受重伤,但他却仍固执地守在瞭望塔下。 “老马,最后两瓮井水也见底了。”叶旺攥着干裂的嘴唇,喉结艰难地滚动。 他身后的校场上,数万将士嘴唇龟裂,凹陷的眼窝里布满血丝,就连战马都瘦得皮包骨头,啃食着早已枯黄的草根。 马云转身望向城下,七座元军营垒如铁索般将城池困在中央。 鹿角阵外,陷坑中插满削尖的木桩,浸泡过粪便的绊马索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更远处的开阔地上,三万骑兵结成鱼鳞阵,马刀与铁甲折射的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纳哈出这杂碎,把兵法用到了极致。”马云沙哑着嗓子,将半截发霉的干粮塞进嘴里,“截断水源,困守不攻,就是要把我们耗成枯骨。” 这位同样历经百战的将军,望着城下泡在粪水中的拒马桩,忽然想起十五年前初入辽东时,也是这般与元军周旋。 那时他们带着一万孤军渡海登陆,在辽东的冰天雪地里凿冰取水、掘土为城,靠着分兵屯田、蚕食推进,硬生生在异乡扎下根来。 从金州卫到盖州卫,二人靠着皇帝陛下的蚕食战术,在辽南站稳脚跟后,便沿着海岸线修筑堡垒,像春蚕啃桑叶般一点点向北推进,将纳哈出给压制得死死的,取得了莫大成功。 只要再给他们一些时间,马云与叶旺有足够的信心,彻底解决纳哈出这冢中枯骨! 可惜……朝廷怎么就改变战略了呢? 铁山堡的城砖在烈日下灼烫如炭,马云将卷边的地图铺在布满箭矢凿痕的垛口上,枯枝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混着远处元军营地传来的号角,刺得人耳膜生疼。 “切断水源,围而不攻,每日派小股骑兵绕城叫骂。” 他戳着地图上代表元军的红点,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铁,“纳哈出这是要把我们熬成灯枯油尽的残骸,耗尽我军士气,等我们虚弱到连城门都推不开时,再踏平城池。” 叶旺伸手按住地图边缘,防止滚烫的风将它卷走。 这位同样征战半生的将军摩挲着下巴上灰白交错的胡茬,目光越过城墙,投向校场。 五万将士此刻如同霜打的枯草,瘫坐在龟裂的土地上。 最后两瓮井水早已见底,陶瓮边缘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那是前日为争夺最后一口水发生的惨剧。 伤员们横七竖八地躺在营帐里,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唯有偶尔传来的粗重喘息,证明这些躯体还残留着生命的余烬。 突然,一阵凄厉的马嘶撕破死寂。元军游骑又开始了例行羞辱,十余匹战马绕着城墙疾驰,骑手们高举着明军士卒的首级,用生硬的汉语叫嚣:“铁山堡的孬种!渴死你们的女人!” 几个声音尖锐的还学起婴孩啼哭,刺耳的怪笑混着马蹄声,像无数根钢针扎进明军将士的心脏。 校场东南角,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突然挣脱缰绳,发疯般冲向城门,却在距离水源处还有三步时轰然倒地,抽搐的四蹄扬起漫天黄土。 几个濒死的士兵本能地扑过去,趴在马尸旁贪婪地舔舐着溅出的血沫,浑浊的眼泪混着血水从指缝间流下。 见到这一幕,叶旺一颗心也瞬间沉入谷底。 眼下,他们当真是陷入绝境了啊! 马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落在地图上,晕染开一片狰狞的红。 他望着远处元军营地新竖起的瞭望塔,塔身裹着浸湿的牛皮,显然是防备火攻。 七座营垒间,新挖的壕沟泛着腥臭的黑水,沟底密密麻麻插着削尖的木桩,浸泡在粪便里的绊马索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叶旺摸出腰间的牛皮水囊,晃了晃,连最后一滴水也倒不出来。 他望着城西南角那片雾气蒸腾的沼泽,突然眼前一亮:“老马,元军在沼泽方向的瞭望塔只有三座,防守必然薄弱。若能……” “不可!”马云猛地摇头,咳得直不起腰,“那片烂泥塘连本地人都不敢涉足,进去就是九死一生。况且就算能绕过去,如何突破鹿角阵?” “看到那些拒马了吗?”马云用枯枝戳着城墙下的鹿角阵,“外层裹着牛油,内层混着铁蒺藜。就算豁出命冲出去,还没摸到敌营就会血流尽而亡。” 听到这话,叶旺神情也是一阵黯然。 他们与纳哈出厮杀多年,彼此再了解不过。 这个杂碎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将己军所有可能的生路,全都给一一斩断! 想到这儿,叶旺心中也不由动了火气。 “先前的蚕食战略,明明取得巨大成功,陛下为何要突然更改?” “现在好了,整个辽东乱成了一锅粥,你我十五年的心血,如今全部毁于一旦啊!” 叶旺望着校场上啃食马血的士卒,喉结剧烈滚动,古铜色的面庞泛起病态的潮红:“十五年了啊,从金州湾的第一座烽火台,到大凌河畔的屯田寨……” 他突然踹翻脚边的陶瓮,碎片溅在士卒溃烂的伤口上,惊起几声压抑的闷哼。 “我们带着弟兄们凿冰取水、垦荒戍边,多少人埋骨辽东?现在倒好,纳哈出那狗贼把我们的活路全堵死了!” 马云听后也是脸色一沉,眼中闪过痛惜之色。 他想起洪武八年那场惨烈的盖州保卫战,三千将士用渔网缠住元军马腿,硬是在冰面上凿出一条血路。 可如今,那些用命换来的堡垒据点,正被纳哈出的铁骑逐个踏平。 “陛下向来老成谋国,怎会……”老将的声音突然哽住,浑浊的眼睛望向南方。 “还不是那个燕世子!”叶旺突然狠狠捶打城墙,震得墙缝里的碎石簌簌掉落,“什么‘水陆并进,横扫辽东’?他倒好,在京城里喝着热茶,动动嘴皮子就把咱们十五年的分而化之策全废了!” “北元那些散沙般的部族,如今抱成团咬得我们喘不过气!” “盖州滩头冻死的八百兄弟、开原城外饿死的屯田户,他们的血白流了吗?” “老子这次要是有命活着回去,非得将这燕世子给宰了不可,否则咽不下这口恶气!” 马云手中的枯枝“啪”地折断,碎屑飞溅在染血的地图上。 他何尝不知症结所在? 燕世子朱高炽提出的激进战略,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可陛下竟力排众议,将辽东多年经营的稳扎稳打之策,换成了雷霆万钧的速战速决。 结果现在好了,整个辽东乱成一锅粥,他们二人数十万军民整整十五年的心血,眼看着就要付诸东流,还不知道有多少军民因此而丧命……换谁不怒啊! “那小子懂什么?”老将军罕见地破口大骂,“他哪里见过辽东的冬天能把活人冻成冰雕,哪里知道每推进十里要埋多少枯骨!” “混账狗东西,迟早打断他的狗腿……” 骂声戛然而止。 远处传来元军骑兵的马蹄声,伴随着汉军奸细的叫骂:“铁山堡的鼠辈!你们的皇帝不要你们了!” “快投降吧!只要你们肯降……” 话音未落,这人就说不出来了,因为一枚利箭已经贯穿了他的脖颈! “骂够了没?”叶旺收回弓箭,转头看向马云,眼中重新燃起冷厉的光。 “纳哈出等着看我们狗咬狗,可老子偏不如他的意!” “就算是死,也要狠狠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马云咧嘴笑了笑,声音突然压低,带着二十年征战沉淀的狠厉。 “困兽犹斗,何况我们是大明的辽东军!” 第274章 大战骤起!咱去会会纳哈出! 西南角沼泽。 夜色之中,六千将士裹着浸透泥浆的牛皮甲,如黑色游蛇般在沼泽边缘蜿蜒前行。 铁爪钉鞋深深扎进腐殖层,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力气,不时有士兵被暗藏的树根绊倒,陷入齐腰深的泥潭,同伴们立刻用浸油长木将其拽出。 腐叶与沼气混合的腥臭味令人作呕,远处传来元军瞭望塔上梆子的敲击声,在死寂的沼泽上空回荡。 “保持间距,噤声前进!” 朱高炽压低声音提醒道。 他特意挑选了沼泽西侧最狭窄处,这里遍布毒瘴却也是元军防御最薄弱的环节。 月光透过瘴气洒下,在泥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恍惚间竟似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行至卯时,前方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 康铎浑身沾满泥浆,压低声音道:“殿下发现元军瞭望塔!” 朱高炽眯眼望去,百米外的土丘上,一座木塔突兀而立,塔顶火把将四周照得通明。 “做了他们,别打草惊蛇!” 他立刻示意康铎带领两百死士,手持淬毒弩箭匍匐前进。 “放!”随着一声闷喝,数十支弩箭破空而出。 守塔的元军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毒箭射中咽喉,尸体顺着木梯滚落。 朱高炽大手一挥,六千将士如黑色浪潮般涌过沼泽,终于在破晓时分抵达铁山堡南坡。 站在坡顶俯瞰,暮色中的元军七座营垒宛如巨兽蛰伏,扇形布局暗合北斗七星之阵。 三丈高的鹿角拒马层层交错,锋利的枝杈在残阳下泛着冷光,拒马间隙埋设的连环陷坑被枯枝浮土巧妙遮掩,坑底布满削尖的竹刺,如同张开獠牙的陷阱巨兽。 更远处开阔的草原上,三万骑兵卸下铁甲,任由战马低头啃食带露的青草。 膘肥体壮的战马排成整齐的方阵,鬃毛在风中飞扬,马蹄轻踏地面,扬起细碎的尘埃。 营寨之间,赤色战旗猎猎作响,绣着苍狼图腾的黑色军旗迎风招展,旗杆顶端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脆声响。 元军将领正站在瞭望塔上,手持望远镜,目光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显然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前来支援的明军自投罗网。 “高炽,现在该怎么办?”朱雄英凑到近前,神色颇为凝重。 这可是他娘地十万人呐! 一个不小心,他们这六千将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胖墩,你说咱们怎么打!”常茂倒是跃跃欲试,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他算是发现了,跟着朱高炽这小胖墩不但有仗可打,而且全都是硬仗,足以让他这个战争狂人爽翻了。 朱高炽摸着下巴笑道:“咱们其实不必冒险冲阵,只需要撕开一道口子,放出城中的五万大军即可!” 在大明百万雄师的序列里,辽东军堪称锋芒最盛的利刃。 这支虎狼之师常年枕戈待旦,在马云与叶旺两位名将的运筹帷幄下,于白山黑水间铸就赫赫威名。 面对元朝悍将纳哈出麾下剽悍的蒙古铁骑,辽东军非但没有丝毫退缩,反而以坚韧不拔的意志和精妙绝伦的战术,与其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逐步蚕食了整个辽南疆土。 经年累月的征战中,辽东军竟能胜多败少,创下令世人惊叹的战绩。 每一场胜利背后,都是将士们视死如归的勇气和卓越的军事智慧。 众将神色凝重,待朱高炽剖析战局后,齐刷刷地颔首——唯有调动辽东军,才是破局关键。 可望着眼前元军密不透风的防御工事,六千孤军如何撕开防线,成了悬在众人头顶的利刃。 朱高炽展开地图,在月光下仔细观察敌军布防,随后有了主意。 “常茂听令!率两千羽林卫携带硫磺、火药包,绕道突袭东侧营垒!” “你们悄悄摸过去,剩下的火药包全部交给你们使用,动静闹得越大越好,一定要打出千军万马的架势!” 听到这个危险的任务,常茂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兴奋地咧嘴笑了笑。 “末将得令,你们就瞧好了吧!” 随后朱高炽看向康铎,下令道:“康铎听令,你率两千羽林卫,正面佯攻西侧营垒,并且打出大明黄龙旗,营造出大将军亲至的假象!” 相比于莽夫常茂,康铎脑子就灵活多了。 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朱高炽的用意,这是兵法上面的“虚张声势”啊! 不过康铎却提出了质疑,提醒道:“你麾下就剩了两千人,想要强攻铁山堡外围防线,恐是以卵击石,恐怕不可能吧?” 谁料朱高炽却冷冷一笑,道:“谁说我要去撕开堡外布防?那无异于找死!” “马云与叶旺都是沙场宿将,听到火药轰鸣、看到黄龙旗,岂会不知援军已至?他们自当率军突围!”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元军大营彻底乱起来,让这铁桶阵彻底沸腾!” 此话一出,康铎瞳孔猛地一缩。 “难不成你是想……” “没错,咱去会会那纳哈出!” 大战在即,康铎也不好再劝,他只能叮嘱朱高炽与朱雄英不要冒险。 随后众将各自展开行动,趁着夜色摸向了元军大营。 得益于铁山堡内的辽东军龟缩不出,以致于元军斥候全都放松了警惕之心,从未想过还真会有援军前来。 毕竟此时的辽东大地,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漩涡。 乃剌吾与忽儿卜花率领的两万铁骑如黑色潮水,裹挟着漫天黄沙直扑金州、盖州,马蹄踏碎结冰的辽河,所过之处明军粮道尽断,辎重车的残骸横陈在官道两侧。 哪哈出这招“釜底抽薪”之计极为狠辣,不仅截断了明军补给,更让元军深信:在腹背受敌的绝境下,任何援军都已是天方夜谭。 因此当常茂的羽林卫如鬼魅般逼近营垒时,巡逻的元军还在醉心于即将攻破铁山堡的美梦,浑然不知死神的镰刀已悄然悬在头顶。 常茂率部衔枚疾行,趁着夜色如鬼魅般摸到东侧营垒外围。 随着一声低沉的呼哨,两千羽林卫如离弦之箭冲入敌阵,硫磺火把划破夜幕,瞬间点燃投掷进去的火药包。 刹那间,惊雷般的爆炸声撕裂夜空,炽热气浪裹挟着碎石、断木冲天而起,将元军瞭望塔炸成碎片。 冲天火光照亮了扭曲的人脸,成片的鹿角拒马在爆炸中化作燃烧的标枪,呼啸着插入仓皇奔逃的元军躯体。 连环爆炸此起彼伏,如同天神擂响的战鼓,震得大地簌簌发抖,远处的战马受惊嘶鸣,挣脱缰绳狂奔。 燃烧的火药如流星坠落,引燃营帐中的干草,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将整个营垒吞噬在火海之中。 喊杀声、爆炸声、哀嚎声交织成一片,常茂挥舞着宣花大斧,在火海中横冲直撞,每一次抡击都能带起一片血雨。 “杀杀杀!” 羽林卫们手持火把,将剩余的火药包掷向元军的马厩和粮草堆,冲天的火光中, 整个营垒仿佛一座正在崩塌的火山,滚滚浓烟遮蔽了半边天空。 第275章 先祖荣耀!当机立断纳哈出!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撕裂夜幕,纳哈出原本斜倚在虎皮椅上的脊背瞬间绷紧。 纳哈出豁然坐直了身体,脸色颇为难看。 “快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帐外此起彼伏的警钟混着马蹄声由远及近,纳哈出却仿佛凝固在原地。 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牛皮帐上,忽明忽暗间,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庞浮现出复杂的神情——眼角的褶皱里藏着草原狼般的警惕,眼底却燃烧着老而弥坚的战意。 记忆如潮水漫过心头。数月前从高丽传来的密报犹在耳畔:明军战船遮蔽海面,如黑色铁幕般踏平倭国诸岛;如今陈兵鸭绿江畔,兵锋直指辽东。 纳哈出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扶手,苍老的瞳孔中却迸发出锐利的光芒。 他太清楚朱元璋的野心了——这场攻势绝非寻常的边境劫掠,而是要将元朝在辽东的最后根基连根拔起。 大手突然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沙盘里的小旗簌簌作响。 纳哈出枯瘦的身躯里仿佛注入了新的力量,浑浊的双眼闪过狼一般的狡黠。 他比谁都明白,明军的雷霆之势既是危机,也是转机。 辽东广袤的土地上,那些拥兵自重的部落首领、盘踞一方的草莽豪强,哪个不是在刀尖上舔血的狠角色? 只要将这些人串联起来,以共同的利益为绳索,就能编织出一张足以绞碎明军的大网。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还成了这支联军的统帅。 纳哈出凝视着摇曳的烛火,恍惚间看见先祖木华黎跨着追风宝马,在成吉思汗的帐前受封的场景。 黄金家族的荣光、太师国王的赫赫威名,如同一座沉重的丰碑矗立在他的灵魂深处。 “木华黎的子孙,怎可向叛贼俯首?”纳哈出的喉间发出低沉的呢喃。 他的先祖可是木华黎啊! 这位被成吉思汗誉为“犹车之有辕,身之有臂”的开国元勋,以一柄玄铁战斧劈开了蒙古帝国的壮阔版图。 十二岁时,木华黎便追随铁木真,在克烈部突袭的火光中,用血肉之躯筑起保护主君的人墙;阔亦田之战,他单骑突入乃蛮部军阵,如入无人之境,将象征权力的纛旗斩落,令敌军望风披靡。 成吉思汗西征前夕,亲手将象征最高军权的九斿白纛授予木华黎,册封其为“太师国王”,赋予“承制得专封拜”的特权。 自此,这位出身札剌儿部的猛将率孤军经略中原,以区区十万骑兵横扫金国,从野狐岭的尸山血海到汴梁城头的落日余晖,他用七年时间攻克金国五十余城,将大半个华北纳入蒙古治下。 他独创的“陷阵必以敢死之士为前锋,继以精骑冲阵”战术,让金国重甲步兵闻风丧胆;建立的汉军万户制度,更成为蒙古统治中原的基石。 木华黎临终前仍执戈指向金国残部,其“不灭金,不返师”的遗言震动朝野。 成吉思汗亲赐的九环金刀代代相传,每一道环纹都镌刻着征服的传奇。 当纳哈出抚摸祖传的九环金刀时,指尖触碰的不仅是冰凉的钢铁,更是七百年间未曾冷却的荣耀——木华黎的名字,早已化作蒙古铁骑的战魂,永远镌刻在草原的史诗之中。 所以,木华黎的子孙,绝不能给先祖丢脸,更不能投降大明!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纳哈出迅速恢复了镇定,腰背挺得笔直。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略显迟暮的老将,而是化身为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联军统帅——他要让朱元璋知道,辽东的土地下,埋葬着足以让明军血流成河的荆棘。 “大王,东侧营垒遭明军突袭!” “明军火器铺天盖地,营寨损失惨重!” 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入内禀报道。 纳哈出听后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 这分明就是明军来了援兵! 可这援兵从什么地方来的? 唯一的可能,那就是从金州盖州等地登陆! 换句话说,乃剌吾与忽儿卜花他们失败了! 正当这个时候,帐外马蹄声再次由远及近,第二名传令兵踉跄着扑倒在地,青铜头盔滚出老远。 “大王,西侧营垒也遭到了明军进攻,而且……而且……” 话说到这儿,传令兵却有些迟疑,眼中满是惊惧惶恐。 “快说!”纳哈出不耐烦地催促道,“而且什么?” 传令兵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急忙道:“而且他们祭出黄龙旗!” 此话一出,纳哈出瞳孔猛地一缩,大步上前一把将传令兵从地上拎了起来。 “该死的!你刚刚说什么?大明黄龙旗?” 无怪纳哈出如此失态,实在是这消息太惊人了。 大元与大明鏖战数十载,彼此底细早已摸得通透。 黄龙旗上五爪金龙盘云,这等规制唯有佩印大将军方能执掌。 此刻辽东战事胶着,冯胜、傅友德两个大将军已率主力压境,马云、叶旺不过是镇守一方的杂号将军,哪有资格动用此等军旗? 那也就意味着,朱元璋不但派遣了援军,而且还是一位佩印大将军亲自前来! 那会是谁? 徐达还是李文忠?! 一想到这儿,纳哈出整个人都不好了,将传令兵一把摔到了地上。 “该死!真是该死啊!” “朱元璋你他娘地是疯了吗?” 朱元璋竟又调来了一个大将军,分明是要将他逼入绝境! 徐达善用正兵,每逢大战必稳扎稳打;李文忠精于奔袭,千里奇袭如鬼魅降临。 无论来者何人,皆是能征善战的沙场宿将,麾下更有蓝玉、常茂等二十余员虎狼战将,各个手握万军、身经百战。 一想到这儿,纳哈出就有些绝望。 元朝气数已尽,自己拼尽全力拼凑的联军,在大明这等豪华阵容面前,不过是困兽犹斗。 冷汗顺着苍老的脖颈滑入衣领,纳哈出一时间竟生出了退缩之意。 不管来的是徐达还是李文忠,再加上铁山堡内的五万辽东军,此战他们别说困杀马云与叶旺等人了,甚至极有可能会被逆转局势反被包围! 麾下这十万铁骑可是他纳哈出的嫡系部众,绝对不能有失。 可布防了这么久,眼瞅着马上就能成功了,就这么撤军的话……我这个大元王朝的开元王不要面子的吗? 正当纳哈出犹豫不决的时候,又有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冲入营帐。 “大王,有一路明军直冲中军阵地,数量……” 听到这话,纳哈出哪里还敢犹豫,立刻朗声喝道:“传我命令,立刻撤军!”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傻眼了。 传令兵还没出来的话,只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数量……并不多啊!” 第276章 辽东猛虎?这是胆小如鼠啊! 铁山堡内。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夜空。 那是元军东侧营垒燃起的冲天烈焰,火光照亮了半座城池,也映得城墙上士兵们布满血痂的脸庞泛起红光。 马云与叶旺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了城头,看着不远处阵脚大乱的元军阵型,两位老将发出了劫后余生的嘶吼。 “援军到了!” “传我军令,杀出城去,策应援军!” 五万将士瞬间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雀跃,随后立刻整军备战。 牛皮鼓面被擂得震颤,咚咚声混着远处的爆炸声,如同催命战歌。 当第五声鼓响落下时,城门处铁链哗啦作响,尘封半月的千斤闸缓缓升起,裹挟着城内积压已久的肃杀之气。 他娘地,这半个月时间,五万将士被困在铁山堡内实在是太过憋屈了。 城墙根下堆积的箭矢如刺猬毛,染血的绷带混着馊掉的马料在墙角腐烂,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汗酸混杂的腐臭。 往日纵横辽东的铁骑,如今只能隔着三丈高的城墙,眼睁睁看着元军在城下耀武扬威——那些嚣张的鞑子甚至在射程外架起火堆,将烤得流油的羊羔高高举起,油星子溅落在冻土上滋滋作响。 存粮一天天见底,连战马都瘦得皮包骨头,啃食着发霉的麸皮。 马云与叶旺每日巡城时,都能看见年轻士兵望着城外的眼神,从最初的怒火,渐渐变成压抑的愤懑与不甘,如同困在牢笼里的猛虎,爪牙被磨钝,却从未停止过对自由厮杀的渴望。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杀——!”五万辽东军齐声怒吼,声浪冲破夜空。铁甲摩擦声、兵刃出鞘声、战马嘶鸣声交织成战歌,手持陌刀的前排将士踏出城门,刀锋在火光中折射出冷冽寒芒。 与此同时,朱高炽正与朱雄英率军佯攻中军阵地,结果引来了那负责截杀的三万铁骑。 朱高炽手持擂鼓瓮金锤立于阵前,冰冷的金属锤面映出三万元军骑兵奔涌而来的身影,如同黑色潮水裹挟着漫天黄沙。 两千步卒结成铁桶阵,粗粝的麻绳将盾牌串联成墙,枪尖如林般斜指天穹。 第一波箭雨破空而至,密集如蝗。盾牌墙后响起此起彼伏的闷哼,粗布包裹的手臂被羽箭穿透,鲜血顺着盾牌边缘蜿蜒成溪。 “举盾!不要慌!”朱高炽大喝一声,然而第二波箭雨更加凌厉,一名年轻士卒的盾牌被射穿,三支箭同时钉入面门,脑浆混着血水喷溅在身后战友的铠甲上。 大地开始震颤,马蹄声如雷。 元军骑兵弯刀高举,在夜色中泛着森冷的光。 当第一匹战马踏入长枪阵范围,千杆长枪如毒蛇出洞,瞬间刺穿马腹。 战马悲鸣着扑倒,将背上的骑兵甩向枪林,锋利的枪尖穿透铁甲,从喉咙或腹部穿出,鲜血喷溅在紧随其后的骑兵脸上。 朱高炽暴喝一声,双锤抡圆砸向冲至近前的骑兵。 瓮金锤与弯刀相撞的瞬间,火星四溅,骑兵连人带马被砸得血肉模糊,内脏混着碎骨飞溅在盾牌上。 朱雄英挥剑斩断刺来的长矛,剑锋顺势划过敌人脖颈,温热的鲜血喷在他脸上,咸腥的味道让他几欲作呕。 但他没有时间擦拭,立刻举剑格挡下一轮攻击,手臂被震得发麻。 战场上哀嚎遍野,断肢残臂混着马尸堆积如山。 元军骑兵的攻势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盾牌墙开始出现缺口,不断有士卒被砍翻在地。 一名元军骑兵瞅准空隙,弯刀直劈朱高炽面门,却被他反手一锤砸中头盔,整个脑袋瞬间被砸成烂泥,脑浆溅了朱高炽满脸。 “结阵!补盾!”朱高炽嘶吼着,声音已变得沙哑。 他看到一名士兵被战马踩碎胸膛,肠子拖在地上仍死死攥着长枪;另一名士卒被弯刀削掉半边脸,却依旧咬着敌人的耳朵不放。 手中金锤早已沾满血肉,每一次挥动都带下碎肉,溅在脸上的血污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 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机械地砸着、吼着,眼前的世界渐渐变成一片血色的汪洋。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高炽的擂鼓瓮金锤砸弯了第七柄弯刀,双臂早已麻木得如同灌了铅。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眼前晃动着密密麻麻的骑兵黑影,朱雄英的佩剑已经卷刃,身边的盾牌阵被冲得七零八落。 两千羽林卫的尸体堆叠成小山,活着的士卒也都遍体鳞伤,长枪折断后就用断刃、拳头、牙齿与敌人拼命。 “高炽,咱们要撑不住了!”朱雄英一剑砍飞了脑袋,抹了把脸上血污,对着朱高炽喝道。 朱高炽瞥了眼已经杀出重围的辽东军,立马高喝道:“坚持住!辽东军杀出来了!” 就在元军骑兵准备发动最后一轮冲锋时,铁山堡方向突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马云与叶旺率领的五万辽东军如决堤的洪水般杀来,城头飘扬的“马”、“叶”大旗被鲜血浸透,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这些被困半月的将士眼睛通红,仿佛从地狱归来的恶鬼,他们挥舞着染血的战刀,将沿途的元军斥候劈成两半,断肢残臂随着飞溅的鲜血如雨落下! “援军到了!给老子杀!”朱高炽暴喝一声,双锤抡圆砸向身边的元军骑兵。那骑兵连人带马被砸得倒飞出去,内脏从破碎的铠甲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辽东军的刀阵切入战场,刀锋过处,骑兵的脑袋、手臂、躯干如麦子般被收割,鲜血汇成溪流,浸透了脚下的土地。 叶旺的铁胎弓连珠般射出雕翎箭,每一箭都穿透敌人的咽喉或面门。 他看着处境凄惨的羽林卫等人,眼中被滔天的杀意取代:“给我把这半个月的账,一笔一笔讨回来!” 五万辽东军齐声怒吼,将元军骑兵分割包围,长枪如林般刺入马腹,战马的悲鸣与士兵的哀嚎响彻云霄。 马云挥舞着大刀,刀锋卷刃后就用刀柄猛砸敌人的脑袋,直到脑浆迸裂。 一名元军将领想要突围,却被叶旺一箭射穿左眼,箭矢从后脑穿出时,还带着半块破碎的头骨。 朱高炽与朱雄英趁机重整旗鼓,带着残存的羽林卫发起反冲锋,金锤与长剑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断肢残臂漫天飞舞。 战场上,元军骑兵的尸体堆积如山,活着的人被踩在脚下,被乱刀砍成肉泥。 鲜血浸透了厚厚的冻土,形成一个个猩红的泥潭,战马的肠子拖在地上,被往来的士兵踩得稀烂。 辽东军的将士们杀红了眼,他们将敌人的脑袋砍下,用长枪挑着示众,将这段时间被困的屈辱、愤怒,全都化作了最血腥的杀戮。 夜色中,喊杀声、哀嚎声、兵器碰撞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铁山堡外的土地,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正当辽东军的战刀还在滴着鲜血,朱高炽的金锤上黏着碎肉时,一声苍凉悲怆的号角突然撕裂血腥的空气。 那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绝望与不甘,在战场上空久久回荡。 元军铁骑手中的弯刀骤然停滞,原本疯狂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和迷茫。 纳哈出的帅旗在夜色中缓缓后撤,如同退潮的黑色潮水。 幸存的元军骑兵们如惊弓之鸟,纷纷拨转马头,抛下满地的尸体和伤兵,向着北方仓皇逃窜。 他们不敢回头,生怕被身后那些杀红了眼的明军追上。 马蹄声渐渐远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战场——破碎的盾牌、折断的长枪、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还在燃烧的营帐,将这片土地变成了人间炼狱。 朱高炽见状人都傻了,愣了片刻这才破口大骂。 “卧槽尼玛这是‘辽东猛虎’?” “这他娘分明就是胆小如鼠啊!” 第277章 大将军?咱就是大将军! 夕阳如血,将整片辽东大地染成暗红。 纳哈出的马鞭在风中疯狂挥舞,十万铁骑如惊弓之鸟般溃退,扬起的漫天尘土遮蔽了半边天空。 这位曾不可一世的元朝名将,此刻脸上满是惊恐与不甘,回头望向那片杀声渐息的战场,仿佛还能听见明军战鼓的轰鸣。 战场上,尸骸堆积如山。 元军的皮甲与明军的布袍交叠在一起,鲜血渗入焦黑的土地,形成蜿蜒的暗红溪流。 折断的长枪、破碎的盾牌散落各处,许多兵器上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迹。 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尸堆间徘徊,发出悲戚的嘶鸣,蹄子踩在血泊中,溅起朵朵血花。 马云站在高处,望着眼前的惨状,双腿微微颤抖。 方才的激战仿佛还在眼前,此刻硝烟渐渐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让人作呕。 叶旺蹲下身,轻轻合上一名战死士卒的双眼。 这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嘴角却凝固着不屈的坚毅。 叶旺的眼眶不禁湿润了,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初上战场的模样,也是这般无畏,却不知有多少人能像今天这样幸运地活下来。 朱高炽和朱雄英如同两具脱力的提线木偶,瘫倒在浸透血水的泥地上。 方圆十丈内,尸体如潮水退去后的礁石般堆叠。 元军铁甲兵的弯刀还卡在明军士卒的锁骨间,断裂的箭簇穿透脖颈钉入泥土;有的尸体仍保持着战斗姿态,双腿盘坐,双臂还在做着格挡动作,空洞的眼眶直勾勾望着天际。 一匹垂死的战马在不远处抽搐,肠子拖出丈许长,每一次挣扎都在血泥里犁出新的沟壑。 “大将军在哪儿?” 马云甲胄未卸,腰间长刀还在往下滴落着血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 叶旺紧随其后,二人皆是面色凝重,身上的血迹与征尘还未洗净,眼神中满是焦急与疑惑。 说实话,他们现在还有些发懵,因为这场战事有些莫名其妙。 羽林卫他们还是认识的,毕竟是天子亲军,可羽林卫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常茂与康铎也赶了回来,按照朱高炽的计策,二人并未受到什么伤势,所以等纳哈出撤军后,二人就立刻赶过来支援。 “郑国公?蕲春侯?” 马云眉头紧皱,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与怀疑。 叶旺更是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 见状,马云与叶旺顿时就更蒙了。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惊——这二人虽是国公、侯爷,但年纪轻轻,如何能担得起大将军之职? “大将军呢?”马云下意识地开口追问道。 常茂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哪有什么大将军?!来救你们的,是大明皇太孙朱雄英殿下,还有五千羽林卫!” 此言一出,马云与叶旺只觉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皇太孙? 那个传闻中养在深宫的金枝玉叶? 他竟带着区区五千人,就敢直面十万元军铁骑? 叶旺只觉双腿发软,险些站立不稳,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方才战场上那如潮水般涌来的骑兵,心中满是震撼与后怕。 要知道方才这位皇太孙就带了两千羽林卫,直挺挺地冲向了纳哈出的中军大阵,结果引来了外围负责截杀的三万骑军,将他们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要是辽东军反应慢了,皇太孙有个什么闪失,那他们罪过可就真的大了! 马云与叶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惧与后怕。 他们缓缓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说道:“末将不知殿下亲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朱雄英微微一笑,上前将二人扶起,目光温和地说道:“二位将军不必如此,真正领军之人,不是我,而是搞出。” 说着,他侧身让出位置,指向一旁的朱高炽。 高炽? 燕世子朱高炽? 马云与叶旺顺着朱雄英的手指望去,只见朱高炽正瘫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血污,显然方才经历了浴血厮杀。 叶旺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就在昨日,他还在与马云抱怨,说什么燕世子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胡乱进献谗言,致使辽东局势陷入困境。 如今想来,自己的那些话简直愚蠢至极。 他想起自己之前那些不敬的言语,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马云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也是满心羞愧,跟着叶旺对人家破口大骂,没想到最后还是人家舍命救出了辽东军! 这他娘地算什么事儿啊! “高炽殿下……”马云硬着头皮,想要说些什么。 朱高炽却摆了摆手,笑道:“二位将军无需多言,如今这辽东乱成这个样子,确实是我的责任,险些坏了朝廷大计!” 此话一出,马云与叶旺又羞又恼,心中满是懊悔与敬佩。 “如今元军已退,辽东之危尚未解除,还需二位将军鼎力相助。” 朱高炽强撑着起身,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接下来咱们该直捣黄龙了!”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我们赢了!” “皇太孙万岁!” “燕世子万岁!”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月光下,成千上万的明军将士们高举着火把,挥舞着兵器,脸上洋溢着喜悦与自豪。 篝火熊熊燃烧,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红彤彤的。 有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有人挥舞着军旗高声呐喊,还有人跪地痛哭,感谢上苍保佑。 看着眼前这激动人心的一幕,马云只觉眼眶发热,他从未想过,这场原本必败的战事,竟会在两个年轻人的带领下反败为胜。 叶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头看向马云。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皆是释然与欣慰。 劫后余生的喜悦,原来是这么个滋味。 先前他们被纳哈出困死在铁山堡,那些曾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绝望,那些在绝境中迸发的孤勇……此刻都化作了胸腔里温热的暖流,随着劫后余生的震颤,缓缓漫过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朱高炽恢复了些许体力,强撑着酸痛的筋骨,单臂撑鞍翻身上马。 战马长嘶一声,驮着这位燕世子径直冲向猎猎翻飞的黄龙旗。 “大将军虽未至,但我等便是大明的脊梁!” 凛冽的北风卷起满地碎甲,朱高炽的声音却愈发激昂。 “看这满地狼藉!纳哈出的十万铁骑,不过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黄龙旗下,三军将士的热血被瞬间点燃。 “杀!” “踏平元营!” 怒吼声响彻天际。 朱高炽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传我军令!千人留守清理战场,其余将士随我追击!务必将纳哈出斩于马下!” 第278章 坚城开原!纳哈出的决断! 铁山堡一战后,明军势如破竹。 溃败的元军残部如同惊弓之鸟,只知道仓皇奔逃,明军铁骑衔枚疾进,所过之处,沿途散落的元军辎重与弃甲堆积成山。 寒风裹挟着砂砾呼啸而过,当纳哈出的残部退至开原城时,这座辽北重镇的城门轰然紧闭。 开原城墙在暮色中如巨兽盘踞,三丈高的夯土墙历经百年修筑,表面布满铁水浇筑的凸起,如同鳞甲般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城头的瞭望塔林立,垛口后密密麻麻排布着涂油的强弩与投石机,箭矢与滚木堆积如山,护城河结着三尺厚的坚冰,冰层下暗插着淬毒的尖桩。 纳哈出凭借开原城得天独厚的地势——依山傍水的天然屏障与扼守交通要道的咽喉位置,将这座城池打造成了一座铜墙铁壁。 城中粮仓囤积着可供三年之需的粮草,军械库里刀枪如林,火油陶罐堆积成塔;城外三道壕沟纵横交错,沟底铺满削尖的鹿角与连环铁蒺藜,壕沟间架着可随时起落的吊桥,寻常人等难以靠近半步。 夜色中,城头的火把连成赤色长龙,将城墙照得亮如白昼,巡逻的脚步声与梆子声此起彼伏,整座城池如同一头蛰伏的凶兽,静待着明军的到来。 五万辽东军在开原城外扎下营寨,连绵的营帐如同一座移动的城池。 朱高炽在中军大帐内铺开地图,烛光摇曳下,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开原城的地形。 开原城三面临山,只有南面地势较为平坦,这既是攻城的突破口,也是元军防守的重中之重。 “这仗可不好打啊!”马云皱着眉头提醒道。 叶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开原是连接东北腹地与中原的交通要冲,后面就是哪哈出的老巢金山。” “这开原地处长白山余脉与松辽平原过渡地带,周边丘陵起伏,西部有辽河支流环绕,形成天然护城河,城墙依托地形修筑,易守难攻。” 两位老将征战沙场多年,两位老将征战沙场多年,一眼就看出了开原的棘手之处。 城墙历经百年修缮,三丈高的夯土墙体布满铁水浇筑的凸起,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垛口后强弩与投石机林立,箭矢堆积如山,火油陶罐整齐码放,护城河冰层下暗藏淬毒尖桩。 城外三道壕沟纵横交错,沟底布满鹿角与铁蒺藜,吊桥高悬,寻常人难以靠近。 依山傍水的地势形成天然屏障,城中粮仓囤满三年粮草,军械库刀枪如林。 毫无疑问,这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坚城,想要拿下唯有用人命去填! 可麾下大军不过五万,还都是辽东军的精锐,马云与叶旺可不想就这么折损在了这里。 “殿下,元军在城墙四周埋设了大量拒马和鹿角,又在城外挖了三道壕沟,想要强攻怕是损失惨重。” 马云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忧虑。 叶旺也在一旁点头,补充道:“而且他们的投石机射程极远,我们的攻城器械还未靠近,就会被摧毁。” 二人这话,就是在提醒朱高炽,绝不可采取强攻之策。 朱高炽听后微微颔首,强攻当然不可取,也不一定能攻下来。 “那就议一议吧,诸位将军可有什么破敌良策?” 众将也开始畅所欲言,反正他们也不着急。 现在着急的人,反倒是纳哈出。 此刻开原城内,纳哈出正在大发雷霆。 “这些该死的废物!” “他们怎么连冯胜都挡不住?” 众人听后一阵沉默,全都没有吭声。 那可是明朝大将冯胜啊! 自江淮鏖战始,冯胜的战刀便饮尽元末群雄的血,平江城外破张士诚,兰州城头败王保保,刀锋所指,连大漠深处的元庭残部都为之胆寒。 他帐下铁骑踏碎河西走廊的砂砾,战船犁开鄱阳湖水的腥风,运筹帷幄间,百万大军如臂使指。 能挡得住他的又有几人? 草原上的部族闻其名便远遁千里,连元顺帝最倚重的悍将,也在定西之战中被他的伏兵杀得丢盔弃甲。 就在刚刚,便有急报传来,冯胜已经突破元军封锁,从全宁卫向东北迂回,经乌力吉木仁河河谷东进,抵达霍林河与洮儿河交汇处。 此处是松嫩平原与科尔沁草原的过渡地带,既靠近金山西北侧,又可依托河流布防,同时与从开原北上的明军形成西北-东南夹击之势,切断纳哈出向蒙古草原的退路。 换句话说,纳哈出现在麻烦大了! “废物!” “都是一群废物!” 纳哈出发泄一通后,不由得冷静了下来。 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在铁山堡轰然崩塌。 他精心布置的围歼战,本应如绞索般勒死马云与叶旺的辽东军——只要啃下这块硬骨头,金州、盖州的防线便如纸糊般脆弱,届时截断明军补给线,明廷的大军就会在辽东边地陷入粮尽援绝的绝境。 至于傅友德与高丽水师,女真人的伏击足以让他们寸步难行。 可谁能料到,半道杀出个皇太孙朱雄英! 五千羽林卫如雷霆般突入战场,吓得纳哈出还以为是徐达来了,直接掉头就跑,搅乱了他苦心经营的战局。 现在辽东军非但没有覆灭,反而与援军合兵一处,如跗骨之疽般紧追不舍。 更要命的是,冯胜的主力已突破全宁卫,此刻恐怕正陈兵金山西侧;而傅友德的水师一旦突破鸭绿江封锁,便会截断他的退路。 “传令下去,”纳哈出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加固城防,所有投石机前移三丈,护城河再灌三层火油。” 将领们刚要领命,却见他话锋一转:“另外,留下一万人驻守,主力大军今夜子时从北门突围。” “大王?”一位将领急道,“开原城粮草充足,足以坚守数月,何必……” “蠢货!”纳哈出猛地转身,眼中闪过狠厉,“冯胜军已陈兵金山西侧,辽东军又从开原西北压来,傅友德水师若突破鸭绿江,我军腹背受敌!困守开原,不过是瓮中待毙!” 死寂的营帐里,将领们攥着刀柄的手微微发颤,苍白的脸上沁出冷汗。 纳哈出目光扫过众人苍白的脸,“只有我们连夜奔袭金山,率主力大军回去驻守,加固寨堡,囤积粮草!” “只要守住金山,进可扰明军粮道,退可凭险据守!不出三月,局势必能逆转!” 第279章 惨烈攻城战!开原城易主! 翌日清晨。 朱高炽刚刚苏醒。 帐外马蹄声骤响,传令兵跌跌撞撞闯入,甲胄上还挂着未化的霜花。 “禀殿下!纳哈出昨夜率三万精锐,从城北松林突破防线,往金山方向去了!” 朱高炽听后倒是不觉得意外,只是感慨纳哈出的当机立断,难怪能称雄辽东这么久。 “将士伤亡如何?” “按殿下吩咐,只做佯攻,留出口子,折损不到三百人,已将重伤员转移至后方!” 朱高炽颔首,紧绷的肩线终于放松。 他早就才到猜到纳哈出会不战而逃,毕竟冯胜与傅友德可不是摆设,算算时间也应该抵达金山周边了。 冯胜的铁骑与傅友德的水师应已在金山外围布下天罗地网,纳哈出这一逃,不过是困兽奔火。 反倒是他这一逃,给了明军攻克开原城的机会。 很快诸将全都赶了过来,神情颇为振奋。 “殿下,直接强攻吧!”康铎提议道,“纳哈出主力遁走,城内元军士气低迷,正是强攻的良机。” 马云与叶旺正准备反对,朱高炽却先开了口,笑道:“强攻干什么?就算城内只有一两万元军,那也足够据城坚守了,就算能破城,也要拿上万儿郎的性命去填!” 听到这话,马云与叶旺心中一暖。 这位燕世子,倒是体恤将士。 “那不强攻咱们就这样干围着吗?”常茂有些不耐烦地追问道。 朱高炽沉思片刻,目光突然一亮:“既然强攻不行,那就智取。” “开原城虽坚固,但也有弱点。”他用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此城倚仗山势而建,水源大多来自城西的一条溪流。若能截断水源,不出三日,城内必乱。” 众将纷纷凑了过来,见状不由得称赞连连。 常茂一拍大腿:“好计策!末将愿带一队人马,绕到后山,截断溪流!” “不只是截断水流。”朱高炽轻笑道,“元军肯定不蠢,那咱们还可以引蛇出洞!” 叶旺凝视地图,苍老的脸上泛起微光:“殿下的意思是……设伏?” “没错!”朱高炽迅速做出安排,“常茂率五千精锐绕道后山,截断水源;康将军带火铳营埋伏西侧松林,等待元军前来争夺水源;马云、叶旺二位将军率主力在城南扎营,做出强攻姿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跃跃欲试的神情,“记住,此战不是攻城,是要让开原变成一座,插翅难飞的牢笼。” 当晚,常茂率领五千精锐,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绕到后山。 松针在靴底发出细碎的**,队伍如黑色游蛇般蜿蜒在峭壁小径。 溪水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潺潺流淌,却不知即将成为致命的绞索。 常茂一挥手,士兵们立刻动手,用沙袋和石块堵住溪流,粗粝的麻绳勒进掌心,溅起的水花沾湿甲胄,随着最后一块巨石轰然落下,溪水改道,不再流向开原城。 与此同时,朱高炽命马云与叶旺在城南发起佯攻。 战鼓如闷雷碾过荒原,明军士兵们举着盾牌,呐喊着冲向城墙。 元军果然中计,将大部分兵力调往城南,城头的投石机不断发射,巨大的石块裹挟着破空声呼啸而下,撞在盾牌上迸发出火星,顿时尘土飞扬,惨叫声四起。 但明军早有准备,盾牌结成的防线如钢铁龟甲,在石雨下勉强支撑,后撤的士卒在泥泞中拖出长长的血痕。 如此这般,明军日夜进攻不断。 白日里,云梯如林般竖起又倒下;深夜时,火铳声与喊杀声刺破寂静。 而开原城内的情况也越来越糟。 井水见底,水缸龟裂,军民们为争抢最后一滴水拳脚相向。 马厩里的战马发出绝望的嘶鸣,粮草堆旁的老鼠成群窜出寻找水源。 守将察罕帖木儿暴跳如雷,却又无计可施。 他出身蒙古贵族旁支,早年追随纳哈出征战沙场,对纳哈出近乎愚忠,愿为其赴死。 就比如现在,留下来镇守开原城,阻挡辽东军继续进军西山,其实就跟送死没什么区别了,但察罕帖木儿还是坚决地执行纳哈出的命令,尽可能地守住开原城。 因为水源问题,察罕帖木儿派人出城探查,才发现溪流已被截断。 “立刻派人夺回水源!”察罕帖木儿怒吼道。 子夜梆子声惊破死寂,开原西门的千斤闸缓缓升起,三千名元军骑兵鱼贯而出。 马蹄裹着棉布,刀刃抹了羊血消音,为首千夫长望着城西蜿蜒的山道,脸色颇为难看——他们奉察罕帖木儿之命,前去探查水源异动,若有明军截断溪流,便即刻夺回。 山道两侧松林如墨,队伍行至一处隘口时,忽有夜枭怪叫。 千夫长心头一跳,正要传令戒备,破空声骤起!无数黑影自两侧崖壁倾泻而下,康铎手持斩马刀立在高处,大喝:“放!” 霎时间,弓箭齐鸣,密集如蝗的箭矢爆射而来,元军骑兵连人带马栽倒在地,惨叫声混着马蹄踏在地面的脆响。 前排战马被绊马索掀翻,将后方骑手撞作一团,火把照亮漫天血雨,惊起的松涛声中,明军伏兵如鬼魅般跃出。 “撤!快撤!”千户挥刀劈开两支流矢,调转马头却见退路已被拒马截断。 康铎率军呈半月形包抄,火铳喷出的硝烟遮蔽月光,铅弹击穿盾牌,滚烫的铁砂烫穿皮肉。 不过眨眼间,元军就死伤过半,残部顶着箭雨拼死突围,马蹄在雪地上拖出猩红的轨迹,直到开原城门重新闭合,城头只余下零星的箭簇在夜风里摇晃。 开原城愈发士气低迷。 第三天夜里,朱高炽觉得时机已到。 他亲自擂鼓,五万大军如潮水般涌向开原城。 这一次,不再是佯攻。 明军的投石机和火炮开始轰鸣,磨盘大的石弹裹着尖刺铁蒺藜破空而出,在夜空中拖曳出血色尾迹。 第一发石弹正中东南角箭楼,整座木制工事轰然炸裂,木屑混着碎裂的人体残肢如暴雨倾泻,三名元军砲手被当场碾成肉酱,猩红的碎肉溅满城墙砖石。 紧接着,洪武大炮发出雷霆般的轰鸣,填装着铁砂与碎瓷的火球划过弧线,在城头炸开的瞬间,滚烫的铁水裹着锋利碎片呈扇形喷射。 一名举盾的元军百户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下一秒盾牌连同半张脸被熔穿,露出森然白骨的头颅栽倒在女墙边。 更多士卒被铁砂钉在夯土墙上,凄厉的惨叫中,汩汩鲜血顺着城砖缝隙蜿蜒成溪,在城根下积成冒着热气的血洼。 夯土墙体被震出蛛网般的裂缝,簌簌掉落的砖石不断砸中下方士卒,有的被削去半边天灵盖,有的被拦腰砸成两段,肠子顺着城墙流到护城河,将结冰的河面染成诡异的暗红。 “架云梯!”随着马云一声令下,明军士卒脖颈青筋暴起,扛着浸透桐油的粗木狂奔,箭矢擦着耳畔呼啸而过,有的直接钉入肩膀,却无人松手。 城头骤然响起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滚烫的金汁顺着城砖缝隙倾泻而下。前排云梯手瞬间被浇成火人,带着凄厉惨叫滚下梯子,点燃了身后的同伴。 但更多人顶着燃烧的盾牌继续攀爬,有人被滚木砸中太阳穴,脑浆迸溅在云梯上;有人被礌石碾碎小腿,却用牙齿咬住云梯铁环,任由破碎的胫骨在砖石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常茂咬碎口中血沫,斧头劈开迎面射来的箭矢,借力跃上城头,铁靴踩碎元军士卒的喉骨,反手一斧将第二人劈成两半,温热的内脏顺着斧刃滴落。 “随我杀——” 城墙垛口的石棱被鲜血浸透,明军的长枪与元军的弯刀疯狂碰撞,火星四溅。有人被削掉半张脸仍死死抱住敌人,用残缺的下颌撕咬对方咽喉;有人肠子流出体外,却将其缠在腰间继续挥刀。 经过一夜鏖战,士气低落的元军终究还是输了。 开原城就此易主。 第280章 三军聚集!招降纳哈出! 开原城破,辽东军继续向北。 这一次朱高炽并未急着进攻,毕竟纳哈出的金山老巢没那么容易打下来。 金山一带有沙丘、界河等地形,易守难攻,纳哈出利用这些自然屏障进行防御,布置防线,以抵御外敌入侵。 此外纳哈出在金山周边设置了多道防线,包括前沿哨所、中间堡垒和核心阵地等,形成了较为完整的防御体系,在金山周边也有驻军,作为金山防线的外围支撑,相互呼应。 这五万辽东军,想要直接攻破金山,可能性不大。 因此朱高炽率军缓缓前行,故意磨蹭了些时间,终于等到了来人。 “哈哈哈……”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真是好本事啊!” 冯胜大笑着走进军帐,意气风发地看向朱高炽与朱雄英。 还不等两小只开口,帐外马蹄声再度密集,紧接着一脸阴沉的傅友德走了进来。 “哟,傅愣子,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冯胜一见到他,更是猖狂大笑。 毕竟按照老朱原本的计划,就是命傅友德率三万大军与高丽援军横扫辽东。 结果傅友德大军却被元军硬生生阻击在鸭绿江,连辽东都进不去,朝廷无奈这才调兵遣将,又命冯胜挂帅进攻全宁。 可以说,这次傅友德可是闹了个灰头土脸,脸都丢光了! 听到冯胜的嘲讽,傅友德那更是气急败坏。 “女真各部受纳哈出蛊惑,设下七处埋伏!若不是先锋营拼死开路,某家此刻还在斡朵里与那些蛮夷周旋!” “一群该死的蠢货!老子回头就屠了他们!” 听到这话,朱高炽顿时目光一凝。 呵,女真? 这群建州野猪皮也敢插手? 现在还是洪武年间,女真并未归附大明,不过他们对大明而言,是个人都知道隐患。 历史上明廷深谙“以夷制夷”之道,对女真各部采取羁縻之策,设立奴儿干都司等卫所,授予部落首领指挥使、千户等官职,以官印、敕书确立从属关系。 同时,开放开原、广宁等马市,允许女真以皮毛、东珠等特产换取中原的铁器、丝绸与粮食。 互市贸易的繁荣不仅让女真各部获得生活物资,更通过经济纽带将其纳入明王朝统治体系。 明廷借此不动声色地分化女真势力,扶持亲明部落壮大,在白山黑水间编织起庞大的朝贡网络。 随着岁月流转,明王朝历经土木堡之变、嘉靖倭患、万历三大征,国力渐显疲态。 而羁縻统治下的女真各部,在互市贸易中悄然积累财富、兵器与人口,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遗甲起兵,统一建州女真后,势力迅速膨胀。 当大明在萨尔浒之战中惨败,辽东防线摇摇欲坠,努尔哈赤趁机发布什么“七大恨”,将多年来表面臣服下积压的矛盾彻底激化,以“七大恨”为檄文,控诉明朝对女真的压迫与不公,正式扯旗反明。 七大恨? 若无大明开放互市,女真各部不过是散居白山黑水间的渔猎部落,困于严寒与贫瘠,连铁锅农具都难以自给。 正是明廷以羁縻之策广设马市,才让他们得以用貂皮东珠换取铁器布帛,积累起人口与财富;若无朝廷授官赐印,所谓的贝勒、都督不过是自封的草莽首领。 可当大明历经内忧外患渐露疲态,这群受恩之辈却以“七大恨”为借口,将明王朝百年扶持之功尽数抹杀,举起反旗撕裂边疆安宁! 说白了,就是一群白眼狼! 既然现在留有余力,当然得趁机抹除这个隐患,这也是朱高炽亲自赶来辽东的真正原因。 成化帝搞了一次“成化犁庭”,那他也不介意搞一个“洪武犁庭”! “行了行了,都别吵吵了!”朱高炽豁然起身,“你们一个个好歹也是开国名将,怎就被辽东鼠辈揍成了这个模样?” 此话一出,帅帐内瞬间寂静无声。 虽然众将脸上挂不住,有心想要反驳,但是他们还真没什么反驳的话。朝廷为了这一战,可谓是倾尽全力——皇帝陛下钦点冯胜、傅友德两位大将军挂帅,调集精锐甲士,十五万大军旌旗蔽日;二十余位身经百战的将领各率劲旅,还有马云、叶旺麾下熟悉辽东地形的五万精锐策应。 三路大军水陆并进,兵锋直指金山,光是军械粮草就堆满了十余座粮仓。 如此豪华的阵容,本该如秋风扫落叶般荡平辽东。 结果他们却全都被纳哈出揍得灰头土脸。 十五万大军空耗月余,局势反而陷入胶着,军粮消耗过半却寸功未立。 若不是朱高炽与朱雄英率领燕藩精锐奇袭开原,救出被困的马云、叶旺辽东军,重新盘活辽东战局,这场耗费无数钱粮的大战,恐怕真要以惨败收场。 想到可能面临的军法处置,以及皇帝陛下那暴怒的模样,帐中众将后背发凉,默默闭上了嘴。 见此情形,朱高炽笑呵呵地微微颔首。 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争夺话语权。 也不是抢什么战功,而是留下一道后手,省得回京之后被老逼登和丧标吊起来打! “都说说吧,这金山怎么打?” 此话一出,众将这才回归正题,开始议论纷纷。 冯胜与傅友德对视了一眼,二人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奈何他们自知理亏,索性也懒得折腾了,任由小胖墩指挥作战。 “金山一带易守难攻,不好打啊!” “确实不好打!纳哈出肯定层层布防!” “不好打也要打,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难道还能无功而返?” 商讨进攻战略,众将也议论开了。 摆在眼前的难题,就是金山层层布防,说不定要拿人命去填。 “若要强攻,至少要五万士卒填进去。” 不知谁的声音打破死寂,帐内抽气声此起彼伏。 十五万大军本是志在必得,如今却要以人命为代价啃下这块硬骨头,即便得胜,也是惨胜。 帐内气氛凝重如铅。 朱高炽倒是镇定自若,淡然开口道:“不一定非要强攻,也可以派人去招降。” 听到这话,众将顿时发出了嗤笑。 招降纳哈出? 这贼子要是愿降的话早就降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高炽,这恐怕很难,毕竟纳哈出软硬不吃,元庭封他太尉,又封他做开元王,他手握十万铁骑,盘踞金山十年经营,早就把自己当土皇帝了……”傅友德好心提醒道。 但朱高炽却笑着摆了摆手,道:“他若体面,那我们就给他体面;他若是不体面,那我们就帮他体面!” “现在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中,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第281章 报应不爽!纳哈出的绝望! 金山深处,雕梁画栋的王宫内烛火摇曳。 纳哈出斜倚在虎皮榻上,脸色阴沉如水。 此刻气氛凝重至极,一连串的坏消息接踵而至。 “报——大王!西侧防线遇袭,冯胜率两万铁骑杀来!” 纳哈出握盏的手骤然收紧,眼神冷得吓人。 明朝大将冯胜,此人用兵擅以奇谋破局,兼具大胆果决与细密筹算,作战时他常不拘泥于常规战术,惯于利用地形设伏、突袭,以精锐奇兵撕开敌军防线缺口,如在甘肃之战中迂回穿插大破元军。 面对复杂战局,冯胜既能制定稳扎稳打的推进策略,步步蚕食敌方势力,又敢于在关键时刻孤注一掷,凭借迅猛突击给予对手致命打击。 这是个十分难缠的对手! 未等纳哈出开口,第二道急报已撕裂空气。 “大王!东侧告急!傅友德亲率三万步卒,正以盾牌阵推进,已突破前哨营!” 明朝大将傅友德,此人用兵以“悍勇果决、奇正相生”著称。 傅友德擅于在绝境中开辟战机,常亲率精锐为先锋,以雷霆之势撕开敌军防线,无论是攀爬绝壁突袭陈友谅,还是率铁骑横穿大漠奔袭北元,皆以敢打硬仗、恶仗闻名。 其战术不拘一格,既善用步骑协同的传统战法稳扎稳打,又能出奇制胜,在贵州山地战中以疑兵之计迷惑敌军,暗中绕道奇袭,大破苗疆土司;在北伐时更以长驱直入之策,直捣元大都。战场指挥上,傅友德临危不乱,遇强则强,常能根据瞬息万变的局势灵活调整部署,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果。 他比冯胜还要棘手! 话音未落,又有斥候踉跄闯入。 “不好了大王,北面发现汤和部!五万大军扎下连环营,正用投石机轰击城墙……” 听到这些话,纳哈出将手中酒杯狠狠砸在了地上。 “该死的!他们这是要困死我们!” 纳哈出猛地起身,望着舆图上如蛛网般蔓延的明军标记,瞳孔剧烈收缩——明军竟用他半月前围困辽东军的铁桶战术,将金山围得水泄不通! 西南角的辽东军虽未见动静,却如悬在头顶的铡刀,不知何时便要落下。 明军这样做,就是要彻底将他们困死在金山,慢慢消磨他们的士气,动摇他们的军心,然后一击毙命! 然而下一刻,又有斥候带来了绝望的消息。 “报——明军铁骑正清扫各部落势力,凡是不降者尽皆被屠戮一空!” 听到这话,纳哈出瞳孔猛地一缩,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羊皮舆图上,明军的红旗如毒蛇般缠绕金山,原本引以为傲的三道防线竟成了困兽之笼。 这明军新来的大将军到底是谁? 怎会用出如此狠辣的战术? 所谓“围而不攻,清扫辽东”,实则是切断金山的补给命脉。明军每日在周边劫掠粮草,焚毁牧场,还故意释放俘虏,让“投降免死”的消息传遍营地,到时候己军士气必然暴跌! 纳哈出忽然想起一月前,自己正是用这招将辽东军困在开原。 此刻报应般的战术反噬而来,他才惊觉这比强攻更致命——当辽东境内的大小势力被逐一清扫,金山就成了一座孤岛。 明军主将分明算准了他的每一步:若固守,粮草耗尽后不战自溃;若出击,正入对方设好的埋伏圈。 这明军主将分明就是逼着他主动出击,否则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等死! 纳哈出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他知道这是场赌命的抉择:要么孤注一掷杀出重围,要么如对方所愿,在这逐渐收紧的绞索中,沦为待宰的困兽。 与此同时,明军大营。 朱高炽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朱雄英则在一旁念叨个不停。 “高炽,咱们啥时候发起总攻啊?” “你都让二丫头和徐老三出去征战沙场了,咋不能让我也去?”少年皇太孙的语气里面满是委屈。 说实话,朱雄英此刻心中很是不满。 按照朱高炽定下的战术,二十几个虎狼之将各自领一支铁骑,前去清扫辽东境内的大小势力,徐增寿与李景隆也得了独自领军的机会。 可他这个大明皇太孙,却被死死摁在中军大营,每日只能听着战报,连城墙都不许靠近。 “高炽啊,你就让我出去吧,我带上羽林卫如何?” 听到这话,朱高炽没好气地给了朱雄英一个白眼。 “人家出去那是建功立业,你堂堂皇太孙去干什么?” 二丫头和徐老三那都是需要军功战功的,朱高炽才给他们领兵作战的机会。 可你他娘地朱雄英,大明王朝的国之储君,你去干什么? 再说了,万一出现了什么闪失,被什么冷箭流矢击中丧命,那才是得不偿失。 正因为如此,朱高炽才将朱雄英摁死在了身旁,不给他独自领兵的机会。 朱雄英张了张嘴,最终泄气道:“我又不是三岁孩童,能有什么闪失?” “你是大明储君。”朱高炽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你的命不是自己的,是整个天下的。” 他起身走到帐外,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相比于驰骋疆场,你更应该思考一个问题——辽东打下来之后该如何开发?” 朱雄英闻言一愣,随后不满地撇了撇嘴:“这破地方冰天雪地,树都长不高,开发它作甚?”他踢开脚边的积雪,“让辽东将士守着这苦寒之地,咱们班师回朝多好。” 朱高炽沉默良久,捡起一根枯枝在雪地上画出轮廓。 “你看这辽河平原,土壤黑得能攥出油。”他的指尖划过图上标注的山脉,“长白山的人参、东珠,鸭绿江的水产,还有漫山遍野的皮毛……” 枯枝重重戳在冻土上,“这些东西运到江南,能换多少粮食布帛?” 朱雄英挠了挠头,也不是没有脑子,提醒道:“可这地方太冷,百姓根本不愿来。” “没人愿意来,那就强制移民,洪武年间移民还少了吗?当年皇爷爷定都南京时,应天府也是一片废墟。” 朱高炽的目光穿透云层,“你以为移民屯田靠的是自愿?” “洪武三年的山西大移民,不知多少百姓子民丧命于途中,按‘四家之口留一、六家之口留二、八家之口留三’的比例强制迁徙,背后却是无数家庭的支离破碎,可朝廷不得不这样做!” 朱雄英若有所思地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冻土细细摩挲。 朱高炽继续道:“做君王,不能只看眼前的刀剑。” “纳哈出守着金山,以为靠铁骑就能永保安宁。可咱们占了辽东,要的是百年根基。” “那高炽你说当如何?”朱雄英抬头时,眼中已没了焦躁。 “首先就是修路!”朱高炽在雪地上划出几条直线,“从开原到辽阳,再到女真各部的聚居地,官道驿站要连成网。” 他掰着手指,“其次设卫所,驻军既是兵,也是民,分发田地屯田耕种……” 两小只蹲在雪地上,开始商讨起了辽东后续的发展。 第282章 力排众议!出使纳哈出! 半月时间眨眼而逝。 冯胜、汤和、傅友德众将再次齐聚一堂。 牛皮帐篷内蒸腾着烈酒与汗血混杂的气息,众人甲胄未卸,腰间兵刃还凝着暗红血渍。 “胖殿下!”冯胜率先打破沉默,“半月来我军连破十二处营寨,扫清了大小部落不下三十个!纳哈出龟缩金山不敢露头,正是总攻良机!” 他身后汤和抚着白须颔首,苍老的面容上难得浮现出几分急切:“冯二愣子所言极是,咱们战线太长,粮草物资都要从山东调度,继续这样拖延下去,每日人吃马嚼的,朝廷压力极大!” 傅友德跨步上前,一拳重重砸在代表金山的沙盘凸起处:“这段时间纳哈出多次派兵突围,都被我军斩杀于界河之外。如今其麾下军心涣散,士气低迷,我军若此时雷霆出击,定能一鼓作气踏平贼巢!” 他话音未落,帐内将领们纷纷按剑请战,声浪几乎掀翻帐篷顶。 大家可都想着尽快打完这最后一仗,然后建功立业回京受赏呢! 毕竟辽东这鬼东西实在是太冷了,天寒地冻的,压根就不是人待的。 朱高炽静立在舆图前,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晃动的阴影,将年轻的面容切割得棱角分明。 “说完了吗?” 轻飘飘一句话,却让群情激奋的众将全都安静了下来。 朱高炽环顾四周,忽然开口:“诸位可知,自围城至今,我军折损了多少兵马?” 帐内陡然安静。 冯胜张了张嘴,最终闷声道:“九千七百……” “没错,正是这个数。”朱高炽转身,目光扫过每张紧绷的面孔,“这还不算充当炮灰的高丽联军,他们折损的将士是我们的一倍之多!” 要知道,他们仅仅只是清扫外围,还没真正发起总攻,就已经折损了近万将士! 这要是真的发起总攻,杀进金山腹地,天知道会死多少人! “纳哈出困兽犹斗,若强攻金山,这数字恐怕要翻上十倍。” 困兽犹斗,而且更会疯狂。纳哈出困守金山的这些时日,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猛虎,将所有狠戾化作最后的挣扎。 他下令将城中老弱驱赶至防线前沿充当肉盾,把储存的火药尽数埋于要道设下连环炸阵,连平日豢养的虎狼都披甲执刃,准备做殊死冲锋。 每一次小规模突围失败,他便斩杀数位将领立威,营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与绝望。 明军巡逻队常能发现浑身插满箭矢、却被绳索串在一起的敢死队尸体,这些困兽在死亡前仍保持着向前扑咬的姿态,昭示着最后的疯狂远比想象中更可怖。 傅友德皱起眉头:"可继续拖延,粮草辎重每日消耗巨大。” “所以我们不攻。”朱高炽语出惊人,“而是招降。” 这句话如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 汤和踉跄着扶住帅案,花白胡子都在颤抖:“高炽!纳哈出反复无常,岂会轻易归降?” 冯胜更是急得额角青筋暴起:“我愿立军令状,三日之内必取贼首!何须与这等逆臣废话!” 朱高炽却笑着摆了摆手,“诸位可知,纳哈出乃是木华黎九世孙?” 见众人露出疑惑之色,他继续道,“木华黎辅佐成吉思汗统一蒙古,于野狐岭之战以十万破四十万,重创金国精锐,奠定蒙古南下根基;西征时横扫欧亚,攻城拔寨如摧枯拉朽,成吉思汗赐其九斿白纛,授‘太师国王’之位,令其‘子孙传国,世世不绝’。” “历经数百年传承,木华黎家族的黄金血脉与显赫功绩,早已深植草原各部心中。纳哈出作为木华黎九世孙,其归降与否,不仅关乎金山一城得失,更可能在北元残部、蒙古诸部乃至西域势力间引发强烈震动,成为左右草原局势的关键。” “若能招降纳哈出,不仅能减少伤亡,更能让北元余部看到我大明的仁德。” 听到这话,在场众将全都陷入了沉思。 “若能让这样的人真心归降,胜过十万雄兵。”朱高炽望向帐外苍茫雪原,“况且,金山城防坚固,强攻之下我军必伤亡惨重。难道诸位将领的命,诸位兄弟的命,就不是命?” 帐内死寂如坟。 良久,傅友德长叹一声:“殿下仁心,末将佩服。可这招降之事凶险万分,还请三思。” “所以,我要亲自去。” 朱高炽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 冯胜立刻反驳道:“万万不可!纳哈出豺狼成性,若设下埋伏,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开什么玩笑?”汤和也怒斥道:“要招降人选多的是,乃刺吾、忽儿卜花这些纳哈出麾下降将,难道不比你更合适吗?” “对啊,你这个时候胡闹什么?”傅友德也急了。 开玩笑,这小胖墩可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龙孙,若他单枪匹马去招降,被纳哈出扣下或是一刀斩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满营将领谁担得起这罪责? 要知道前不久皇帝陛下还八百里加急传来密令,言辞间满是焦灼:务必找到朱高炽与朱雄英,护得二人周全。 如今非但没将小殿下看住,反倒要眼睁睁看着他往虎口里送? 众将齐刷刷反对,营帐内甲胄撞击声此起彼伏。 朱高炽倒是不怒,而是笑着反问道:“乃刺吾、忽儿卜花这些人去有用吗?只怕见到纳哈出就会被一刀给剁了!” “再说了,纳哈出又不知道我的身份,顶多将我视为一个勋贵子弟罢了,也不至于冒险将我给扣下!” 听到这话,众将脸色才算好看了些。 不过他们还是不同意朱高炽前去,毕竟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连朱雄英这一次都反对,他奶奶的,不让我领兵打仗也就罢了,现在独闯敌营还不带我? 得,这下子,三军将领全都反对。 然而朱高炽却脸色一变,冷喝道:“我意已决,康铎、常茂随我同行!” 冯胜、汤和、傅友德等老将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正如小胖墩所说,招降纳哈出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既能避免将士作无谓伤亡,又能给其他残元势力竖起榜样。 但是问题在于,常人去了只怕无用啊! 也就小胖墩一向妖孽,他去说不定还真能成事儿! 可是……万一呢? 众将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最后还是傅友德开口,沉着脸询问道:“高炽,你有多大把握?” “八九成吧!”朱高炽笑呵呵地回答道,显得很有信心。 毕竟历史上,纳哈出到最后被逼无奈,还不是归降了大明。 所谓“先祖荣耀”,不过是他割据辽东时的遮羞布,木华黎九世孙的光环下,藏着的是贪恋权位的私心;口口声声的“大元忠臣”,在明军铁骑踏碎金山防线的那一刻,便成了最可笑的谎言。 当粮草断绝、部众离心,当他看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元庭早已分崩离析,所谓气节与忠诚,终究抵不过求生的本能与利益的权衡。 那些慷慨激昂的誓言,不过是困兽犹斗时的虚张声势。 傅友德咬了咬牙,随后下了军令。 “给你三个时辰!” “若是还未归来,我等即刻发兵,踏平金山!” 第283章 下马威?你就这么点格局? 金山大营。 纳哈出正红着眼睛布置战术。 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有想过杀出重围,可惜每一次都被明军给挡了回来。 一次次的突围失败,致使士气低迷、军心涣散。 更别提明军还故意释放俘虏,让“投降免死”的消息传遍营地,己军士气暴跌,隐隐有了败亡之兆! 一想到这儿,纳哈出就不禁为之绝望。 殿外呼啸的朔风裹挟着细雪扑打在瓦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呜咽,仿佛也在为大元的命运悲鸣。 大明如日中天,应天府的宫阙巍峨耸立,龙椅上坐着那位出身寒微却横扫群雄的洪武皇帝。 徐达、冯胜、李文忠、傅友德等猛将纵横沙场,兵锋所指,草原震颤。 百万明军阵列齐整,火器营的轰鸣能撕裂长空,战船舰队在江河湖海之上铺开遮天蔽日的帆影,整个天下都在大明的威名下战栗。 反观大元朝,自被逐出中原,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飘摇不定。 曾经辉煌的元大都沦为焦土,上都的宫墙也在战火中坍塌。 黄金家族的荣光消散在漠北的风沙里,各部族纷争不断,昔日铁骑如今只能蜷缩在苦寒之地放牧。 尤其是大将军王保保死后,那个曾以一己之力撑起北元危局的擎天之柱轰然倒塌,再无人能凝聚残部,重拾反攻中原的雄心。 剩下的不过是些各自为战的残军,在明军的步步紧逼下,如残烛般在凛冽的北风中摇曳,随时都可能熄灭。 大元的气数,似乎真的走到了尽头了啊。 纳哈出红了眼睛,却也无可奈何。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要么拼死决战,作困兽之斗,捍卫先祖荣耀。 要么……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骚动。 两名披头散发的士卒被押解进来,他们身上的皮甲裂成碎片,浑身上下满是血污。 “怎么回事?”纳哈出皱眉问道。 心腹万夫长斡赤斤瓮声瓮气地回答道:“大王,这两人故意在军中散播谣言……” “本来就不是谣言,明军说过了,只要放下兵器投降,他们就会既往不咎……”一人声嘶力竭地高喊道。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纳哈出就抓起骨朵砸在了他脑袋上面,刹那间脑浆迸裂,鲜血喷涌而出,将纳哈出浇灌成了血人。 “严厉盘查,任何人敢动摇军心,格杀勿论!” 斡赤斤躬身领命而去,临走前还不忘带走尸体。 当最后一道人影消失在殿外,纳哈出这位威震辽东的悍将颓然跌坐在胡床上。 明军每日清晨都会将裹着酥油饼的箭射入营地,那些浸透奶香的面饼旁,总压着绣着金丝的降书——这比刀枪更锋利的攻心术,正一寸寸啃噬着将士们的意志。 这些该死的明人,手段是真的脏啊! 继续这样下去,肯定撑不了多久了! 一时间,纳哈出都有些绝望。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殿外再次传来了喧哗声。 “大王,明军派来了使者!”斡赤斤去而复返,脸色很是难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明军这个时候派遣使者,当然是前来招降的。 纳哈出本不想见,直接推出去斩了便是。 但一想到眼下的处境,他顿时就犹豫了。 思虑再三后,纳哈出突然冷笑了起来。 “呵,那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好好杀杀锐气!” 片刻之后,常茂与朱高炽等人大步走进殿内。 作为大明郑国公,常茂还是颇有排面的,至少在吸引火力这方面,一般人还真比不过他。 而朱高炽则是伪装成了普通将校,常茂的弟弟常升,毕竟不能暴露自己皇孙的身份。 一行人刚刚走进大殿,常茂都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间一道箭矢暴射而来,直挺挺冲向了常茂面门。 “小心!” “国公爷快闪开!” 众人见状大惊失色,纷纷出言提醒。 常茂本人都愣在了原地,他怎么都想不到,纳哈出这孙子如此疯狂,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 好在朱高炽一直提高警惕,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欺身上前,探手生生攥住箭杆,随后果断他反手一掷,神箭手尚未发出惨叫,便被透体而过的箭矢钉死在屏风上。 死寂的大殿突然炸开惊雷般的怒吼。 “该死的明狗!” “血债血偿!剁了这些杂种!” “到了我们金山大营还敢动手?” “拿下他们,剁碎了给兄弟们报仇!” 短暂沉寂后,大殿内便响起了愤怒的咒骂。 饶是纳哈出都没有想到,这些明人还敢还手。 他本想给明军使者一个下马威,结果现在弄巧成拙,反倒是激起了麾下将领的仇恨。 下一刻,提前安排好的三百刀斧手就涌了出来,将常茂、朱高炽一人给团团围住。 那凌冽的杀意,连常茂见了都有些胆寒。 毕竟这里是金山大营,敌军的老巢,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杀了他们!” “宰了这些该死的明狗!” 怒吼声如汹涌浪潮,瞬间席卷整个大殿。 三百刀斧手高举兵器,寒光在穹顶投下森然阴影。 有人踹翻案几,杯盏碎裂声混着粗重喘息;几员悍将抽出弯刀,怪叫着就要冲上前来;后排士卒推搡向前,铁甲相撞的哗啦声与咬牙切齿的低吼交织,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整个营帐仿佛被点燃的火药桶,只需一丝火星,便能爆发出毁天灭地的狂潮。 见此情形,常茂与康铎都有些心惊胆寒,可他们进来时身上的兵器全都被收缴,现在连反抗都做不到。 “高炽,都他娘地怪你!” 常茂忍不住埋怨道,心中满是懊悔。 就不该听信这小子的谗言,现在真是自投罗网、必死无疑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朱高炽突然放声大笑。 清亮的笑声穿透喧嚣,让暴怒的元军下意识愣在原地。 “纳哈出,你就这格局吗?” “昔日草原雄鹰,如今竟学小儿暗箭伤人?”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连这规矩都不懂,如何服众?” 听到这话,纳哈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殿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火把爆裂的噼啪声。 良久,他终于咬牙开口:“都给本王住手!退下!” “大王……”斡赤斤不甘心地开口道,“这群明狗……” 话未说完,迎上纳哈出森冷如刀的目光,后半句生生咽回喉咙,恨恨退到一旁。 三百刀斧手虽心有不甘,却不敢违抗军令,只得收起兵器,脚步沉重地退出大殿。 朱高炽见状嗤笑了一声,心中大抵有了把握。 还搞出“下马威”这一套,真以为老子是吓大的吗? 第284章 招降!北元势必灭亡! 纳哈出怂了。 或者应该说心动了。 他到底还是没有狠下心来,直接斩了明军来使。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映得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不甘与动摇交织成浑浊的暗流。 “说说吧,你们来干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殿内粗重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斡赤斤攥着骨朵的指节发白,虎视眈眈地盯着常茂,仿佛随时准备将这些明人碎尸万段。 常茂也镇定了下来,笑道:“当然来招降你们!弃暗投明!” 他刻意将“弃暗投明”四个字咬得极重,还不忘瞥了眼四周瞪着自己的元军将领。 纳哈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 他扶着腰间弯刀,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从眼角沁了出来。 “招降我纳哈出?就凭你们也配!” 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纵横交错的伤疤。 “看看这些!哪一道不是和你们明军拼杀留下的?想让我纳哈出低头,除非我死!” 大明跟蒙古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双方之间早已经是血海深仇,哪里有什么缓和的余地。 从徐达挥师北伐,元顺帝仓皇北逃,大都城头的王旗易色开始,战火便从未在漠南草原熄灭。 明军铁骑踏碎斡难河畔的营盘,蒙古骑兵烧掠宣府边塞的村落,每一次冲锋都伴随着新的仇怨,每一场厮杀都让血债叠加。 王保保饮恨漠北时,麾下精锐被屠戮殆尽;蓝玉奇袭庆州城,妇孺的哭喊混着箭矢破空声彻夜回荡。 草原各部的勇士倒在明军火器之下,中原百姓的骸骨堆在蒙古铁骑的蹄边。 明军每次获胜,都要将缴获的蒙古战旗付之一炬;蒙古每次得手,必定将明军降卒的首级垒成京观。 二十年来,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无数将士埋骨他乡。 战死沙场的明军遗孀在寒夜中哀泣,失去丈夫的蒙古妇人在风雪里悲号。 这种浸透鲜血的仇恨早已刻入双方的骨髓,化作战场上不死不休的决绝,又岂是几句招降的话语就能轻易化解? 所以纳哈出态度很是坚决。 “老子跟你们这些明狗不共戴天!” “就凭你们也配谈招降?我帐下十万铁骑虽被困金山,也能让明军付出血的代价!” 得,你要是这么聊的话,那就真没得聊了! 常茂无奈地看向朱高炽。 俺就说这厮不可能投降的吧? 朱高炽倒是不慌不忙,笑着开口道:“洪武五年徐达北征时,王保保在岭北设下埋伏,致使我大明在岭北遭遇惨败……那时北元尚有一战之力,可如今呢?” 殿内温度陡然下降。 纳哈出顿时沉默了,眼中满是绝望。 记忆如潮水般翻涌,将他拽回七年前那场改写草原与中原局势的恶战——岭北之战。 当明军三路大军长驱直入,徐达轻敌冒进,先锋蓝玉部在土剌河畔遭遇埋伏,元军在扩廓帖木儿的铁腕调度下,像蛰伏的苍狼般发起致命反击。 火铳与弯刀交织的战场上,明军的阵型被冲得支离破碎,漫山遍野都是明军的尸体与哀嚎。 那场战役,扩廓帖木儿以弱胜强,不仅重创明军主力,更让明廷损失了数十万匹战马。 自此之后,大明再无力组织大规模出塞作战,北疆防线被迫收缩。而元军却如同重燃的烈火,在草原上迅速集结,不断南下袭扰宣府、大同等地。 曾经丢失的兴和、应昌等重镇,又重新飘扬起大元的战旗,草原各部的士气空前高涨,甚至流传起“大元复兴,重入中原”的豪言。 然而,如今的局面却恍如隔世。 扩廓帖木儿的离世让元军失去了主心骨,各部族陷入内斗,曾经的优势在不断消耗中殆尽。 而明军经过数年休养生息,重新厉兵秣马,这次兵临金山,便是复仇的开始。 朱高炽却不给对方喘息机会,继续趁热打铁:“洪武十二年元梁王被围,北元宗室隔岸观火;如今将军被困金山二十八日,那位自称‘大汗’的脱古思帖木儿,怕是还在饮着马奶酒!” “脱古思帖木儿这个人,纳哈出你应该比我大明还了解,他是一位明主吗?” 纳哈出依旧沉默,眼中绝望之色愈发浓郁。 岭北之战的荣光恍如隔世,曾经那个能调度千军万马的大元,早已在无休止的内耗中支离破碎。 呵,脱古思帖木儿? 这位所谓的大汗,比起他老子爱猷识理达腊更加不如! 当明军铁骑压境,他只顾着在营帐中饮酒作乐;当各部族求援的信鸽接连死去,他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 王保保用性命换来的战略优势,被这个昏聩的继承人挥霍得一干二净。 如今金山被围,整个草原竟无一人伸出援手,脱古思帖木儿治下的北元,早已是一盘散沙。 “反观我大明皇帝陛下!”朱高炽声音愈发激昂,“雄才大略,气吞山河,素有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纳哈出听后默默端起了酒杯。 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映出他眼底复杂的神色。 大明皇帝,朱元璋! 他当然清楚,这是位怎样的人物。 多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至今历历在目,彼时朱元璋麾下徐达率军突袭,他寡不敌众被俘,本以为命丧于此,却不想朱元璋竟下令松绑,还备下酒席款待。 席间朱元璋笑谈天下大势,言语间既有威慑又存招揽之意,最终放他北归。 此后数年,朱元璋亲笔书信如鸿雁南飞,字字句句剖析天下局势,既有“草原终非久居之地”的恳切劝诫,也有“封疆裂土以待”的郑重承诺,甚至在信中提及“昔日帐中把酒言欢,未尝不盼将军归心”。 这份锲而不舍的招降诚意,这份恩威并施的帝王手段,比任何利刃都更让人胆寒。 纳哈出下意识握紧酒杯,脑海中不由自主将朱元璋与脱古思帖木儿对比。 那个北元大汗只知沉溺酒色,接到金山告急文书时,竟在醉意中撕碎信纸;而朱元璋却能记得他爱饮马奶酒,在书信末尾特意叮嘱“若归降,当备草原佳酿相迎”。 一个为了权力纵容各部内斗,坐视将士流血;一个即便远在应天,也能将招降之事亲自落于笔墨。 两相对比,高下立现。 此刻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发颤,纳哈出明白,这位从乞丐崛起的帝王,既能容人,也能雷霆万钧。 “纳哈出,你也是个聪明人!” “北元注定灭亡,辽东之役结束后,我大明就会再次北伐,届时脱古思帖木儿挡得住吗?” 朱高炽的声音响彻大殿,话说得极其难听,可这一次却没人反驳。 因为所有人心中都清楚,他这话是事实。 脱古思帖木儿挡得住朱元璋的北伐吗? 那个耽于酒色的大汗,连王庭内乱都无力平定,各部族离心离德,粮草军械更是捉襟见肘。 反观大明皇帝朱元璋,自微末崛起却能横扫群雄,麾下名将如云,谋士如雨,军备粮草堆积如山,北伐檄文一下,百万雄师便可踏破山河。 脱古思帖木儿拿什么去抵挡? 拿他饮宴时打翻的鎏金酒盏,还是拿他醉梦中发出的痴人呓语? 当明军的火器轰鸣响彻草原,当铁骑的尘烟遮蔽天际,北元的残阳,早已无力照亮前路。 第285章 沉默!大元还有希望吗? 殿内众人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纳哈出开了口。 “此事事关重大,本王需要仔细想想!” “来人,送明使下去休息!” 听到这话,朱高炽却摆了摆手。 “那就不必了。” “三个时辰内我们若是不能回去,大军就会发起强攻!” 此话一出,纳哈出等人顿时脸色狂变。 呵,先礼后兵吗? 还真是好手段啊! 纳哈出深深地看了朱高炽一眼,随后命人将他们送出金山大营。 待得他们走后,斡赤斤立刻看向纳哈出质问道:“大王,您当真要降了吗?” 这声音里面,充满了愤怒与失望。 其余将领也都纷纷看向纳哈出,眼神里面满是质疑。 他们与明军在辽东征战厮杀多年,早就结下了血海深仇——有人的儿子被明军火铳轰碎了头颅,有人的妻女在城破时自缢于碉楼,那些浸着血泪的记忆,早已刻进每个人的骨血。 结果现在却要向明军投降? 这是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草原勇士的荣耀不允许他们低头,死去兄弟的冤魂在背后凝视,更何况谁能保证,投降之后不会被明军秋后算账?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三百双眼睛里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纳哈出的脊背灼穿。 见此情形,纳哈出却是苦涩一笑,问出了致命一击。 “你们觉得大元还有希望吗?” 此话一出,在场众将全都沉默了。 大元还有希望吗? 或许曾经有,岭北之战大胜后,所有人都充满了希望。 马蹄踏碎明军阵列的震颤还留在掌心,扩廓帖木儿运筹帷幄的身影仍在眼前,那时的草原回荡着“复入中原”的呐喊,连斡难河的浪花都翻涌着豪情。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方才那明军小将道出的诛心之语,彻底撕开了他们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脱古思帖木儿成了大汗,大元好像真的没有希望了。 爱猷识理达腊虽然早年昏庸,却也在即位后矢志中兴,以“宣光”为年号,重用扩廓帖木儿这些名将,在岭北布下天罗地网扭转战局,让残破的王旗重新扬起锋芒。 他广纳贤才、整顿军备,甚至亲笔写下“光复大元”的诏书激励将士,那份决心曾让草原各部重新凝聚。 可是这脱古思帖木儿,上位后沉迷酒色,将先祖遗训抛诸脑后。 各部求援的急报被他当作助兴的筹码,在醉意中与歌姬嬉闹着掷入火盆;忠臣良将的谏言成了逆耳之音,不是被罢黜就是惨遭屠戮。 当明军蚕食边境,他却在王庭大摆筵席;当金山大营陷入绝境,他仍在为一匹西域进贡的宝马争风吃醋。 爱猷识理达腊积攒的底蕴被他挥霍殆尽,曾经燃起的复兴之火,如今只剩几缕随时会熄灭的青烟。 大元好像真的要亡了啊! 纳哈出瘫软在王座上面,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精气神。 鎏金兽首扶手硌得掌心生疼,却比不上胸腔里那团熄灭的火灼痛。 今日明军小将这一番话,字字如刀,彻底让他认清了现实。 脱古思帖木儿耽于酒色,视军情如儿戏,连最基本的调兵遣将都要倚靠佞臣,这样的人如何担得起重振山河、中兴大元的重任? 他恍惚想起年轻时,在元大都城楼上看万邦来朝的盛景,那时的黄金家族何等威严。 爱猷识理达腊在位时,尚有扩廓帖木儿力挽狂澜,以岭北之战重挫明军锋芒,让大元燃起一线生机。 可如今,脱古思帖木儿将祖宗基业当作儿戏,各部离心离德,曾经的铁骑精锐散作流民。 或许时间足够的话,汗廷会诞生一位矢志中兴的明主雄主,可惜没有这个时间了。 因为大明皇帝朱元璋不会给汗廷这个时间! 这位从乞丐崛起的大明帝王,带着一统天下的野心,步步紧逼。 他还记得朱元璋亲笔信里的字句:“草原虽广,终非久居;归降之日,必不负卿。” 那不只是招揽,更是赤果果的警告。 等辽东纳入大明版图后,北元汗廷就会成为最终目标,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朱元璋势必会尽起大军横扫漠北,踏平北元汗廷! 那时,再不会有第二个扩廓帖木儿,也不会有第二个岭北之战,等待大元的,唯有彻底的覆灭。 自己等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一时间,纳哈出都有些迷茫。 先祖木华黎率怯薛军横扫中原时,弯刀饮血都带着烈烈英气,黄金家族的荣光曾让整个世界战栗。 可如今脱古思帖木儿的昏庸,却让这传承百年的荣耀蒙尘——将臣民进献的战马换作酒钱,把边关急报当废纸焚烧,连斡难河畔的圣泉都被佞臣染成醉鬼呕吐的秽物。 这样的大元,谁还能拯救得了? 即便金山大营尚存数万铁骑,可粮草见底、箭矢将尽,后方更是无人驰援。 就算举全营之力突围,又能在朱元璋虎视眈眈的疆域里逃到何处? 继续为昏君卖命,不过是带着弟兄们走向死路;可背弃祖宗基业归降大明,又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木华黎? 迷茫如潮水漫过心头,纳哈出突然发现,自己竟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斡赤斤,明日你带人去明军大营请降!”纳哈出的声音突然打破死寂,震得穹顶铜铃嗡嗡作响。 斡赤斤猛地抬头,骨朵在手中当啷作响:“大王,我们……” “别着急!”纳哈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枯瘦的手指在扶手上重重叩击,“以献降为名,观明军虚实!” 他压低声音,殿中将领不自觉凑近,“明军三路大军看似铁桶阵,实则必有破绽。若能摸清他们的布防……” 帐内死寂瞬间被粗重的呼吸声打破。 斡赤斤突然咧嘴笑了,狼头刺青随着面部肌肉扭曲。 纳哈出也笑了笑,叹了口气,“若是有机会的话,咱们先诈降,然后趁机突出重围!大不了迁徙去草原深处,做个逍遥自在的部落首领!” 此话一出,众将眼中同时燃起狼性的光芒。 跟着脱古思帖木儿这样的昏君,粮草被克扣,援军等不来,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与其困死在金山,不如搏个生机。 众将交头接耳,仿佛已经看到策马驰骋在无人草原的自由。 纳哈出缓缓起身,虎皮大氅扫过满地狼藉。 他望向明军绵延的营火,如一条赤红色的巨蟒盘踞在金山脚下。 朱元璋亲笔书信中那些恳切言辞与威严重诺,此刻在纳哈出脑海中翻涌,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冷笑——想招降他? 二十载马背征战,从岭北的血雨腥风到金山的困兽之局,他纳哈出何时低过头? 那就让这位大明皇帝,先接好这招虚实难辨的诈降棋。 对于朱元璋,他确实钦佩,从乞丐到帝王的传奇,雷霆手段与深远谋略都令人忌惮。 但想这么轻易让他服软,绝对不可能! 帐外夜风卷着明军营地的更鼓声传来,纳哈出眼中燃起斗志。 与这样的对手斗智斗勇,在生死边缘博弈,倒也算不负此生,就算最终棋差一着,能与朱元璋这样的人物过招,又何尝不是草原男儿的荣耀? 这场虚实莫测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286章 诈降?给纳哈出上上强度! 暮色将明军大营的旌旗染成暗金色时,朱高炽一行人穿过层层营帐,马蹄声牵动人心。 冯胜按在剑柄上的指节微微发白,直到看见那道魁梧身影稳稳策马而来,紧绷的脊背才骤然松弛;傅友德长舒一口气,掌心已沁出薄汗——这场深入元营的招降,成败与否早已被抛诸脑后,唯有这位小胖殿下平安归来,才让悬在众将心口的巨石落了地。 帅帐内烛火摇曳,将领们按品阶肃立,目光如炬地盯着被常茂簇拥而入的朱高炽。 不等朱高炽开口,常茂则是大大咧咧地抢先一步,叙述着他们前去元军大营发生的一切。 当众将听到纳哈出故意使出下马威,帐内忽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紧接着神箭手却被朱高炽反杀,众将忍不住鼓掌叫好,但紧接着又因元军图穷匕见,双方剑拔弩张,帐内气氛瞬间凝固。 直到朱高炽大笑出声,吸引所有人注意,言语之间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方,更是接连道出天下大势,他历数元朝分崩离析的困局,从辽东粮道断绝到漠北部族离心,每句话都似淬了毒的箭矢,字字如刀剖析纳哈出的艰难处境,逼得纳哈出不得不考虑投降,众将听后更是忍不住鼓掌叫好,看向朱高炽的眼神里面也充满了敬意。 临危不乱,力挽狂澜,这位小胖殿下还真是妖孽啊! 若是纳哈出真能归降,无疑是一桩天大的好事,这一切都多亏了朱高炽。 “胖殿下,纳哈出真会降?”傅友德追问道。 朱高炽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可能性很大,估摸着他明日就会派人过来……” 话音未落,帐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松弛,将领们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意。 然而,朱高炽陡然提高声调:“高兴什么?人家还没投降呢!他派人过来真就是为了请降吗?” 这如惊雷般的质问,瞬间让沸腾的气氛降至冰点。 还是汤和最先反应过来,失声惊道:“高炽,你是说这纳哈出有可能诈降?!” 听到这话,众将都是脸色大变。 “没错!”朱高炽提醒道:“纳哈出有可能派人过来打探我军虚实,以请降之名让我们放松警惕,明白吗?” 帐内空气仿佛凝固,众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作为久经沙场的宿将,他们深知诈降在兵家权谋中屡见不鲜。 历史上,黄盖于赤壁之战中上演“苦肉计”,假意受刑后率火船诈降曹操,点燃东南风助东吴大破曹军;姜维北伐时,蜀汉降将夏侯霸假意投魏,成功诱使魏军深入,为蜀军设伏创造良机;而在淝水之战前夕,朱序作为东晋降将,于苻坚军中传递关键情报,更在两军交战时高呼“秦军败矣”,扰乱敌军阵脚,助力晋军以少胜多。 这些经典战例无不警示着,看似归顺的背后,往往暗藏致命杀机。 “所以诸位万不可掉以轻心!”朱高炽神色凝重,目光扫过帐中每一张面孔,“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要是倒在这最后一步上面,放跑了这纳哈出,你我可都是大明的罪人!” 众将轰然领命,腰间佩刀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见众人紧绷起神经,朱高炽神色稍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管纳哈出有没有诈降之心,明日我们都得给他上上强度,让他不敢生出这些心思。” “高炽,你的意思是……”冯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朱高炽笑着开口,随着他的话语,将领们的眼神愈发锐利,一个精密的计划在帐中成型。 翌日清晨,晨雾尚未散尽,纳哈出麾下大将斡赤斤便率着二十余骑,打着请降的白旗,缓缓靠近明军大营。 看着辕门上猎猎作响的大明军旗,斡赤斤心中冷笑——名为请降,实则是要探查明军虚实。 只要摸清明军兵力部署,自家大王纳哈出便能制定破敌之策。 然而,当他踏入大营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校场上空,晨雾被此起彼伏的金鼓声震碎。 三万明军如精密齿轮咬合运转,铁甲骑兵以千人为单位结成九大方阵,披风在冷风中翻卷如乌云漫卷。 当赤红令旗轰然劈下,万千马蹄骤然腾起,大地随之震颤出闷雷般的回响。 长枪方阵化作钢铁丛林,前排骑兵半蹲控马,后排枪杆斜指苍穹,随着阵型前压,整片枪林竟在阳光下折射出流动的寒光。 步卒方阵更显可怖。六千身披鱼鳞锁子甲的锐士,盾牌边缘皆裹着淬火铁条,长刀开刃处泛着幽幽蓝光。 旗官挥动五色令旗的刹那,方阵如活物般扭曲重组——圆阵时盾牌交叠成穹顶,箭矢落于其上只溅起星点火花;鹤翼阵展开时,两翼长刀手斜举兵器,锋刃相连宛如两弯新月。 每一次阵型转换,士卒们腾挪间竟踏出整齐的鼓点节奏,二十斤重的盾牌与甲胄碰撞声,合着“杀”字呼喝,在演武场激荡出连绵不断的声浪。 斡赤斤的目光扫过士卒们泛着血丝的眼睛,那些被硝烟熏黑的面庞上,伤疤与坚毅的神情构成独特的军功章。 前排刀盾手的锁子甲下,隐约可见渗血的绷带;持矛士卒的虎口处,结着厚厚的老茧。 更令他心悸的是细节:每柄长枪的枪缨都浸透朱砂,盾牌内侧画着狰狞的睚眦图腾,就连腰间悬挂的牛皮水壶,都排列成严整的直线。 当演武进入尾声,传令兵的铜锣声响起,整片校场瞬间归于死寂。 方才还如惊涛骇浪的三万将士,此刻竟屏息凝神到能听见甲胄缝隙间漏过的风声,即便有飞鸟掠过头顶,也无一人抬头张望。 整个演武场纪律严明,令行禁止,哪怕是最细微的指令,都会得到迅速而准确的执行。 在演武场一侧,朱高炽身着玄甲,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身旁簇拥着冯胜、傅友德等一众名将。 少年端坐马上,身姿挺拔,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演武场。当他的视线与斡赤斤交汇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斡赤斤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后颈。 这个明军小将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一众虎狼之将对他如此恭敬? 这个问题,斡赤斤并不知道答案,但他明白明军已经看破了诈降之计。 眼前这支虎狼之师,足以将他们麾下十万大军撕成碎片。 想到这里,他不禁咽了口唾沫,原本准备好的刺探之词,此刻全堵在了喉咙里。 “斡赤斤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朱高炽策马向前,声音清朗,“不过在谈请降之事前,还请将军好好欣赏一下我大明军威。” 说罢,他抬手一挥,演武场上顿时战鼓齐鸣,喊杀声震天。 斡赤斤强作镇定,却感觉双腿微微发颤。 他知道,这场“请降”之行,自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第287章 悔恨!他竟是明军主将! 斡赤斤神情恍惚地回到金山大营。 纳哈出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心生不安。 这可是斡赤斤啊! 草原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苍狼之牙”,十五岁便单枪匹马突袭明军粮草辎重,手刃押运百户后,将血淋淋的首级挑在长枪上游街三日;盖州之战中,他率三千铁骑冲阵,在明军箭雨里七进七出,铠甲缝隙中嵌满箭矢仍死战不退,生生撕开敌方防线;更曾孤身潜入女真部落,用匕首抵住族长咽喉,不费一兵一卒夺下三百匹战马。 这位喝着狼奶长大的勇士,连剥皮抽筋的酷刑都能谈笑面对,如今却在明军大营归来后失魂落魄,这般反常,怎能不让纳哈出心惊。 怎么去了一趟明军大营后,就变得失魂落魄了呢? “斡赤斤,精神点!” “你可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 “别丢份啊!” 在纳哈出的喝斥下,斡赤斤这才回过神来。 然而他开口第一句话,就直接给纳哈出整懵了。 “大王,要不我们还是……降了吧!” 纳哈出:“???” 卧槽尼玛啊! 老子让你去诈降!去探明军虚实!你现在跟我说要真降? “到底怎么回事?”纳哈出愤怒地咆哮道,“好端端地,你怎么又要降了?” 斡赤斤苦笑着解释道:“明军实在是太强了!” 他沙哑着嗓音,将白日里的见闻如竹筒倒豆子般倾泻而出。 从铁甲骑兵结成的黑云方阵,到步卒方阵变换莫测的战阵,再到三万将士闻令即止的肃杀之气,强得让人绝望! 纳哈出听后也是神情一滞,暗自叹了口气。 明军骁勇善战,其实早已经不是秘密了。 元明交战十余载,漠北草原、辽东荒原皆染血火,可算上大大小小百余场战事,元军竟只在洪武五年的岭北之战侥幸胜了一回。 那场胜利代价惨重——徐达的中路军损失惨重,明军一度再无出塞之力。 可除此之外的每一次交锋,明军愈战愈勇,从李文忠奇袭应昌到冯胜横扫辽东,元军防线如朽木般节节败退。 那些曾在马背上纵横天下的勇士,如今面对明军的火器营、铁骑阵,只剩被追着奔逃的狼狈。 然而真正令纳哈出瞳孔骤缩的,是斡赤斤压低声音说出的那个秘密:“大王,您知道昨日在殿内与您对峙的少年是谁吗?” 谁? 那个明军小将? 不是郑国公常茂的弟弟常升吗? 纳哈出脸上浮现出狐疑之色,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安。 “他根本不是什么常升,而是朱元璋的皇孙,也是如今的明军主将!” 听到这话,纳哈出只觉天旋地转——那个侃侃而谈剖析天下大势的少年,那个在刀锋下谈笑自若的小将,竟然是大明王朝最尊贵的血脉! 他想起对方眼中灼人的锋芒,想起自己因轻敌错失的良机,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苦涩。 “该死啊!我早该想到……”纳哈出一拳砸在立柱上,“能看透天下大势,能言明各部离心的人,岂是寻常将领!” 话音一落,纳哈出如遭雷击,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明军主将竟是朱元璋的皇孙朱高炽,那个单枪匹马闯入敌营,谈笑间瓦解他层层试探的少年,此刻在纳哈出脑海中占满了。 想那脱古思帖木儿,与朱高炽孤身犯险的胆识相比,元朝这位大汗,当真是连朱元璋的孙儿都不如! 朱元璋的儿子朱标监国时,将大明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百官无不拜服;如今他这孙儿,竟又能在沙场上以雷霆手段震慑敌军。 纳哈出望向殿外渐沉的暮色,天边火烧云如翻涌的血海,瞬间将他拉回二十年前的鄱阳湖战场。 那时朱元璋不过是濠州崛起的草寇,却能以弱胜强,火焚陈友谅的千艘战船。 如今大明铁骑踏遍中原,连王保保那样的绝世名将都铩羽而归,更何况他麾下这残兵败将? 成吉思汗若泉下有知,看到子孙在明军的压迫下苟延残喘,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出朱高炽在营帐中侃侃而谈的模样,字字如刀剖析元军困境。 那样的见识、那样的气魄,哪里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朱元璋当真是天命所归,子辈如龙,孙辈似虎,这般人才辈出的家族,就算是当年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铁骑重生,怕也难以撼动分毫。 斡赤斤小心翼翼地抬头:“大王,那朱高炽说元朝气数已尽……如今看来,所言非虚啊!” “如今他们又看破了诈降之策,我们……” 纳哈出闻言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苦涩笑容。 “传令。”纳哈出突然起身,身形无比落寞,“召集所有万夫长,明日一早……我们去明军大营。” 斡赤斤惊讶地抬头:“大王您是说……” “降了!”纳哈出神情疲惫,“朱元璋命太硬,他的子孙更是人中龙凤。与其让将士们白白送死,不如……给族人寻条活路。” “你们随我征战多年,我也不希望看到你们丧命!” 斡赤斤默默点了点头,立刻通传万夫长。 纳哈出麾下共有十个万夫长,包括乃剌吾与忽儿卜花在内,被俘的被俘,战死的战死,时至今日只剩下了六个。 当纳哈出道出明日前去请降时,除了斡赤斤外,其余五个万夫长瞬间炸开了锅。 扎木合猛地掀翻面前的羊皮酒囊,浓稠的马奶在毡毯上肆意蔓延:“我们蒙古勇士的弯刀还未卷刃,怎能向汉人俯首称臣?当年成吉思汗横扫天下时,何曾惧怕过敌众我寡!” 话音未落,秃满伦已按上腰间虎头刀,额间青筋暴起:“斡赤斤,你被明军吓破了胆,竟要拉着我们去投降?我们的战马踏碎过多少城池,如今却要跪着求生?” 斡赤斤面色惨白,试图解释明军演武时的恐怖军容,却被忽都虎的怒吼生生截断:“懦夫才会夸大敌军!明军不过是虚张声势,若我们倾巢而出,定能像当年在岭北击溃徐达般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博尔忽更是将马鞭狠狠甩在地上,震得帐中铜炉里的炭火飞溅:“投降?这是给黄金家族蒙羞!我们的祖先在斡难河畔饮血时,明军的先祖还在给金人牵马!” 争吵声愈演愈烈,五个万夫长围聚在纳哈出的王座前,腰间兵器碰撞出危险的声响。 扎木合突然抽出弯刀指向斡赤斤:“若不是看在你曾救过王爷性命,今日定要斩下你这叛国的头颅!” 斡赤斤也猛地起身,铁甲摩擦发出刺耳声响:“你们非要带着族人去送死?明军将士令行禁止的气势,是我们十倍兵力都难以抗衡的!” 纳哈出看着剑拔弩张的部将,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他抓起案上的酒樽狠狠砸向立柱,碎片飞溅间,殿内终于陷入短暂的死寂。 “够了!”他的声音沙哑如砂纸磨过铁刃,“你们以为我想降?可当今天下,脱古思帖木儿又是个废物……”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涨红的面孔,“难道你们非要看着妻儿老小的头颅,被明军挂在辽东城头示众?”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陷入沉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撕破了夜幕! 第288章 天雷地火!纳哈出彻底降了!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响撕裂夜幕,纳哈出手中的酒盏应声而碎。 滚烫的羊奶顺着指缝滴落,却不及他眼底的惊惶炽热——东方天际骤然腾起千丈赤芒,宛如天神挥剑劈开幽冥,将整片营垒化作人间炼狱。 “那是什么?”纳哈出猛然起身,腰间弯刀撞翻案几,珍馐玉盘散落满地。 他踏着满地狼藉冲出门庭,正撞见传令兵跌跌撞撞奔来,脸上血污混着泪痕,活像从地狱爬出的厉鬼。 “大王!明军……明军的妖火!”传令兵扑倒在地,喉间发出濒死般的呜咽,“火球拖着紫烟砸进营地,铁盾像树叶般炸开,弟兄们的甲胄……都熔成铁水了!” 纳哈出眼前一黑,踉跄扶住廊柱。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被扔进熔炉的活物。 浓烟裹挟着焦糊味扑面而来,他嗅出其中混着令人作呕的甜腥——那是白糖与血肉在高温下共同蒸腾的气息。 此刻的东侧营垒,已然沦为修罗场。 朱高炽端坐枣红马之上,望着眼前景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还是利用铁桶发射火药包的土法,此刻正在疯狂运转,裹着硫磺、硝石与白糖的火药包被抛向半空,划出诡异的紫色弧线。 这些看似简陋的装置,实则是死亡的使者。 第一枚火药包拖着紫黑尾焰划破夜空,在元军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坠入营地中央。 粗粝的麻布外壳在触及地面的瞬间爆裂,裹挟着白糖的烈性火药轰然炸开,方圆三丈内的空气骤然扭曲成液态般的波纹。 铁甲骑兵连人带马在高温中瞬间汽化,只留下焦黑的人形轮廓印刻在夯土之上,恍若被神明用烙铁烫出的死亡图腾。 冲击波掀起的锋利铁片如蝗虫过境,穿透三寸厚的熟铁札甲,将外围士兵钉死在拒马桩与营帐支架上。 尚未咽气的伤员抽搐着想要拔出贯穿躯体的铁片,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混着碎肉从指缝喷涌而出。 白糖与火药的剧烈反应令爆炸威力呈几何倍数增长,高温将空气点燃形成巨大火球,所到之处,碗口粗的松树瞬间碳化,地表的黄土被熔成琉璃状的硬块。 元军士兵的牛皮护甲在千度高温下蜷缩成灰烬,皮肤像融化的蜡油般从骨头上剥落,融化的血肉顺着铠甲缝隙流淌,在地面凝结成暗红色的血痂。 凄厉哀嚎声中,数十名士兵跌跌撞撞奔向营地中央的水井,却不知沸水煮开的井水正冒着诡异的气泡。 当第一个人纵身跃入的刹那,滚烫的沸水立即漫过井口,蒸腾的水汽中,漂浮着扭曲变形的肢体,水面迅速被染成刺目的猩红。 更多绝望的身影前赴后继地跳入井中,直到沸腾的血水溢出井沿,在地面蜿蜒成散发着甜腥恶臭的溪流。 傅友德握紧刀柄,看着眼前惨状也不禁倒吸冷气:“殿下,这……是不是有些太狠了?” “对啊。”汤和也皱着眉头开了口,“高炽,这样做会不会适得其反?” “不够!”朱高炽抬手制止,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继续,直到他们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他之所以等了这么久,当然不是无所事事,而是将全军工匠汇聚在一起,疯狂生产火药包。 火药包的恐怖杀伤力,足以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现在,纳哈出不降也得降! 汤和望着少年眼中的森冷,突然觉得眼前的小胖殿下比任何刀剑都要可怕。 那些在他手中绽放的死亡之花,不仅摧毁着元军的肉体,更在彻底瓦解他们的意志。 纳哈出率领万夫长们赶到时,营垒已沦为地狱图景。 焦黑的尸骸层层堆叠,扭曲的肢体以违背常理的角度交缠在一起,有的骨架在高温中脆裂成齑粉,有的躯干还保持着生前惊恐奔逃的姿势。 断裂的箭杆深深扎进碳化的树干,半截焦黑的军旗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却早已辨不清曾经的图腾。 空气中翻涌着令人窒息的混合恶臭,硫磺的辛辣、皮肉烧焦的焦糊味,与白糖燃烧后的甜腻腥气交织,刺激得众人胃部翻涌。 无数绿豆大的苍蝇成群结队扑在腐肉上,密密麻麻的虫群随着脚步震动掀起黑色浪潮,嗡鸣声如同千万把钝刀刮擦耳膜,腐肉被虫群啃噬的沙沙声清晰可闻,肉块下露出森森白骨。 断壁残垣间,未燃尽的火星仍在闪烁,将满地狼藉映照得忽明忽暗。熔化的金属铠甲流淌在地面,凝固成诡异的形状,混着凝结的血块与碎骨,宛如被重塑的人间炼狱。 水井边的惨状更令人心悸,井口残留着暗红的血痂,井底漂浮着肿胀变形的肢体,水面上泛着油花,偶尔咕嘟冒出气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这……这怎么可能……”一名万夫长颤抖着后退,手中长枪当啷落地。 他曾自诩蒙古铁骑天下无敌,此刻却被眼前的惨状彻底击垮。 纳哈出望着满地狼藉,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大王,我们……”另一名万夫长开口,声音却在颤抖。 纳哈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当他再次睁眼时,眼中已不见愤怒,只剩无尽的疲惫与绝望:“传令下去,升起白旗。” “可是……” “没有可是!”纳哈出猛然转身,嘶吼道:“看看这火,这是上天要亡我大元!与其白白送死,不如留条活路!” 他可是纵横辽东二十载的猛虎,马踏过红巾军,刀劈过倭寇战船,箭雨如蝗的战场、血肉横飞的厮杀,哪般惨烈场面未曾经历? 当年率铁骑踏破高丽王城时,满城哀嚎声里他依旧能谈笑饮血;对阵红巾军的连环火攻,他也曾浴火杀出重围。 可此刻这片焦土废墟,却让这位沙场宿将的瞳孔剧烈震颤——这不是他认知中的战争,而是一场降维的屠戮。 元军手中的火铳不过是粗铁铸造的管状物,点火时火星四溅还常炸膛;自制的霹雳炮裹着陶罐,爆炸时碎片飞不出十步。 但眼前这些拖着紫焰的诡异火球,炸开时竟能将空气撕裂成扭曲的涟漪,三丈内的铁甲精锐连人影都未留下,只在地面烙下焦黑的人形印记。 稍远处,破碎的肢体像被巨手揉碎的陶俑,铠甲熔成铁水顺着残肢蜿蜒,融化的血肉在高温中蒸腾,混着硫磺与白糖燃烧的甜腥,凝成令人作呕的黑痂。 那些平日里高呼“长生天”的勇士,此刻蜷缩在焦土上抽搐,皮肤如同融化的蜡油从骨头上剥落;试图躲进水井的士兵,却被煮沸的血水呛得七窍流血。 纳哈出望着满地扭曲的白骨,突然想起年轻时在斡难河畔见过的陨石坑——此刻的营垒,不正是被天上降下的凶星砸出的地狱? 当死亡以这般超越认知的形态降临,所谓的弯刀劲弩,不过是孩童手中的竹枝。 万夫长们沉默了。 他们看着远处明军阵营中那道年轻的身影,终于明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抵抗都是徒劳。 当第一面白旗升起时,远处传来明军整齐的欢呼声,而朱高炽只是轻轻挥手,示意停止攻击。 这场未发一箭的战争,就这样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 纳哈出率领残部走出营垒,看着满地焦土,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将不再是草原的王者,而是大明的降臣。 但比起全军覆没,这样的结局或许已是最好的选择。 第289章 精神点!你可是大明皇太孙啊! 辽东的硝烟刚刚散去,一场新的“战役”却在悄然酝酿。 王弼这尊“瘟神”来得可太是时候了,纳哈出前脚刚投降,这位禁军大统领后脚就现身,活脱脱像个卡着时间点抓调皮学生的教导主任。 朱高炽与朱雄英一见到他,顿时吓得脸都绿了,严重怀疑这厮早就到了辽东,只是一直没有露面罢了。 朱雄英仗着自己皇太孙的身份,试图端起架子吓唬吓唬人,结果王弼眼皮都没抬,“咻”地一拳,这位威风凛凛的皇太孙就像颗被发射的炮弹,“嗖”地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时,愣在地上半天没敢动弹。 朱高炽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撸起袖子就想跟王弼比划比划。可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人家王弼正值壮年,一身腱子肉能抵他两个,三两下就把小胖子打得鼻青脸肿,活像个被捏扁的汤圆。 可怜的徐增寿和李景隆也没能逃过一劫,被王弼揍得在床上躺成了“木乃伊”,一路哼哼唧唧,就差在脸上写“我好痛”三个字了。 四人顶着惨不忍睹的“战绩”,踏上了回京的船队。冯胜、傅友德这些虎狼之将,在岸边笑得前仰后合,连个送别仪式都懒得搞,挥挥手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眼瞅着刘家港越来越近,四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这要是真回去,老朱和丧标还不得把他们的屁股打开花? 徐增寿与李景隆被王弼揍得很惨,这一路几乎都是躺在床上过来的。 朱高炽与朱雄英倒是好一点,毕竟他们到底是皇孙,所以王弼没有下狠手。 但是问题在于,这他娘地真回去了,老逼登和丧标非得抽死他们不可! 朱雄英抽着鼻子,眼泪汪汪地拽着朱高炽的袖子:“咋办啊高炽?要不再用你上次那法子……” 朱高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吐槽:“得了吧!你当老逼登和丧标是三岁小孩呢?上次从倭国回来就骗过一回,还想故技重施,你咋不直接去天上摘星星呢!” 上次从倭国回来,就骗过他们一次了,还想故技重施,人家又不是傻子。 “这顿毒打怕是躲不过去了,只能想想怎么让他们消消气。”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那模样活像两只斗败的公鸡。 船队终于抵达刘家港,冷冷清清的码头连个人影都没有。 王弼像押解犯人似的,把朱高炽和朱雄英往驿站拽。 到了驿站门口,两人的腿肚子直打颤,朱雄英脸色惨白,死死抱住朱高炽的胳膊:“高炽,不行,我怕啊!” “进去吧!还愣着做什么?”王弼双手抱拳,神情戏谑地开口道。 听到这话,朱高炽狠狠瞪了王弼一眼,后者视若无睹,反倒是觉得好笑。 朱雄英脸色发白,急忙拽住了朱高炽的胳膊。 “要不你先进去?我怕……” “怕什么?”朱高炽挺直腰板,一副大哥风范,“精神点!你可是大明皇太孙啊!” 此话一出,朱雄英顿时觉得好像有莫名力气注入体内。 “英哥儿,咱们可是从辽东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啊!” “这场辽东之战,没有咱们前去破局,能行吗?” 这番话仿佛给朱雄英打了一针强心剂,他眼睛瞬间亮了,腰板挺得笔直,昂首挺胸。 对啊,咱们可是立了功的! 朱高炽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低声提醒道。 “精神点!” “别丢份啊!” “好好跟咱打个样!” 霎时间,朱雄英顿时变得雄赳赳,气昂昂。 “那丧标什么东西?” “一个连战场都没去过的人,也配在这儿跟咱们兄弟耀武扬威?” 对啊! 丧标可是真没上过战场! 朱雄英顿时就支棱了起来,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迈着八字步就走了进去。 大踏步就往屋里走,那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登基呢。 房间里,老朱和朱标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端坐在椅子上,活像两尊黑面阎罗。 朱雄英刚进门,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可一想到朱高炽的话,又硬着头皮,装作淡定地瞥了朱标一眼。 朱标气得七窍生烟,拍案而起:“逆子,你还敢……” “丧标,我去你的,你一个连战场都没……” 朱雄英话没说完,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彻驿站。 “啊啊啊……” “皇爷爷饶命……爹别打了……” “高炽?救命啊高炽……” 朱雄英满屋子乱窜,边跑边喊,往日的皇太孙威严碎了一地。 朱高炽在门外听得直跺脚,一拍大腿:“完了完了,这下彻底芭比q了!老逼登和丧标气昏头了,连功绩都不管了!” 下意识地,朱高炽掉头就想跑,却撞上了一堵“肉墙”。 王弼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胖殿下,是你自己进去,还是我拎着你进去?” 朱高炽顿时就怒了,指着王弼破口大骂。 “王大刀,你别以为老子真怕了你,等再过十年,老子把你吊起来打!” 王弼一听顿时就乐了,再过十年他可能确实不是这兔崽子的对手,不过现在嘛…… 下一刻,朱高炽就被王弼一脚踹了进去。 “姓王的,你大爷……” 朱高炽揉着屁股爬起来,一抬头,迎上老朱和朱标的死亡凝视,瞬间怂了。 “咳咳,皇爷爷,太子大伯,好久不见啊!” 迎着二人的锐利目光,朱高炽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二位身体还好吗?咱从辽东特意带了野山参回来,专门孝敬你们的……” 老朱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好啊,野山参好啊!” “那可不……”朱高炽刚想继续溜须拍马,“啪”的一声,一鞭子就抽在了他屁股上。 老朱手持藤条,不由分说地就抽到了他身上,疼得小胖墩龇牙咧嘴地开始了求饶。 “吃了这野山参,抽你就更有力气了!” 朱高炽:“……” 不是,野山参这么用的吗? 朱标也慢悠悠地走过来,脸上挂着“核善”的笑容:“好小子,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奖励你一顿‘竹笋炒肉’怎么样?” 朱高炽:“???” 竹笋炒肉? 这也能算奖励? 还没等朱高炽反应过来,老朱和朱标就一左一右,开启了“暴揍熊孩子”模式。 朱高炽满屋子乱窜,边跑边喊:“我为大明立过功!我为大明流过血啊!” 可老朱和朱标充耳不闻,打得那叫一个带劲,驿站里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惊飞了树上的鸟儿,也让门外的王弼笑得直不起腰。 这场面,简直比辽东战场还“惨烈”! 第290章 开发辽东!偏见要不得! 一顿暴揍! 老朱与太子标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朱高炽与朱雄英则鼻青脸肿地跪倒在地上,时不时还哼哼唧唧的。 “咱让你们去建设天津,可你两个孽障倒好,一言不发地就跑去辽东战场!” 老朱喘了口粗气,怒斥道:“真以为战场是儿戏吗?” 说实话,直到现在老朱都还在后怕。 一个是大明皇太孙,一个是最出色的皇孙。 得知朱雄英与朱高炽私自奔赴辽东时,六十余岁的帝王第一次尝到了心悸的滋味。 那是比陈友谅的楼船、王保保的铁骑更令人战栗的恐惧——当最珍视的血脉置身于刀光剑影间,昔日战场上杀伐决断的铁血豪情,化作了满心满肺的惊惶无措。 尤其是得知这两个兔崽子在辽东数次险死还生后,老朱这心里就一直提心吊胆的。 战报里每一个“险遭不测”、“险死还生”的字眼,都像钢针扎进心口,扎得这位历经百战的帝王寝食难安。 好在这两个孩子吉人自有天相,算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不然老朱很难想象那后果。 老朱比谁都清楚,这两个孩子带着战场上的硝烟归来,已然不再是温室里的幼苗,而是真正触摸过生死的大明皇孙。 而他们将会是大明的希望所在! 朱高炽顶着熊猫眼讪笑道:“皇爷爷息怒,咱们这不是回来了吗?” “再说了,辽东局势焦灼,其实也与我有着关系,若不是因为我,朝廷也不会改变战略……” 按照老朱的战略,大明逐步蚕食,可以兵不血刃地降服纳哈出。 但是因为朱高炽先前提出的激进战略,致使纳哈出还支棱了一回,好在最后也顺势归降了。 听到这话,老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现在辽东也打下来了,关于经略辽东,还有东海贸易,你有什么想法?” 老朱可是没有忘记此战目的。 太子标也目光灼灼地看向小胖墩,眼中满是期待。 毕竟这一战,大明出动了十五万大军,粮草辎重耗费无数,得尽快补充才行。 刚刚挨了一顿暴揍,朱高炽也不敢再皮了,立刻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东海贸易随时可以开展,只等海关港口建设完毕即可。” “但辽东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控制蒙古草原的重要一环。自元朝北遁后,国朝北疆防线便如一张绷紧的弓弦,而辽东则是这张弓弦上最关键的节点。” “这片土地西连燕山山脉,东接鸭绿江天险,像一柄锋利的楔子,牢牢钉入蒙古左翼与高丽之间。从军事战略看,辽东都司可以不断扩充下辖更多卫所,驻军密布的堡垒群如同钢铁锁链,将蒙古骑兵南下的通道死死锁住。” “当草原部落试图从左翼突破防线时,驻守广宁、沈阳、开原的明军可迅速出击,配合宣府、大同的驻军形成合围之势,令来犯之敌腹背受敌。” “在边防体系中,辽东更是拱卫北平、大宁的天然屏障。北平作为大明北方的军事中枢,若辽东防线崩溃,蒙古铁骑将如潮水般涌入,直逼我大明腹地。而大宁卫扼守辽西走廊,与辽东互为犄角,共同构筑起抵御外敌的铜墙铁壁。二者安危与共,一旦辽东有失,大宁孤立无援,整个北方防线都将陷入被动,甚至危及中原腹地的安稳。” 老朱听后连连点头,以他的战略眼光,当然明白小胖墩此刻说的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朱高炽继续提醒道:“此外还有外交层面,辽东的重要性同样无可替代。作为朝鲜朝贡的必经之路,这条通道不仅承载着藩属国对大明的臣服,更维系着东亚朝贡体系的运转。” “朝鲜半岛的物产、文化通过辽东源源不断输入中原,而大明的政令、教化也经此传向藩邦。若辽东动荡,不仅朝贡断绝,更可能引发东北亚局势的连锁反应,让试图窥伺中原的势力有机可乘。” “因此,经营好辽东,实则是稳固大明国际地位、彰显天朝威严的关键所在,也可以确保东海贸易顺利开展。” 太子标听后眉头一皱,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点。 “炽儿,可辽东那地方你也知道,如今尚未经过开发,加之天气寒冷,是中原人尽皆知的苦寒之地,谁都不愿意去的鬼地方。” “朝廷若是开发辽东的话,势必会投入无数人力物力财力,短时间内还不一定能见到成效。” 听到这话,朱高炽并不觉得意外。 这其实就是世人的偏见了。 世人眼中,辽东向来笼罩着层厚重的偏见迷雾。 自战国燕昭王设辽东郡起,这片土地便与“苦寒”“蛮荒”牢牢绑定。 史书里的记载多是“土寒地瘠,五谷不生”,文人笔下也尽是“边庭飞雪,朔风裂肤”的萧瑟,仿佛这里永远是被阳光遗忘的角落。 中原百姓谈及辽东,脑海中浮现的总是莽莽雪原、刺骨寒风,以及寸草不生的荒野。 然而,真实的辽东大地却藏着不为人知的丰饶。 在连绵起伏的长白山麓、广袤无垠的松辽平原之下,沉睡着厚度达半米的黑土地。 这些历经千百年腐殖质堆积而成的土壤,富含有机质,肥力惊人,捧在手中犹如攥着黑色的黄金。 后世科学检测显示,这片土地每立方米土壤中蕴含的腐殖质,相当于普通土壤的数倍,堪称天然的沃土宝藏。. 若能褪去偏见的外衣,便会发现辽东不仅能生长耐寒的粟麦,更孕育着大豆、高粱等优质作物。 春夏时节,松花江、辽河沿岸的湿地水草丰茂,滋养出成片的野生稻;秋季来临,漫山遍野的高粱红似火焰,大豆饱满圆润,尽显“棒打狍子瓢舀鱼”的生机。 这片被误解的土地,实则蕴藏着足以滋养万民的磅礴力量,若大明能够精心开垦,必将成为支撑天下粮仓的坚实基石。 不过,这些话即便说出,老朱与太子标肯定是不信的。 所以朱高炽选择从战略角度,提升辽东黑土地在他们心中的分量。 “境内蒙古部落逐水草而居,女真各部结寨而守,吉里迷、苦夷(苦兀)、达斡尔等族群依江河而存,与汉人百姓共同构成多元格局。蒙古部族延续游牧传统,精于骑射,其势力分布于辽东西北边境,与大明边军时有摩擦;吉里迷、苦夷(苦兀)多以渔猎为生,活动于黑龙江下游及库页岛,因地理阻隔与中原往来稀疏;达斡尔人擅长农耕畜牧,在嫩江流域形成独特聚落;汉人百姓则聚居于卫所城池周边,开垦屯田,传播中原文化,各民族因生产生活方式差异,利益诉求交错,使得汉夷杂居之地矛盾与合作并存,局势复杂,民风剽悍,更不用多说。” “女真作为辽东最具影响力的族群之一,分化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与野人女真三大部。建州女真聚居苏子河流域,凭借与中原互市贸易,逐步吸收先进生产技术,实力渐强;海西女真盘踞开原以北,控扼交通要道,以皮毛、人参贸易积累财富,形成叶赫、哈达等强大部落联盟。相较之下,野人女真活动范围最为广袤,从黑龙江中下游直至外兴安岭,这片冰封雪原构成天然屏障,将其与我大明的统治核心区隔绝开来。” “而野人女真所在的黑龙江流域,就是真正的锁钥之地!” 听到这话,老朱与太子标顿时眼睛一亮。 锁钥之地? 第291章 锁钥之地!远东霸主大唐朝! 黑龙江流域。 大明先前一直都没有触及。 直到永乐元年朱棣派行人邢枢等往谕奴儿干,招抚诸部,于永乐二年,置奴儿干等卫,其后相继建卫所达一百三十余个,大明才算是将其纳入了版图。 老朱看向小胖墩,略显兴奋地追问道:“炽儿,为何这块地方是锁钥之地?” 朱高炽命人取来了舆图,摆在老朱与太子标面前。 “黑龙江流域这块广袤地区,确实是锁钥之地,是丝毫不亚于西域的存在。” 朱高炽在堪舆图上将这地方给圈了出来,道:“自外兴安岭逶迤南下至辽南的黑龙江流域,宛如一柄悬于大明北疆的战略利刃,作为帝国右翼防线的核心区域,其军事价值堪与西域相提并论。” “这片广袤疆域北控寒地雪原,南连渤海之滨,构成了一道长达数千里的天然屏障。当蒙古部族试图自草原南下侵扰时,大明可凭借右翼防线的地理优势,以黑龙江流域的卫所城池为支点,与正面防线的宣府、大同诸镇形成钳形攻势。” “右翼驻军沿松花江、黑龙江水陆并进,既能切断蒙古骑兵的后路,又可与正面明军合围夹击,迫使敌军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从根本上削弱草原政权的军事威胁。” “从战略纵深角度看,黑龙江流域的稳固直接关系到辽西走廊的安危。这条沟通中原与辽东的咽喉要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若右翼防线失守,蒙古或其他势力便可轻易绕道黑龙江流域,从侧翼包抄辽西走廊,使大明北方边镇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 “而当右翼防线完整时,不仅能为辽西走廊提供缓冲空间,还可通过增设卫所、开辟屯田,将防线逐步外推。如此一来,北方边镇的防御半径得以大幅扩展,敌军的突袭难度倍增,从而为京师及整个北方地区构筑起更为坚实的安全屏障,确保大明北疆防线的稳定与长治久安。” 老朱瞪大了眼睛,目光如炬般钉在舆图上蜿蜒的黑龙江流域。 那原本只被视作蛮荒边陲的广袤土地,此刻在朱高炽的阐述下,竟如被拂去尘埃的璞玉,显露出前所未有的战略光芒。 自登基以来,老朱无数次推演北方防线布局,却从未将视线真正延伸至这片极北疆域。 舆图上标注的卫所据点,在老朱眼中逐渐化作移动的棋子。 当朱高炽口中“右翼钳形攻势”、“战略纵深扩展”的构想,与他毕生征战积累的军事智慧碰撞,竟如星火点燃干柴,瞬间勾勒出一幅宏大的北疆防御新图景。 以黑龙江流域为右翼支点,与宣大防线形成犄角之势,这不仅能重塑对蒙古的战略压制,更可能彻底改写北方边患的困局。 帝王的思维如精密运转的齿轮,迅速推演着每个环节的利弊得失。他深知,若将势力真正渗透至外兴安岭,意味着要克服极寒气候、补给艰难等重重阻碍,但一旦成功,大明北疆防线将如虎添翼! 朱高炽的大胆设想,虽出自稚嫩之口,却暗合兵法精髓,让朱元璋这位阅尽沧桑的开国帝王,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后辈的震撼与惊喜。 “炽儿,继续说下去!”老朱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此外,我大明现如今征服了倭国,那么就可以恢复唐代渤海国曾依托黑龙江流域,开辟出联通东北亚的‘龙原—倭国道’,如今我大明凭借强盛国力与军事威慑,正可续写这段尘封的海上传奇。” “黑龙江河口作为天然良港,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向北可辐射勘察加半岛的渔猎部族,向东能触及千岛群岛的原始聚落,库页岛的皮毛采集者与北海道的农耕族群亦将此地视为交易枢纽。” “尽管这些蛮夷部落的物产以兽皮、海产、木材等初级资源为主,相较江南丝绸、瓷器的巨额利润,经济价值略显微薄。但从战略层面考量,当我大明商船满载茶叶、铁器、布匹驶入这片海域,以物易物的交易背后,实则是文明火种的播撒与帝国影响力的渗透。” “通过商贸往来,大明不仅能掌握各部落的生存动态,更可凭借先进的生产技术、精巧的手工业制品,在潜移默化中建立文化认同。长此以往,这些游离于中原文明之外的蛮夷部落,终将成为大明在东北亚的利益纽带,构筑起以大明为核心的朝贡贸易新体系,进一步巩固帝国在远东的霸主地位。” “这也是我们开展东海贸易的主要目标之一,除了贸易能够带动国内经济发展,就是奔着这朝贡贸易新体系,奠定我大明的霸主地位!” 随着朱高炽勾勒出的贸易路线,老朱与太子标眼睛越来越亮,目光灼灼地看着堪舆图。 “唐朝为什么能成为远东霸主?” 朱高炽看向二人,发出了灵魂拷问。 “唐太宗、高宗则以水陆并进之策灭高句丽,设安东都护府统辖其地,治所初驻平壤,后迁至辽东,通过‘营州入安东道’连接辽东与中原,又以渤海国为中介,开辟‘龙原—倭国道’(吉林珲春至倭国),将黑龙江流域的皮毛、海东青等特产经辽东转运至中原,同时输入丝绸、铁器。” “锦绣盛唐对辽东与黑龙江流域的经营,首次将东北亚广袤区域纳入中原王朝的政治辐射范围,不仅巩固了北疆安全,更通过渤海国等中介,将中华文明延伸至朝鲜半岛、倭国列岛,形成以唐为核心的远东朝贡体系。” “此外唐朝以长安、洛阳为核心,构建起庞大的水陆交通网络。丝绸之路的繁荣让东西方贸易往来频繁,扬州、广州等港口城市商船云集,江南地区的稻米、丝绸,北方的畜牧产品,以及中亚的香料、珠宝在此汇聚流通,唐三彩、丝绸等商品成为远东各国追捧的奢侈品,经济实力奠定称霸根基。” “既然盛唐可以做到,那我大明也未尝不可!” 模板都摆在这儿了,难道还不会抄吗? 老朱深吸了一口气,搓了搓有些发麻的面孔。 太子标则是神情振奋,眼睛死死地盯着堪舆图。 方才朱高炽勾勒的蓝图,恰似一柄钥匙,打开了他们心中尘封已久的盛世构想——若能复刻盛唐荣光,将大明疆域从白山黑水延伸至东海之滨,岂止是开疆拓土,更是缔造超越汉唐的不朽基业! 以辽东为基、以倭国为翼的战略规划,分明让父子二人看见大明重走盛唐之路的可能。 经营黑龙江流域不只是军事布局,更是重现“万国来朝”盛景、确立中华正统的绝佳契机。 第292章 三条商路!他就那么随手一画! 辽东是肥沃之地。 可惜朱高炽现在证明不了。 毕竟一直以来,在世人眼中辽东都是苦寒之地、贫瘠之地。 但他们不知道,这片广袤的土地被白雪覆盖的时日长达半载,冻土之下的黑壤却蕴藏着惊人的肥力。 自洪武年间起,辽东便因边患频仍被视作戍边要地,而非农耕乐土。 连绵的烽火台和驻军堡垒,更强化了这片土地“只宜戍卫,不可耕种”的偏见。 可朱高炽却知道,冰层下的黑土地经过休耕,一旦回暖便能迸发惊人的生命力,蜿蜒的辽河与鸭绿江滋养的冲积平原,若能兴修水利、广植作物,必将成为新的粮仓。 可惜这些构想在朝堂上屡遭质疑,满朝文武的目光仍停留在长城以南,无人肯信这片被霜雪浸染的土地,竟藏着如此生机。 所以朱高炽转换了一下思路,动用战略布局将辽东拔高到与西域一位的位置,如此一来朝廷自然会倾斜资源开发辽东之地。 而老朱与太子标还沉浸在以辽东为基、以倭国为翼的战略规划之中,毕竟这可是一条缔造锦绣盛唐的希望之路! “炽儿。”老朱深吸了一口气,“具体说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现如今纳哈出已经归降,那么明军携带雷霆威势经略辽东,就成了迫在眉睫之事。 太子标也看向了朱高炽,眼中满是炽热光芒。 “首先第一步,改定辽都司与辽东都司,另在黑龙江流域增设奴儿干都司,将分散的卫所力量重新编排,让金州卫、复州卫等沿海卫所与铁岭卫、沈阳中卫等内陆据点形成掎角之势,并且向北延伸,在黑龙江流域增设奴儿干都司,以征东元帅府旧址为核心,辐射出依兰、库页等卫所,将大明的统治触角深入白山黑水之间。” “在辽西走廊这条咽喉要道,锦州、宁远等卫所如坚实门闩,与广宁卫、前屯卫共同构筑起防御屏障,沿黑龙江流域,瑷珲、庙屯等军事据点拔地而起,与沿途驿站连成锁链,从开原三万卫到最北端的库页岛,‘卫所-堡垒-驿站’三级体系环环相扣,既保障了军事防御的连贯性,又通过驿站传递军事情报、输送物资,让整个辽东边疆成为一张紧密的防御网络。” 老朱听后惊为天人,难以置信地看向朱高炽。 广宁卫的防御部署、黑龙江流域的据点分布,每一处都精准戳中大明边防的要害。 按照朱高炽的战略部署,大明将会把辽东之地与黑龙江流域牢牢掌控在手中,让整个辽东边疆成为一张紧密的防御网络! 直到此刻朱元璋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孙儿拥有完全不输于自己的战略眼光! “其次,效仿唐朝‘龙原—倭国道’的海上经营模式,于黑龙江口的特林与倭国的博多、平户等战略港口,设立官营造船厂,以宝船建造工艺为蓝本,征调福建、浙江工匠,批量打造配备火器的福船、鸟船,组建‘北海水师’。” “舰队定期巡弋库页岛、千岛群岛海域,绘制海图,设立烽燧,将东北亚海域纳入大明海防体系;同时在倭国九州、本州的长崎、大阪等重要港口构筑军事堡垒,派驻五千至万人规模的卫所军,形成监视朝鲜半岛、震慑东海倭寇的战略支点。” 紧接着朱高炽提笔在堪舆图上勾勒出三条贸易路线。 “咱们以辽东为枢纽,开辟三条商路。” “南线是半岛跨海商道,从辽东半岛的金州卫出发,经鸭绿江流域进入朝鲜半岛,沿途设立义州、平壤、开城等转运站,借助朝鲜完善的驿道系统向南推进。抵达朝鲜釜山港后,依托大明宝船舰队,开辟至倭国对马岛、博多港、堺市的海上航线,在港口设立市舶司,专营丝绸、瓷器等商品贸易,换取倭国白银、漆器与硫磺等物资。同时,强制朝鲜、倭国商人使用大明宝钞结算,将东亚海上贸易纳入大明经济体系。” “中线是黑水远洋航路,沿黑龙江顺流而下,在奴儿干都司建立贸易中心,打造大型造船厂与仓储基地,商船队由此向东航行,经库页岛南端的波罗奈斯克,穿越宗谷海峡抵达勘察加半岛。沿途设立多个补给据点,与当地原住民以物易物,换取海象牙、海豹皮等高价值皮毛,以及珍贵的北太平洋海产品。利用勘察加半岛作为中转站,探索与北美洲西海岸的潜在贸易路线,拓展大明在东北亚的海洋影响力。” “北线是草原丝绸之路,从辽东的广宁卫出发,向西北穿越辽西走廊,沿大兴安岭西侧草原,经兀良哈部落控制区域,联通蒙古草原上的重要部落驻地。商队继续西进,经乌兰巴托,沿阿尔泰山南麓抵达西域哈密卫,最终与陆上丝绸之路衔接。在沿线关键节点设立官办榷场,垄断茶叶、铁器、食盐等战略物资的交易,换取蒙古的马匹、羊毛,以及中亚的玉石、香料与火器技术。通过军事卫所与商队武装的双重保障,确保这条横跨草原的贸易通道安全畅通。” “每条商路均由大明官方主导,设立专门的‘茶马司’、‘皮货局’等机构管理,严格限制民间私自贸易,确保核心物资与利润掌控在朝廷手中,同时通过物资流通加强对边疆地区的经济渗透与控制……” 老朱已经听傻了,浑浊的目光时而扫过舆图上蜿蜒的边界线,时而凝在侃侃而谈的小胖墩身上。 太子标则是奋笔疾书,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出潦草却坚定的字迹,将朱高炽说的每句话都给记录下来。 南线商船穿梭于朝鲜半岛与倭国港口,市舶司的旗帜在釜山与博多港猎猎作响,白银顺着航线源源不断汇入大明国库;中线的龙江宝船劈开黑水寒浪,从奴儿干都司直抵勘察加半岛,北境的皮毛与海产堆满了辽东城的官仓;北线商队驼铃阵阵,自广宁卫启程穿越草原,将茶叶与铁器送往西域,换回中亚的战马与火器。 毫无疑问,小胖墩口中的这三条商路,以及对辽东乃至整个东北的战略布局,将会是改变大明王朝命运的重大国策。 当榷场的铜锁锁住战略物资,当市舶司的税银充盈太仓,当边疆部族为了茶叶铁器主动归附,大明的江山何止是铁蹄踏就,更是用贸易织就的天罗地网。 这三条商路如同三条血管,将财富、资源与人心,尽数注入帝国日渐庞大的躯体。 第293章 辽东与西域!帝国的左翼与右翼! 驿站里面,鸦雀无声。 只能听到太子标奋笔疾书的沙沙声。 而朱高炽依旧在侃侃而谈,每一句话都发人深省。 “所以,如果我大明可以持续开发深耕这广袤之地,那好处远超想象!”朱高炽看向堪舆图,指尖重重划过辽东半岛至库页岛的蜿蜒海岸线,“第一,此三条商路贯通后,朝鲜半岛与黑龙江流域将化作大明的战略巨钳。右翼依托朝鲜八道山地,于咸镜道、平安道修筑坚城要塞,凭借鸭绿江天险与半岛多山地形,构建起难以逾越的防御屏障;正面以辽西走廊为轴,自广宁卫至山海关连缀卫所,增设锦州、宁远等屯兵重镇,配以烽火台与驿道网络,形成严密的军事防线。二者相辅相成,对蒙古各部呈半月形合围之势。” “商路之上,大明牢牢掌控铁器、盐巴等战略物资的流通。于各榷场设卡严查,严禁私贩,凡草原部族交易,需以马匹、皮毛等物资等价置换,且数量、品类均受严格管控。当蒙古骑兵因缺铁难以打造精良甲胄,因缺盐导致战力衰退,即便拥兵数十万,也再难冲破明军布下的铜墙铁壁,重现反攻中原的危局。此消彼长间,大明将牢牢掌握对草原的战略主动权,边疆可保百年无虞。” 他顿了顿,又圈出那一个个卫所据点:“第二,黑龙江流域的生女真、野人女真等部,自襁褓起便跨上驯鹿学骑射,于雪原密林间追逐兽群长大,民风剽悍且悍不畏死。” “若以辽东榷场的茶叶、盐巴为通商诱饵,吸引各部青壮汇聚卫所,再效仿唐府兵制设卫所编练——平日屯田自养,战时执戈为兵,许以斩杀蒙古贵族首级可获世袭百户、千户之爵,必能激发其悍勇之气。” “再配以中原匠人用精铁锻造的斩马刀,打造轻便坚固的锁子甲,辅以火器营轮训,不出十年,便能锻造出一支既承袭草原骑兵迅疾如风的骑射之术,又严守明军阵列纪律、熟稔火器协同的虎狼之师。” “届时将这支生力军编入边防重镇,凭借其对草原地形的熟悉与骑战天赋,辅以大明充沛的后勤补给,定能在广袤草原上与蒙古骑兵正面争锋,令其再无南下牧马、纵横驰突的余地。” 最后,朱高炽一拳砸在堪舆图上面,笑道:“第三,奴儿干都司虽地处极北苦寒之地,却坐拥千里沃野,冻土之下暗涌着丰饶潜力。待百万中原移民携家眷北迁,以卫所制为纲屯田垦荒,沿黑龙江、乌苏里江两岸开辟阡陌。引入耐寒稻种,其穗短粒圆却抗霜耐旱,配合从倭国借鉴改良的龙骨水车、筑坝截流之术,凿渠引流灌溉冻土荒原……不出二十年,沼泽化粮田,雪原变桑麻,万亩金黄麦浪将取代往昔萧瑟。” “届时黑龙江流域不仅能实现粮食自给,更可通过三条商路的水运网络,将余粮顺流而下运往辽西,经陆路转运北平,成为拱卫北疆的战略粮仓。” “大明版图将从白山黑水向东延展至库页岛,直抵鄂霍次克海之滨,广袤冻土化作实控疆土,新增疆域何止千里之广,实乃开疆拓土、强基固本之壮举!” 开疆拓土! 何止千里之广! 老朱布满沟壑的面庞瞬间涨红,青筋在脖颈间突突跳动,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攥住龙椅扶手,指节泛白。 自濠州起兵以来,历经鄱阳湖血战、定西摧元,半生戎马换得山河一统,可北境边患始终如鲠在喉。 此刻朱高炽描绘的蓝图,竟将万里雪原、浩瀚沧海尽数纳入大明版图——白山黑水间屯垦的炊烟,库页岛上飘扬的明军战旗,鄂霍次克海畔停靠的宝船,这些画面如雷霆般在他脑中炸开。 不行,必须将这锁钥之地牢牢掌控在手中! 当年横扫天下的豪情再度翻涌,朱元璋暗自发誓,就算拼尽余生,也要让大明的疆界如日中天,让子孙后代永享这万里荣光。 说完了黑龙江流域,朱高炽又用炭笔将西域之地给圈了起来。 “同样的道理,西域之地就是我大明帝国的左翼。”朱高炽将西域舆图在龙案上展开,指尖划过哈密卫与亦力把里之间的荒漠,“军事上,西域如同一柄悬于草原政权头顶的利刃。大明可借西域都司驻军,自哈密西进,沿天山南北两路布防,迫使瓦剌、鞑靼分兵西顾。一旦战事爆发,辽东精锐自右翼突击,边防重镇正面施压,西域明军同时东进,形成三面合围之势,令草原骑兵首尾难顾,再无迂回劫掠的空间。” 他拿起一个杯盏重重按在丝绸之路路线图上:“经济层面,西域更是聚宝盆。自汉唐开辟的丝绸之路,经吐鲁番、撒马尔罕直至地中海,沿途商队往来不绝。大明若重设关西七卫,重建嘉峪关榷场,设立市舶司,不仅能以丝绸、瓷器换取波斯的香料、阿拉伯的火器,更可效仿唐宋,对过境商队课以重税。待西域屯田成熟,粮道畅通,每年赋税收入可达百万两白银,足以为西北戍边大军提供饷银。” 最后,他将辽东与西域两幅舆图并置,以朱笔划出交叉的战略弧线:“西域控西,辽东镇东,二者如同帝国双臂,一握草原命脉,一扼东海咽喉。得此两翼,大明进可横扫漠北,退可闭关自守,无论军事威慑还是财富积累,皆缺一不可。唯有东西呼应,方能成就万邦来朝的盛世图景。” 西域控西! 辽东镇东! 这就是帝国双臂! 老朱狠狠点了点头,身躯突然挺直,浑浊的瞳孔迸发出狼一般的锐光。 此刻舆图上西域的戈壁与辽东的雪原,竟化作大明开疆拓土的左膀右臂。 他仿佛看见关西七卫的烽火与奴儿干都司的旌旗遥相呼应,明军铁骑从天山南北与白山黑水同时出击,将草原势力绞杀于大漠深处;又似目睹满载丝绸的驼队自嘉峪关西行,龙江宝船从辽东海港启航,金银财货如百川归海般涌入太仓。 这等雄图伟业,便是唐宗宋祖复生,也要逊色三分! 朱高炽笑着解释道:“现如今韦正将军与宋晟将军正在经略甘肃,可命其以肃州卫为跳板,西进哈密。此番用兵不求如汉唐直捣中亚,只需以雷霆之势夺下西域门户,让大明虎狼之师的旌旗飘扬在天山脚下。” “待哈密卫城头上竖起金龙黄旗,波斯商队自会听闻东方有强国崛起,撒马尔罕的商路也将重新汇聚于嘉峪关下。届时重启市舶司,对往来商队课以什一税,仅丝绸瓷器之利,便可充盈太仓,减轻江南赋税重担。”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东北,手指重重落在黑龙江入海口:“辽东的关键在水运。可在辽河流域与黑龙江交汇处重筑船厂,仿龙江宝船厂规制打造千料战船与漕运巨舰。以水路贯通奴儿干都司与辽东腹地,将北境的貂皮、东珠顺流而下,中原的粮米、铁器溯流而上。” “此地既成水陆枢纽,便可设立卫所屯驻水师,北海水师巡弋鄂霍次克海,东海水师镇守渤海湾,两大海师互为犄角。待舰船成列,不仅能压制倭人生出反叛之心,更可将大明的海权从朝鲜海峡延伸至库页岛,让万里海疆尽在掌控之中。” 说完这些话后,朱高炽看向了老朱与太子标。 “皇爷爷,丧标,现在你们觉得黑龙江流域重要吗?” “废话,当然重要啊!” 老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废话!这可是大明右翼的锁钥之地,丢了此处,辽东防线便如断了右臂!绝对不容有失!” 听到这话,朱高炽心头微暖,暗自暗松一口气。 不枉自己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多啊! 第294章 复刻!这次换武将勋贵! 一番谈话。 朱高炽用宏大的战略布局彻底征服了老朱与太子标。 但紧接着,太子标又道出了一个难题,那就是如何开发辽东都司与奴儿干都司。 华夏子民讲究一个安土重迁,千年农耕文明孕育的“生于斯、老于斯”观念早已根深蒂固。 除非遭遇水旱蝗灾、兵燹匪患的绝境,百姓宁可守着薄田过苦日子,也不愿背井离乡踏上未知旅途。 而辽东之地,素以贫瘠苦寒闻名,春夏短而秋冬长,土地冻层深厚,寻常作物难以扎根;冬季朔风如刀,积雪盈丈,更常有野兽侵扰。 推行移民国策,不仅要面对百姓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对故土宗族的眷恋,更要解决沿途流民逃散、水土不服致疫病蔓延等难题。 如何说服万千农户拖家带口远赴边疆? 怎样在冰天雪地中开辟生路? 从安置住所、分配耕地,到抵御严寒、防治灾害,每一步都将遭遇重重阻碍,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民怨沸腾,让开疆拓土的宏图沦为一纸空文。 面对太子标提出的这些问题,老朱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时至今日,洪武三年大移民的血色记忆仍如阴霾笼罩在朝野上下。 为填满因战乱荒芜的中原州县,地方官吏将朝廷诏令异化为催命符,衙役们手持盖着朱红大印的文书,闯入炊烟寥寥的村落,以“违令者充军”相要挟。更有狡黠之辈设下骗局,在城门口高悬“垦荒授田”的幌子,却将饥民诱入船舱后连夜北运,待百姓察觉已身处千里之外的陌生土地。 沿途流民如蝼蚁般蜷缩在破旧篷车中,病饿而死者的尸体被随意抛入荒野,幼童的啼哭与妇人的哀嚎交织成绝望的悲歌。 为凑足移民人数,甚至出现强差民房、棒打驱赶的暴行,无数家庭在棍棒与铁链下妻离子散,白发父母哭喊着追送被强行带走的儿女,最终倒在扬起的黄土中。 这场本应复苏山河的迁徙,因官吏的贪婪与暴戾,沦为刻在百姓心头难以愈合的伤痕。 如今要迁徙的目的地,却是那朔风如刀、冻土盈丈的辽东。 百姓都知道这鬼地方“六月飞双不足奇,十月坚冰可行车”,春日播种常被突至的寒潮冻毙嫩芽,冬日里连铜盆中的水都会瞬间凝结成冰。 加之洪武三年大移民的血泪未干,此番朝廷再提迁徙,无异于在旧伤疤上撒盐。 当官吏手持文书踏入村落,百姓眼中恐惧与愤怒交织——谁能保证这次不是又一场披着冠冕的骗局? 拖家带口奔赴那传说中“鸟不拉屎”的极北之地,意味着老无所依的父母要在寒风中咽气,嗷嗷待哺的稚子可能冻饿而亡,精壮劳力或许葬身荒野。 就算朝廷许下千般好处,可在百姓心中,也抵不过自家破旧却温暖的土坯房,抵不过门前那亩虽贫瘠却能糊口的薄田。 抵触情绪一旦如野草般在民间疯长,稍有不慎便会燃成燎原之火。 一想到这儿,老朱就看向了正在胡吃海喝的小胖墩。 打了打了,骂也骂了,现在还不让人吃饭吗? 不过一事不烦二主,既然这国策是小胖墩提出来的,那就该由他解决。 “炽儿,刚刚太子说的这些难题,可有什么良策?” 朱高炽一边埋头干饭,一边头也不回地给出了回答。 “如何说服万千农户拖家带口远赴边疆?需以三重利禄为饵:许以三年免税、每户百亩荒地,凡开垦成熟田者可获田契永为私产;设军功授爵制,移民青壮戍边杀敌可凭战功升迁,惠及子孙;更承诺将私塾、医馆随迁,让边疆子弟能读圣贤书,病有所医。然即便如此,故土难离的执念仍如顽石横亘在前,唯有朝廷派遣官吏逐户晓谕,以实物展示耐寒稻种、新式农具,方能动摇百姓心底的疑虑。” “怎样在冰天雪地中开辟生路?先遣能工巧匠勘探地热,于河谷向阳处挖掘地窨子为临时居所,以火炕、火墙抵御刺骨严寒;借鉴倭国雪墙技术,修建防风护田屏障;引入西域坎儿井之法,凿地下暗渠引融雪灌溉,避开地表冻土层。选种经过改良的燕麦、荞麦等耐寒作物,配合畜力拉犁、粪肥养地,逐步将冻土化作沃土。” “从安置住所、分配耕地,到抵御严寒、防治灾害,每一步都暗藏危机。若住所搭建仓促,暴雪压塌屋顶便会冻毙百姓;耕地丈量不均,必引发邻里械斗;冬季取暖不慎,又可能酿成燎原大火……还需警惕鼠疫、伤寒借流民传播,一旦疫病失控,千里移民线将沦为哀鸿遍野的修罗场。” “稍有疏漏,不仅移民计划全盘崩溃,更可能激起民变,让苦心经营的边疆宏图在怨声载道中化为泡影。” 听到这话,老朱与太子标顿时面面相觑。 那这样一来,朝廷的前期投入可就太大了啊! 现在东海贸易还没个影儿呢,就投入这么大的成本进去……不只是太子标,就连老朱也有些迟疑。 毕竟现在辽东打下来了,他还指望着毕其功于一役,抓住机会再次北伐,彻底覆灭北元王朝呢! “炽儿呐,这前期投入太大了些吧?” 老朱搓了搓手,讪笑道:“你看现在又是建设海关港口,又是筹措北伐军费,这要是再投入这么大的成本进去,朝廷只怕揭不开锅了啊!” “嗝……”朱高炽打了个饱嗝,拿起牙签懒洋洋地开口道:“简单啊,复刻咱们开发倭国的模式,这样开发辽东不就好了吗?” 此话一出,老朱与太子标顿时眼睛一亮,可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这也不行啊!”太子标提醒道,“上次咱们才薅了士绅商贾一次羊毛,他们还没从倭国获利呢,总不能尽逮着一只羊薅吧?” 这也是实话,倭国那些港口矿产刚刚投入建设,短时间内想要获利根本就不可能。 不过朱高炽却是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这一次换成武将勋贵不就好了吗?” 他指尖轻点舆图上辽东的广袤疆域,眼中闪过算计的精光,“自开国以来,这帮勋贵仗着从龙之功,在地方上肆意妄为。淮西旧部更是尾大不掉——强占民田、克扣军饷、私铸兵器,桩桩件件都戳着皇爷爷的逆鳞。可碍于开国功臣的名头,朝廷投鼠忌器,惩戒起来总差些火候。” 听到这话,老朱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朱高炽见状沉声道:“与其任由他们在腹地为非作歹,不如把他们打发去辽东!许以‘垦荒千户、戍边公侯’的虚衔,划出大片荒地任其开发。” “表面上是皇室体恤功臣,要带着他们开辟财源;实则将这些刺头连根拔起,丢进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 说到此处,朱高炽眼中笑意渐冷。 “他们不是爱争田产吗?那就让他们去啃冻土;不是好敛财吗?便让他们在商路上与野人女真周旋。” “既能借其蛮力拓荒戍边,又能借机敲打桀骜之气,岂不一举两得?” 老朱:“!!!” 嘶! 这么狠的吗? 不过听起来倒是真不错啊! 第295章 庆功宴!老朱的算计! 一月之后。 北伐大军班师回朝。 皇帝陛下特意在奉天殿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毕竟这一次,傅友德等将领先是征战倭国,随后又征讨高丽,紧接着南下辽东,可谓是转战三千里,立下了赫赫功勋。 颍川侯傅友德也凭借这赫赫战功,正式晋升为颍国公,子孙世袭,食禄三千石。 其余诸将永昌侯蓝玉、延安侯唐胜宗、南雄侯赵庸、东川侯胡海、江阴侯吴高、雄武侯周武、永城侯薛显、安庆侯仇成、荥阳侯郑遇春、宣宁侯曹泰、凤翔侯张龙等二十四人爵及子孙,金银玉器若干。 随着礼乐声起,宫女鱼贯而入,托着镶金边的朱漆食盒,珍馐美馔摆满汉白玉长案。 宴会上面,众将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老纸也没有端着,而是与汤和、冯胜、傅友德、李文忠等老将酣畅痛饮。 太子标则带着朱高炽与朱雄英陪桌,时不时地插科打诨。 傅友德是个直爽汉子,因此笑着开口道:“陛下,此番转战三千里,跨海征倭、踏冰破高丽、横扫辽东,末将不过执戈前驱。真正运筹帷幄的,还得是两位殿下!” 蓝玉也附和着开口道:“傅将军所言极是,倭国之战尽是两位殿下统筹,而辽东之战更是两位殿下破局……所以这军功章,当有他们半壁!” 其余众将也纷纷开口,大家都是要脸的人,平白得了功绩,还是要替两小只说说好话。 老朱闻言心中充满了骄傲与自豪,表面上却佯作怒色,斥道:“他们有什么功绩?两个无法无天的混账兔崽子,跟朕都开始玩起兵法了!” “你们放心,朕已经好好‘赏赐’他们了,各赏三十大板,看他们还敢不敢擅作主张!” 此话一出,众将顿时哄笑不止,殿内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宴会现场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见此情形,朱高炽顿时没好气地嘟囔道:“一群没良心的坏种,要不是咱你们现在还搁辽东吹风呢!” “就是就是!”朱雄英也埋怨道,“亏得咱们千里迢迢赶来助阵!” 众将听到这话,又注意到二人鼻青脸肿的模样,更是大笑不止。 这两个小家伙,真是太有意思了些。 酒过三巡,殿内暖意融融。 老朱突然放下酒杯,眯着眼睛开口道:“都别光顾着喝酒!朕问你们,辽东之地该如何处置?” 殿内骤然安静,烛火摇曳中,诸将面面相觑。 他们太清楚皇帝陛下的用人之道。 当年平定云南,西平侯沐英率三万精锐留镇,一守便是到了现在。 如今辽东新定,依例必然要遴选一位威望卓著的大将,总领军政、开衙建府,将大明的龙旗牢牢插在白山黑水之间。 可辽东与云南全然不同。那里的寒风能将人冻成冰雕,戍卒耳鼻冻落是常事;千里荒原寸草不生,连军粮都要从千里外漕运;女真各部蛰伏山林,一到秋高马肥便南下劫掠。 更要命的是,这地方终年飘雪,连块像样的耕地都难寻,比之云南的瘴疠之地,辽东的苦寒与荒芜,更让人望而生畏。 众将喉结滚动,下意识看向对方,然后齐刷刷地闭上了嘴。 谁都不愿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蹉跎岁月,可这话却没人敢说出口。 殿外更漏滴答作响,在死寂中敲得人心惶惶,仿佛那便是催命符,随时会将某位将军的名字,钉死在辽东的冰天雪地之中。 永昌侯蓝玉率先打破沉默,皱眉道:“陛下,那辽东终年苦寒,千里冰封,粮草转运艰难。且女真各部反复无常,实在……” 延安侯唐胜宗接口道:“末将征战时,见过将士耳鼻冻掉的惨状,非百战精锐难以久驻。” 众人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将辽东说得宛如绝境。 老朱眯起眼睛,看着这些平日里敢踏破敌营的虎将,此刻却在议论中透着退缩。 呵呵,这些个家伙,看似粗犷鲁莽,实则一个比一个精明着呢! 老朱也没有点破,只是笑着摆摆手:“罢了罢了,先不想这些烦心事。” 听到这话,众将暗自松了口气,殿内气氛顿时松弛下来。 紧接着老朱话锋一转:“听说东海之上商船往来,白银如潮?” 此言一出,众将瞬间来了精神。 酒盏相碰的脆响戛然而止,一双双眼睛在烛火下迸出精光。 谁都清楚,在这朝堂之上,军功是立身之本,而银钱则是保家之基。 这些年征战四方,他们早将算盘拨得清楚。 倭国的漆器、高丽的人参、南洋的香料,哪样不是江南豪门趋之若鹜的奇货? 更别说那白花花的倭国银子,在大明境内能换三倍的粮食。 可朝廷却任由士绅商贾前去开发倭国,到时候只怕海贸的油水都进了士绅商贾的荷包,武将们提着脑袋打下来的地盘,到头来却便宜了那些只会舞文弄墨的酸儒。 如今朝廷要开展东海贸易,这不正是分一杯羹的良机? 他们跟着陛下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岂会甘心让别人摘了桃子? 这东海商路,既是金山银山,更是武将们向文官集团叫板的筹码——谁能在里面分一杯羹,谁就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老朱目光扫过众人,心里面大致有了数。 果然如同小胖墩所说,这些家伙都在盯着东海贸易呢! “炽儿,你来给大家讲讲,这东海贸易一事。” 舞台已经搭建好,接下来就到了朱高炽表演的时刻。 迎着众将的目光,朱高炽拍了拍手,命人将辽东与黑龙江流域的堪舆图给搬了上来。 “咱们以辽东为枢纽,开辟三条商路。” “南线是半岛跨海商道,从辽东半岛的金州卫出发,经鸭绿江流域进入朝鲜半岛;中线是黑水远洋航路,沿黑龙江顺流而下,在奴儿干都司建立贸易中心,打造大型造船厂与仓储基地;北线是草原丝绸之路,从辽东的广宁卫出发,向西北穿越辽西走廊,沿大兴安岭西侧草原……” “每条商路均由大明官方主导,设立专门的‘茶马司’、‘皮货局’等机构管理,严格限制民间私自贸易……” 众将聚精会神地看着堪舆图,眼睛一个比一个亮,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在图上蜿蜒的红线。 小胖墩规划的三条商路,就是一座座金山银山啊! 图上标注的市镇、关隘和码头,此刻在众人眼中都化作了源源不断的财帛。 想象着满载货物的商队往来穿梭,金银铜钱如流水般汇聚,众将眼中的光亮愈发炽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三条商路一旦打通,不仅能打破辽东的封闭,更将带来前所未有的财富机遇。 这可是真正的发财机会啊! 皇帝陛下选择在这庆功宴上展示商路规划,这个举动意味深长。 莫非陛下是要带着他们这些追随多年的将领,共享这旷世财富? 第296章 一起发财?这他娘地是鸿门宴啊! 宴会现场,气氛热烈。 诸将内心都是一片火热。 朱高炽将他们的表现尽收眼底,然后笑眯眯地开口道:“当然,说是官方,但这一块主要由皇室负责!” “皇室将会打造北洋水师与东海水师,并成立远洋贸易船队,诸位将军要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加入!” “只要诸位投入一艘一千料以上的海船,货物自备,皇室的舰队负责保护各家贸易船队的安全,利润皇室要三成。” 话音甫落,议事厅内骤然响起雷鸣般的喧哗。 武将们重重拍案震得杯盏叮当作响,有人直接踢开座椅起身,粗粝的笑声与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交织成一片。 这些身经百战的沙场悍将,虽不通文墨算计,却比谁都明白皇帝抛出的橄榄枝意味着什么——这不仅是实打实的生财之道,更是天家垂青的无上荣耀。 有人攥着拳头来回踱步,喉间发出压抑不住的兴奋低吼;有人扯着嗓子与邻座掰扯分成细则,唾沫星子飞溅在摊开的堪舆图上。 对他们而言,金银盈亏不过是其次,将家族烙印在万里商路上,这份与帝王共襄盛举的荣光,足以让后世子孙挺直腰杆。 毕竟在这江山社稷间,还有什么比成为天子生意上的臂膀更值得夸耀? “小胖殿下。”傅友德立刻开口追问道,“建造一艘千料海船需要多少银子?” 众将也纷纷看了过来,眼中满是炽热光芒。 哟呵,这是上钩了啊! 朱高炽笑呵呵地解释道:“千料海船的建造绝非易事。精算下来,单艘成本便高达五千两白银,这还仅是基础造价。” “更棘手的是,即便备好银钱,市场上也难觅现成船只。造船所需的珍贵木料,从南洋柚木到闽广杉木,皆需历经至少三年阴干。这漫长的时间里,木料需在特定湿度与温度的窖房内静置,待水分自然挥发殆尽,方能确保其密度均匀、质地坚韧。稍有差池,受潮变形的木料造出的船,轻则漏水,重则在风浪中解体。” “而且眼下倭国开发热潮正盛,江南、福建等地的大小造船厂,工坊内皆是一派繁忙景象。码头边堆满等待加工的木材,船台上新船龙骨林立。工坊外,手持银票的富商巨贾排成长龙,造船订单已排至三五年后。” “即便你们此刻携重金求购,也只能在登记簿上留下姓名,等个三五年的时间,眼巴巴盼着海船落成。” 一众战将顿时听明白了,这是想让他们自己去搞木料呢。 永昌侯蓝玉是个直肠子,看向朱高炽追问道:“胖陛下,哪里有合适的造船木料,臣等安排人去砍伐了给造船厂送去,让造船厂优先给臣等造船。” 不愧是你啊蓝玉,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辽东平原上古木参天,经年累月无人采樵,现成的造船良材正待取用。若想优先得船,便去辽东伐木——将合抱巨木沿官道运至旅顺堡,皇室已经命工部丈量地基,不出月余便要竖起新船厂的梁柱。” 朱高炽环视席间蠢蠢欲动的武将勋贵,轻笑道:“无论柚木檀木,亦或松木杉木,诸位运来多少合规格的木料,船厂便为诸位造多少艘船。只需另付两千两人工银钱,剩下的雕梁凿榫、上漆捻缝,皆由皇室工坊操办!” 此话一出,众将顿时就傻眼了,宴会厅内的喧嚣戛然而止。 这……这不对吧? 怎么又绕回到了辽东上面? 众将握着酒盏的手悬在半空,方才因发财机会而炽热的眼神,瞬间被惊惶与狐疑取代。 汤和的胡须微微颤动,冯胜的指节在案几上敲出断续声响,傅友德垂眸盯着杯中的酒液,涟漪倒映着众人凝固的表情。 诸如汤和、冯胜、傅友德等人已经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之后露出了苦笑。 这哪里是什么“庆功宴”,分明就是“鸿门宴”啊! 皇帝陛下打着一起发财的名义,实际上却是想动用武将勋贵的力量,借此开发辽东之地! 所谓共享财富的许诺,不过是精巧编织的诱饵。 要船就得备料,而那漫山古木偏偏生长在苦寒的辽东;备料需要人力,朝廷却只字不提调拨兵卒——这分明是要他们自掏腰包招募人手、组建伐木队。 美其名曰“合作”,实则将开发辽东的重担,不着痕迹地压在了武将勋贵肩头。 宴会厅里弥漫着压抑的沉默,武将们喉间滚动着未出口的叹息。 因为他们现在骑虎难下,不得不答应啊! 皇帝抛出的橄榄枝看似诱人,实则暗藏枷锁——拒绝意味着驳了天家颜面,放任猜疑的种子在帝王心中生根,日后升迁、领饷乃至家族安危,都可能被无形的手掣肘;应允则要吞下开发辽东的苦果,从招募民夫到运输木料,桩桩件件皆是烧钱的无底洞。 权衡再三,这些在沙场厮杀的悍将,终究敌不过这温柔的胁迫,只能强压下满心不甘,赔着笑脸应下这份难以推却的“皇恩”。 傅友德讪笑道:“陛下的条件好是好,可是等到臣等的木料干透,至少要三年啊!” 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试探性地拒绝。 众将听后也齐刷刷地开口抱怨,真要是等个三年,那黄花菜都凉了。 朱高炽却哈哈大笑道:“为了表示皇室与诸位君臣一体,皇室可以暂时每人借诸位一艘船,船上装载的货物自备,诸位只要付给皇室一点租金就好,多了皇室也不要,就要你们货物利润的一成如何?” “一成为租金,三成为皇室的宝船队护卫费用,诸位还有六成利润呢,到底还是有的赚的。” 众将:“???” 卧槽? 尼玛啊! 真是连脸都不要了啊! 武将们心底翻涌着怒涛,却只能憋在胸腔里无声咆哮。 明明造船厂中,崭新的海船正静静泊在船坞,可皇帝却视而不见,非要将众人驱往千里之外的辽东。 所谓“优先得船”不过是画饼充饥,醉翁之意全在开发那片苦寒之地——借着造船的由头,将开垦边疆的重任,不动声色地转嫁到他们肩上。 这般冠冕堂皇的算计,直把堂堂武将当驱使的牛马,既占了便宜,还要他们感恩戴德,实在令人齿冷。 就在气氛愈发凝重之际,曹国公李文忠率先开口表态。 “我觉得这法子不错,明日就招募伐木队前去辽东!” 老朱听后欣慰一笑,毕竟是自家亲外甥啊,到底还是向着朕的。 有了李文忠作出表率,汤和也紧接着表态会鼎力支持,冯胜、傅友德、常茂等人也纷纷跟上。 其余诸将见此情形,哪里还敢多说什么,陪着笑脸全都表态支持。 见此情形,老朱心情大好,端起酒杯笑道:“来饮胜,今儿个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众将:“!!!” 无耻狗贼!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第297章 扶持!勋贵与皇室一体! 宴会结束。 诸将纷纷告退。 等他们走后,老朱顿时笑呵呵地向朱高炽竖起了大拇指。 要不说还得靠小胖墩啊,有了武将勋贵出力,朝廷开发辽东的前期投入,也可以大大大减少。 太子标倒是有些忧心,皱着眉头开口道:“炽儿,这样做会不会让人齿冷啊?毕竟众将才为我大明立下赫赫战功,结果皇室却……” “丧标你想多了。”朱高炽解释道,“皇室与勋贵本就一体,要是大明亡了的话,谁还承认他们的勋贵身份?” “大明的国运便是他们的靠山,一旦社稷倾覆,那些世袭的爵位、煊赫的门楣,顷刻间便会沦为草芥。昔日的荣耀将随王朝崩塌化作尘埃,新朝又岂会承认前朝旧贵?” “所以勋贵本就该与皇室荣辱与共,休戚相关!” 老朱听后也点了点头,对于这些追随自己的老兄弟,他还是有着感情在的。 这个时候的朱重八并没有黑化,或者说已经没有黑化的机会。 朱高炽又补充道:“将武将勋贵的利益彻底的与皇家捆绑之后,武勋对皇帝的忠诚就会再上一个台阶,毕竟维系关系的最好的纽带就是共同的利益。” “当开发辽东的利益链条将皇室与武将勋贵牢牢缠绕,原本的君臣关系便注入了更深层的羁绊。皇室以海船建造为饵,将军功世家的财富野心与王朝开拓疆土的宏图熔铸一体。共同利益的枷锁远比道德训诫更有力,自此,捍卫皇权与守护家族利益再无分别,忠诚在利益的淬炼中愈发纯粹而牢固。” 顿了顿,朱高炽又提到了一点。 “说起来,朝廷还得扶持武勋。” 听到这话,老朱眉头一皱,太子标却面露茫然。 “扶持武勋?这是为什么?” “因为武勋没有传承,但文臣儒生却有!” 朱高炽给出了最直白的解释,笑道:“科举每隔三年就会举办一次,每隔三年便载着新科进士涌入朝堂,文官缙绅似春草繁茂,年年都有新鲜血液充盈六部台阁……可是武勋呢?” “武勋集团,开国的虎将名臣逐渐凋零,后代承袭的爵位虽显赫,却再难有父辈沙场建功的机会。没有新的军功维系,世袭的荣光难免黯淡,与源源不断通过科举晋身的文官相比,武勋的上升通道日渐狭窄,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也随着岁月流逝而式微……这样一来朝堂迟早都会文武失衡!” 此话一出,老朱与太子标瞳孔猛地一缩,陷入了沉思之中。 朱元璋端坐在龙椅之上,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扶手,眼底泛起冷意。 科举如同永不枯竭的泉眼,三年一次的开科取士,将大批文官缙绅送入朝堂,他们结成党羽、把持舆论,正悄然蚕食着武将勋贵的话语权。 立国之初精心构建的文武平衡,正随着岁月推移逐渐倾斜。 徐达鬓角染霜,冯胜气力不复当年,那些曾与他并肩厮杀的老兄弟,或已垂垂老矣,或如邓镇般早早病逝。 新生代武将中,能扛起大梁者寥寥无几,多数沉溺于酒色犬马,空有世袭爵位却无半点父辈风采。 而文臣却靠着科举制度代代传承,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武将却后继无人,青黄不接。 朱元璋深知,长此以往,朝堂之上文盛武衰,不仅边疆防务堪忧,更会威胁到皇权统治的根基。 这份潜藏的危机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底,现在被小胖墩提及,老朱也不得不未雨绸缪,思索着如何重新扭转这日益失衡的局面。 此刻朱高炽也是思绪万千。 大明战兵,曾经追亡逐北、横扫草原的雄师,是什么时候开始衰败的呢? 是土木堡之变吗? 是,也不全是。 朱高炽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尘封的历史片段——土木堡之变固然加速了大明战兵的衰亡,但真正的祸根,早在卫所军制确立时便已埋下。 兵农合一的构想本是为强兵足食,可随着承平日久,土地兼并、军官克扣军饷成风,曾经耕战皆精的士卒,渐渐沦为权贵驱使的佃户。 当然,土木之变加剧了这个过程。 朱高炽记得史书上记载,二十万精锐折戟,皇帝被俘的噩耗如惊雷震碎了天朝上国的威严。 自那之后,文官集团借“京营改制”之名染指军权,六部堂官开始对边关调兵指手画脚。 他们用奏疏堆砌的“稳妥之策”,实则是将武将缚上礼法的枷锁;以“糜费钱粮”为由削减军备,却在修缮文庙、编纂典籍时一掷千金。 当文官们在文华殿引经据典,争论着“华夷之辨”的细微差别时,塞北的铁骑已踏破边墙。他们视开疆拓土为穷兵黩武,将主动防御斥作轻启战端,面对鞑靼、瓦剌的侵扰,只知增筑墩台、输送岁币。 朝堂之上,“不和亲、不称臣”的气节口号喊得震天响,却在敌军兵临城下时,忙着争论迁都避战还是固守待援。 朱高炽对此唯有冷笑。 文官们工整的蝇头小楷里,尽是“守成安民”、“怀柔远人”的陈词滥调,却鲜见半句筹边御敌之策。他们在文华殿的辩论中引经据典,将“仁义”二字奉为圭臬,妄图以孔孟之道感化塞外虎狼,却不知草原部落的马鞍上从不镌刻礼义廉耻,弯刀寒光才是他们信奉的真理。 史册在记忆中翻涌,秦皇汉武北击匈奴、封狼居胥,唐太宗铁骑踏破突厥王庭,无一不是以战止战的铁证。 反观大明,文官们高坐庙堂,将边将的请战视作邀功冒进,把整军备武斥为虚耗国力。 他们精于算计同僚的把柄,擅长在党争中排挤压制,却在面对瓦剌使臣狮子大开口时,唯唯诺诺地同意增加岁币;当鞑靼骑兵劫掠宣府,他们的对策不过是增筑几座空心敌台,写几封义正词严的檄文。 马背上的王朝终究要以马革裹尸捍卫尊严,可如今的朝堂却成了书生们纸上谈兵的戏台。 历史早已昭示:没有强弓劲弩的威慑,再华丽的辞藻也不过是风中残烛;缺少金戈铁马的征伐,所谓的“仁义教化”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泡影。 真正能让四夷宾服的,从来都是寒光凛冽的刀锋,和踏碎敌营的铮铮马蹄。 朱高炽来到大明多年,早已融入了这个时代,成了一个真正的“汉人”。 而大明,也在他的影响下,即将掀起一场奔向海洋的热浪狂潮。 想要将大明的龙旗插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开启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强大的武力便是最坚实的后盾。 在陌生的异域,土著部落的反抗不会因一纸通商文书而平息,唯有坚船利炮的威慑,才能让他们正视大明的威严;远渡重洋而来的欧洲殖民者,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在利益的争夺中,谈判与退让换不来一席之地,唯有以暴制暴、以战止战,方能将这些野心勃勃的对手击退! 而历经千辛万苦建立的海外据点、开辟的贸易航线,更需要强大的军事力量守护,否则,辛苦积攒的财富、来之不易的成果,随时可能在敌人的掠夺下化为乌有。 武力,是大明走向世界舞台中央的利刃,也是守护帝国荣耀与利益的坚实壁垒。 诚然,如今的大明的确拥有强大的武力,但如何将这份强大保持下去,不至于像历史上那样沦为形同虚设的农民军队,才是重中之重。 首先一个前提,那就是绝不能文武失衡! 历史的教训历历在目——当文官集团彻底掌控军权,当武人沦为朝堂上的点缀,再庞大的军队也会沦为徒有其表的空壳! 第298章 执念!那就先独立水师! 老朱捋了捋胡须。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啊! 皇室与勋贵一体,扶持勋贵才能确保朝堂上面不会文武失衡。 先前因为淮西勋贵势大,所以老朱有意打击淮西勋贵,并且扶持文臣集团制衡,比如刘伯温的浙东派系,这些都是老朱暗中扶持的手笔。 但是正如小胖墩所说,一旦科举走入正轨,那么文臣缙绅士就可以通过科举源源不断地培养继承人,反倒是武勋没有传承之路。 曾经为制衡淮西勋贵而默许浙东文人崛起的布局,如今看来竟成了双刃剑。 刘伯温那批浙东谋士,原是棋盘上牵制悍将的棋子,却借着科举制度的东风,衍生出盘根错节的门生故吏。 六部九卿里,文臣递补如潮水不息,而武勋子弟却困在荫袭的窠臼里,空有爵位却难立战功。 老朱想起某次早朝,御史台弹劾边将“贪腐专擅”的奏章雪片般飞来,而那些饱读诗书的言官,个个引经据典指责武将越权。 朝堂天平早已悄然倾斜,文臣靠着三年一度的科举生生不息,武勋却因承平日久后继无人。 要是继续这样打压武勋,若再不扭转局面,待徐达、汤和、冯胜这批老兄弟故去,大明的军权恐将彻底旁落。 或许连朱高炽都没有想到,因为他突然间的进言,老朱陡然间改变了政治主张。 “皇爷爷,皇爷爷,卫所制初创时,耕战合一、自给自足,确是强兵足食的妙策。”朱高炽试探性地开了口,“可军户世代承袭,若是经年累月下来,弊端渐显。那些世袭武官将卫所当作家业,侵占屯田成了自家私产,克扣的不仅是军饷,更是士卒的性命。” 大明朝的卫所制度,这可是出了名的。 老朱在天下的各军事要地,设立军卫,然后创立了寓兵于农、守屯结合的建军制度,即是卫所军制。 但问题在于,这卫所军户乃是世袭,武官世袭武官,军丁世袭军丁,致使一个个卫所俨然变成了这些武官将佐的自留地,各级卫所军官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军屯土地,私役士兵,倒卖军械,克扣军饷…… 大明中后期的卫所简直就离谱,军屯良田被武官兼并,戍卒沦为佃户;军械库里锈迹斑斑的刀枪,早被倒卖给私商牟利;本该操练的军丁,却在军官宅邸做牛做马。 卫所制度这株曾经的强军之树,到了中后期已被蛀虫啃噬得千疮百孔,表面看着仍是雄兵百万的根基,内里却摇摇欲坠。 老朱听后眉头一皱,本想据理力争,可后面这话落入耳中,他却是沉默了。 卫所世袭制度,这本是他的“得意之作”,号称“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可现在听朱高炽这么一说,饶是老朱心里面都泛起了嘀咕。 卫所制初创时,军户屯田自给自足,战时为兵、闲时务农,堪称精妙绝伦的治国良策。 可此刻朱高炽的话语,却如重锤敲击他的心头——世袭的军户是否真成了滋生腐败的温床? 那些世代承袭的武官,是否早已将卫所当作自家私产肆意盘剥? 老朱思绪突然划过先前各地呈上的奏报:某处卫所屯田半数被军官侵占,某处戍卒因克扣粮饷集体逃亡,某处军械库里竟找不出一副可用的盔甲……这些零星的记载曾被他当作疥癣之疾,如今串联起来,竟勾勒出触目惊心的图景。 一想到这儿,帝王就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曾经的得意之作,难道真如孙儿所言,正悄然腐蚀着大明的根基? “可眼下外敌未免,还不是擅改军制的时候。”老朱沉默半晌,忽然话锋一转。 在朱元璋心里面,终究还是绕不开北元。 草原深处那面残破的大元旗号一日不倒,大明北疆便永无宁日。 如今辽东既定,恰是腾出手来的良机——他要倾举国之力,将北元残存的王庭连根拔起,让黄金家族的血脉彻底湮灭在草原深处,为子孙后代荡平北疆忧患,用铁血铸就大明万里长城永不褪色的威严。 见此情形,朱高炽也明白老朱的心思,所以也懒得再劝了。 事实上不只是老朱,还有徐达、冯胜、汤和、李文忠这些人,覆灭北元早已成了这批开国君臣的执念,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们! 自应天城头升起大明旗号那日起,北元残余势力就如附骨之疽,时刻刺痛着开国君臣的神经。 覆灭北元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军事目标,成了这群从尸山血海中走来的豪杰,要用生命践行的终极使命,任谁都无法动摇分毫。 不过,你打你你的北元,我搞我的贸易,这样可以吧? “那卫所弊病咱们先不说,先说说水师改制吧!” 朱高炽同样转移话题,提到了水师。 “眼下朝廷对水师的重视远远不够!”朱高炽指着海图,指尖划过波涛汹涌的海岸线,“东海贸易一旦开展,往来商船如过江之鲫,到时候肯定会有人铤而走险选择走私,在暗礁间穿梭走私。” “此外朝廷欲经略辽东、开发黑龙江流域,没有庞大的水师船队,如何保障漕运安全、输送兵员粮草?” 朱高炽加重语气,“水师既是海上长城,负责巡视海域打击走私船队,又要成为开疆拓土的利刃,守护海上商路,威慑东海诸国。” “如今却只作海防补充,船舰老旧、兵额不足,实乃本末倒置!” 这一次老朱没有反驳,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自鄱阳湖之战击溃陈友谅起,巢湖水师便成了大明水师的根基,可立国后的十余年间,多次北伐的号角接连吹响,铁骑、粮草、火器如流水般砸向漠北。 朝廷将全部心力都倾注在荡平北元上,水师的战船在港口蒙尘,水兵被抽调到北方边塞,曾经纵横长江的精锐,如今连船舷的藤牌都已朽烂。 海禁政策如一道铁闸,死死锁住了出海航道,让这支本应乘风破浪的劲旅,沦为蜷缩在海岸线的看门人,空耗粮饷却难有作为。 而朱高炽制定的海贸国策,想要成功推行下去,那水师就是不可或缺的关键一环,否则满载丝绸瓷器的商船将沦为海盗嘴边的肥肉,新开辟的南洋航线不过是为外敌作嫁衣裳。 从抵御海寇侵扰到护航远洋商队,从震慑心怀不轨的藩国到建立海外据点,没有坚船利炮的威慑,再精妙的贸易规划都只是一纸空谈。 唯有打造一支能纵横四海的水师,才能将大明的龙旗插遍大洋彼岸,让白银顺着商道源源不断流入国库,将海禁下沉寂的海岸线,化作帝国崛起的黄金航道。 这一次,老朱没有犹豫,直接拍板询问道:“你想怎么做?” “其一,将水师从五军都督府割裂出来,成立单独的水师都督府,一切兵员、辎重、钱粮等全部与陆军分开,二者互不统属!” 第299章 转怒为喜!变脸大师朱元璋! 独立水师! 朱高炽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巨石投入深潭。 朱元璋握着扶手的指节骤然发白,五军都督府自开国起便是军权中枢,将水师剥离无异于重塑军事格局。 太子标瞳孔微缩,这不仅是军制革新,更将打破沿袭多年的权力平衡。 新府衙的设立意味着全新的利益链条,兵员征调、粮饷分配、军械制造的权力更迭,足以在朝堂掀起惊涛骇浪。 “简直荒谬!”老朱不出意料地拒绝了,“何必再重开一府?” 事实上,从大都督府开始,朱元璋就一直在紧抓军中,后面他将大都督府一分为五,也是出于这目的。 大都督府集统兵权与调兵权于一体,可直接掌管全国军队的操练、屯戍与指挥,权势极重,存在武将专权隐患。 与大都督府相比,五军都督府权势大减,仅保留统兵权,负责军队日常管理与训练;调兵权则收归兵部,遇战事需由皇帝下令、兵部发令,都督府才能领兵出征。 这种“权不专于一司”的设计,使兵权牢牢掌握在皇权手中。 说到底,兵权这个东西一直都是帝王的逆鳞,是维系江山社稷的命脉所在。 从大都督府到五军都督府的改制,每一次军权结构的变动,都暗藏着帝王对权力天平的精密算计。 掌兵者若能调动千军万马,便可在瞬息间改写王朝走向,无论是对外征战还是对内平乱,兵权失控都意味着统治根基动摇。 朱元璋将统兵权与调兵权拆分,正是看透了军权集中的致命威胁——唯有将其拆解、制衡,令各方势力相互掣肘,才能确保龙椅之下,再无撼动皇权的铁骑。 而眼下朱高炽提议为水师重开一府,无疑触碰到了老朱的逆鳞,毕竟他本身就对海洋这种未知的东西心生不安,自然不愿意再将庞大的海上军权单独划出。 五军都督府的分权制衡本是他耗尽心血的布局,如今增设水师都督府,不仅意味着军权格局将被重塑,更可能衍生出新的势力集团。 那些在惊涛骇浪中崛起的水师将领,是否会如同当年的淮西勋贵般尾大不掉? 未知的海域、独立的军府、不受控的钱粮调配,每一项都像悬在皇权头顶的利剑,令这位一生都在与权力博弈的帝王,本能地绷紧了神经。 朱高炽见状却笑了,道:“皇爷爷紧张什么?忘了咱们先前的谋划吗?” 他指尖轻点海图上闪烁的贸易据点,“这东海贸易可是皇室占据主导地位,南洋的香料、西洋的奇珍,都要靠水师战船保驾护航。” “将水师独立出来,专门隶属于皇室麾下,既绕开了五军都督府与兵部的掣肘,又能自成体系。一切军费皆由皇室从海贸利润中支取,届时就算咱们从中赚了个盆满钵满,满朝文武也没资格置喙!” 话说到这儿,朱高炽目光灼灼,“如此一来,水师成了皇室私兵,既能守疆拓土,又能充盈内帑,岂不两全其美?” 老朱听后眼睛一亮。 将水师变成皇室私军? 这法子竟暗合他多年来收束兵权的心思! 既绕开了五军都督府与兵部的层层掣肘,又能以海贸之利豢养一支直属禁旅。 南洋的香料、东海的白银化作战船的龙骨与火炮,既充盈了内帑,又让水师成为悬在朝堂之上的利刃——进可威慑藩国、开疆拓土,退可制衡文武、稳固皇权。 如此一来,不仅化解了军权分散的隐忧,更凭空生出一支只听令于皇室的海上雄师,这等妙策,当真是一举多得! “好!好!好!”老朱高兴得合不拢嘴,“这法子确实不错!” 见状,朱高炽心中一阵吐槽,真·变脸大师·朱元璋! “其二,遴选一位威望足够的水师都督,以及一些军中可造之材,全都丢进水师里面培养。”朱高炽语气很是沉重,“如今海洋于我朝,犹如蒙尘璞玉,既缺破浪执戈的将才,也少谙熟水文的老卒。” “专业水手要从头训,造船工匠得另起炉灶,就连出海航线都得派人拿命去探。” 他目光扫过朱元璋紧绷的下颌,加重语气:“大明水师守着巢湖水师的老底子,终究是岸上蛟龙。” “唯有广纳人才、专设海事,甚至不惜重金招揽番邦熟手,才能让水师真正长出跨海的羽翼。” 听到这话,老朱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因为到了现在,巢湖水师的旧日荣光在岁月冲刷下已显斑驳。 廖家兄弟中的廖永忠,曾以“功超群将,智迈雄师”的赞誉随朱元璋大破陈友谅,却因僭用龙凤图案触怒圣意(实际上卷入韩林儿之死)而被赐死;其兄廖永安早年间被俘不屈而死,爵位由幼子承袭,然晚辈们虽承荫庇,却无父辈的悍勇,多在水师衙门任闲职,空享虚名。 俞氏父子中的余通海在进捣桃花坞的战斗中战死;其弟俞通源转为陆军南征北战,倒是立下了赫赫功勋,如今却困于卫所的文书堆中,鬓角已生华发,每日周旋于军屯钱粮的核算,再难有披挂上阵的机会。 这些巢湖水师的老将们,或死或残,如同搁浅的战船,虽仍保留着当年纵横长江的气势,却被新朝的制度与猜忌束缚手脚。 他们或谨言慎行,或壮志难酬,而新生代将领尚未崛起,致使水师青黄不接,难以应对日益复杂的海上局势。 昔日在鄱阳湖之战中立下卓著功勋的巢湖水师,却落得个这般下场。 朱高炽一番话,直接说得老朱颜面扫地,他脸色能好看才是怪事。 “那这水师大将,你可有人选?” 老朱没好气地追问道,懒得跟朱高炽计较了。 “水师都督,信国公汤和;副都督,南安侯俞通源!” 朱高炽果断给出回答,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 汤和作为从凤阳便追随左右的发小,不仅是开国六公爵中难得的善终者,更以知进退闻名——当年主动请辞兵权、告老还乡的机敏,让这位老将至今仍深得圣心,由他执掌水师,既震慑朝堂,又能确保军权牢牢攥在皇室掌心。 听到这话,老朱深深地看了这孙儿一眼,暗道他思虑周全。 信国公汤和就不用多说了,老朱的把兄弟,当年老朱参加义军就是受汤和邀请,所以绝对信得过他。 而俞通源出身巢湖水师旧部,鄱阳湖血战中曾率楼船冲阵,水战经验冠绝三军。 虽不及兄长俞通海早逝后追封虢国公的显赫,却在多年戍守江淮间积累了深厚威望。 以他为副都督辅佐汤和,既能盘活水师旧部的人脉根基,又能凭借其精湛的操舟布阵之术,为新立的水师都督府注入实战经验。 这一文一武、一亲一能的搭配,既暗合制衡之道,又直指水师振兴的要害,足见孙儿在用人布局上的老辣。 “嗯,倒是不错!” “……” 第300章 狂喜!大明水师的崛起之路! 中军都督府。 南安侯俞通源正埋头书案之中,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书,令人看了不禁心生疲惫。 这位双鬓斑白的水师大将,早已彻底失去了英雄气,浑身上下散发着暮气。 自鄱阳湖那场血战过后,他便再未真正统领过水师主力,如今案头堆积的不过是各地卫所的琐碎军务。 那些在战场上锻造出的敏锐直觉,渐渐被日复一日的公文消磨殆尽。 他何尝不想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呢? 但陛下从未给过他机会。 统帅三军的大将军,大明有徐达、冯胜、李文忠,还有傅友德。 征战沙场的虎狼之将,那就更多了,永昌侯蓝玉、延安侯唐胜宗、南雄侯赵庸、江夏侯周德兴、江阴侯吴高、雄武侯周武、永城侯薛显、荥阳侯郑遇春等等,也不差他一个。 而他这位曾率楼船冲阵的水战悍将,却始终游离在核心战场之外。 朱元璋麾下嫡系将领牢牢占据着征伐要职,巢湖水师出身的他,纵使有万夫不当之勇,也只能在文书堆里徒叹奈何。 曾经在浪涛中厮杀的豪情,如今都化作鬓角的白发,在深夜的都督府里无声飘零。 正当这个时候,直房外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喝声。 “俞通源?老俞?” “快点随我前去面圣!” 汤和兴高采烈地冲了进来,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俞通源见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皇帝陛下召见自己做什么? 难道广南诸蛮又反叛了,需要自己前去带兵镇压? 没错,俞通源一直都做着这些差事,不是迁徙移民,就是镇压反叛,大多时间都呆在这都督府处理各地卫所的琐碎军务,反正建功立业的机会,他是一个都没捞着。 “哎呀你还愣着干什么?”汤和急匆匆地催促道:“这次可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瞧见俞通源不以为然的模样,汤和急忙压低了声音:“小胖殿下进言将水师从五府独立出去,重开一水师都督府!” “陛下有意命老夫为水师都督,你为水师副都督,重振大明水师!” 此话一出,俞通源豁然起身,眼中满是狂喜之色。 “你说什么?此话当真?陛下当真要成立水师都督府?” “废话真多!”汤和拽着俞通源就走。 说实话,汤和心里面也很激动。 因为他虽然是皇帝陛下的心腹爱将,却一直饱受诟病。 原因很简单,比起徐达、冯胜、常遇春、李文忠这些开国名将,汤和功绩差得太远,大多时候都是作为副手辅佐这些名将。 自应天城头竖起大明旗号,他始终在徐达身后押运粮草,在常遇春侧翼策应掩护,战功簿上密密麻麻的记录,却总被评价为“无甚奇功”。 汤和唯一一次挂印出征,就是征讨盘踞巴蜀的明夏政权,可那时的明夏幼主即位动荡不安,摆明了就是老朱让他汤和去刷功绩的。 讨伐明夏时,幼主暗弱、群臣离心,连百姓都笑称这是皇帝给老兄弟送的“军功人情”。 看着昔日同僚封公拜相、名垂青史,汤和只能把不甘咽进肚里,越发谨小慎微。 如今这道执掌水师的旨意,既是机遇更是考验:若能将海上劲旅锻造成型,或许能洗刷半生“副将”的印记;但若稍有差池,不仅辜负圣恩,更将成为朝堂笑柄。 二人急匆匆入宫面圣,途中恰巧遇到了刚刚出来的朱高炽。 瞧见朱高炽,汤和与俞通源立刻躬身行礼,道:“多谢小胖殿下,给了我二人一次机会!” “二位这是什么话?”朱高炽急忙侧身躲开,哪里受得起这两位开国名将的大礼。 “这一次设立水师都督府,也是为了推动国策,还请二位予以重视。” 汤和大笑道:“这是当然,高炽你就瞧好吧!” “殿下放心,水师都督府有我俞通源,定会重振水师威名!”俞通源将胸脯拍得哐哐直响,重新焕发出了不一样的精气神。 见此情形,朱高炽也欣慰地点了点头,目送二人进殿面圣。 大明水师啊,终于有了被重视的时候。 自元室北遁,历代帝王的目光始终紧锁漠北,这支曾在鄱阳湖上荡平陈友谅的劲旅,只能蛰伏于沿海充当配角。 洪武年间,水师将士以千艘战船织就巡海大网,春巡破冰而出,夏巡踏浪而归,在惊涛骇浪间竖起海上长城。当倭寇战船试图突破防线,巡逻舰队的烽火与卫所的狼烟瞬间串联成网,无论是岛礁伏击还是滩头围歼,海陆协同的战术让来犯之敌有来无回。 永乐年间,郑和的宝船舰队更是将攻势防御推向巅峰。在马六甲海峡的恶战中,明军火炮撕开敌舰船舷,陆战队如神兵天降,彻底击碎东南亚海盗的野心。 追击倭寇时,水师将士踏破重洋,将大明的威严镌刻在朝鲜半岛的礁石与琉球群岛的港湾。 这套“御敌于海上”的战略,让海岸线不再是被动防御的屏障,而是化作主动出击的利刃,以浩瀚汪洋为棋盘,将一切威胁绞杀于未然。 大明水师有多强呢? 单看郑和水师,规模之宏大,人数之众多,组织之严密,是十五世纪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船队! 郑和第六次远征的船队如鲲鹏展翅,一支分舰队破浪西行,绕过嶙峋的好望角,将大明的龙旗插在西南非洲的金色沙滩上;另一支则向东进发,穿越所罗门群岛的珊瑚礁群,首次将船锚抛入澳大利亚东海岸的碧涛之中。 马六甲海峡的炮火、斯里兰卡的厮杀、苏门答腊的攻防,每一场战役都成为震慑四海的雷霆之击。 三十六国使臣捧着奇珍异宝,在宝船甲板上向大明俯首称臣,北印度洋的商港、南洋的群岛、琉球的海域,共同织就了前所未有的海上帝国版图。 此外,在大明王朝巅峰鼎盛时期的永乐十八年,大明王朝拥有三千八百余艘船,其中一千三百五十艘巡船,一千三百五十艘战船,以及驻扎在南京新江口基地的四百艘大船和四百艘运粮漕船,其中二百五十艘是远洋宝船,此外还拥有大量护洋巡江的警戒执法船和传令船! 事实上,威名远扬的郑和船队实际上只是强大的明帝国海军的一支海上机动舰队而已! 那个时候的大明水师,其总规模相当于十个个西班牙无敌舰队! 然而,仁宣二宗一纸诏令,将这支无敌舰队锁进了港口。 曾经千帆竞发的盛况,化作岸边锈蚀的铁锚;开拓四海的雄心,湮灭在“休养生息”的奏章里。 郑和耗尽毕生心血铸就的海洋霸权,随着宝船图纸的焚毁、航海日志的尘封,如同退潮的海水般迅速消逝。 当最后一艘福船在岁月中腐朽,中国海权的巅峰时代,终究在历史的浪涛中沉没,只留下零星传说,诉说着那段辉煌而短暂的海上霸业。 第301章 勋贵行动!辽东招工如火如荼! 庆功宴后,一众勋贵也展开了行动。 奉天殿上皇帝掷地有声的旨意,如同悬在脖颈的利刃,纵使心中百般不愿,也只能强压不满着手操办。 国公府、侯府的管家们连夜翻出泛黄的地契账簿,清点能抽调的人手银钱;各家子弟被匆匆从歌楼酒肆唤回,换上素色短打,带着师爷文书直奔闹市。 晨光未散,朱雀大街的告示墙上已贴满朱红榜文。 “曹国公府招募伐木工人,需前往辽东伐木,愿去者先给安家费二十两!”墨迹未干的布告前,人群如蚁群般涌来,却又透着迟疑。 白发苍苍的老石匠念完告示,手一哆嗦:“辽东?那地儿冬天能把鼻涕冻成冰碴子,去年逃荒回来的流民说,好多人冻死在雪窝子里……” “可不是嘛!”卖炊饼的妇人挤在人群里,把孩子往身后拽了拽,“听说那鬼地方还有好多外族,鞑子还时不时来抢人,去了怕是有命挣没命花!” 这话引得众人窃窃私语,几个原本跃跃欲试的年轻汉子也停下脚步,脸色发白。 但宋国公府的锣声很快打破了僵局。 管事的老仆扯开嗓子喊道:“包吃包住,每日酒肉管够!月钱十两,满一年另有赏银!” 人群中顿时响起抽气声。 一个瘸腿的老兵突然拨开人群,露出残臂上狰狞的伤疤:“老子在战场上捡回条命,十两银子能让婆娘孩子吃三年饱饭!拼了!” 这一声吼如***,几个穷得叮当响的汉子跟着往前挤。 城郊赶来的佃户攥着磨得发亮的斧头,嘴唇发颤:“家里揭不开锅了,冻死饿死都是死……说不定能活着挣笔大钱回来……” 牙行里更是热闹非凡,牙侩们拍着胸脯蛊惑:“怕什么?国公府的船队能护着你们!去辽东砍几年树,回来就能置地娶媳妇!” 正当招人工作如火如荼时,商贾们的嗅觉已敏锐地捕捉到商机。 当铺掌柜连夜取出封存的银锭,绸缎庄东家遣散了听曲的宾客,连平日里只做小本生意的米粮贩子,都揣着算盘往国公府方向奔去。 “这可是跟着公侯勋贵的大买卖!”泰和布庄的王掌柜将算盘拍得噼啪响,“听说是朝廷准备在辽东开设造船厂,辽东的杉木、松木,运过去做成船板,再转手卖给官府,起码翻三倍利!” 此言一出,茶楼上的商人们纷纷交头接耳,有人担忧道:“勋贵们吃肉,咱们喝汤怕是都难。” 但很快被嗤笑驳回:“只要搭上国公府的线,就算当个中间人,抽些过路费也够吃十年!” “人家巴不得咱们跟上去呢,这样能更快招收工人,开始动工!”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眼中也闪过炽热光芒。 次日清晨,曹国公府门前除了应聘的百姓,还多了不少乘轿而来的富商。 绸缎庄、粮行、木材铺的东家们争相递上拜帖,言辞恳切:“愿为国公府采买工具物料”。 甚至有精明的牙商当场承诺,可凭人脉从江南调集经验丰富的伐木工,只求在招工文书上挂个名。 更有胆大的商贾私下串联,盘算着在辽东开设临时货栈。 “工人们要吃饭穿衣,工具损耗也需补充。”盐商李老爷捻着胡须低语,“咱们提前囤好物资,到时候……” 话音未落,众人已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这场由勋贵掀起的招工浪潮,迅速裹挟着京城商贾入局,一时间引得京师沸腾,百姓心动不已。 毕竟招工的人越来越多,开出的待遇一个比一个好,而且更有甚者已经离开京城前去其他地方招工! 前往辽东伐木,俨然成为了当下最火热的话题。 但是问题在于,那是辽东啊! 出了名的苦寒之地,贫寒之地,百姓难免心生畏惧。 可当曹国公府亮出二十两白花花的安家费,宋国公府抛出月钱一两的告示,恐惧便在真金白银前节节败退。 商贾们更推波助澜,粮行承诺随行供应细粮,布庄甩出每人两套羊皮袄,连棺材铺都打出“若有不测,丧葬费用全免”的招牌。 比如曹国公府的待遇最为优厚,确定前去辽东立刻就能拿到一笔二十辆的安家费,去了之后包吃包住还有工钱可拿,一年结算一次工钱少说十两打底,这干一年就三十两了啊! 寻常百姓就算出去做工一年,也不过挣得五两碎银,勉强糊口而已。可如今勋贵们开出的价码,竟能让他们三年的收入抵得过过去半生。 有人掰着指头算:二十两安家费能还清祖上传下的高利贷,十二两月钱足够妻儿每日吃上白面馒头,满一年额外的赏银还能置几亩薄田。 这般诱惑,让蜷缩在漏风茅屋里的佃户、街头卖苦力的脚夫,甚至是靠典当度日的破落户,都红了眼睛。 毕竟在这世道,能让全家吃饱穿暖、孩子念上书的机会,比辽东的暖阳还要稀罕。 消息如野火般烧遍四乡,流民背着破袄、揣着冷硬的窝头往京城涌来。 明知辽东是苦寒死地,可面对能让全家吃饱穿暖、甚至改变命运的真金白银,又有多少人能抵挡这致命的诱惑? 欲望与恐惧在人群中激烈交锋,有人攥着告示犹豫再三后摇头离去,也有人咬咬牙在文书上按下血红手印。 暮色降临时,招募台前仍排着长队,灯笼的光晕里,百姓们的叹息与期待交织,在寒风中飘向未知的辽东。 李景隆与徐增寿累了个半死,好不容易寻个空闲,就直奔东宫而来。 朱高炽与朱雄英倒是闲得很,懒洋洋地瘫在躺椅上面晒太阳。 见此情形,李景隆顿时咆哮道:“你们两个畜生,还在这儿晒太阳!” “对啊!明明就是你们挑起来的祸事!”徐增寿也抱怨不已。 朱高炽瞥了二人一眼,笑骂道:“这对勋贵而言是一桩好事,对你们来说更是天大的好事!” 听到这话,徐增寿与李景隆对视了一眼,立刻讪笑着上前,露出谄媚笑容。 “小胖殿下,具体怎么个‘好’?” “朝廷开发辽东与黑龙江流域,是为了扩展东海贸易。”朱高炽轻笑道,“你们先行一步打好根基,等到商路贯通之后,还会愁银子花吗?” 这倒是事实,不过吸引力不大。 “再者,水师都督府成立,继续精英骨干,你们觉得会挑谁进去?”朱高炽笑眯眯地开了口。 听到这话,徐增寿与李景隆顿时咽了口唾沫,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朝廷还能挑谁? 当然是他们这些勋贵子弟啊! 就算是“投桃报李”,他们也也希望进入水师都督府! 这可是一个全新的军事机构,建功立业的机会可多着呢! “回去告诉所有勋贵子弟!”朱高炽提醒道,“把这件事儿办好了,以后少不了他们的前程!” 第302章 真相!大明水师衰亡的真正原因! 二丫头与徐老三欢天喜地的走了。 朱雄英却是若有所思,下意识地追问道:“高炽,为什么要让勋贵子弟进水师都督府?” “这样做对其他水师将士而言,是不是不太公平啊?” “公平?”朱高炽闻言一怔,随后苦笑道,“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 “前面咱们不是说过了吗?皇室与勋贵一体,再加上勋贵没有传承,就必须扶持他们,避免朝堂之上文武失衡!”朱高炽指尖轻点案几,眼中闪过算计的锋芒,“开国勋贵虽手握重权,却因‘免死铁券’难传子孙,几代之后便会式微。若此时不借水师、海贸让他们分润利益,文臣集团迟早坐大。” 他又举了个最简单的例子,“你看这六部,新晋进士已占半数,长此以往,武将再无立足之地。唯有让勋贵从造船、伐木、海运中获利,既拴住他们的心,又能用钱财换取兵权,方能保我大明长治久安。” 听到这话,朱雄英微微颔首。 当时他也是在场的,不过没有发言罢了。 “而随着东海贸易开战,水师将会成为接下来的重点,毕竟陆地上的战事不多了。纵使皇爷爷决意再次北伐覆灭北元,那也是徐达、冯胜、李文忠、傅友德这些历经百战的名将统帅,与蓝玉、唐胜宗、周德兴等正值巅峰的沙场悍将的舞台。” “那些勋贵子弟既无前辈们冲锋陷阵的胆魄,又缺运筹帷幄的谋略,即便随军出征,也不过是混个军功虚衔,在老将们的光环下难有出头之日。” “相较之下,反倒是水师如今初设,正是从头开始的时候。五军都督府体系早已盘根错节,老将们把持要职,新晋勋贵子弟难有插足之地。而新兴的水师恰似一片待垦的沃土,从船坞建造到远洋巡航,从海图测绘到商路开辟,每个环节都是建功立业的契机。” “既承载着海贸拓疆的宏图,又能避开与宿将们的锋芒,将勋贵子弟丢进去历练一番也是好事——让他们在惊涛骇浪中打磨筋骨,在物资调配里熟悉平衡,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能驾驭战舰者委以重任,通晓水文者派去探索新航线,实在烂泥扶不上墙的,趁早踢出水师,免得贻误军国大事。” “如此一来,既能筛选出堪用之才,又能让水师彻底烙上皇室与勋贵共有的印记。” 朱雄英听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心中对朱高炽钦佩到了极点。 见此情形,朱高炽也准备趁机教导一下朱雄英。 毕竟历史上无敌于世的大明水师,最后却莫名其妙的衰亡了。 历史上仁宣之后,大明开始收缩海防线,远洋船队被召回,大型舰只停止建造,岛屿基地被放弃,撤退政策使水师受到重创,海防线被从远海甚至外洋压回海岸。 曾经巡弋四海的宝船逐渐腐朽在船坞,历经百战的水师精锐或解甲归田,或困守卫所。当郑和船队留下的航海日志被束之高阁,大明对海洋的掌控力也如退潮般迅速消逝。 紧接着,一个绝世人渣皇帝的出现,彻底改写了大明国运。他执意亲征却毫无谋略,轻率将二十万京营精锐带入绝境,土木堡一役,不仅葬送了帝国最精锐的部队,更让大明积攒百年的威望毁于一旦。 消息如惊雷传遍四方,那些曾向大明俯首称臣的藩属,那些蛰伏在暗处的蛮夷,都看到这头昔日不可一世的东方巨龙露出疲态。 瓦剌铁骑率先撕开边境防线,鞑靼、女真等部族纷纷蠢蠢欲动,倭寇也趁机卷土重来,曾经固若金汤的大明,就此陷入内忧外患的危局。 但群狼环伺之下,大明真正的心腹大患,大明真正被敌人打痛了的,还得是北虏。 土木堡尘烟未散,那场惨败的血色记忆仍在朝堂上下的心头灼烧——二十万京营精锐一朝覆灭,皇帝沦为阶下囚,也先的铁骑如黑云压城,将北京城围得水泄不通。 城墙下马蹄声震碎了万民安宁,箭雨遮蔽了天子脚下的金瓦红墙,若不是**力排众议,立郕王为帝,调集两京、河南备操军及山东等地援军,挽狂澜于既倒,大明恐怕早已步了弱宋后尘,在南北割裂中苟延残喘。 这场劫难如同一记重锤,将“北虏为心腹大患”的认知深深烙印在每个大明人的骨子里。倭寇劫掠虽扰沿海,却不过是疥癣之疾,烧杀范围仅限边陲;北虏的弯刀却能直插帝国心脏,让九重宫阙在铁蹄下震颤。 从紫禁城的龙椅到市井的酒肆茶坊,无人不谈土木堡之耻,无人不思北疆之危。 满朝文武将大半精力投入九边防御,百姓们口口相传那段惊心动魄的守城战,而大明皇帝批阅奏章时,目光总会在边关急报上停留最久——毕竟谁都不愿再经历一次国门洞开、天子蒙尘的至暗时刻。 那么,朝廷资源自然要倾泻到九边军镇,这是国朝的大政方针! 至于水师,他们压根就不会多看一眼。 此外,在这朝堂之上,还盘踞着一股渗透六部百司的庞大势力——江南缙绅。 他们将老朱的禁海令奉为圭臬,对郑和下西洋等出海壮举百般阻挠,表面上打着“恪守祖制”的旗号,实则是为保住自家私囊里的金山银山。 倭国使者携来的勘合符背后,暗藏着江南士绅们翻云覆雨的生意经:日商采购的上等生丝、名贵药材、文人字画,无一不是从苏杭的深宅大院流出。 苏州的织机日夜不停,绸缎庄的掌柜与倭商密室议价;杭州码头的商船满载货物,打着旗号行走私之实;嘉兴的桑田产出的蚕丝,一半织成贡品,一半流入私商渠道。 宣德年间,郑和最后一次扬帆时,江南出身的文臣们轮番进谏,奏折如雪片般堆满御案。 他们引经据典,痛陈“劳民伤财”、“外邦不足图”,却对自己私通海商、坐收暴利绝口不提。 朱瞻基在重重压力下,最终下诏召回船队。 当宝船缓缓驶入太仓港,郑和望着锈蚀的锚链与垂落的风帆,一生壮志化作泡影。 这位六下西洋的航海家,在江南缙绅的利益绞杀中耗尽心气,最终在归国途中含恨而逝,而大明的海上霸业,也随着他的陨落彻底黯淡。 自郑和船队最后一次归港,大明水师便陷入漫长的寒冬。 曾纵横四海的宝船群被铁链锁入淤泥遍布的船坞,柚木船板在咸涩海风的侵蚀下逐渐开裂腐烂,雕梁画栋的甲板爬满青苔,成为海鸟栖息的废墟。 那些凝聚着无数匠人智慧的先进战舰,无人修缮,无人问津,只能在潮起潮落中缓慢锈蚀,龙骨断裂的声响如同巨兽临终的悲鸣。 而更致命的打击来自朝堂深处。刘大夏以“恐遗祸后世”为由,将郑和船队数十年积累的航海图、针路簿、潮汐表等珍贵资料或藏匿或焚毁。 这些记录着从马六甲到东非海岸的详细水文、暗礁分布、季风规律的秘册,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大明数代航海者用生命换来的经验就此失传。 与此同时,朝廷严令禁止建造双桅以上大船,拆除民间海船,沿海卫所转为防御倭寇的单薄防线。 曾经震慑四海的大明水师,从一支能远征非洲、威压南洋的远洋劲旅,沦为蜷缩在近海的孱弱船队。 官兵缺员严重,战船陈旧不堪,连日常巡逻都难以维系!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文臣缙绅想要的,不只是让大明水师烂掉,而是一直烂掉! 他们在六部安插亲信,将海禁条款写进祖训般严苛的律法,凡有官员提议修缮战船、重启海运,必被扣上“违逆祖制”、“动摇国本”的罪名。 沿海卫所的军费逐年削减,新造船只的规格被死死限定,即便有零星修补,也不过是用朽木替换烂板,让水师在苟延残喘中愈发羸弱。 每当有人试图冲破禁锢,江南缙绅便群起而攻之。 万历年间,福建巡抚请开月港,奏章刚入朝堂,便遭数十位言官弹劾,称其“勾结海商,图谋不轨”;崇祯朝有将领提议打造新式战舰抵御倭寇,却被御史台以“劳民伤财”为由驳回,最终郁郁而终。 这些文臣缙绅深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他们编织起庞大的利益网络,让任何重建水师、开海通商的提议,都在奏折堆积的案头、言官弹劾的唾沫中胎死腹中。 大明水师如同被缚住手脚的困兽,在他们的算计下,只能在腐朽衰败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这就是历史上大明水师从巅峰无敌到坠入深渊的真正原因! 当葡萄牙殖民者的坚船利炮出现在南洋,当倭寇的战船在沿海肆意劫掠,大明这才惊觉,曾经触手可及的制海权早已拱手他人,而曾经的海上霸主,竟沦落到连本土海岸线都难以保全的凄惨境地。 既然士绅缙绅敢这样做,那他们以后同样也敢。 所以朱高炽决定得好好警示一下朱雄英,这位日后的大明皇帝。 第303章 海权思想!朱雄英的明悟! “英哥儿,还记得我说过,大明不是世界中心吗?” 朱高炽笑呵呵地开口道。 这是当初他为了开海解禁,所以告诉老朱与太子标的,最好的证据就是蒙古西征军的史实。 当时朱高炽打破了老朱等人的“中式宗主观”,还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朱雄英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当然记得,皇爷爷都因此被吓得连夜翻查资料来着,唯恐那大蒙古帝国再杀回来。 “那好,今儿个咱们讲讲‘海权思想’!” “中式宗主观”这种思想下,造成的最严重后果,就是华夏子民一直缺乏海权观念,缺乏对海洋战略价值的重视,是典型的大陆性地缘政治观。 自周朝确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认知,中原王朝便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广袤的陆地疆域,视四海八荒为拱卫中央的藩篱。 儒家“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的义利观,更将海洋贸易贬为“末技”,商人地位长期居于四民之末。 即便春秋时期吴越水师已能跨海作战,秦汉舰队可远征朝鲜,唐宋海商足迹遍布南洋,这些开拓之举始终被视作陆地统治的延伸,而非独立的战略体系。 郑和船队七下西洋的壮举,本质上仍是宣扬国威的“朝贡贸易”,重赏赐而轻获利,求臣服而弃经营。 当“天朝上国”的优越感与儒家“华夷之辨”结合,海洋便沦为彰显宗主地位的秀场,而非需要深耕的战略空间。 明清两代厉行海禁,将沿海居民内迁,焚毁海图、拆解巨舰,把本可掌控的贸易航线、资源富矿拱手让人。 这种将海洋视为“化外之地”的认知,使得中国错失大航海时代的机遇,在西方列强以坚船利炮划分势力范围时,仍困守大陆思维的桎梏,最终在近代海防危机中付出惨痛代价。 而三宝太监郑和,是第一个具备对海洋的战略眼光之人。 他站在宝船的雕花木舵前,将星辰大海纳入大明的经纬版图,率领的舰队由二百余艘宝船、马船、粮船组成,如同移动的海上城邦,载着两万七千余名同袍,冲破传统认知的边界。 他们沿着季风轨迹,深入前人未曾踏足的海域——穿越马六甲的激流险滩,绕过非洲好望角的惊涛骇浪,在南太平洋的珊瑚礁群中开辟航道,于南大西洋的迷雾里探寻新陆。 这支舰队不仅是贸易使团,更是战略开拓者。 郑和在锡兰山立碑宣示主权,在满剌加建立官厂作为贸易中转站,将大明的影响力辐射至三十余国,他们绘制的《郑和航海图》,标注了530多个地点、2条远洋航线,记录了牵星过洋的导航秘术,这些珍贵的资料,成为人类航海史上的璀璨明珠。 当欧洲航海家尚未驶出地中海时,郑和的船队早已用罗盘与星象,丈量出东方海洋文明的巅峰,他们是当之无愧的时代先驱,以勇气和智慧在历史长卷上,镌刻下永不褪色的海洋传奇。 可惜,现在还是洪武朝,算算时间郑和应该刚刚被阉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送进宫。 “海权?”朱雄英脸上闪过一丝茫然,“这又是什么新鲜东西?高炽你接着说,我想听。” 这个词汇在大明而言,显得极其陌生。 “其实也不新鲜,原本我华夏不是缺乏航海传统的国家,至迟在春秋时代就有了海上运输和海军,可惜因为“中土宗主国”观念的影响,再加上儒家搞出的那一系列思想言论,直接就粉碎了海权思想诞生的可能!” 朱雄英听后默默点头,心中对儒家愈发厌恶。 “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像我们刚刚说的这些,洪武初年为什么会有倭寇?因为大明没有东海的海权!”朱高炽伸手沾了些茶水,指尖在桌上画出蜿蜒的海岸线,重重叩击在琉球群岛的标记处,“虽说皇爷爷定下水师夏巡和秋巡的规矩,可那些战船最远不过驶出登莱三百里,巡逻范围始终困在近海浅滩。” “这种‘近海权’不过是虚张声势——倭寇的快船却能借着季风,从九州岛直扑江浙,烧杀劫掠后又遁入茫茫东海。” 朱雄英盯着案桌上的海岸线,听得极其认真。 “究其根本,先前的东海实为倭国掌控。”朱高炽又圈出密密麻麻的点,以标注着倭寇巢穴,“倭人四面环水,自幼习水,他们的关船、八幡船吃水浅、航速快,对东海暗礁与季风规律了如指掌。” “反观我大明与朝鲜,水师多以内河战船为主,既无远洋作战的舰船,也缺熟悉海情的将领,当倭人的船队如鬼魅般出没于东海诸岛,我们连对方的老巢都摸不清,又谈何夺回海权?这就好比守着空荡荡的院墙,任盗贼在自家菜园横行无忌。” 话听到这儿,朱雄英已经隐隐意识到了海权的重要性。 “但是现在,我大明征服了倭国,将其变成了我大明的殖民地或者说奴隶国,那不管是倭国的海军还是船队,甚至包括倭国的一切,那全都是我大明之物!”朱高炽重重拍案,眼中迸发着精光,“萨摩藩的关船、堺港的商船,尽归大明调遣;工匠、水手、造船图纸,皆是我朝战利品。更要紧的是,那些易守难攻的天然良港——长崎的避风锚地、大阪的深水码头,从此都将竖起大明的龙旗!” “接下来,只要大明水师将这倭国的优良港口打造成水师基地,以此地坐镇东海,那么可以肆意驰骋东海之人,就不再是倭寇,而是我大明水师了!” 随后朱高炽指尖沿着琉球群岛、九州岛一路划过,“以倭国为跳板,北可震慑朝鲜海峡,南能控扼台海航道,东至琉球的星罗岛礁皆成拱卫。待到春汛时节,水师舰队从长崎港倾巢而出,巡航范围可覆盖整个东海。届时,倭寇的巢穴将化作我军补给站,曾经猖獗的劫掠航线,都将成为大明水师的训练航道!” 听到这话,朱雄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倭国列岛已如熟透的果实坠入大明掌心,昔日横行东海的关船被插上龙旗,长崎、大阪的良港吞吐着大明商船。 矿山里的银锭成箱运往京师,稻田收割的稻米充实官仓,就连倭国工匠与水手,也被迫为大明水师建造新舰。 所谓海权争夺,在绝对的征服面前早已失去意义——那些曾让沿海百姓闻风丧胆的倭寇巢穴,如今成了大明水师的补给据点;曾经难以逾越的海域天险,化作商船往来的通途。 当大明的律法取代倭国政令,这片海域的每一粒沙、每一滴水,都已深深烙上王朝的印记。 “大明沿海百姓从此以后再不会受到倭寇海匪的劫掠之苦,相反他们能够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借着东海贸易这股浪潮从中获利,改善生活……这就是海权的重要性!” 朱高炽笑道,“以往百姓日夜担惊受怕,渔船不敢远海捕捞,商铺不敢囤积货物,倭寇一来,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如今不同了,大明水师的旗号飘扬在东海每一座岛屿,商船队能安心驶向琉球、倭国、朝鲜,带回真金白银。” “看那泉州、宁波的工坊,如今日夜赶工织造绸缎、烧制瓷器,产出的货物供不应求。渔民不必再躲躲藏藏,驾着大船满载而归;码头装卸工、货栈掌柜、账房先生……人人都有活计。” “海权在手,便是握住了财富的命脉——海上商路畅通,税收充盈国库,沿海城镇繁荣,这才是利国利民的长远之道!” 不等朱雄英做出反应,身后却突然响起了掌声。 朱高炽扭头一看,顿时就乐了。 原来老朱与太子标、汤和、俞通源四人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