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今夏1》 第1页 忽而今夏[原:双城故事] 作者:明前雨后 忽而今夏作者:明前雨后 内容简介: 这里有好多你熟悉的情节,熟悉的画面。纯净得让人嫉妒的青春岁月,有一种感觉--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叫“章远”的男孩--在我们最意气风发青春年华的时候。 这个球场上的男孩,格子衬衫、颀长的身影,优美的侧脸弧线,曾经定格在多少人心中。最常出现的画面,是车厢里立着的一对少年,光影从少年英俊的面孔一掠而过。流动的光影,急驶的列车,仿佛时间般一去不回。 序 我爱过的男孩,有世界上最英俊的侧脸。 朋友们都说,何洛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 二十六岁的初春,好友李云微嫁人,新郎是她的青梅竹马。何洛工作的小镇临近费城,不能回国观礼。彼时最后一场寒流袭击美东,由南而北,大雪纷飞。 翌日傍晚,雪停,堆起将近一米。镇公所的清雪车从窗外隆隆开过,推开房门,有勤快的邻人铲过雪,从家门前挖出一道壕沟来。她刚从美西的阳光加州搬来不久,看着几乎等身的雪墙,童心大发,回身抓起northface的长风衣,拉高风帽,沿着战壕迤逦前行。 三五个褐色捲发的波多黎哥少年大声喊着,前后跑过。最后一个孩子不小心撞到何洛,带得她一个趔趄。少年回头粲然一笑:“sorry.”惯讲西班牙语的唇舌,略带生硬的“r”音,听来直率热忱。 “that’s all right!”何洛真诚地笑。 “there’s a nice restaurant ahead!”少年点点街角,竖起大拇指。 或许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潦倒,大风雪刚过的夜晚,一个人单薄地走在街上,像觅食的寒鸦。何洛想着,肚子叫了一声。 店面占据了街边转角,门脸很小,进去却发现别有洞天。左手边向南是一进咖啡厅,波多黎哥咖啡浓郁的香气散开;右手边向东,是一排高椅的酒吧,happy hour刚过不久,但因为是雪天,顾客寥寥。正中是灯火辉煌的家庭式快餐,玻璃柜内一排何洛叫不上名字的食物。 “ribs, please.”她点了一客排骨,只有这个她可以大方的叫出名字。 老闆热情地捞一大块红澄澄的排骨给她,配饭是细长粗糙的米粒,上面浇一勺熬得浓稠的豆羹。 何洛捧着托盘临窗坐下,桌上有一只翘首的公鸡模型,墙边也是公鸡的贴画,还有波多黎哥的国旗。这个加勒比海上的小岛,有着国家的称号,却是美国的一个自由邦。若即若离,名分不清,像疏远的爱人,时而彼此需要,时而彼此厌恶。 看着将将八点,到了unlimited local call time。拿出手机来,先第一千三百四十七次抱怨针对美国佬的设计厚重有余,精巧不足,拨通,是一个陌生的女声。“找云微么?今天是她的婚礼,她现在忙着化妆啊。如果是公务,您改天再打好么?” “哦,我叫何洛,是她在美国的朋友。” 听筒中没有说话声,依旧嘈杂。那边李云微的sumsung从一只手递到下一只,中间谁没拿稳,啪地摔在地上,震地何洛险些将自己的手机丢了。 “恭喜恭喜,二十六年恋爱长跑终成正果。”她笑。 “喂,你要不要再把我们娘胎里那一年加上呢?”李云微哈了一声,又低声说,“某人今天也来了!” “哦。”都是老同学,意料之中。 “何洛……你,还在飘来荡去啊。”李云微顿顿,“你知道,女孩子,还是不要太逞强。” “一要嫁人,性子都变了。”何洛揶揄她,“你要洗心革面,做贤妻良母了?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吧,谁先嫁人,别人不用送她红包哦。”笑的狡黠。 “切,你现在在美国诶,逃避!本来你要给我美元的。”李云微依旧大大咧咧。 “新娘怎么躲在这里打电话,赶紧出来啊。”那边有人吆喝。 “哎,是何洛的越洋电话呢,章远,你要不要和她讲话啊。”李云微招呼着。 “不,我不要和他讲。”何洛的大拇指放在红色按钮上,“祝你和常风白头偕老,永结同心,bye bye哦。”她飞速说完,揿下键子。 与其被拒绝,不如先拒绝对方。 既然已经分开,至少还留住尊严。 然而爱总是没有什么尊严。仓皇逃避,比较简单。 或许,下一站可以去波多黎哥。 何洛埋头吃着豆饭,想,希望那里除了排骨牛肉,还有蔬菜可以吃。 离开章远之后,何洛已经忘记,该如何爱一个人。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爱上别人。 爱上章远之外的人。 十六岁时,何洛爱上章远;此后十年,她的世界只有他。 ==================== 暂时放在这里,或许会修改…… 我多么羡慕你 forever turned out to be too long…… ==== 高一寒假。 何洛不喜欢数学竞赛班。可她还是来了。 因为下雪,教室里空了很多座位。何洛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坐下。旁边的暖气热得烫手,早有人捷足先登,把一副深蓝色的绒线手套放在上面,大大咧咧的,像一双摊开的手掌。何洛摘下自己的,放在旁边。浅浅的茄花紫,手腕处镶一圈白色的兔毛,缀着两粒小小的毛球。小指有意无意搭在深蓝色手套上,更显得纤细秀气。 何洛看着两副手套,心满意足地笑,好像自己的小指真的握在那只宽大的手掌中一样。 这一堂课讲极限原理,已经是大学高等数学的内容了,但据说全国数学联赛中会有所涉及。前两周的课何洛都没有仔细听,这堂自然不懂。她也并不在意,刚刚高一,大学还是一个无比遥远的概念,而且爸妈一向鼓励她投考北京一外,似乎和数学扯不上边。 她来上课,是为了自己未完的心愿。掏出笔记本和铅笔,抬眼,前座的模特儿保持着和上堂课一样的姿势,懒懒地趴在桌子上,双臂叠放在脸颊下。何洛有些失望,这个姿势她已经画了三堂课了。她很想画他的侧脸,短而平整的头发,略凹的眼眶,挺直的鼻子,还有轮廓分明的下巴。比一般的东方面孔深刻,又比西方人柔和。 这是我所见过最漂亮的侧脸。何洛想,不画下来太可惜。 可他纹丝不动地熟睡着。老师布置了几道习题,教室中安静得只能听到纸笔演算的沙沙声,还有,前排男生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睡死吧!何洛诅咒着,保准你起来时两只胳膊都麻掉。 黑板上的题目她不会做,于是从书包中拿出一袋手指饼,悉悉簌簌拆开。怎么回事?第一层好像少了两根。何洛把袋子放在书桌膛里,一根根摸过去。一、二、三……数了几遍,都是二十八根。太过分了,居然剋扣!何洛皱眉,决定下次换一个牌子。 第2页 这时,前面的男生懒洋洋起身,手在桌沿一按,身子向后靠过来,浅灰色毛衣上的网纹在何洛眼中瞬间放大。她呼吸一滞,本能地向后闪躲,同时,看到了那张期盼已久的侧脸。 那张侧脸的主人睡眼惺忪,面颊上红了一片,还印着毛衣的纹样。他说:“同学,请你小声一点,很打扰别人的。”可他自己声音洪亮,还带有男孩子变声末期的尖锐,在安静的教室中无比突兀。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she过来。 原来他塞着耳机。何洛忍不住笑了一声,忽然又觉得尴尬。明知道那些眼睛都是看他的,可自己却紧张得如坐针毡,好像那个洪亮的声音是从自己喉咙里跑出来的,又或者,她和他是一国的,是他的共犯。 台上的老师是市教委重金礼聘的全国特教,年逾花甲的老先生很有涵养,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是淡淡地说:“那两位同学,来讲讲你们的思路,大家讨论一下。” 何洛捏着粉笔,紧紧的,不小心掰成两半。暖气是不是太足了,额头上的汗都要渗出来。她偷眼看旁边的男孩子,他飞速地推演,发尖上沾了一层细薄的粉笔灰。 那我又要写什么呢?何洛望着题目出神,写下一个lim,x趋于无穷。无穷符号怎么写来着?她画了两个携手并肩的小写“o”。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吐血,但是台下确实传来同学吃吃的笑声。 身旁的男生扫了何洛一眼,回头继续推算,在写到无穷符号的时候放慢了笔速,然后又特意擦了,重写一遍。何洛这次看得清清楚楚,原来是一笔,一个侧卧的8。 还不是长得都一样。何洛嘟囔着,声音轻的只有自己听到。或许,她以为只有自己听到了。那个男孩子转头沖她笑笑,拍拍手上的粉笔灰。“老师,我做完了。”他言简意赅地分析了思路。老先生频频颔首,“不错,请回座位。” 何洛头皮发麻,她只写了两行字,都是些驴唇不对马嘴的公式。莫非,这就挂在黑板上了?她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嵌在黑板里。 贴墙挂画。她自嘲地耸耸肩膀,想起一项传说中的少林绝学。 忽然,身后的空气停止流动。何洛很怀疑自己的后脑有一只奇妙的天眼,似乎已经看到了男孩子脸上促狭的神色。心跳急促起来,但是肺叶中的氧气供应明显跟不上血液循环加快的节奏,何洛一张脸憋得通红。 “这个方法太繁琐了。”他一大步迈过来,拍拍何洛的肩膀,示意她站在一边。然后扬起黑板擦唰唰地抹掉那两行字,何洛没有认真听课的罪证就此被毁尸灭迹。 他一边写,一边讲解着。三两句话,字字点题。 “对不起,我性子急。”他把粉笔放回何洛手中,背向众人,眨眨眼,“其实,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何洛心虚地点头。 就此逃过一劫。 下课时,两人一起伸手去拿手套。 “谢谢。”何洛诚挚地说。 “怎么谢?”他扬眉,眼睛亮闪闪的。 “喏,都给你。”递过一包手指饼。 “女生。”他撇撇嘴,还是拿了一块,嘎吱嘎吱嚼着,“嗯,味道不错,难怪你上课就忍不住了。” “我的声音很大么?你带着耳机都听到了。” “我没有听歌,只是为了睡得更安稳。” “啊,那你是故意说那么大声的!”恍然大悟。 “你数了三遍二十八。我数一的时候你数一,我数二十九的时候你数一,我数五十七的时候你还在数一。”他说得飞快,绕口令一样,“但是我数八十五的时候,你忽然不数了。这样很干扰我的自我催眠。”他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天真得像个孩子。那时的他就是一个孩子。 你也在关注我吗?何洛低头,咯咯地笑,“那……为什么帮我?” “怕你挂在那儿,给我们学校丢脸。”已经做好准备,一闪身,飞来的暗器轻飘飘拍在他肩上,捡起来,是何洛淡紫色的手套。 “你认识我?”她侧头。 “二班的么,何洛。”佯装撕扯着她的手套,“恩将仇报,我记你一辈子!” “你说我叫什么?” “何洛,不对么?单人何,洛阳的洛。” 当然是对的,只是这两个字在他说来格外的好听。何洛想听多几次。 “那你认识我么?”他问。 何洛微笑不语。 “我叫章远,六班的。立早章,不是弓长张。我们班任也是你们的英语老师。” “章。远。”她慢慢念着,烂熟于心的名字,第一次在嘴里打了个转儿,从柔软的舌尖滑过。小心翼翼,有些生涩。还是忍不住地想笑,嘴角开出花,酿成蜜,一直流到心底。 两个人一起等车。 冬日傍晚五点,北国的天空彤云密布。桔黄的路灯温暖了头顶的夜色,大片的雪花扑簌簌坠下来,漫天舞着。何洛的睫毛上挂了雪花,融一些,在零下二十度的天气里又立刻冻结,于是眼前凝着细碎的冰晶,整个世界缤纷起来,流光闪烁。 她偷眼看章远的侧脸,要忍住了才不会傻笑出来。 “你学文学理。”他忽然问。 “呃?” “寒假之后,不是要分班?” “嗯,还在想。”假话,不是早就打算好了?何洛咬着嘴唇,“你数学这么好,理科咯?” “当然!”章远颇有些自得,“笨人才学文。” “偏见……”她低声抗议。 “哦,对不起啊。你八成学文的吧。”他说,“我们班任总提起你,说你英语很好,听说你伯父是外交官。” “是我舅舅,他在希腊呆过二十年。”何洛说,“我爸妈是希望我去读外语,或者国际关系的。” “那你为什么来数学竞赛班?” “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笨得没边儿了。” “那还吃饼干,不认真听课。”果真笨得无极限,都不知道要先飞。 “喂,你也在睡觉啊!” “我都会。年级组长推荐我来的,总要给个面子吧。” “……” “真的,为什么来?”宜将剩勇追穷寇,章远又问。 “无可奉告。”地球人都知道的外交辞令。何洛瞟他一眼,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一长一短,斜斜地重叠在一起。 “如果我说是为了你,你会不会跳起来?你跳得那么高。我还记得,我一直记得。”何洛摊开日记,压在课堂笔记上。 “放假就不要这么辛苦,来看会儿电视啊。”妈妈端来一杯热果珍。 “哦,整理完今天习题的。”何洛应着,哗啦哗啦翻着纸,合上日记本,翻开两页笔记挡住。 “你不是要学文么?数学竞赛班就不要去了。”妈妈探头瞅一眼,满纸天书,“不如这个假期开始学法语好了。” 第3页 “笨蛋才学文。”脱口而出。 “谬论!”何爸是学历史出身的,虽然前两年退了公职投身商海,仍有倍受侮辱的感觉。他不是在关心国家大事吗?新闻联播那么大声,他都听到了。 耳朵比豌豆公主还敏感。 何洛忽然想到另一位听觉敏锐的。他说,“结果你就不数了,严重干扰我的自我催眠。” “他是一个自大狂,我早就知道。”妈妈离开后,何洛接着写,“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聪明,别人都是笨蛋。可他的确很聪明,我在他面前也总是个手足无措的笨丫头。” 闭上眼,是初见他的样子。迅急的奔跑,敏捷的闪身,高高跃起,后仰。篮球在半空画了一道优雅的弧线,刷网而入。而他在球出手后便迅速回防,胸有成竹,对自己的准确性坚信不移。矫健灵活的男孩子,匀称修长的四肢,还有何洛眼中,世界上最漂亮的侧脸。 他这样英俊、聪明,刚刚就生动地站在她面前,说:“何洛,我记你一辈子。” 那就记着吧。她一直笑,傻傻的,一直笑。 快乐在唱歌 by江美琪 喜欢的人沉默的脸我总要陪他们学习微笑 青春多美好时光在摇篮怀抱没有烦恼 =========================== 就像是所有幸福都能够被预期 ================================ 大年初三,何洛在庙会上遇到英语老师林淑珍,她正和男友挽着手,一个个摊位看过来。 “林老师过年好。”已经面对面,何洛毕恭毕敬地说。 “何洛,是你啊。”林老师忙甩开男友的手,挤眉弄眼示意他走远点。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闲话,谈论起开学分文理的话题。林老师说:“你们班要变成文科班,教师配置也有调整,应该不是我教你们英语。” “我不一定学文的。”何洛转着手中的糖葫芦,想了想说。 “上次那篇英语作文,你不说要当外交官的么?”林老师笑,“写的很好,很真实。” “老师,作文么,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那你爸妈怎么说?” “他们随我。”何洛顿了顿,“林老师,如果能去你们班,我就学理。”她又赶忙补充,“我最喜欢您的课了,气氛轻松,您就像个大姐姐似的,知识面又广。” 都在说什么啊?何洛举着糖葫芦,却开始咬起手指头。 “好啊,如果你学理,欢迎来我们六班!”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何洛有一种阴谋得逞的幸福感。 开学那天,何洛如愿以偿到六班报到。夜里她睡得很不安稳,总担心睡过了,一大早闹钟还没响,她就腾地坐起来,再也睡不着。 何妈起来时,发现女儿已经洗漱完毕,并且热好牛奶,煎了荷包蛋,正坐在桌前安安静静吃早饭。 “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笑,“要是你天天这么勤快就好了,我也能睡个懒觉。” “这不是去新班级么,第一天就迟到,多难看?”何洛擦擦嘴,抓起书包,“我走了啊。” “你们有十个班吧,最好你每天换一个。”何妈站在门口,向女儿的背影招手。 何洛站在教室门前,发现自己来早了。班任林淑珍还没有到,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儿,只好踱到门后。六班同学走过,一张张半生不熟的脸,偶尔在她面前放慢脚步,好奇的看上一眼。何洛有些别扭,好像自己被罚站。 章远和几个男生一起从何洛面前经过,比比画画说着寒假里的nba全明星赛。他走到门前停住,倒退几步,探身说:“嗯?我走错班了。”又抬头看看班牌,笑道,“还是你走错了?过年过迷糊了吧。” “我转来你们二班了,哦不,是六班。”该死,又紧张!何洛攥紧书包带,给自己的表现打个不及格。 章远弯着腰,何洛正好可以平视他的双眼,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直视他,连额头上有几颗青春痘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干吗这么紧张?我们班也没有老虎。”章远都看出来了,右手的大拇指翘着,点点自己的鼻子,“放心,我罩着你。” “要保护费么?”何洛问。 “上次那种小饼干吧。” 同行的男生看着章远,“新来的女同学你都不放过,兔子不吃窝边糙。” 又有人说,“咱们年级有章远不认识的女生么?” “是没有女生不认识我吧!”某人大言不惭。 几个人嘻嘻哈哈走进教室。 长廊上又安静下来,何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仔细在教室嘈杂的人声内分辨他的声音。以后可以每天看到他呢。只要这样,何洛已经心满意足。 她的座位在第五排,章远就在她斜后方。新同桌赵承杰是个热情直率的男孩,半天下来,就把班级上的情况讲了个七七八八。 中午,何洛取了饭盒回到座位上,短发女孩李云微风风火火跑过来,将赵承杰挤到一旁。 “去去,上我那儿坐着去。”她挥手,“你霸着何洛一上午了。” “你说话真难听,好像我欺男霸女一样。”抗议归抗议,赵承杰乖乖地拎着饭盒水壶走到后排去,在章远长腿上踢一脚,“靠,也不管管你同桌,越来越猖狂了!” “你有能耐,你管。”章远懒懒地说。 “我同桌才不需要管。”赵承杰偷换概念,“看起来就是很通情达理的女生。” “你说谁不通情达理!!”李云微转身怒喝,“你今天要是再吃了饭不擦桌子,等我收拾你。” 何洛喜欢这个大嗓门的女孩儿,佯怒时眼睛瞪得熘圆,带着三分豪慡的江湖气,小兔牙,像年轻时的米雪。 事实证明,李云微的确是个豪慡的女孩儿,她无论做什么都拖上何洛,上体育课她站自己旁边,买零嘴会带她一份,甚至每堂课间都要问:“何洛,洗手间,去不去?” 章远捂住耳朵:“你不用什么事情都大声喊出来吧?” 李云微吃吃地笑,大力拍他肩膀:“同去同去啊,反正都一个方向。”她这样毫无芥蒂地和章远开玩笑,何洛不是不羡慕的。 何洛并不是拘谨内向,和男生说话都要面红耳赤的女孩。不几日放学后,就有原班的男孩子在教室门前喊她,“何洛,这一期的《大众软体》有仙剑的攻略,你要不要看?” 她跑到门外,和男生絮絮地说上两句,回来时看见章远抱着书包,坐在她座位上,翻着桌子上的演算纸。 “不要乱看!”何洛急忙跑回去,按住。 “已经看到了。”阴险地笑。 “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何洛这句话说的心虚。满纸八头身,侧脸,削肩长腿,他能看出是自己么? 第4页 “你都看什么漫画?画的很像《双星记》。”他说,“少女漫画我也只看过这个,线条很干净,不过故事节奏太慢了。” “是,是《双星记》。不要和别人说呀。”何洛飞快地收起本子。就算这个每天嚷着智商140的傢伙看不出,不等于别人也看不出。对于自己的形象特点,当事人观察得最不仔细。 “我从没有揭发过你上课走神啊,好几次了。”章远摊开双手,说得她像一个惯犯。 “是是,你罩着我。不过,今天我可没带饼干。” “《大众软体》借我吧!” “我没要。” “为什么?” “我已经通关了。” “好多支线!你都玩遍了?”章远痛心疾首,“哎,门口报亭卖完了,这期销路特别好。拜託借来看看吧。” “嗯,好吧,晚上我打电话给他。” “谢了!我请你喝冰红茶吧。”章远等着何洛收拾书包。 “不,酸奶。” “为什么?红茶解渴。” “酸奶助消化。”何洛坚持,又补充说,“我妈说的。” “嗯,的确,你吃那么多零食。”章远呵呵地笑。 “洛洛,吃饭了!”何妈大声喊着,“回来就在那儿乱翻,也不过来摆碗筷。” “噢,哦!”何洛应着,仍不停手,一只只箱子找过去。 “找什么,又有什么宝贝不见了?”何爸举着报纸踱过来,“还不洗手去,看你弄得尘土飞扬。” “爸,我的《双星记》呢?” “双星……那不是鞋么?你找书看么?”何爸嘆气,放下报纸,从书柜上层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幸亏你没去学文,喏,《双城记》,英国小说家狄更斯的代表作之一。” “唉呀,我知道,《双城记》背景是巴黎和伦敦,讲一个高尚的男人为爱情牺牲。”何洛推着父亲,“来来,别挡着书柜,我要找的是一套漫画书。” “你那些小人书,我都扔到阳台上去了。”何爸蹙眉,“多大孩子了,还看漫画!” “天,那都是我的宝贝啊。”何洛哀嘆一声,推门直冲阳台。 “穿件衣服,外面冷!”何妈在厨房探头,“这丫头,还看漫画,怎么也长不大。” “长不大倒好。”何爸小声和妻子咬耳朵,“她一说《双城记》,第一反应就是伟大的爱情故事。” “难道不是?”何妈挥着菜铲,用手背敲敲丈夫的额头,“就你,能看到什么折she出的波澜壮阔的法国大革命。我们娘俩都是小市民,可不是历史系的高材生。” 何爸“呵呵”笑了两声,不无担忧。“最近是不是总有男生打电话找洛洛?一聊就是半个小时。” “又不是洛洛打给别人,你怕什么?”何妈一挺胸,“我信得过女儿。” “是,你们娘俩总背着我说悄悄话。”何爸有些凄凉,两个女人总挑他看新闻的时候躲在书房中叽叽喳喳,分明趁他无暇□,将他从家庭讨论中三振出局。 “那个男生是何洛早先的同学,留在文科班。”何妈尝尝西红柿牛肉汤的咸淡,“如果洛洛对他有什么意思,哪能那么坚决去学理?” 何爸想起女儿学理的理由,再一次感到很受伤。 “学理出路多,全年级前三十名,哪儿有学文的?”何洛亮出全学年榜单,“北大清华一共招收几个文科生?” 看来今天需要多吃一碗肉汤。 早春的阳台还能当天然冰箱。何洛翻开几棵白菜,在纸箱中找到自己的珍藏。她鼻子通红,捧着《双星记》,如获至宝。 大笑的赛瓦,穿宽大白衬衣的赛瓦,斜背着书包的赛瓦,满脸黑线的赛瓦,的确很像章远。尤其是第四册,赛瓦和安妮选修同一堂体育课。tshirt短裤的赛瓦,夹着篮球,微笑站在场边,神态和章远如出一辙。 真羡慕安妮呢。何洛举着书,仰面倒在床上。 “我借给你《大众软体》,你要教我打篮球。”何洛心中默念着,把手中的水杯向前一送,佯装是一本捲起的杂志。不行,这个表情太横了,好像别人欠自己钱一样。她一边刷牙,一边对着镜子摆出各种笑脸。 还是把书背在身后,然后歪头,眯着眼睛笑,这样够俏皮吧!何洛嘴角还带着白沫,摆个姿势。太嗲了,已经出一身鸡皮疙瘩。 “丫头,你刷牙也要十分钟么!”何爸砸门。 “洛洛,快出来吧,急死你爸了。”何妈忍不住笑,“他今天晚上汤喝太多了。 微笑的预感 by侯湘婷 因为风都会转弯有个微笑的预感 吃冰淇淋的嘴唇有柠檬香 甜甜的迷惘 酸酸的释放 ========================== 章远真的要教何洛打球。 四月底开始举办各年级的女篮比赛,在李云微大力怂恿下,何洛半推半就参加了本班队伍。一众男生乐呵呵作了名誉教练。 红星幼儿园史上无敌皮球女王--何洛,宝刀未老。和赵承杰比赛原地运球,她的速度更快,坚持时间更长,拍到兴起还唱起儿歌:“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五个女生围上来叽叽喳喳,连挖苦带起闹,赵承杰的头一瞬间大了许多圈。他气鼓鼓走到篮球架下,“这帮丫头太嚣张。” “要讲策略。”章远起身,脱去校服外套,“擒贼先擒王!” “对,灭灭你同桌的威风!”赵承杰扬起右手,眯着眼,比划一个she击的姿势。 “不,是你同桌。” 章远将衣袖挽高,走到场中心,“你来拍球,我来断。” 他站得这样近,何洛捧着暗褐色的篮球,视线沿着黑色的fèng线来来回回,在他炯炯的目光下开始紧张。才拍两下,球就砸上脚背,滴熘熘滚到一旁。 章远捡球回来,“没上场,先被自己吓死。” 这次何洛拍得认真,篮球“嘭嘭”撞击着水泥地面,红褐色的影子几乎连成一线。 “断!”章远大喝一声,下一刻篮球已经在他手中。 “那么大声!好人都会被你吓出心脏病!”众女生在场下张牙舞爪,“这次不算。” 章远微笑,不再出声,向前探身,微微屈膝。何洛学他的样子,压低重心,将击球点从身前转到右侧,依然没有逃脱连连被断的命运。 “我认输啦!”右臂已经酸痛,不如乖乖投降。 “我集中精力才能断你,已经很不错了。”章远将篮球单手抱在身侧,左手一把捉住何洛的手腕。“你们几个丫头都过来。”他和何洛并肩站着,摊开她的手掌。 第5页 右手落在章远宽大的掌中,他修长有力的指头滑过她的掌心。“你们看,这里最脏,说明她完全是用手心控球。正确的方法应该是五指持球,要有弹性,切合球面的弧度。”他调整着何洛的手指,“不要这么僵硬,现在不是练习九阴白骨爪。” 怎么可能不僵硬,就连后颈上的皮肤都被抻紧,转头也变成难度系数4.0的高危动作。何洛机械地点头,装出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 章远已经松开手,边示范边讲解:“喏,运球时膝关节微屈,重心压低,刚才何洛已经注意到了;还有,目视前方,不要只看球……” 他还说了什么?何洛记住不多。只记得章远的手大大的,暖暖的,虽瘦,却很有力量。她攥紧右手,掌心cháo湿。 “看女篮比赛是一种娱乐!”比赛当天,章远乐呵呵地说,“球一直在地上滚,像不像捉鸡下酒?” “我看好咱班女生。”赵承杰说,“高婷婷有海拔优势;李云微这个大前锋,剽悍的很!白莲打球很镇定,用脑子;何洛最认真,运球也很稳。” “那田馨呢?”章远问,“她可是你亲自拉上场的。” “嗓门大啊!以前练美声的,别人过来就可以高叫‘非礼’呀!” “这你都知道。”章远故作严肃,“总有女生对你喊非礼么?” 六班女生得了十分,已经是压倒性胜利。因为对方总共只有四分入帐。林淑珍笑逐颜开,请女篮队员和陪练们喝饮料。章远去跑腿,选了一袋子红茶绿茶、可乐雪碧。他站在雪柜前想了片刻,回身在架上取下两份糙莓酸奶。“老闆,这个也算上。” 何洛打球的时候比上课认真;吃东西的时候比打球认真。她揭开塑料封顶,把背面沾上的酸奶舔的干干净净。鼻尖上沾了一点,尚不自知,仍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手舞足蹈地形容着比赛时的感受。 赵承志问章远:“你看什么呢?” “何洛的白鼻头。” 众人望过去,大笑。 白莲说:“章远眼神真好。”不无揶揄。她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平日里很用功,也不大声说笑;但在赛场上果断利落,总会抢到对方的空当。今天她摘掉框架眼镜,把平日的麻花辫拆成马尾,一扫浑身学究气,竟然是个高挑靓丽的女孩。 这样的女孩子,聪明内敛,再有一张漂亮面孔,谁会不喜欢? 白莲又写得一手好行楷,常常被老师们叫去刻钢板。章远的数理化虽好,但英语成绩向来走势低迷,语文成绩像坐云霄飞车。他最头疼各类基础小测,看到白莲捧着一摞作业本从办公室回来,便走上去问:“听说周五要测验,透透口风吧。” “你第一天认识我啊。”白莲从不徇私,她把本子递过去,“拿去让课代表发了,我钢板才刻一半。” 章远伸出的手又缩回:“不怪高放总说你,不够义气!” 白莲本以为他会接过,托着的手一松,作业本散了一地。老师向来用她的作批改样本,放在最上层,此刻惨兮兮跌在值日生刚擦过的地面,封皮迅速洇上深灰浅灰。 章远知道她一向爱惜自己的书本,心中连说惨了惨了。 果然,其他几个女孩买了冰激凌回来,看到白莲面色铁青,纷纷过来安慰。 “哼,平时的绅士风度都是装的!”李云微沖他吐舌头,“回头我就和你画三八线。” “哈哈,还是告诉高放吧!”田馨眼睛一转,“你说,他会不会为了白莲两肋插刀,不过,是插在章远两肋上。” “不要乱讲!”白莲有些懊恼,“不要总把我和高放扯在一起!” 为什么着急要撇清和高放的关系?何洛想着,咬一口红豆沙冰,一线凉意从最后一颗大牙钻进去,微微酸痛。 这是怎么了,她很看不起自己。白莲也是这两个月来新结识的好友,此时不是应该说两句宽慰的话么,怎么乱吃飞醋。 啊,吃醋?何洛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没错,章远是又聪明又阳光的男孩子,谁都喜欢多看两眼。但吃醋不是很小肚鸡肠、很世俗的么? 自诩开朗豁达的何洛想不明白。但她立刻决定站在白莲一边,和庸俗小女人心态说再见。 “我也最看不上小气的男生。”她笑笑说。 “我也不需要你看上。”章远飞快地撇下一句。他本来一直陪着笑脸,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四个女生就是六千只鸭子,叽叽嘎嘎吵完也就算了。但某人的话听起来就是刺耳,什么叫小气的男生?他章远什么时候和女生红过脸,吵过架,甚至给过女生冷言冷语…… 这个问题有些底气不足。 刚刚这句话就很冷,很斤斤计较。他看到何洛的目光挪到窗外,嘴角耷拉着,吃棒冰的时候居然都心不在焉。 章远拿过白莲的本子:“回头我给你买一个本子皮。” “不用了。”白莲看气氛变得沉闷,连忙打圆场,“哎,又不是什么大事,算了算了。” “大姐,你是要我背上小气鬼的恶名了?”章远笑着,看看何洛。她置若罔闻,仍然在看窗沿上跳来跳去的麻雀。 章远拿着本子研究了半堂课,提起钢笔在封面勾了几下。有了叶脉和花精,斑驳的灰色变成一副墨荷。花苞下端端正正两行字: 高一六班 白莲 他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将本子一路传过去。 经过何洛手中时,她眼睛亮一下,飞快地扫了章远一眼。白莲拿到本子,笑着扬扬手,唇边有一个好看的酒窝。何洛看一眼她,又想想他,心中莫名的委屈。 放学后何洛和几个女生一起打羽毛球。章远拍着篮球过来:“打得不错么。” 白莲把球拍递给他,努努嘴,“你未必打得过何洛。” “哦?比比看啊!”章远转转拍子,挥了两下。 “你们打吧,正好我累了。”何洛将球拍塞给白莲,回教室拿书包。 她又驳了自己的面子。章远有些气恼,挑球的时候险些错手将拍子扔掉。他看着何洛从教学楼出来,穿过操场,一路笑着和相识的同学说再见。 田馨乐颠颠跑到操场上,“可算扫完除了!谁分我一个拍子?” “给你!”章远将球拍塞到她手里,急急忙忙抓起书包。跑出校门,站在路口四下张望,哪条人行道上都没有何洛的身影。他站在街角,犹豫半晌,极不情愿地回校园内拿单车。一转身,看见何洛就站在校门口的书摊旁,举着一本漫画看得津津有味。 “何洛!”章远喊她。 “有事么?”语调冷淡。 “呃,没事儿。”他一愣,自己为什么追出来?刚才想了很多话来揶揄何洛,怎么都忘到爪洼国了?“你怎么两边脸不一样?”看得出她右侧面颊鼓起来。 第6页 “能有什么不同?” “这边,含着糖呢?”看起来像嘴里塞满坚果的松鼠。 “牙疼!”何洛嗔道,莫非脸都肿起来了?她摸着脸颊,把漫画放下。真丢人,没有地fèng可钻,赶紧去赶公车。 “去看医生了么?”章远追上来。 “你家不在这个方向吧。”何洛捂着脸,抬眼看他。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不是牙疼?还这么多问题。少说两句吧。”章远笑着。 何洛故意不与章远并排,走在他斜前方一步左右。沉默着,谁都不说话。 五月份的北国,正是烟柳满城,花圃里碧桃和连翘交错的开着。嫩绿、粉红、明黄,种种色彩都在夕阳中温柔起来。两个人越走越慢,似乎都留恋路边风景。 停在站牌下,何洛说:“我在这儿等车。” “我每天骑车。”章远说,也停在公车站,“要记得看牙。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医生,原来是我家邻居,改天把电话给你吧!” “好,谢谢。” “告诉我你家的电话吧。”章远说,又急忙补充,“回家就问我妈去,第一时间告诉你,万一你晚上疼得睡不着呢?” “止疼片咯。”何洛报了一遍自家电话,“又不是急性阑尾炎,哪有那么要命。” “阑尾可要开膛破肚。”章远托着下巴作沉思状,“这我爱莫能助,谁让我不认识屠夫呢?” “什么屠夫?”何洛一愣,跺脚,“只有你割阑尾才找屠夫!” 也忘了牙痛。 2路汽车每三分钟一班。何洛上了车,想起章远认真地说“那要找个屠夫”,忍不住笑起来。因为那一句多嘴,都不敢再看他,生怕再说错什么,令他讨厌自己。可他似乎没有,还追过来,嘱咐她要看牙。 何洛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但是“我也不需要你看上”,又算什么呢?这句话变成一颗蒺藜,勾在何洛心上。“那你需要谁看上?白莲么?”真想千万次的问! “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得这么患得患失?”写着日记,何洛一会儿笑得合不拢嘴,一会儿又开始唉声嘆气。 何爸何妈对望一眼,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处处都有你 by 范晓萱 教我怎么放你那温暖的手掌 教我怎么放和你走过的昨天 走进随意门如果真的可以 我要永远和你住在那段回忆里 =================== 物理单元测验的卷子发下来,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何洛两只手捂上,没有胆量去看右上角的分数。“认命吧,或许你天生不是学理的料。”她沮丧地想,“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 “同桌,第二道大题的答案是什么?”赵承杰探头问。 何洛飞速趴在书桌上,将整张卷子压住,“别问了,我考得砸锅卖铁。” “能惨过我?”唰地亮起来,47分。 “呵,彼此彼此。”何洛掀起一角,“我也没及格呢。” “这次小测,全班只有四个人及格了,平均分是43。”物理老师说完,全班一片“啊”声,大多数人释然地长长出气。 “曲线运动这部分是比较难,但大家多多练习,一定能掌握。”他神色间颇为自得,“全学年唯一的两个九十分,都在我们班。” “唯一的两个……”何洛忍不住吃吃地偷笑。 “你也考了九十分么?不错啊。”下课后,章远走过来问。 何洛指指同桌,“我们两个加起来倒是有九十九分了。” “那还笑得那么开心。” “裘老师听到会气死,唯一的两个耶。”语文老师裘平焦躁时,就把眼镜不停地戴上摘下,鼻翼两侧压出明显的红印。再搭配文学青年的忧郁长发,何洛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诶,”她忽然醒悟,“‘也’考了九十?”把那个字拖长。 “啊!我一猜就有你小子。”赵承杰跳起来,“什么都别说了,请吃冰激凌!” “为什么?”章远问。 “你比我分数高啊!等我比你考得好,我也请你吃!”胸脯拍得山响,反正是无限期的空头支票。 “我要绿□人。” “冰激凌三明治。” …… “请带一个脆皮蛋筒给我,多谢!” 说这么礼貌,就不是勒索了?章远早明白,左邻右舍是一群饿狼。“一个个说,我记不下来的可就没有了。”他又问何洛,“你刚才说什么?红豆沙冰?” “嗯?我没说话啊。我牙疼,就不要了。” “那给我买两个吧!”立时有人补上。 三五个男生拥着章远去杂货店,生怕他和他的荷包长翅膀飞了。 何洛想去看牙,又很怕牙医在嘴里捣来捣去。细头电钻搭上牙釉,嗞一声,满嘴冒烟,张口就能喷火;粗头的嗡嗡磨过牙冠,全身206块骨头都要颤一颤。右上最后一颗牙肿胀着痛,她就用妈妈说的土方法,捏住左手的虎口。 回家打开文具盒,多了一张扭成又字型的纸条,打结的地方画了一片羽毛。 拆开,飞扬的笔迹,“十万火急鸡毛信”,下面是一家牙科诊所的联繫方式。 不是说要打电话么?何洛将纸条展开,仔仔细细读了几遍。不过也好,第一次拿到他写给自己的东西,虽然寥寥两行字,也是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历史时刻呢!翻出日记本,浅棕的封面上有一把吉他,像泛黄的老照片。 将纸条夹进去,里面的东西越来越多,校报公布的数学联赛优胜者学习经验、两人一同从竞赛班回来时的车票、他分给大家的小块德芙黑巧克力的糖纸……一天天胀满,本芯几乎从封面上掉下来,渐渐厚得快要无法放进带锁的套盒里。 六班已经进入女篮决赛,李云微大呼小叫,张罗着放学后再去联繫。何洛一直在犹豫。“我想回家看书。”她说,“如果期末考这种分数,我爸妈会杀了我。” “偶像,你已经考得很好了!”田馨夸张地比划着名,“比平均分高10分啊!” “是9分。”一板一眼的纠正。 “哎,都差不多了。我们这些拉班级后腿的都没着急。”李云微拉住何洛的书包,“不是人人都是白莲或者章远。” 章远从体育组借来四五个篮球,用大网兜提着,“你们怎么又磨磨蹭蹭的,练球还需要梳妆打扮啊?真是女生!” “何洛要走!”田馨毫不留情地揭发,“她说物理没考好。” “我要去给唐逸臣送笔记,他今天又没来上课。”白莲揉揉太阳穴,“要不然我可以帮你讲讲这章的重点。” 第7页 “学委真是负责。”章远笑着竖起大拇指,“那我给何洛讲吧。” “啊?” “我给你讲题,你留下来打球。”不容置疑的语气,一锤定音。 高中女篮就是笑料频出的代名词。练习半个小时,每个人都笑得岔气。田馨在中场得球,抱起来一路跑到篮下。 “你那是橄榄球!”章远哭笑不得,“要是多走一两步,裁判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不过一口气跑十来步,太藐视裁判权威了吧!” “规则我懂!”瞪圆眼睛,“手脚不听话怎么办!” “不听话就不要,剁了。”赵承杰接过话茬,立时被追杀,两个人绕着操场跑起圈来。 “别光看着别人笑。”章远转向何洛,“你练得怎么样了?” “喏。”摊开双手,这次掌心是白的,五指灰黑。 “这就对了!”一双大手在她掌上拍一下,“加油哦!” “明天的对手是一班,她们整体平均水平未必很好,但是有一个从初中开始练篮球的高手。”几个男生分析着。 “让何洛打组织后卫。”章远说,“田馨变成小前锋。” “田馨太矮了吧。”赵承杰说。 “你很高啊!不过是根号三!”睚眦必报。 “什么是根号三?”何洛对同学们的外号还没掌握全面。 “1.732。”田馨笑着,“某人总自称1米76,结果开学体检,发现是根号三。” “你是根号二!” “别呛呛了。”章远挥手隔开两人,“再高,起跳时也够不着篮筐,而且一个两个都没什么命中率。” “不要太打击我们吧。”何洛哀嘆,“抱球的人刚站稳,对方五个人就都拥上来了。” “为什么一定要停?可以跑三步篮啊。”章远说。 “那还不如买福利彩票,胜算还大些。” 比赛时,何洛负责带球过半场,按照男生们商量的战术,尽量求稳,不给对方打快攻的机会。一旦对方的高手得球,五个人就一拥而上将她围住。 “其他人不用管。”章远说,“让她们投!我们负责站在篮后干扰。虽然很不正大光明,总比你们几个输了球哭鼻子好。” “美男计。”高放飞个媚眼,摆出兰花指,去勾章远的下巴。 “靠!脑积水。”一把推开,“大喊两声不就完了?” 上半场双方打成5:4,六班暂时领先一分。 “这是我的功劳吧。”田馨鼻子上塞着纸卷,咯咯笑着。在平局情况下,对方传球,不知怎的就扔在她脸上,鼻血立时涌出来。 “呀~~”田馨自小学美声,嗓音极具穿透力,“她们故意伤人!”哭得梨花带雨,颤音都是民族唱法。 “旧社会,鞭子抽我身,母亲只会泪淋淋……”赵承杰在场边捏着嗓子哀戚戚地唱。《唱支山歌给党听》,是田馨每次班会的保留曲目。 裁判是高三的师兄,被吵得头都大了,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好,一班技术犯规,六班罚球。” 田馨报仇雪恨,两罚一中。场边同学鼓掌,“好,夺过鞭子揍敌人。” 下半场开赛五分钟,双方仍在僵持。五月末漫天飘着杨絮,众女生的脚步也开始轻飘飘。何洛抹一把额头的汗,四个姐妹已经将对方主力团团围上,她到底经验老到,好整以暇地运着球,牵着对手从场地左边跑到右边,颇为自得…… “你可以尝试从后面偷她的球。”何洛想起章远的嘱咐,“她比你们强好几个数量级,一定会自大轻敌。但这个方法要把握机会,用过一次,她就会防范了。” 就是现在吧!那个女生向右虚晃一步,将篮球从背后传到左手,就要突围。电光石火间,何洛用力挥手! 碰到球了!下一瞬,篮球已经到了她手中。不要持球走步,控制节奏,击球点在右脚前方……章远的话一句句涌入脑海。何洛从没有这样迅速地运球,将拦截的对手一一抛开。她一路突破到三秒区,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还夹杂了田馨的清越嗓音。 是什么,她已经听不清,只看见章远的身影在篮架下晃动。深蓝的条纹衬衫,黑色的牛仔裤,黑色的耐克篮球鞋。 勇气倍增。双手捧住球,一步,两步,轻盈跳起,自然地将球送出。 进了!耶!何洛满面笑容,举着“v”字,向章远晃晃。 怎么没有欢呼声? “真要命。”他说,转过身去,一边嘆气一边搔头。 诶,他不是在对方篮下施展美男计呢么?何洛一愣,猛然醒悟。 下半场,双方已经交换场地。 “赢了输了?”一进教室,就有没去看球的懒人探头问。 “自己看。”何洛没好气。 章远也说,“问什么问。” 丢人丢大了。何洛趴在桌上,脑袋埋在胳膊中。刚刚一路上观众都在笑,“六班那个女生太逗了,投到自己篮里。” “最搞笑的是,居然还有一班的球员去拦她。” 裁判师兄拍着章远的肩膀说:“过一个月,让师妹们打一场表演赛吧。我们也能笑着去高考。” “何洛,别这样。”白莲坐在她身旁,软言安慰,“输就输了,我们技不如人,又不是你的错。” “我是不是很糗啊。”头埋得更低。 “不,你是很幽默。”是章远的声音。 脖子上沁心的凉,何洛一声惊呼,猛地坐直,正对上他的笑眼,举一支红豆冰沙,塑料纸上还结着冰霜。 “这次女篮比赛里靠三步篮得分的,你和她是唯一的两个。” 章远笑着挑眉,夸张的东北腔,“真的,大妹子,贼幽默!” 何洛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暖暖的。 章远如约,帮何洛复习物理。“你的练习册这么新,难怪考试不及格。” “你的也很新。”何洛瞟一眼他的。 “我已经会了啊,干吗还要浪费时间?就好像我上课睡觉,但一样会写极限符号。”章远又想到冬天她出糗的样子。 “又嘲笑我!”何洛去抢他的练习册,“我随便挑一题,看你会不会。” “喂,是我辅导你,怎么成了你考察我。” “唉呀,出血了。”何洛的食指被锐利的纸边划破。 “笨!幸好不是抢刀,否则你就变成女杨过了。”章远从笔袋中拿出创可贴。 “怎么你什么都有,这是叮噹的百宝箱么?” “还不是练球时被你们害的!”章远帮何洛贴好邦迪,又撸起自己的袖子,“谁的爪子那么长,好悬没抠下肉来。” 第8页 “啊,都没听你说起,出血了么?”亮出自己的手指,平平的,不是凶器。 “打球不要留长指甲,会噼,很疼。” “噢,我替她们向你道歉了。请你吃点补品吧。” “这才象话,吃什么?” “吃什么补什么。”何洛狡黠地笑,“皮冻吧!好多猪皮呢。” “那你的手指,岂不是要吃猪蹄?” 小小的ok绷缠在食指上,血液流过压紧的伤口,突突的,能感知心脏的节拍。何洛的拇指撑着下巴,嘴唇恰好贴在邦迪上。呼吸之间嗅到浅淡的药香,是近在咫尺的呵护。 一瞬间精神百倍,何洛也撸起袖子,一拍习题册。“敢划破我的手,和你拼了!” ===========第四章·完======================= 不一样的夏天 --“青春若有张不变的脸,但愿它永远不会改变……” ============================================== 何洛期末考得不错,中上游的数理化成绩加上发挥良好的语文英语,也排进全班前五。何爸难免唠叨一句,如果学文,或许就拔得头筹了。但他还是很开通的免除了所有假期补习。 悠长的夏天,一群男孩女孩走东家串西家。处在生长期的男生们蝗虫一样,到哪儿都吃人家一锅一锅的饭,过境之后,这户的冰箱也就空了。也常常约在学校打球,然后一起骑车去江边划船。 班任林淑珍联繫了市郊一处度假村,带着报名的二十多个大孩子去远足。 等火车时,赵承杰目测一下何洛背后的大书包,说:“带着帐篷和睡袋呢?真以为去野营啊!” “哈,宝藏啊!”章远不声不响站在她身后,把书包拉开一条fèng,居高临下检查着,“乐百氏、虾条、朱古力豆、羊羹、果冻……你洗劫了几家小卖部?” “不要乱翻!”何洛跳脚,“这可是我们几个女生的。” “你只给她们带,没有我的份么?”章远问。 “我们各有分工的。”何洛递过一根柠檬味棒棒糖,“给你,免得一会儿口水都滴在我包上。” “真小气!”他笑着,把糖叼在嘴里。 他似乎比去年还要高一些。何洛和三五个女生说笑着,余光瞟到章远背影。他叉腰站在月台边沿,穿行的风吹鼓他敞开的格子衬衫,衣襟翻飞,白tshirt亮得耀眼。因为每天都耗在球场上,章远晒黑很多,看起来更结实健康,逆光时微扬的侧脸是一道漂亮的弧线。路基侧旁的灌木丛是深深浅浅的绿,在风中沙沙响着。 章远的变声期基本结束,洗去稚气童音的尖锐,干净的音色,醇和入耳。何洛最喜欢听他笑着叫自己的名字。 何洛,何洛。 清越的开始,圆润的尾音,那一瞬,感觉阳光洒满全身。 火车缓缓进站,铁轨无限延伸,临风的少年。像一组mtv中的优美长镜头。 画中人忽然回过头,含着棒棒糖,清朗的五官揪在一起,“何洛,你给我的糖泡过陈醋啊,酸得牙都倒了。” 这是一班提供给铁路员工的通勤火车,基本每十分钟就要停一站。 李云微看着旁边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哀呼,“我们坐的是火车还是牛车?你看,那个拖拉机都不比我们慢多少。” “这样挺好啊!”何洛喜滋滋地笑着,“我们来下跳棋吧。”章远就在过道那边的座位,正在和高放比赛转魔方。他低着头,无比专注。 何洛喜欢他认真的表情。 她又问自己,章远什么表情是你不喜欢的?答案是空集。 “不要玩累脑子的东西,放松一下嘛。”田馨趴在茶几上,“起个大早,好睏。” “啊,我们来算命吧!”李云微亮出扑克牌,诡秘一笑,“测姻缘哦。” 困的不困的,发呆瞅别人的,立时都两眼发亮,竖起耳朵。 “综上所述,最爱你的是a,他也最帅,但是你嫁给b,b最有钱。”李云微说,“白莲啊白莲,没想到你也是拜金的女人。” “开玩笑,我都不知道b,c,d是谁。那字母来凑数的。”白莲咯咯地笑。 “那……最爱你的a是谁?”田馨凑上前呵痒,“哈,是不是我们认识的人。” “对啊,是谁?”章远转过身,长腿横在过道。 “又不是你。”何洛沖他吐舌头,“不要偷听我们女生说话。”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 “呃……”何洛哼一声,哈一声,一颗心揪起来。 “你信么?”章远忽然问。 “什么?” “算命啊。” “不信,好玩儿呗。”何洛问,“你要不要算?” “好啊。” “你想四个女生吧。”李云微摊出四个花色。 “喏,就你们四个好了。”随意一指。 “喂,说了就不准了。”何洛脸上发热,虽然自己只是四分之一。 算到学历最高最聪明的是何洛。“这个不准吧!”何洛和章远一起置疑。 “看最后章远花落谁家。”何洛洗牌。 “是看我摘到哪朵花儿。”章远纠正。 每三张翻开一张,看第一个出现的k是什么花色。头两轮都落空。 “最后一轮了。”何洛手心有些出汗。 “紧张吗?同桌。”李云微哑着嗓子低声问,“也许一辈子当光棍吧!” “搞笑,章远打光棍,还让不让我们活?”赵承杰也凑过来,“我赌是白莲,刚才算她最有钱吧?德财兼备啊。” “你自己猜是谁呢?”田馨问,“别说是我啊,我会跳火车的!” “这么开心,这么激动啊!”章远目光扫视一周,嘴角带笑,“谁说是你了?”他停了片刻,说“何洛……” 啊,他在喊我的名字么?何洛心一颤,险些将满手扑克扔掉。不敢抬头,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你倒是快些算啊!”跟上一句,“观众都等着呢。”粲然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坏。 果然,最后也没有出现适合的纸牌。 “唉,天涯何处无芳糙,兔子不吃窝边糙。”李云微说,“别伤心啊,世界很大,女生很多,又不是只有我们四个。” “不会是看破红尘立地成佛了吧?”何洛说。她想,够恶毒,宁愿他出家,也好过最后的选择不是自己。 “这辈子又不是一副纸牌能决定的。”章远笑着拂乱一桌扑克,“如果我认准的,管它天涯窝边,通通移植到窝里。”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不採白不採。” 第9页 众人笑成一团。 度假村建在山坳里,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樑,便能看到本市最大的红旗水库。林淑珍再三叮嘱学生们远离水域,恨不得每个人都写下生死状,才放心他们自由活动。 这一带是张广才岭的余脉,山势平缓,仲夏山花竞放,点缀在起伏的丘陵上。大孩子们童心未泯,在山坡上玩起儿时的丢手帕。 “真不应该建议输家唱歌。”赵承杰皱眉,“田馨就和学校广播电台似的,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还一定要有革命歌曲。谁知道开关在哪儿?赶紧关了。” 高放也附和,说:“对对,搞不好有些人故意输掉,藉机开演唱会。” 轮到章远拿手帕。何洛拍着巴掌,和大家一起唱“轻轻放在小朋友的后面,不要不要告诉他”。总觉得章远对她笑了一下,警觉地回头,连忙推推身边的李云微,“快,到你了!” 李云微起身,显然已经追不上。章远迈开长腿,两三步赶到空挡处坐下。他侧身盯着何洛,表情严肃:“丫头,你出卖我。” “哪儿有?” “狡辩。”他右手撑在柔软的绿糙上,指尖几乎出碰到她的。几精野糙折断,清新的气息一缕缕飘上来,瀰漫在面前,美好的让人窒息。 “我没有。” “就是你。” 两个人还在争辩着,只听李云微“哈”一声扑过来,“让你们聊天,抓到了!”手帕正正地躺在章远身后。 笑闹一天,吃过晚餐后众人叫着推麻将打升级,何洛却没有出现在娱乐厅。 章远说:“我这个高手还是不上了,否则你们今天谁也别想开和。”他又问李云微,“何洛呢?你们那么多吃的,都带回去多沉?拿下来大家帮忙消灭。” “吃的呢,就在这儿。”李云微把书包从牌桌下拽出来,“我们早拿下来了。” “噢。”章远欲言又止。 “还有事么?别耽误我们打牌。”李云微开始码牌。直到章远心神不宁满屋绕了两三圈儿,才勾勾手指,附耳说,“以后轮到咱们值日,你一个人擦黑板。” “凭什么?” “我总不能随便说何洛去哪儿了。” “谁关心她去哪儿啊。” “也是,又不关你事。” “……” 章远又走了两圈,踱回来,“成交,擦就擦。” 何洛沖了凉,很想看看郊外的星空,又不敢一个人走远,便站在远离门灯的灌木丛旁。 “餵蚊子呢?”章远长手长脚,分花拂叶走过来。 “我有花露水。”何洛从斜挎的小包中拿出,“六神的。我在看星星。” 章远上下打量她,“看猩猩?你也没拿镜子啊。” 何洛白他一眼。 “你都认识么?”他又问。 “北斗七星,北极星。”何洛说,“还有猎户座,最好认了。” “这里看不清。”章远说,“还是有灯。” 两个人走出几百米,坐在田埂上。 “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所以那边是南。”章远指着,“银河南边有天蝎座α,也就是心宿二。” “啊,心宿呀。”何洛想起漫画中的金发男子,“你知道二十八星宿的名字么?” “只知道几个。” “我都知道,南天朱雀有井鬼柳星张翼轸;东面青龙……”何洛得意地一一背出。 “你不会是熟读《西游记》吧。” “是少女漫画啊。《魔幻游戏》,我看完之后,就把二十八星宿的名字都记住了。”何洛抱怨,“我爸还总说漫画无用。” “没看过。我最喜欢《城市猎人》,不过女孩子应该比较喜欢《阳光少女》吧。” 夜色酽酽,青山成了黛色剪影,水渠淙淙轻歌,偶尔有明灭的绿色光点飘过。 “鬼火呀。”何洛拿着手电,光柱向上打在脸上,“给……我……梳……头……” “看你披头散发,也像个吊死鬼。”章远拿过手电关上,“是萤火虫。”伸手从旁边的灌木上拢住一只,摊开来,小小的虫尾部一亮一亮,“它翅膀沾上手心的汗了,飞不走,仔细看看吧。” “这么凉快,你手心还出汗。”何洛凑过来。她头发湿淋淋的,月色流光在青丝间倾泻,素净的脸庞通透润泽。 “何洛。”章远忍不住喊她的名字,“其实……” “嗯?”她抬头,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深邃地像夜空的星。啊,这是章远呢,刚刚说到何洛喜欢的话题,她兴致高昂,一点也不拘束,还拿出一包甘糙杏,两人边吃边聊。 而现在,世界在一瞬间归于宁静。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她又手足无措起来。 “和你在一起……”章远将目光移向起伏的水稻田,悠然说,“我就会很开心。” 何洛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跳出来。她咬着嘴唇,低头,胸膛中空空的,失重的感觉,好像漂浮在幽蓝深邃的夜空中。如水的夏夜里,河汉皎皎,蛙叫虫鸣,树影婆娑。而何洛满心只有一个人的身影,他的话反反覆覆在耳边响着。 不是幻听吧。何洛揪着身边野蕨菜和三叶糙的叶子,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你总会带各种好吃的!”章远清朗地笑。 原来这样啊,何洛从半空重重跌下,不过还好,心脏总算也回到原位。只是血液仍然涌上面颊,有夜风也吹不散的热度。 “我们回去吧。”她有些失望,起身沿着来路走去,踩碎一地月光。 章远把萤火虫放在糙精上,大步追上何洛。 可怜的小虫儿终于得到晾干翅膀的机会。 鹅黄色夜来香的芬芳暗暗浮动,慢慢渗在时光的罅隙里。不知何时便会伸出一只柔软的触角,撩拨心弦。 =========本章完============= 我淡淡地想着你那年夏天最后的那一天 你轻轻地唱着歌未曾感受的温柔模糊我的双眼 ============================ 唉,我又要努力的打滚了…… 头一次这么积极的更新 诸位读者没有鲜花,给颗菜花也好啊。 扭一扭 恋人未满 友达以上 甜蜜心烦,愉悦混乱 我们以后会变怎样 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再靠近一点就让你牵手 再勇敢一点我就跟你走 不过三个字别犹豫这么久 只要你说出口你就能拥有我 ============================== 暑假就要结束时,在亚麻厂作出纳的小舅妈送给何洛一件连衣裙,米白底色,经纬间夹杂一些浅棕。何妈很喜欢,连说典雅大方,要女儿穿着去开学式。 第10页 何洛坚决反对,差点就说这可是一件麻衣啊,多不吉利。然而母亲再三坚持,威逼利诱,“好啊,要么你穿这件;要么穿别的,但所有你穿过的都要自己洗。”她只得妥协,垂头丧气换上新衣。 今天看完电影,大家一定会回学校打球的。何洛想着,看看自己及膝的裙摆,脚上的细带凉鞋,和篮球格格不入。 章远骑着单车本已飞驰而过,猛一剎车,转身打量半天,诧异地说:“何洛,真的是你?” “当然啊。”她一怔,抬头,“过了一个暑假就不认识了?” “怎么过了一个暑假反而蔫儿了?”章远将车推上人行道。 “带孩子带的吧。”何洛抱怨,打开话匣子。自从第一个亲戚找上门,就成了一种滚雪球的力量,隔三差五,就有爸爸的朋友、妈妈的同学、七大姑八大姨三叔六婶将自家孩子送来取经。何洛是亲友眼中的好孩子,虽然他们对她的爱好脾性知之甚少。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她学习好。 学习好,是众多家长衡量好孩子的唯一标准。 “就说你自己还要学习啊。” “我说了。”何洛嘆气,“我爸就摇头,说前两天你看漫画、打球郊游的时候,也没听你要学习?” “难怪后来没见你和我们去玩。”章远挑眉,又说,“怎么没人找我?如果是我,就天天带他们在家里看漫画、动画片、武侠小说,准保过两天看不到一个家长送孩子过来。” “是是,然后开学你也看不到我了。”何洛说,“如果何家的招牌砸在我手里,我爸一定拆了我。” “我家在开暑期补习班,不仅免学费,还奉送丰盛午餐。”她总结道。 “嗯,看得出来。”章远笑容灿然,露出整齐的牙齿。他倒戴着一顶棒球帽,神采飞扬。 许久不见章远。假期中何洛心中空空的。无论闭上眼睛,或者盯住一面白墙,他的身影便会在面前晃动。此刻他的笑容真切地在面前,反而像梦境一样虚幻。 但章远从没打过电话。 我只是他众多朋友中的一个吧,有我不多,没我不少。何洛懊丧地想。自然也不会打电话给他。说什么呢?假期问习题太虚伪;难道直来直去说一句,我想你? 是的,我想你。 何洛时常想,在那个宁静的夏夜,应该停下脚步,转身微笑说:“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他的表情会是欣喜、惊讶,还是躲闪?何洛无从可知,但总不是像现在这样忍俊不禁,说“你今天穿这么庄重,远看我还以为是小林老师呢。” 这就是期盼多日的重逢吗?真失败。 到了影院门口,章远去存自行车。 李云微凑到何洛身边,说:“嘿嘿,这么巧,一起来的啊。” “刚刚才遇到的。” “我还以为今天你穿这么淑女,迈不开步,这傢伙特意骑车带你过来呢。”田馨挤到何洛另一边,“云微可是什么都告诉我了。” “什么什么都告诉你了,有什么好说的。”何洛的心事可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我同桌对你很好啊。”李云微诡笑,“就为知道你在哪儿,甘愿当包身工。” “他对你们不好吗?”何洛反驳,“云微,你一说他妈妈做的酱排骨好吃,他以后就都带双份,连我们都沾光;田馨,上次校园英语歌曲大赛,他把中间的好位次换给你,自己第一个出场,你不是一个月都在夸他有绅士风度吗?” “被你一说,我同桌好像是贾宝玉。”李云微摊手,“不过我觉得,你不一样。” “谁说的?” “她有女人的第六感。”田馨吃吃笑着。 “还第七感,小宇宙呢。”何洛撇撇嘴。 “你们怎么一凑面就叽叽喳喳,一群麻雀。”章远经过时回头笑笑,“放假这些天都憋坏了吧。交换新八卦呢?” “什么啊,”李云微眼睛弯成月牙,哈哈一笑,“我们在夸你是个大帅哥。” “嗯,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章远故作严肃,“但还是可以奖励你们每人一个冰激凌。” 又是红豆冰沙。何洛举着棒冰皱眉,章远一把就抓了这个,其实今天她很想要一个冰激凌三明治。 “不想要这个?”李云微说,“我同桌比较笨,他应该直接买‘真爱’。” 田馨慢慢舔着冰激凌,据说这样可以保护声带,“管它是什么,章远本来只想请何洛一个人的,我们都是顺便沾光。” “我看应该给你们买个‘真逗’”何洛嗔道,心中却是甜蜜。 开学后市教委来检查,学校要求抓好教室卫生。一切设施在高一入学的时候都是齐备的,现今高二六的窗帘仍在,只是已经看不出最初的白色。有同学中午一边吃饭一边看杂志,又怕手上的油弄花书页,于是靠窗而坐,吃一口,在窗帘上抹一把手,再翻一页书。 林淑珍哭笑不得:“有同学用窗帘擦手,你就不怕之前有人刚刚擦过鞋?” 众同学醍醐灌顶。一些男生开始脚踏在暖气上,用窗帘擦鞋,末了还很有公德心,把踩脏的暖气也擦一下。抹布是懒得洗的,当然还是用万能的,窗帘。 现在它们的颜色柔和渐变,最上是白的,慢慢过渡到黑灰。 李云微是生活委员,当仁不让,被派去买窗帘。她想拉章远做苦力,他故作不耐烦地挥手:“别理我,烦着呢。” 刚刚公布了上学期期末生物和地理的会考成绩。大多数同学把复习资料背得滚瓜烂熟,自然是全优;章远的生物是优,地理只有良。 “我以为自己平时学得挺好,但有些题目真无聊,”他说,“比如‘下列各组国家中,人口未超过1亿的是’谁和谁。我又不是计生委的,怎么知道。” “提纲上都有,你倒是背啊。”李云微笑他。 “有时间不如做点别的。” “做什么?物理题库?” “打球,睡觉,玩游戏。”章远说,“知道《大航海时代》么?多好的世界地理教材。” “这是哪国的电影,还是电视剧?”李云微问。 章远说:“同桌,我可以鄙视你么?”又问何洛,“你知道么?” “啊,是电脑游戏啊。” 李云微笑:“我对这个一窍不通。你们有共同语言,来来,一起去买窗帘吧。” 何洛说,“好啊,班费给我吧。反正我回家也路过第一百货的。” “那同桌你去吗?” “去就去吧。”章远笑,“监督何洛,免得她把窗帘变成零食。” 在校门口等车,正好赶上放学下班的高峰期。章远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就皱眉,说:“要不走路去?” 第11页 何洛说:“肯定能挤上去,一看你就是不常坐车。” “那你自己上去?上去了我也要把你拉下来!”章远笑,把她护在身后,“还是我打头阵吧,小心你小胳膊小腿,被挤成照片。” 何洛很想告诉他,现在已经算人少,每天自己都是这样浴血奋战的。可她站在章远身后,忘记开口。 两个人都穿着学校统一定制的运动服,雪白的底色,图案是硫酸铜溶液一样纯净的蓝,何妈说真是蓝天白云,土得掉渣。然而章远却是穿什么都帅气的男孩,袖子挽高,敞开衣襟,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随意地站在初秋金色的夕阳中,说不出的洒脱。 何洛整个人落在他长长的背影中,鼻尖几乎触碰到他的运动服,她很怕鼻头上渗出汗珠来,蹭在他嵴背的蓝天上,洇出一朵乌云。 2路车靠站,一开门,里面的人就往下掉。章远已经挤到门边,伸伸舌头:“哎呀妈呀,咱们还是走吧。” 何洛点点头,有些惋惜。 公共汽车式封闭的沙丁鱼罐头,人人接踵摩肩,和身边的乘客作零距离接触。 她和他,从没有这样靠近的机会。 在商场里路过瑞士军刀的柜檯,章远流连忘返。“我有一把这样的,迷你的。”他指给何洛看,“等考上大学,让俺爹买新的。看,兰博这个系列多酷,可以做砍刀,还有指南针,鱼钩鱼线。” “啊,听起来不是第一滴血。”何洛咯咯地笑,“更像鲁宾逊漂流记。”她还是留心了一下价钱,将近600元。何洛零花钱不缺,但每一笔都要报帐,能自由支配的,每个月不超过二十元。她只能暗暗记着,自此无论路过哪家大商场,都要在军刀专柜前转上两圈。 李云微后来一直非常得意,说自己的推断不会错。“你看,我同桌一听说和你去逛街,什么烦啊,会考啊,统统不想了。” “不是逛街,是班级工作。”何洛纠正。 “哎,无所谓无所谓。”李云微趴在何洛肩膀,“我会给你创造机会的。” 每周有两堂英语听力课,在学校的阶梯教室放一部原声电影。李云微抢占了中间一排最好的位置,和田馨白莲坐在左边,又招呼章远几个男生坐在右边。何洛从小林老师那里拿了vcd交给教工师傅,发现预留给自己的位子就在章远旁边。李云微大呼小叫地招呼她过来,赵承杰刚要起身,被何洛拦下:“电影要开始了,别起来挡住后排同学,我坐第一排好了。” 中场换光碟时,李云微跑过来:“怎么啦,害羞?” 何洛拉着她走到教室外,“我可不想让大家不看电影,就看我和章远。你是我的好朋友,最近总明显地拉拢我们两个,好像是我的授意一样。” “那我还是章远的同桌,怎么不说是他的主意?”李云微看着操场,“真不明白你们两个,彼此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胆小。” “谁说我和他彼此喜欢了?又是你的小宇宙?”何洛哑然失笑,“你假期言情看多了吧。” “关心一个人的眼神,是隐藏不了的。”李云微认真地说。 “我是真的胆小啊。”何洛在日记上写着,“章远对所有的人都好,他的微笑并不属于我一个人。我总觉得他在关心我,他每一句话都别有深意,可谁能告诉我,这不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幻想呢?不想被虚假的甜蜜蒙住眼睛,看不清真实的未来。现在这样很好,每天说说笑笑,很好。” 一切很好,只因为章远身边还没有出现那个黏腻的影子。 ======本章完======= (註:真爱和真逗似乎都是和路雪旗下的品牌,我已经忘记哪一年开始出产了。) 我可真是篮球迷啊,下一章又是篮球……唉,男篮了。 大家不烦吧 要不然俺让章远同学参加个什么铁人三项? 深呼吸 插pter 7· 深深深呼吸 不让泪决堤 我最爱的你 深锁在心底 心碎在扰嚷的街 我的伤悲你没发现 心碎下着雨的夜 整个世界都在流泪 雨不怕风吹 梦不醒最美 by 范晓萱 ============================ 北方的秋天走得急。到了十月末,碧空高远,澄澈如洗。天气已转凉,蜿蜒在青灰色校墙的爬山虎染上沉醉的酒红,清晨蒙一层白霜。钻天杨和白桦开始转黄,风一过,落叶翩跹,哗啦啦飞起满天蝴蝶。 每到下课便有人捡拾有长梗的叶子,两个人拉扯着,比赛谁的更结实。这里的孩子称之为“槓槓子”。章远挥舞着一条叶梗,大笑:“连赢三十三根!”又跳到花池的水泥坛上,“不服气的过来比比!” 田馨推推李云微:“看你同桌笑的,恨不得把第八颗大牙都露出来。居然还有高一小孩儿说他像流川枫。” “外形像流川,笑容很樱木。”李云微哈地笑一声,“但那些傻孩子们看不到他冒傻气的时候,球场上章远多严肃啊。”她犹豫了一下,又说,“再说一件事情,你们可要保密。那天我同桌收到一封信,我不小心扫到开头,写着‘章远学长’。” “这么搞笑!以为是日本漫画还是台湾言情啊。” 田馨催问, “后面呢,后面呢?” “我也觉得搞笑,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没看下去。”李云微耸耸肩,“就看到信纸很花哨。” 两个人对望一眼,一起看何洛。 “最近在播《灌篮高手》,小女孩会在日常生活中找一个可以带入的形象,没什么好奇怪。”何洛说,“林老师还找我说竞赛的事情,我去一趟英语教研组。” “何洛这傢伙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李云微跺脚,“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现在人家都拿锥子顶到她窗户下面了,她还当没事儿人。亏我还为了她出卖我同桌的个人隐私。” “或许何洛真的不喜欢章远,当他是好朋友?”田馨半信半疑。 “你以后不要只唱革命歌曲,去唱两首情歌就都明白了。好朋友和喜欢,是完全完全不同的!” “看你,好像经验丰富似的。”田馨揶揄道。 李云微哼一声,不再答话。 经过转角时,何洛回身远远望向章远。他依然手舞足蹈,像个小孩子。阳光,暖暖的铺在他身上,毛茸茸的一层金黄。 她忍不住微笑,这样的章远,和球场上判若两人。男篮比赛中的他,严肃、潇洒,镇定自若的外表下,有着执着坚定的获胜心。他运球突破时,黑色的瞳仁中闪着清冽的光,狐一样狡黠;他高高跃起时,协调地调整着滞空的姿态,鹰一般优雅飞翔。 男孩在这里挥洒汗水,演绎着最生动的青春,就好像一切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何洛最欣赏的,就是这一份自信。 第12页 她明白,这样的章远,吸引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目光。 前两日半决赛,何洛和班上同学一同站在场边加油。对手输得惨,一个愣头青传出臭球,向着观众飞扑过来。章远大步跑上,挡在何洛身前。她只觉得一阵迅即的风经过,瞬间抽光自己面前的空气。 真空,安静的,无法呼吸。 章远长臂疾探,不过是指尖微微碰到球,就像磁石一样将它整个勾过来抱在怀里。但右脚却踩在白线上,出界。 “真帅,你看到没!9号真帅!”旁边一个女孩儿兴奋地叫着,晃着同伴的胳膊,“呼,一下就跑过来了,要不然那个球就砸到我了!” “是啊是啊。”一群人起闹,“英雄救美呢!” 赛后,女孩子买了一瓶可乐冲过来,塞到章远手中,“刚才谢谢啦,我请客!” “不客气。”章远把可乐递回去,“这就不用了,运动后喝碳酸饮料会胀气。” “那你喜欢喝什么?”锲而不捨地问。 “红茶绿茶吧。”随口应道,又立刻补充,“不用麻烦了,我们预备了淡盐水。”转身却不见提壶的何洛,回到教室忍不住抱怨,“你想渴死我啊?” “我看你聊得开心就不打扰咯,而且人家送可乐过来,你不收下,太不给面子吧。终究是个高一的小女孩儿。” 章远撇撇嘴,问,“壶呢?” 后来那女孩子又在训练场边出现几次,递上冰红茶就跑开,回头一笑,甜甜的。 那时恰好田馨也在痴迷邻班一位篮板王,总觉得人家上课间操时也在有意无意瞟着自己。何洛一边做着操,一边仔细观望,说:“我看是你的花痴导致眼花,他分明是没戴眼镜,目光游离聚焦不准。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潜意识里自然希望他每个眼神都深情款款,每句问候都别有深意。暗恋,其实是你和自己的幻想在交流情感。” 田馨崇拜地看她,说:“姐姐,以后你学心理吧!” 扭转之间,何洛似乎看到侧后方的章远似乎正听得入神。她明白,自己是个马列主义大电筒,照别人容易,却找不到自己。对着田馨讲了一大通,何尝不希望,章远分秒不停地关注着自己呢? 如果是那样子,按照言情和漫画的传说,酷酷的帅哥应该只对心上人万般柔情,对其他示好者横眉冷对,是吧?可章远每次都点点头接过那女孩子的红茶,后来更是微笑着回应,甚至站在篮球架下和她说几句话。 她叫郑轻音。走路轻盈地像跳舞,语声清脆,惊讶时会掩住嘴巴,乌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真的?是吗?真不敢相信呢。” 李云微说她又假又做作。 何洛明白,这是在安慰自己。郑轻音并不是忸怩作态,她的娇憨是浑然天成的。因为她是父母娇宠的掌中珠吧,何洛看到过她上学,黑色的奔驰,毕恭毕敬的司机。 含着银匙出生的小公主,精緻、璀璨。 何洛想想,关于外貌,自己收到过的最佳评语,端庄、大方。感觉有些像形容三四十年代苏区的妇女代表。 章远常常在放学后打球,又怕肚子饿,便随身带一块巧克力。郑轻音看见,嚷着要吃,从他手中抢过就咬了一大口。 何洛抿紧嘴唇,明白自己的感觉叫嫉妒。 很多同学不愿意写副科作业,临到检查时就走东窜西的去别班搜罗。午休时,原班的男生来问何洛借历史作业,她看了一眼,说,“咱们不是一个老师,第二道填图题和第三道大题我们没有留。” “哪儿有图?” “第九课。” “大题呢?给点提示吧。” “我真的没有看啊。” “你爸爸当年是历史系教授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何洛想着赶紧打发走他,一会儿好去操场上看章远他们打决赛,忽然瞥见郑轻音蹦蹦跳跳地过来,在门前一探头,笑眯眯地问,“章远在吗?” “这道题,让我看看……”何洛拿过练习册,斜靠在门边,那男生站在她身边絮絮地问东问西,她有一搭无一搭的应着。 章远面无表情地走出来,从二人中间侧身穿过,“聊天的时候不要挡路,可以么?” 何洛的余光跟上,看到他和郑轻音站在走廊的窗旁,才说两句话,女孩儿就清脆地笑出声来。听不大清他们再说什么,何洛努力支起耳朵,目光机械地扫过手中书本。 他们压低声音,私语甚久。“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她的嗓音甜而不腻,“一会儿比赛要加油哦!” “绝对没问题!”章远也笑,右手中指食指比在眉际,利落地行个礼。 不过几分钟,对何洛而言漫长的如同几小时,她心不在焉地念叨着那道大题的考点,几次将德国西里西亚纺织工人起义说成西伯利亚起义,那男生一头雾水,问“你地理会考真的及格了?” 章远终于一脸笑意地走回来,低头瞥一眼,“还讲题呢?滔滔不绝啊,你可真厉害!”又抱拳,笑道,“小的佩服。” 何洛白他一眼,心想,彼此彼此。 这一场比赛看得无趣至极。郑轻音就站在场边,拽着身边的人说:“那个九号打得很好吧,我认识的,就是高二六的章远!” “小丫头,我真想噼啪打她两巴掌!”田馨咬牙切齿,“说的好象章远是她的一样。何洛,你真的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章远不是她的,也不是我的。”何洛无辜地笑,“这场比赛赢定了,没什么悬念,我回去做题了。” 高一的男篮比赛随后举行,郑轻音就是来请章远给她们班队作指导。她常常在放学后等在教室门口,和每一个出门的同学打招呼。赵承杰上下打量她,问:“你天天来我们班这儿,是不是喜欢你们章教练啊。” “对呀!”郑轻音慡快点头,“他打球好,又耐心,我们大家都喜欢他。” 一群男生大笑,喊着章远,“冬天到了,春天已经不远,哈哈。” “章教练,桃花开了,桃花开了。” 何洛说要准备十一月的全国英语联赛,每天放学后就急匆匆回家,也不和朋友们打球逛街。 “章远不会真喜欢那个高一小孩儿吧,似乎也挺愿意为她们班出谋划策。”白莲看着何洛的背影嘆气。 “男人,都需要被崇拜的。”田馨斩钉截铁地说。 十一月初,天气阴霾,日夜温差遽增。晚上不到五点天色就暗淡下来,何洛经过操场,望见章远和一群高一的孩子,他不知道说了什么,郑轻音佯装生气地抛球去砸他,一个、两个……他大笑着侧身,轻轻闪过。傍晚的风已经这样凉,带着凛冽的味道,章远却只穿一件灰色的毛衣,他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外套被郑轻音穿在身上,宽大的几乎垂到膝盖,袖子挽了几层才露出手掌。 第13页 她记得那件毛衣,灰色高领,纹样曾经印在男孩的脸上,那时他微笑着捡起她的手套,说:“你恩将仇报,我记你一辈子。”戏言就是戏言,只有自己这样傻傻地写在日记里反覆咀嚼。原来已经春去秋来。 何洛忽然觉得冬天已经这样近,上下牙磕磕地扣出声音来。 走在回家路上,忽然下一场小雪,细密的白色冰砂。何洛的睫毛上都沾着冰碴,每次眨眼间上下眼皮都仿佛粘在一起,撕扯是疼痛的,痛得想哭。站在车站前,她扯起运动服挡在头顶,又想起他的那件正穿在别的女孩身上,细密的琐事从心底发芽,无比清晰。 深深深呼吸,不让泪决堤,有你的往日,一幕幕涌上心底 心碎,在扰嚷的街,我的伤悲你没发现 心碎,下着雨的夜,整个世界都在流泪 何洛趴在床上听范晓萱的歌。曾经认为是靡靡之音的流行歌曲,现在听来每一首都描述心情。 我是他的白开水,他是我的热咖啡。 她打起精神想练练听力,但没几分钟,又恹恹地想睡觉。 不几日后就是英语竞赛的初赛,何洛一直无精打采,好在底子好,将将打一个擦边球,跻身决赛。 她很懊恼,对父亲抱怨说:“这次没有复习好。林老师说我的实力可以拿特等奖,我不想输。” “不要太计较结果。就算真输掉决赛也没关系,只要你尽力了。”何爸拍拍女儿的头,“人最怕输给自己。何洛,这次预赛真的是你全部实力吗?自己的方向,应该有自己来把握。如果沦落到让别人主宰你的喜怒哀乐,就太容易失望受伤了。” 话到后来,何洛总觉得父亲一语双关。然而真的不能这样下去了,我爱你,你不爱我,我就黯然落泪心如死灰,那是小说中的痴男怨女,才会为了爱情抛弃一切。 更何况,现在这份心情是喜欢,“爱”这个字眼还太沉重。何洛想,我不会为了感情悲悲戚戚一蹶不振,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她拿出日记本,和一摞《双星记》一起,又放回到阳台的箱子里。 =========本章完=============== 忽然想起一首歌,如果想煽情的听这个好了 要结合序文哦 放两天充充字数,咔咔 戴佩妮《怎样》 我这里天快要黑了那里呢 我这里天气凉凉的那里呢 我这里一切都变了我变的懂事了 我又开始写日记了 而那你呢 我这里天快要亮了那里呢 我这里天气很炎热那里呢 我这里一切都变了我变的不哭了 我把照片也收起了 而那你呢 如果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会是怎样 我们是不是还是深爱着对方 像开始时那样握着手就算天快亮 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会是怎样 我们是不是还是隐瞒着对方 像结束时那样明知道你没有错 还硬要我原谅 我不会原谅我怎么原谅 手心的太阳 ================================ 接连下了几场雪。学校在运动场中心浇了冰场。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赵承杰呼天抢地,“完了完了,又要被摔成八瓣了。” “你不总是自诩体育好么?”何洛笑他。 “但我个子高,重心也高,不适合滑冰。”赵承杰一板一眼地说,“算了算了,你这样的身高是理解不了我的痛苦的。” “歪理。”何洛说,“我们小学开始上冰课,从没听说高个儿吃亏。” 章远探身望一眼她手中的速滑赛刀,“难怪这么专业,我以为女生都用花样刀的。” “小瞧女生么?比比啊!”何洛一扬下巴。 “我哪有这个意思?”章远笑,“比就比!” 刚刚站在冰场上,郑轻音就跑过来,隔着护栏向章远招手:“你还骑车呢?早上我看到你啦,刺熘一下就从我们车旁钻过去了。” “车技高超,是吧!”章远滑过去,侧身急停,溅起飞扬的冰屑。 “什么啊,多危险。”郑轻音噘嘴,“吶,以后不许骑得那么快。” “不骑快些不就迟到了?”章远转身,“我先去老师那儿点个卯。” 郑轻音趴在护栏上,伸手扯住他的大衣,一迭声地说,“答应我答应我。” “好好,你先放手啊。” 何洛不说话,飞快地滑了两圈。“滑得不错么!”教语文的裘老师路过操场,称赞道。 体育老师自豪地说:“那是!也要看谁带的学生。” “那是人家以前就会吧,你教的都是这样的。” 裘老师一指赵承杰,他木木地站在场中央,两腿打颤,渐渐向两侧滑开,站成一个越来越大的八字。 何洛摇摇头,滑过去说:“要不要我带你?” “怎么?不是要和章远比赛?哦,他又被小姑娘缠住了吧。”赵承杰在同桌的帮助下站稳,目光越过何洛的头顶,“啊呀啊呀,快看快看,拉拉扯扯呢,一会儿是不是就要搂搂抱抱了!” “关心那么多干吗?好好学滑冰!”何洛呵斥他。 “女孩子不要这么凶,和田馨李云微她们混久了,脾气都变坏了。”摇头嘆气,“你看,那样小鸟依人的女孩儿比较受欢迎。章远这小子真有桃花运。” “你废话真多。”何洛猛地甩开他。 赵承杰站不住脚,前仰后合“哎哎哎”地大叫,扑一下坐在冰面上,痛得龇牙咧嘴,“吃枪药了?说你凶你还真凶!” 章远滑过来,拉起赵承杰,“何洛你怎么跑到这儿喷火来了。不和我比赛了?” “比什么比啊。”何洛恹恹地说,“你聊天的时候我滑了这么多圈,早没体力了。”一转身荡开。 “也好,免得你说我胜之不武。”章远追上去,“你的围巾帽子呢?” “不是说比赛?带着累赘。” “那就别滑了,耳朵都红了,碰一下就掉了。” “上课呢,又不是出来玩儿。不滑会被老师骂死。”何洛搓搓手,捂在耳朵上。 “他顾不过来。”章远一抬手,“喏,一个老赵摔下去,千千万万站起来。”何洛一看,几个初学者摔得此起彼伏,体育老师走东奔西讲解动作,累得气喘吁吁。 章远探下身,小声说:“生气了?烤地瓜,好吧。” 刚出炉的红薯有些烫手,剥开微焦的外皮,露出深黄的内瓤,香甜的气息和热腾腾的白雾一起升腾,钻进鼻子里。 “再要一个。我来付钱。”何洛对小贩说。 “这么能吃!”章远说,“我还特意把大的给你,都不够?” “给我同桌,刚才害他摔跤。” 第14页 “你为什么沖赵承杰发脾气?” “我发脾气了么?” “没有么?你一向不这样急躁的。”章远咬一大口,烫地直跳脚。 “我本来就这样的。” “越说你越犟了。” “就这么犟。” 沉默,两个人低头吃着烤红薯。章远不驼背,但是和女生说话的时候总会微微弯腰,而不是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对谁都是这样体贴礼貌的,何洛想,只是一种习惯,并不是对我格外优渥。 红薯依旧很烫,章远咝咝倒抽冷气,呜呜噜噜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 “你说什么?” “野蛮丫头。”他埋头继续吃。 “再说一遍!” “野、蛮、丫、头!”章远一字一顿。 何洛转着烤红薯,低下头,忍不住微笑。“呆瓜小贼。”她说。 “野蛮丫头。” “呆瓜小贼。” 彼时,《仙剑》囊括各大电脑杂志游戏榜的冠军,何洛和章远都打过三四次通关,熟知游戏地图中每个角落。“呆瓜小贼”、“野蛮丫头”,是李逍遥与林月如初初相见,恶言相向时彼此的称呼。“我最喜欢的不是灵儿,是月如。”某日说起游戏中的女主人公,章远道,“有血有肉,更真实可亲。” 想到这里,何洛笑意更浓。 章远说:“这么快你就阴转晴,食物的力量是无穷的。” “明天开始,给我占座吧。”他说。 “什么座儿?”图书馆自习?有那么用功么。 “2路车啊,你不是从终点站上车么,我在第三站。” “你不骑车了?小妹妹的话还真有用。”自己都觉得酸,何洛不小心咬到舌头上。 “路这么滑。你想我每天骨碌到学校么?”章远说,“万一缺胳膊少腿的,你负责么?” “肉联厂负责。”专门生产俄式红肠的。 章远扬扬拳头,“不会亏待你的。晚上我帮你往车上挤。” “嗯?” “放学后呀,以后我们每天都一起走了啊。”还没有徵求何洛的意见,章远已经自作主张。 真希望这个冰雪覆盖的冬天长些,再长些。 高一冰课的时候郑轻音跌倒了,后脑勺重重地摔在冰场上,做ct检查,发现有一小片淤血。医生说不会有后遗症,可以正常上学,但短期内不能从事剧烈体育运动。 “我本来想学你那样急停的。”她很委屈地对章远说。 “不要搞盲目崇拜。”章远笑着,“这是几?”他伸出两个指头晃了晃,又说,“来,去託儿所学套脑体操,开发婴幼儿智力的。” 郑轻音摆出踢他的架势,咯咯地笑,“你再气我我就疯了!快快请我吃蛋糕赔罪。” “啊,会蛀牙的。头壳坏掉了,牙可不能坏。” “擦个黑板都这么慢,不回家了呀。”田馨问,“看什么呢?” 何洛擦着黑板,目光不时飘到教室门外,她一努嘴,“自己看吧。” “我看她不是疯了,是摔傻了。”田馨说,“要不要我拿个棒子冲过去?”低头瞥见地上的拖布,“要不,把这个扔过去?”见何洛还不说话,她怯怯地问,“喂,你不是受打击了吧。” “没什么可打击的,一个大孩子在逗一个小孩子。”何洛说。刚刚章远出门时塞给她一张纸条,嘱咐说:“马上回来,等我一起走啊。”展开来,两只背着书的小猪在拼命挤公汽,下面写着,“猜猜看结果如何,它们会变成:a。猪排;b。猪肉松;c。火腿肠。”寥寥几笔,看得出是上课时匆匆涂就。 何洛笑着,发现冬天的夕阳原来也是那样暖。 冬日的车窗玻璃上结着厚厚的白霜。何洛握拳,拳的外廓在窗上按一个印,加上四点。“看,小脚丫!”她对章远说。 “你的爪子不怕冷么?”章远用指尖在窗上画了一个加菲猫的头像,“像你吧。” 他就在她侧旁,两个人接踵摩肩,这样进的距离,反而不知说什么好,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说话的内容不重要,听到他的声音,何洛已经很快乐。 “那个小姑娘没摔坏吧?”她问。 “没有,她还担心自己失忆来着。”章远说。 “如果哪天她失忆了,你捧着篮球在她面前晃悠两圈臭显,她就能想起来了。” “啊,她自己也这么说的。”章远拍手,“你还真是个算命的半仙。” “真是个直率的小孩子,想到什么,都有勇气说出来。” “那你想到什么,没有胆量说出来?”章远忽然问。 “我……”我想到你啊,想和你在一起。何洛翕动嘴唇,微微一笑,“那你呢?你想到的都敢说出来么?” “不是。” “那你在想什么呢?”何洛继续问。 章远清了清嗓子,悠悠地说,“和你想的一样。” “啊……”何洛的脸一下热了,车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纷至沓来,映在面颊上,“要是,我说我们想的不一样呢?”她喃喃道。 “那一定是你想错了。”干脆的回答。 “我,总怕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何洛轻声道。 “我就说你想错了。”章远笑。公共汽车一站站行过去,乘客上上下下,嘈杂着,推挤着。 把她的手推进他的手心里。 两个人都带了手套,十指交握,依然可以交换绵绵的热度。何洛眩晕着,双腿都开始轻轻颤抖,顾不得心跳,顾不得呼吸,所有的神思都凝结在和他交错的掌心里。 章远单手支住车壁,为何洛构架起一个相对稳固的小空间。所有的喧嚣也被隔绝了,呼吸之间,何洛只听到鬓发摩擦着他深蓝色羽绒服。冰凉顺滑的料子上,细小的绒发沙地一声掠过。仰头,章远正略有窘色地看着窗外,嘴角却弯成漂亮的弧度。无法言述的令她迷醉。 倏、倏……路灯一盏盏扑过来,又一盏盏后退,他的侧脸在闪烁的昏黄光影中明明灭灭。每一次明灭,都将稜角分明的曲线印在何洛心底。蜡染一样,斑驳的、简朴的,深入到布纹深处的色彩,是渗透在一根根经纬之间,无法磨灭的色彩。 公车掠过梦一样的北国冬夜。零下二十度的空气几乎凝滞,车灯刺破暗路,光柱中是隐约的白烟。仿佛可以这样颠簸着,一生一世开下去的。也并不需要张口说些什么。 此刻是幸福的。 章远也按下一双小小的脚印。一大一小的两双小小脚印迤逦在车窗的白色霜花上。 你可见过凝结在玻璃上厚厚的霜花?浑然天成的精緻,一切现代科技都无法模拟的精巧细腻,一大朵一大朵绽放在冬夜里,首尾相连蔓延着。于是玻璃窗上蜿蜒出一条开满凌霄花的小路,通向未知的童话国度。他们小小的脚印镌刻在未知旅程的起点,靠的那样紧密,向着同一个方向。 第15页 似乎全世界的幸福都可以被预期。 似乎。 ==================== 你手心的太阳只轻放在我背上 委屈就能笑着落泪被释放 你手心的太阳黑暗里特别明亮 让远路好像是一种分享 而不是漫长…… 你手心的太阳有种安定的力量 就算世界再乱我也不心慌 我手心的太阳或许只像个月亮…… 却用所有爱为你投she我最暖的光芒…… ===========本章完===================== 是第一乐章的最后一章了 这个周末应该可以更新完毕 下周开始第二乐章“清新的小快板·青青子衿” 预计还有第三乐章“不安的急板·双城” 以及第四乐章“庄严的广板·仲夏之梦” 就这样吧,现在的设想是酱紫的,仅供参考,以具体发文为准,呼呼。 八卦一下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听的歌, 小美:想起、夜的诗人、对你而言、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penny:怎样 陶子:青春 侯湘婷:真夏的公车 谢雨欣:穿裙子的季节 林忆莲:远走高飞 燕子:风筝、e-lover 刘若英:人之初、我曾爱过一个男孩、后来 杨千桦:再见二丁目、不要你爱我 elva:最熟悉的陌生人 莫文蔚:忽然之间、盛夏的果实、阴天……当然还有《双城故事》 周华健:唯一的男士,《浓情化不开》,莫文蔚也唱过,超赞的老歌。 放在心里面 你和我所有的回忆全放在我心里面 到永远 by孟庭苇 ============================ “中午到操场上来,我的第一个进球是送给你的。” 何洛拿回英语笔记,里面夹着一张便签,蓝黑的天坛墨水,流畅的勾勒出q版少年,表情严肃地转着篮球。她忍不住微笑。 “你笑什么?”赵承杰问。 “哪儿有?” “分明在笑。” “笑你的咖啡发型!” “?”赵承杰不明所以。 “雀巢啊。”何洛再忍不住,咯咯的笑出声来。 “最近吃错药了,总抽风。”赵承杰翻过文具盒,用背面的铁皮照着,不断按头发,“有那么狼狈么?” 同桌对不起了,我真的很想笑,开怀大笑。何洛趴在桌子上,笑地眉毛眼睛嘴唇都弯起来。 漫长的冬季已经过去,路边的、屋顶的积雪都开始融化,滴滴答答,干燥的空气中因此有一丝cháo湿水汽的味道,清新、润泽。落叶乔木依旧是光秃秃的,枝杈纵横,但沉积一冬的灰暗已经被被湿润的空气溶解,深褐的颜色稀释在微醺的春风里,浅浅淡淡反出嫩青色来。消融的冰雪下,枯糙悄然探视着季节的变迁,干黄的糙精一点头,从空气中蘸染一丝明媚的阳光,春天便驻足在叶尖,柔柔一点绿,渐渐向下扩散开来。 刚刚开学,男孩子们就又活跃起来,借着各种名目相约打球。为了迎接五一后的全市高中篮球联赛,各年级的校队成员常常在中午打练习赛。午休只有一个半小时,上午的课结束后,章远掏出巧克力和牛肉干,咬两口,毛衣脱下塞在书包里。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教室门口,高高跃起,作了一个后仰投篮的姿势。 值日生抬了盛饭盒的铁皮箱子回来,何洛拿了自己的,正要进门,险些和章远撞个满怀。她红着脸,小声嗔道:“吓死我了,跑那么急去投胎啊。” “你这么慢,会看不到第一个进球的。”他飞快地眨眨左眼,比划一个ok的手势。 “第一个进球有什么好看?”李云微不明就里,哈哈笑着,“莫非你有预感,今天只能进一个球?” “别说一个球,我看有人是一秒钟都不想错过。”田馨搡了搡何洛,“哦,对吧,你们两个最近很暧昧啊,上学放学都一起走,章远同学不是骑自行车的吗?” 真的,一秒钟都不想错过,篮球场上的章远。奔跑,行云流水一般,带着一丝桀骜的冷峻神色,这样的他看起来遥远而难以亲近,却磁石一样吸引着何洛的目光。即使操场上人声鼎沸,何洛也可以一眼锁定他的方向,雷达一样精准。 或者说,当他出现的时候,披一身粲然的阳光,灼亮的,映得全世界都暗淡黑白。他是人群中的发光体,不容忽略。 今天的对手是高三联队。何洛来到场地时,比赛进行了五分钟,章远依然毫无建树。他本来在全神贯注的防守,忽然放松地站直身体,指指对手散开的鞋带,又沖其他队员扬手,示意他们不要撞过来。镇定自若的表情,隐隐透出一股威严。 真是一个大气又有风度的男孩子。描述章远时,何洛从来不吝惜自己形容词。 他发现了她的存在,没有笑,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章远轻松地摘下一个篮板,运到中场抽一个空当,迅速地传给队友。继续切下去,跃起,在半空接到队友的长传,轻轻一托,篮球刷地she了个空心,白色的篮网不过轻轻晃了两晃。漂亮的空中接力!他也只是跑到队友身边,轻快地击掌。 第一个进球,是送给你的。何洛想到这句话,要不住地大口呼吸,才能压住嗓子眼里兴奋的尖叫。 球员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汗水流下来,用衣袖在脸上抹一把,脸上画了花一般。并没有什么浑身清慡的美型少年。 “我同桌肯定渴了,我看到他撇嘴了。”李云微说,“何洛,还不赶紧去买水。” “她哪儿走得开?!”田馨咯咯地笑,“眼睛上面长着钩子呢。我去吧。” 何洛一把没拉住,田馨已经飞也似的跑去小卖部买了矿泉水回来。“他们今天打得很辛苦啊,又没有暂停可以休息,心疼吧。” 何洛干笑两声:“你们都说什么呢。”又看李云微,“要买多买两瓶,场上还有咱们班的呢。” “看我干什么?又没有我的心上人。” “什么心上心下的,你是生活委员啊。” “嘴硬吧,你就死鸭子嘴硬吧!”田馨拼命推着何洛,“去去,赶紧送水去,你没看有人拿着冰红茶虎视眈眈么。” “喂喂,都说了我们没什么。”拼命向后抵着,脚尖都压到场边的白线了,裁判的目光不时飞过来。 “那也不能便宜了高一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好好,那也等终场结束的好不好,再推我就变成最佳第六人了。” 球赛结束,章远走到场边,撩起tshirt的下摆擦汗。何洛被推倒他面前,田馨还不失时机地把水瓶塞在她手里。“打得不错。”何洛笑笑,把手背在身后。 郑轻音笑吟吟跑上来,“嘿,今天真神勇!华丽的空中接力啊。” 第16页 “如果是空中接力扣篮,才真的很华丽。”章远扬眉一笑,转身摊开手说,“给我吧。” “抓紧时间洗脸洗手吧。下午第一堂政治课,有随堂小测。”何洛把矿泉水塞在他手里,微笑着转身。 “啊,你不是最喜欢红茶的。”郑轻音嗖地抓过矿泉水,“我这儿有。” “白水挺好。” “红茶好!”倔倔地就是不还。 “那你喝吧。”章远笑笑,“我带了这么大的水瓶。”他比划着名,“一升呢,ju花胖大海,润肺养颜。” “你看,都要上课了,他们还在那儿说个没完!”李云微气鼓鼓地说,“你怎么转身就走。” “我觉得没什么。”田馨老神在在,“何洛的表现太棒了,自信、大气,这才是正室元配的风范。” “你胡说什么呢?”何洛扑过去扯着她的脸,笑骂着,“小心把你舌头拽出来。” 放学后还有不少人在教室写作业。何洛桌上摆着绿色的小圆盒。 “哦?苹果味道的粒粒糖。”李云微捡一颗放在嘴里,“真酸啊!”眉毛鼻子拧在一起。 “我也有。”章远走过来,亮出一个一样的糖盒,是淡紫色。 “你那个是空的吧?” “谁说的,都是钱。”章远晃着,咣啷啷的响。他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露出一盒硬币,又迅速盖上,“看到了吧,小金库!”一脸孩子气,像努力攒钱买铜锣烧的机器猫。 白莲削了一个苹果,分一半给何洛。“来,帮我看看这道完型填空。” “哎,你插队!”章远接过苹果,咬一口,又递给何洛,“她答应给我讲语法的,卖身契都签好了。” “欠揍啦?”何洛瞪他一眼,“我帮白莲讲题还有苹果,你给什么报酬?” “给你小费。”章远边说边笑,从李云微铅笔盒里拿出几枚硬币。 “拿你自己的啊。”李云微跺脚。 “我要攒老婆本,很费时间精力的!”章远正色道。 “反正都是给同一个人的,有什么关系。”田馨笑着,被弹了一个爆栗。何洛又把苹果塞回给章远,“看你牙龈都出血了,多吃蔬菜和水果吧。” “受不了你们了,卿卿我我的酸不酸?”李云微嘆气,“回家回家,回家吃饺子不用蘸醋。” “章远,我能在你们班写会儿作业么?”郑轻音探头,“我们的教室向北,太冷了。” “小姑娘,我们这儿很暖和,是因为灯泡很多。”田馨点点自己的鼻子,“而且都是超大瓦数的。” “我怎么没看出来?”郑轻音蹙眉。 “你还小,少儿不宜的,看不到。”田馨笑着,后脑勺被纸团精确的击中。不用看,也知道何洛和章远二人已经面红耳赤。 郑轻音咬着嘴唇,呼吸的声音沉重。她仔仔细细看着教室里零星落座的男生女生,又探寻地看看章远,“你为什么不回家?留下来做灯泡吗?” “还没看出来?他们是电极。”田馨懒懒地说,向身后一指。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郑轻音看到两个并肩而坐的女生。她跑到白莲面前,看了半晌,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就是因为她比我漂亮吗?” 白莲险些被喉咙里的苹果卡到,她咳嗽两声,摆摆手,“你认错人了。我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是她?”郑轻音打量着何洛,轻轻一哼,又看着章远,“出来一下好吗?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章远微笑无语,望着何洛。 “我先回家,明天再给你讲语法好了。”她开始收拾书包。 “你听着也无所谓。”郑轻音道,“我不怕你听到。” “是不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和你说的女生,你不好拒绝?”三个人在麦当劳的高脚凳并排坐下后,郑轻音脱口而出。 “不是。”章远摇摇头。 “是不是因为她总给你讲英语,你很感动?”她又问。 “也不是。” “那她有什么好?她又不关心你。”郑轻音眼眶发红,“你打球出那么多汗,她也没有递给你一块毛巾;你穿得那么少,比赛后她也不给你送外套;你中午肯定没有吃饭,我看你下午就出去买了一个面包,过马路的时候边走边吃,她根本就不体贴你。”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要、要是换了我,我、我就从、从家里带保温饭盒……我、我比她更喜欢你……”她抽泣着,盯着何洛,“你、你知不知道,拥有却不珍惜,也……剥夺了别人喜欢他的权利。” “你,也看刘墉的书吧。”何洛微张着嘴,只想到这一句话。 “不珍惜么?我没觉得。”章远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我们都不想在学校做一些黏黏糊糊的事情。” “你还护着她……”郑轻音哭得更委屈,“你真得这么喜欢她?”她倾身想要靠在章远怀里,被他扶着肩头拦住。 “对不起。”他说。 “一点安慰都不给我吗?”她泪眼婆娑。“那你会拥抱她么?” “当然会。” “你会kiss她吗?” “暂时还没机会,以后争取。”手背被某人掐了一下。 “那……你以后会和她结婚吗?” “这个太远了吧。”章远哑然失笑,想了想说,“列入计划中吧。” “如果,你愿意一辈子和她在一起,也许是真的喜欢吧。”郑轻音哀哀地说,趴在桌子上嘤嘤的啜泣。 这又是哪个作家的人生语录?何洛嘆气,绕到她旁边,“你很直率,很可爱,也很勇敢。”她说,“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但是,对不起,这件事情,我只能自私一点。” “你讨厌,我恨你!”郑轻音把额头顶在何洛胸口,捶着她的胳膊,“我恨你我恨你。” “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何洛抚着她的后背。 “你可占便宜了。”章远笑,“我都没有抱过她。”何洛瞪他一眼。他连忙说,“我去买点吃的,都饿了吧?” 郑轻音哭累了,闷头吃了两个炸鸡翅。奔驰车已经在门前等了多时,她一言不发低头上车,忽然又摇下车窗,对章远说:“我喜欢你!现在喜欢,以后也喜欢。如果哪天你不要她了,一定要告诉我。” “好。”章远笑笑,“不过,我想你等不到二十二世纪。” “你……”郑轻音筋着鼻子哼了一声。 “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这么猛?”章远看着车影摇头。 第17页 “我挺同情她的。”何洛说,“喜欢一个人也没有错。” “你还真大方。”章远故作严肃的点点头,“嗯,有原配正室的风范。” “谁和你说的?”撕烂这小丫头的嘴。 “打死也不能出卖我同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原配正室,那就是说还可以有侧室,老二老三老八老九。” “美死你了,正室都没有,忘记算命的时候啦?你一辈子没老婆。” “真的没有老婆?” “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真委屈你了。”章远深情款款,“就甘心这样没名没份的跟着我。” “小心我打掉你的牙。”何洛扬扬拳头。 “本来,是你说不公开我们在一起的消息。”章远说,有些郁郁,“其实大家都看出来,我们越走越近。” “云微和田馨她们很八卦的。”她低头,扯扯他的袖子,“我不是不想关心体贴你,只是不想沸沸扬扬,早晚老师和家长都会知道的。” “怕什么,我们耽误学习了么?”章远奇道,“似乎上个期末我们都比原来考得好。” 何洛心想,你不知道我老爸的想法,他总以为我是个文科女状元。她一想到何爸的殷切希望就头大,他指着全学年大榜说,“第40名,如果把那个0去了多好。” 章远看她不说话,忙道:“好好,你说保密就保密。可是总有小女生来找我,你不要吃醋也不能生闷气哟。” “自作多情。” “啊,你没发现么,”章远摸摸下巴,“我还是很帅的,你要看紧点儿。” “那你不能自觉点?”何洛哑然失笑。 “噢,那我就自觉点吧,看在你给我带ju花胖大海的份上。”章远也笑,“哎,我都没吃饱,再去吃点吧,苹果派如何?我最喜欢了。” “你不是最喜欢红茶么?”何洛眉毛一挑,霎霎眼睛揶揄道。 “还说你不吃醋。”章远哈地笑了一声,躲开何洛的流星拳,侧身弯腰,附在她耳边说,“不过,你吃醋的样子特别可爱。” ======================本章完==================== 少了你该怎么办 插pter 10· 谁跟我吵吵闹闹谁让我觉得骄傲 一个人有多悲惨你知道 少了你的我该怎么办 少了你的天该怎么蓝 你我的甜蜜暗号今后将没人知道 只有在我的心里天天听到 by曾宝仪 ========================== 班主任林淑珍在五一长假时结婚了。同学们送她一个婴儿大小的洋娃娃,小天使造型,还带着一对儿淡蓝的薄纱翅膀。 “现在的玩具真了不得,一个娃娃就要一百五。”李云微咂舌。 “一分钱一分货。”何洛说,“这娃娃可不是橡胶的,它各部分都是陶瓷,就连脸上的腮红、嘴唇都是烧陶瓷的时候就加上的,老闆说放上十几年都不会褪色。” 白莲笑,“小林老师也就是摆着两年新鲜。等她有了真娃娃,假娃娃就顾不过来了。” “唉。”田馨看到林淑珍从操场经过,语出惊人,“上个月还是处女的女人啊。” 几个女生瞪大眼睛看她:“你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田馨摊开手,“别告诉我,你们上保健课的时候都睡觉了。” “懒得理你。”李云微挥手,问,“谁见过林老师的老公?” 何洛想起年初的庙会,说:“我见过。两个人本来亲亲热热的,一见到我,林老师立刻把男朋友甩开了。” “知道为什么吗?”田馨鬼鬼地笑,“那天我去英语办公室,老师们聊天时说,林老师的男朋友是她高中同学。虽然她们声音很低,可我是受过专业辨音训练的啊!” “啊,这样啊!”众人恍然。 “唯恐上樑不正下樑歪。” “怪不得她从来不在班上强调不许早恋,原来自己就是反面典型。”几个女生笑得开心。 “也不算反面典型。林老师当年也是省大英语系的高材生。”何洛沖林淑珍粉红色的背影努努嘴,“看她现在不是挺幸福?” “嫉妒吧,羡慕吧!”田馨揶揄着,“那就迎头赶上啊!” 李云微说:“何洛,你和我同桌都是特别老竹腰子的人(作者註:大家懂吗?),怎么现在真真假假,前怕狼后怕虎的。” 白莲也说,“就是。两个人还可以取长补短,咱们小学的时候不还有什么‘一帮一,一对红’吗?” 想到取长补短,回家时何洛问章远,“昨天的英语考得怎么样?” “还好,就是卷子的字太小,答得我都对眼了。”章远转个身倒退着走,做一个斗鸡眼。 “咦,我的眼睛怎么就对不上?”何洛说。 章远伸出左右食指,“两眼分别瞅一个。”他说着,缓缓将两只手指移近,“来,好,慢慢就对上了。” “不行,眼睛都花了。”何洛憋了半天劲,只把眉毛拧在一起,“我放弃,我放弃。”她摇摇手,“真不明白,你们是非人类吧。对,还有人会动耳朵。” “我就会。”章远演示着。 “你没进化好,每天蹦蹦跳跳像个大猴子。”何洛努力运动面部肌肉,耳朵还是纹丝不动。 “别练了。”章远大笑,“你口眼歪斜的,我怕看多了晚上做恶梦。” “哎,本来说英语的!”何洛拍了拍僵硬的脸,“你觉得哪部分答得不好?” “都还可以。”章远想想说,“但老师肯定觉得我哪部分答得都不好。”他无奈地摊手,“似乎文科的真理总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狡辩,你从来不复习语文和英语。” “大姐,语感是天生的。” “谁说的,就和球感一样,多练习才会有进步。”何洛认真起来,“我最初运球的姿势不也很难看么?总被你断掉。” “傻丫头,现在不也照样断你。”章远忍不住笑,想起一起打球时,何洛连拽带抢从自己手中把篮球夺走,还一脸满足。 “只能说明你这个师傅教导无方。”何洛筋筋鼻子。 “谁说的,你可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手把手,嗯?何洛忽然想到一件事,伸手拉住章远的书包,“喂,你等等,我问你……”话到嘴边,忽然忸怩起来,“算啦,饶了你。” “嗯?什么事?” 第18页 “你……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是故意的?”章远马上明白何洛在问什么,却依旧装傻,笑着看她。 “故意给我纠正运球姿势啊。” “当然是有意识的,难道我当时在梦游?”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何洛气鼓鼓低下头,踢着路边石子。“哎唷!”不小心撞上路边的电线桿,痛得大叫。 “看来是你在梦游。”章远笑着把她拉过来,按住她捂在额头的手,“别揉,越揉越肿。” “好痛啊,都青了吧。”带着哭腔。 “让我看看。”掀起刘海,“还好,就是脏了一块。”章远忍不住呵呵地笑,“两个礼拜没下雨,这点灰都没浪费,全在你脑门上。” “太丢人了。”何洛伸手去抹。 “我帮你吧。”章远执着衣袖,轻柔地拂过何洛的额头。 在哪里看到,情侣间的最佳身高,是女孩的鼻尖正对男孩衬衫的第一颗纽扣,这样拥抱的时候,恰好可以枕在他肩上。何洛目测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矮了五公分,站在他身前,隔着一个拥抱的距离,要抬眼才能看到衬衫里tshirt的领口。 “你会拥抱她么?” “当然会。” “你会kiss她么?” “暂时还没有机会,一定争取。” 那么,在这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他会拥抱我么?这样海拔差别的kiss,应该他弯下腰来,还是我踮起脚尖?何洛想着,脸上开始发烧,不敢再看他的海蓝格子衬衫和纯白tshirt,头越来越低,盯着人行道上深红暗绿相间的路板。 “哎,别低头啊,擦不到了。”章远的食指一勾她的下巴,“小妞儿,抬头呀,让老爷我仔细看看!”一幅痞子腔。 “别闹了。”何洛咯咯笑着,打开他的手,“还在学校附近呢,小心被老师同学看到。” “光天化日的,我们又没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怕什么?”章远抱着胳膊,半侧着头,眯眼打量何洛,“噢……你心里想什么呢吧?脸都红了。” “我能想什么啊?”何洛狡辩。 “你故意的吧!” “嗯?” “故意撞到头,然后……”章远嘿嘿笑着,“好在我坐怀不乱。” “你皮痒了吧!”何洛掐着他的胳膊,“亏我觉得你挺君子的,现在怎么这么流氓。” “喂,以前你不是我女朋友,我总不能调戏民女吧!”章远乱躲着她的魔爪,“现在都是我的人了,是圆是扁还不是随我发落?” “你敢!”何洛推他的肩膀。 “有什么不敢!”一把抓住她的手,“靠,又不是一年前,还得打掩护。” “噢……你果然,去年果然是故意的。”何洛挣一下,没挣脱,手依然被他牢牢握着。 “我就是故意的了,又怎么样吧!”霸道的语气,尾音带着笑意。 “车辆出站,请扶好站稳。2路汽车,开往铁路文化宫方向。”走吧,随你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等下一辆,再下一辆。 “啊,你们!”挡在面前的公车驶过,路对面等车的赵承杰和高放齐刷刷看过来。高放挥着手中的烤鱿鱼,大喊着,“完了,你们完了!告老师,明天就给你们告老师!” “吃你的吧!”章远喊回去,“撑死你。”手握得更紧。 何洛忍不住笑着,学他的语气,喊,“吃你的吧,撑死你。” 晚饭的时候依然满面堆笑,唇角按耐不住的上扬。何妈也是满脸喜色,笑着给女儿添饭,问,“怎么这么开心?” “哦,没事。”何洛飞速地想着藉口,“老师今天讲了期中考试的答案,我觉得答得很不错,应该会比上次期末的排名还好。”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爸走漏风声了呢。” “风声?莫非老爸你在纳斯达克上市了?”何洛咯咯笑着,“那带我去纽约吧!我想看双子塔、中央公园,还有大都会博物馆!反正《双星记》的外景地我都要看。” “真的想去?”何爸笑笑,“再等一年吧!” “一年后在美国上市?”何洛夹了一筷子虾仁放在何爸碗中,“老伙计,蒸蒸日上啊!祝贺你。” “看把你乐的,没大没小。”何妈笑着嗔道,“是你自己去。” “我?自己去?”何洛一头雾水。 “对。”何爸放下碗筷,“你舅舅说,要帮你申请威尔斯利学院。” “朝阳下转过一碧无际的糙坡,穿过深林,已觉得湖上风来……水面闪烁着点点的银光,对岸义大利花园里亭亭层列的松树,都证明我已在万里外…&hellipke waban,谐音会意,我便唤她做‘慰冰’。每日黄昏的游泛,舟轻如羽,水柔如不胜桨。岸上四围的树叶,绿的,红的,黄的,白的,一丛一丛的倒影到水中来,覆盖了半湖秋水。夕阳下极其艷冶,极其柔媚。将落的金光,到了树梢,散在湖面。” 仿古欧式檯灯下,何洛翻看着威尔斯利学院的招生介绍。美国最着名的女校之一,冰心和宋氏三姐妹的母校,似乎一直作为一个传说存在着。桌边摊开一本《冰心全集·寄小读者》,童年诵读无数次的文字,此刻化作油画一样浓郁的色彩,沉甸甸流淌在厚重的铜版纸上,近得就在指尖。 何洛如坠梦中。 “100%能去吗?”她问父亲。 “应该没什么问题。”何爸说,“还记得去年你舅舅带了几位希腊朋友来看冰灯么?那位女士叫什么来着?就是一直夸你英语好,聪明伶俐的那位。” “natassia。”何洛提醒,“圣诞日降生的意思。” “哦,对,娜塔西亚,她就是威尔斯利的校友,现在是希腊开放大学东方研究中心的负责人。你舅舅一说你想去美国读大学,她马上同意推荐你去威尔斯利。”何爸满面得色,“以后你就是冰心先生的校友了。” “我什么时候说想去美国读大学了?”何洛蹙眉。 “难道你不想?”何爸不解,“上次说有学生高中就考托福出国,你不是羡慕了很久?” 不想么?威尔斯利,宿舍是童话中城堡一样的尖顶;新英格兰地区秋日如火的缤纷红叶;凯尔特庆典上穿着格裙吹风笛的金发帅哥……这样一页页摊开眼前。 还有,那是美国。流光溢彩的纽约时代广场、阿甘和珍妮重逢的华盛顿reflection pool、奥兰多的迪斯尼、旧金山的金门大桥、大峡谷、黄石公园、尼亚加拉大瀑布……说不想一一看过,那是假的。 然而,有些什么,是何洛放不下的。 第19页 “我可以不去么?”她说,“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 “我没独自出过远门。” “以后上大学,不也是出远门么?你这么大,应该锻鍊一下了。” “我吃不惯西餐。” “你舅舅的老同学在波士顿,同意你去homestay。据说那儿的龙虾特别便宜!” “我会很想很想你们的。” “你每个假期都可以回来啊。” “我……”何洛想了半晌,“你们不担心我在美国学坏?” “哈,所以不申请别处,就去威尔斯利。”何爸大笑,“着名的女校,估计挺严格。abc是我能接受的底线,你千万别找个金发碧眼的女婿回来,我和你妈会犯心脏病的。” 不是这些,最令我放不下的不是这些。何洛在心中大喊。 她彻夜难寐,反反覆覆想着书中的另一段话。“约克逊号邮船无数的窗眼里,飞出五色飘扬的纸带,远远的抛到岸上,任凭送别的人牵住的时候,我的心是如何的飞扬而悽恻!……我在湖上光雾中,低低的嘱咐它,带我的爱和慰安,一同和它到远东去。 不知这几百个字,何时方达到你们那里,世界真是太大了!” 这世界真是太大了。如果我在地球的那一边,你在地球的这一边。我的心又将如何飞扬而悽恻? ========本章完========== 一个人活着的人生,感觉上漫长而又枯燥;而若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忽儿就来到岔路口。--《在世界中心呼唤爱》 最浪漫的事 我能想到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 周五下午的课程被取消了,全校大扫除。 何洛负责走廊宣传栏的玻璃和镜框,正擦着,田馨噔噔噔跑来,一边甩着手一边叫着:“不好了不好了!” “不要甩啦,你不是洗拖布的?一手黑水。” “你还这么镇定!你家章远在操场上勾引小姑娘呢!”田馨跺着脚,“快去看快去看。” “不会吧!”擦门框的李云微立刻从垫脚的桌子上跳下来,“借他十个胆子!” “去看,去看就知道了嘛。”田馨不由分说,拉住二人飞跑到操场上。 章远正单膝蹲在一株大榆树下,看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蹦来蹦去。 “化学老师开周末例会去了,非抓着我给她带孩子。”章远无奈地笑笑,“本来赵承杰是化学科代表,可乐乐一看到他就跑。” “那当然,别看人家年纪小,也分得清帅哥和野兽的。”田馨捉弄地看着赵承杰,嘻嘻一笑。他扬着大扫帚就追过来。 乐乐提着一只小篮子,里面有一包虾条。章远伸手就拿了一根。 “喂,你怎么吃人家小孩子的东西?”何洛说。 “她请我吃的,对吧,乐乐。”章远又指指何洛,“去,也请大姐姐吃一根,她嘴最馋了。” 一群球队的人大汗淋漓地走到树下乘凉,有人问:“章远,是你家姑娘么?” “看仔细了,哪儿像我啊?”章远喊回去,抬头瞟了瞟何洛,小声嘀咕,“莫非像你?” 何洛又好气又好笑,脸一下热起来,嗔道,“你在这儿疯吧,我还要回去擦玻璃。” “你把下面那一层擦了吧,上面够不到的留给我。”章远说。 “咳,原来是个幼儿园小姑娘。”李云微埋怨说,“田馨你太能咋呼了。” “多温馨啊!你们不觉得吗?”田馨促狭地笑,“尤其是何洛也站在旁边的时候。” 何洛伸手去揪她的耳朵,“我有那么老么!” “你看,何洛现在都比原来贫嘴了。”李云微说,“近墨者黑。” “想想看,如果你们两个有一个小宝宝,肯定比乐乐可爱多了。”田馨在胸前合手,一脸憧憬,“你就从来没想过,以后有一个家,有一个小baby?” “你脑子进水了吧。”何洛佯怒,脸颊微热。回头看去,正午的阳光投she一地斑驳树影,章远大大咧咧蹲在喷泉边,乐乐拿起砖头向水中砸去,他就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夸张地一抱头。他倒更像一个大孩子呢。 绿叶沙沙响着,呼吸间有着植物清香的气息,带着初夏的温暖。这芬芳的午后,何洛莫名惆怅起来,低低地嘆了一声气。 “未来太遥远了。”她说。 “只说让你想像一下嘛!莫非你这么急着实现?”田馨满脸坏笑。 “对,我想起今天的电视报上有心理测验!”李云微叫着,“测试你对婚姻的态度哦,快,我们回去看!” “透过爱情看婚姻的态度,请选择,你心中最浪漫的爱情是:a、一见钟情,难捨难离;b、锲而不捨,八年抗战;c、天涯海角,誓死相随;d、两地相思,忠贞不二。”李云微念完,催促道,“来来,说说你们都选什么。” “浪漫啊,当然是a咯!”田馨说,“何洛应该选b吧,如果你们研究生毕业后结婚,从现在算起正好是八年噢。” “选a的话,你可以容忍自己的一半偷偷想着别人,你的婚姻单纯而无束缚,只要名义上的夫妻,你会对他十分宽容。”李云微念。 “咦,什么什么啊?我老公敢出轨我就噼了他,让我爹毙了他!”田馨的老爸是某军的参谋长。 “选b呢,你绝对是爱情之上的拥护者,但你的婚姻观却很危险,因为当彼此爱情冷却后,你无法理智面对实际的生活,所以会不断寻找心灵上的慰藉,这也是造成你婚姻失败的隐忧。” “哇,柏拉图式的出轨。”田馨忧心忡忡,“女人,精神出轨比身体出轨更可怕。” “是啊是啊,可是我又没选b。”何洛想了想,“d吧。” “你惧怕婚姻,并不是你厌恶束缚,而是你无法信任婚姻关系真有若干保障。你充满了不安的情绪,害怕受伤,你的婚姻观倾向偏激,人格上有部分缺陷并未填满。”李云微把报纸一丢,“胡说,怎么看都不像你。你有不安情绪?我看你就差把幸福两个字刻到脑门儿上了。” 何洛苦笑。看来,如果谁把两地相思当作浪漫,就是人格有部分缺陷。怎样的爱情最浪漫?赵咏华唱得好: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她一下午都很迷糊,扫除后众人嚷着去打球,她只是摆摆手,趴在桌子上懒懒地看窗外的蓝天白云。如果可以,真想什么都不去思考。 章远问李云微:“何洛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为什么不自己问?”李云微奇道。 “她总不会是吃多了,胃疼吧。”章远敲敲桌子,“你去看看,那不是你好姐妹么?。” 第20页 “你居然命令我?那不是你女朋友么?”李云微嘿嘿地笑。 “我怕她不是胃疼!”章远不知如何开口,“有些事情,你知道的,男生不能去问,对吧?” 李云微笑着走到何洛身边,蹲下来拍拍她,把两个人对话重复了一遍,又说:“看他多关心你!回头,看,我同桌害羞了。” 赵承杰和高放过来拽着章远,“打球去打球去,五班那几个小子不服,要和咱们挑一场!” “谁不服?” “大壮!总想和你单挑的那个。” “噢,打球特别野蛮,还总勾手的那个吧!”章远站起来,比划着名勾手的姿势,“去就去,谁怕谁!”他脱下衬衫,在白tshirt外套上球服,又从书桌里掏出黑色的耐克护腕来。 何洛枕着交叠的胳膊,侧头望着他,挺拔的男孩子,永远朝气蓬勃活力四she,但比起高一的时候稜角更分明、肩膀似乎也宽了一些。 一刻也不想离开,每一天都希望在他身边,一起长大,一起变老。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不想错过。 “你没事儿吧?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家?”出教室前,章远走过来探寻地问。 “很好,就是有点困。”她倦倦地笑,“我等你好了。” “那你别出去了,太阳挺毒的,在这儿眯一会儿吧。”章远托起篮球,食指转着,“看,厉害吧!” “是是,你是高手。”何洛吐吐舌头。 风吹进教室,书本哗啦啦地响,谁的演算纸飞起来,飘了一地。纷繁的白色纸片后,章远的背影只窄窄一线,身形隐在光晕中。那时的少年都有种莫名的勇敢,从不怕时空的分离会疏远感情,他们还都可以坚定地唱着:“心若知道灵犀的方向,不怕相爱的人分两端。” 十七岁的何洛,只怕不能每天见到他,如此而已。 “我不想申请威尔斯利。”她果断地说。 “为什么?”何爸问,“还是担心在国外不适应?”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我也捨不得国内的朋友们。” “朋友可以再交的。”何妈插话。 “可是你们不都说,现在的友谊最纯洁吗?我不想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还有巨大的文化差异,怎么交新朋友?” “这是你的真心话么?”何爸表情严肃,“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没……没有啊。”有些结巴,毕竟是不习惯说谎的孩子。 “你一向都喜欢四处走走看看的,你不是还羡慕舅舅是外交官?”何妈说,“你不能总为了别人牺牲你自己的理想呀。” 何洛心虚又疑惑,握紧拳头,强作平静,“我还为别人牺牲什么理想了?” “你当时不是坚决去文科班么?”何妈嘴快,看到丈夫拼命使眼色时,一句话已经不受控制吐了出来。 你们怎么知道?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件心事何洛从不曾对任何人提起,包括田馨白莲李云微,甚至章远。她的头嗡一声大了半圈,从母亲笃定的质疑中窥见端倪。“谁说我是为别人才不去文科班的?谁说的?” “我们也只是猜测,你的决定变化得太快。”何爸解释。 “为了确认你们的猜测,所以你们看了我的日记,对不对?” 沉默,他们居然没有否认。 何洛只想哭,她一向在好友面前自豪地标榜父母有多开明民主,但他们居然这样侵犯自己的隐私权。 “所以你们希望我去美国,就是不想我们在一起,是么?” “我们也是为你好,不希望你委屈自己。”何妈握住女儿的手。 呵,他们这样义正词严,脸色坦然,丝毫不想为偷窥行为作任何道歉。何洛猛地抽开手,“难道你们偷看了我的日记,我就不委屈吗?” 何爸说:“这不是重点。关键问题是,你不能为了一个男生,耽误了一辈子的选择。” 侵犯我的隐私,就这样被轻描淡写?你们又怎么知道,这个男生不是我一辈子的选择呢?何洛又气愤又羞涩,这句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何妈以为女儿在沉思,又絮絮地开导:“你们这个年龄就是比较浪漫,可能因为某个男孩子长得好些,打了一场球,唱了一首歌,就对他印象非常不错,根本就不考虑以后的事情。都是些孩子,谁了解谁啊,有几个最后能在一起的?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最重要。你就说当初我在工厂的时候……” 何洛知道母亲又要不厌其烦地忆苦思甜了,她强硬地打断:“当初有很多追求者,但看起来就是没有发展前景的,对吧?所以你等来等去,最后别人介绍了我爸。你到底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他那张大学文凭?” 这一瞬,一家三口脸上都青青白白尴尬起来。 何妈甩手走开:“我是说不服你了。” 何爸说:“快,向你妈妈道歉。” “我有什么错?”何洛脖子一梗,微扬着头,眼泪才没有流下来。 本想甜言蜜语,抱着爹妈的脖子撒撒娇,趁他们心软的时候咬咬耳朵;没想到却牵扯出日记的话题,还坐实了早恋的罪名。何洛无比沮丧。 “这下完了。恐怕爸妈要动用武力镇压,拿枪顶着我上飞机去了。”她想。 “我要去美国了。”何洛对章远说。 “好啊!路过芝加哥么?记得带乔丹的纪念品给我。”他笑,“这个暑假?和你舅舅一起?” 居然还有心情说笑,你。 “不,明年。”何洛低头,“去读大学。” “哦。” “威尔斯利学院,就是冰心和宋氏三姐妹的母校。”何洛简单说了一下情况,跳过父母偷窥日记,知晓两人恋情的细节。家丑不可外扬。 章远还笑:“你爸爸不是打算把你培养成国母吧?那我的压力也太大了。” 何洛白他一眼,心想,我爸妈根本就不想咱们在一起。 “四年,如果我去的话,至少要在美国呆四年。”她说,“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章远专注地盯着她的双眼,“要不,我们私奔吧!” “别开玩笑了!我认真的!”何洛气得去掐他。 “那,你自己怎么想?”章远收起笑容,“你自己的事情,要由你自己决定。”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走?然后什么轻音重音的小姑娘都围上来?”继续掐他的胳膊。 “咝……你还真使劲儿。”章远倒抽一口凉气,“我也很矛盾啊,你明白吧。老实说,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去。” 何洛想了想,诚实地点点头。 “会很开心地去?非常盼望着去?” 第21页 又点点头。 “这根本就是你的梦想吧。”章远说。 “不,因为太美好了,我想都没敢想过。”何洛说,“我以为只有达官贵人家的小姐才能去的。” “那,如果我强留你,是不是太自私?” 不要这样看我!不要在这个时候扮君子,好不好? 何洛躲避着那双专注的眼睛。你开口说留下来啊,只要你挽留我,我就不会走。她满心急躁,绕口令似的想,难道还要我求你求我留下来?越想越有些气不顺。“那我就去好了,没准能当个冰心第二。” 章远说:“你要是想当冰心第二,当初就应该留在文科班啊。” 又勾起何洛关于日记的伤心回忆,平平淡淡一句话,听来却像是冷嘲热讽。 “这根本是两个概念!”她愤愤地说,“出国就出国,然后在那边入籍,把我爸妈接过去。” “那很好啊。很多人实现不了的梦想呢。”他依旧只是微笑。 =====本章完===== sometimes appetite of adventure is over the love of ease ps.关于那个心理测验 c的答案是: 基本上你还是愿意过婚姻生活,虽然你并不觉得单身有什么坏处,毕竟在爱情 和面包中,你会忍痛选择爱情。看来你对婚姻仍有若干期待和憧憬,或者你现 在正徘徊在爱与不爱之中。 爱你让我勇敢 屋漏偏逢连夜雨。 已经和父母陷入冷战状态,现在连章远也有意避开自己,连续两天都没有看到他的正脸了。何洛只觉得自己腹背受敌。 数学的阶段性测验,何洛考的其差无比。连班主任林淑珍都大跌眼镜,叫她去办公室,问:“你居然有两道大题空着,怎么回事?数学老师还夸你成绩节节高。”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何洛喃喃辩解,“我这就去找数学老师答疑。” “喂,别跑别跑。”小林老师拦住她,“你是不是有别的事情,影响心情了?” 何洛瘪瘪嘴。 “别看我每天坐在这儿,你们说什么我都知道。”小林老师得意洋洋,“一群半大孩子,无非是今天他和她在一起了,明天他和她要好了。我也是那个年龄过来的。” “您觉得我们错了?”何洛说,心中不服气,你家老公不也是高中同学?真是成王败寇。 “这件事本身没有错,影响到学习,就是错。”小林老师说,“你们都是好孩子,别把事情弄复杂了,我也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了。为什么非要考得一塌糊涂,让别的老师和家长揪住话把儿呢?我要再不找你们谈谈,不就成了包庇么?” 小林老师无疑是对的。考卷要家长签字,何洛还没有那个胆量,随便在街上拉一个大叔冒充父亲签名。何爸看到全国山河一片红,眉毛拧在一起。他只是嘆气,刚想说什么,被何洛拦住:“爸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定然是语重心长地提出,你已经为感情影响学习了,一定要去威尔斯利。 何洛回到自己的房间,砰地甩上门,抓起书桌上一摞新发的数学综合练习册,什么海淀的、黄冈的、东北三校的,恨不得三下五除二撕个粉碎,心中暗暗念叨着:好啊,好啊,你们既然想我去美国,那么高考也不用参加了,我就放开了玩儿一年,考一堆零蛋,看威尔斯利还要不要我! 可是扭着崭新的习题集,她却下不了手。这就放弃了?将未来统统放弃了?就这样在父母老师面前抬不起头,就这样任由他们反对,和章远一天天疏远下去? 李云微说:“何洛你最近很闷啊,也不和我们玩儿,也不和我同桌说话,每天就和数学习题没完没了不见不散的。” 田馨说:“唉,小两口闹别扭,床头吵架床尾和,干吗每天都当对方是透明的。”说完赶紧跳开,怕何洛冲过来挤她的脸,好端端一个女孩变成猪嘴,多影响形象。 但何洛只挑眉瞪她一眼,说:“我要去图书馆了。” “喂,章远他们可是在操场上打比赛呢,你不去加油吗?”田馨大喊。 “没用的。”白莲无奈地摇头,“她昨天倒是和我说了半个小时的话。” “说什么?” “双曲线、抛物线、坐标变换、极坐标。”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何洛的脚步稍稍迟疑。不能看,要忍住!她抱紧课本和习题册,给自己鼓气:今天不看球,是为了以后有更多的机会看球! 还是没有控制住,在进入图书馆前,回头搜寻着他的身影。在操场上找到章远并不困难,即使远远的,看不清他五官的轮廓;但是举手投足间,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深深镌刻在何洛脑海中。她的眼睛就是雷达,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锁定目标。 深深地、贪婪地凝望。 一套规定时间120分钟的卷子,何洛作了将近三个小时,还是有20分左右的题目没有搞定。其间她一动未动,收拾书包的时候才觉得脚都有些发麻。 七点钟,还有最后一丝天光,操场上影影绰绰还有投篮的身影,只瞥一眼,何洛也知道是谁。 “过来投个篮吧!”章远招呼她。 “已经这么黑,看不到。” “来,动一动,你这两天都坐着发呆,我看你要生锈了。” “我才没发呆,我在做题!”何洛拾起球,猛的一掷,砰一声弹在篮板上。 “明明在发呆,也不说话。” “是你不和我说话的!”何洛愤愤,“好啦,那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章远问:“你有没有看《太空大灌篮》?里面说,一边罚篮,一边许愿,就会梦想成真。”他说着,站在罚篮线上,连着投了三个空心。 何洛拿过球拍拍,三投三不中。“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我走了。” “你知道为什么你没有进么?”章远将球挟在身侧,“出手太硬、没有弧度;女孩子力量本来就小,出手要软一些,角度要高,瞄准篮筐的后沿。要看得远一点。” “我近视的,看不远。”何洛说,“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刚才许的什么愿?”章远笑笑。 何洛摇头,想,是不是希望我不去威尔斯利? “我想,以后和你一起看乔丹大叔打nba,现场的。大不了你先去美国,我大学毕业再申请,不就是四年么?中间你总会回来的吧?”章远说,“你相不相信我,相不相信自己?” 何洛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认为自己的感情是固若金汤的,但为什么一定要分离?一定要体会思念的苦痛? 章远又说,“我知道你这次考得不好,我帮你补上来。要是耽误了你的将来,我负担不起呀。” 何洛生气:“你这两天不和我说话,就是怕现在挽留我,以后要担责任,对不对?” 第22页 “这句话说的,真伤感情。”章远板着脸,“这个责任太大了,我养不起你……你那么能吃。” 两个人你推我搡,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 何洛说:“你刚刚想说我目光短浅是吧?我想过了,从今天起好好学习,如果可以考上清华北大,或许就不用去威尔斯利了。” “我不发表意见,我只支持你的决定。”章远说,“这两天我不和你说话,是不想影响你自己的想法。” “那你今天还在这儿等我。” “我怕你做不出题来四处喷火,再把图书馆烧了。” 何洛满操场追杀章远。他哈哈笑着,一跃跳过花坛,有人刚刚从教学楼里出来,险些撞在一起。 “啊,老师对不起。”章远忙道歉。 何洛惊讶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爸爸……!” 回到家中,何妈依旧唠叨,“在学校做题也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我们多担心你?你看,这菜热来热去味道都变了。” 偷眼看父亲,他只是闷头吃饭。 何洛拧亮檯灯,将书本一样样摆好,何爸就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举着报纸。 “你不要打扰女儿做作业。”何妈挽着袖子,“去帮我刷碗。” “我检查检查洛洛的功课。”何爸叠起报纸,走在书桌前一本本翻过去。 何洛抬眼看他,小声说,“爸,这是物理题典,你能看懂么?” 何爸转了一圈,又坐回到沙发上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女儿。 “爸,你有话要说么?”何洛暗自嘆气,怎么男人都这样,愿意把话闷在心里么?章远那个自大狂也就算了,老爸可是当年历史系的名嘴,辩论起来引经据典。 “是他么?”何爸问。 “嗯。” “挺高的。” “嗯。” 沉默,又沉默。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何爸搓搓手,“这种事情我还没处理过。我还没准备好,你就长大了。” “你和妈妈不是已经作了决定?”何洛哼了一声。 “我们希望你去美国,并不是因为你和他在一起,而是的的确确为你考虑。只不过两件事情巧合了。”何爸说,“去威尔斯利的建议是你舅舅主动提出的,我和你妈事先并不知情。” “但你们事先看了我的日记!”想起来就委屈。 “我们不是故意的,你桌子那么乱,所以你妈妈才来收拾。不过你们两个很有分寸,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们有分寸,那你们呢?”何洛气愤,“还是不承认自己做错了吗?” 何爸蹙眉,“对不起,我们是侵犯了你的权利,可是,你现在什么都不对我们说,比如你选择去理科班的原因。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就这样稀里糊涂被你蒙过去了。” “我就知道说了你们也会反对!”何洛说,“好,我现在说我的想法,你要保证心平气和的听完。”她又喊母亲过来。 何妈摇头,“算了算了,你爸做思想工作呢,我是非党人士,不参加。” “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我就说一次。”何洛说,“你们一向当我小孩子,今天能不能耐心听我把话说完,不要我到一半的时候就不耐烦,很不屑地说我幼稚。” “你们总说是为了我好,总说父母不会害自己的孩子。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真正想要什么?我想去威尔斯利,对,可是去不成的话我也不会难受,毕竟那个太遥远了。”何洛有些想哭,“你们总爱说,不要早恋,以后会遇到更好的更合适的人,但你们为什么不想想我的感受?你们有没有在年轻的时候很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我就是觉得他最好,也不认为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了。而且我知道,如果现在让我和他分开,我这些年都不会幸福的。” “你们总说早恋影响成绩,但是看看我的理科,一直在走上坡,不是吗?只有这次考得很糟糕,但那是因为我们要被分开了。如果你们执意送我去美国,会不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我说不好。” 何妈又好气又好笑,“你在威胁我们么,洛洛?” “我就知道你想笑,想笑就笑吧。”何洛说,“为什么我的想法你们要从日记里找?因为很多事情我不会和你们说,是我心底的事情,说出来得不到支持,只有反对和嘲笑!” 何爸何妈对望一眼。 “没有父母会不反对吧。”何爸说,“难道要我们支持你?” “看我的期末成绩好了!”何洛说,“我会证明,当初选择理科班,不是错误的;我们在一起,也不会影响成绩。” “好,你说的。”何爸笑,“现在开始,你的名次只能前进,不能后退。退后一名,出国的事情都没得商量。” 那就是现在还有转圜余地了?何洛破涕为笑,恨不得立刻给章远打个电话。“早知道上次我考全班最末一名,以后每次都能有提高。”她嘀咕着。 回到卧室,何妈埋怨丈夫:“你怎么就放了个活话?” “我今天去学校,看到林老师,她说章远是个好孩子,聪明、懂事。”何爸说,“而且,林老师说了一句话我很有感触,她说,这个年龄建立起来的感情,如果最后能走到一起,是非常难得、也非常幸福的。” “这小老师还太浪漫,误人子弟。”何妈抱怨。 “你真是老的都忘了。”何爸拍拍妻子的手,“咱们好像是初中同学吧。” “初中谁和你啊?”何妈笑,“你那时候都没我高!”又问,“那出国的事情怎么办?” “怎么办,先缓一缓吧。洛洛这两年是挺乖,但其实主意特别正,她认准的事情谁都拦不住。”何爸说,“我们只能疏导,不能堵。万一哪天她再来个离家出走,我们后悔都晚了。” 何妈也担心起来。 小时候何洛不愿意去幼儿园,到了门口扯着母亲的衣角不放手。何妈眼看要迟到,全勤奖就飞了,将女儿揪起来扔给老师。小何洛一言不发,隔着铁栅栏向母亲招手告别,说:“要早点来接我啊,我乖乖地等。” 不到一个小时,幼儿园的小老师就骑着车赶到何妈的单位,说不好了不好了,何洛不见了。满世界地找,连居委会大妈也出动了,后来还是住在市郊的奶奶打发小叔进城,说何洛自己跑去了,怎么也不肯回家。 何妈重见女儿,先是抱着大哭,又拉过来结结实实赏了一顿竹板炖肉。何洛憋着嘴,脸都青了也不讨饶。以后得了机会依旧再跑,就连幼儿园的老师也习惯了,常常备着自行车,追在她身后喊:“洛洛,回来吧,今天你不用午睡了。” “她这臭脾气是遗传咱们谁的呢?”何妈忧心忡忡,“女孩子个性太强不好,我总担心她以后要吃亏。” 第23页 ============== 像小提琴配上美妙的弦和你在一起日子这么甜 现在就是永远 我不在乎世界变不变 不会有两颗心比我们和谐能侃侃而谈能彼此温暖 一天不见面就开始想念 爱你让我勇敢什么事都不难眼角的泪水总能被你的笑容擦干 从此一个人 都不会觉得自己孤单 ====本章完===== 汗,怎么变成了何洛的悲愤独白 大家凑合着看吧! 总是要有点抗争的 居然已经写了5w多字了,我晕死 最后完结的时候也需要大刀阔斧的删减了 重头戏还没开场呢,啷里格啷 看我这么卖力更新,大吼一声,潜水的们,来冒泡吧! 天天天蓝 这两三个礼拜以来,章远、日记、出国这三个话题,一家人绝口不提。何洛每天点着檯灯熬到半夜一点,何爸何妈就各捧一本书,在书房陪到一点。“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受不了。”他们安慰女儿,“只要你努力学了,考不好我们也不怪你。” “我们有赌注的,如果考不好,我自己会怪自己。” 何洛每天上学时随身携带速溶咖啡,数理化之前连喝三杯,神采奕奕。到了语文课英语课就开始犯困,实在忍不住就把书本堆在桌子前垒个碉堡,潜伏在后面闭目养神,闭着闭着就睡过去了。 醒来时,裘老师正比比划划讲解着琵琶行。何洛小声问同桌:“喂,讲到哪儿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赵承杰答道。 裘老师走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如实回答。 “我看你也沦落了。”裘老师敲敲桌子,“我在台上讲,你就非要在台下讲!” “是……是……” 下课时章远说:“沦落人,中午打球去?” “靠!什么我沦落。”赵承杰角力一样冲上去,“看我不打你!” “为什么打我?” “你知道我从来不打女人的!” “你中午打球?不是说给我讲题?”何洛问。 “你看你,打哈欠的时候嘴张得比河马都大。”章远笑她,“还是老老实实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吧,你现在这是在透支青春。 期末考试后何洛大病一场,低烧不退,医生说是疲劳过度。 田馨打电话来慰问, “一个礼拜作完十七套数学模拟,你简直疯了。不过,这次的成绩肯定比上次测验好很多!” “好很多我不敢保证,但肯定比上次好。”何洛说,“因为那是一个坏的极限,只能无限接近,永远不能到达。” “你真是走火入魔了!懒得和你说考试。”隔着听筒,何洛都能想像田馨在翻白眼,“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好不好?” 特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 “都有谁?”何洛问。 “嘿嘿,你想有谁就有谁。”田馨嗲嗲地笑,“怎么样?能出来吗?” “我尽量!” 何妈要去天津开选货会,很放心不下女儿的病情。何爸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保证把女儿养得白白胖胖的。 “那还不如我烙两张饼套在你们脖子上,而且记得吃完了前面的要转一转,后面还有半截儿。”何妈说,“你可以出去大鱼大肉,洛洛病了,要在家吃些清淡的。” “真是小看我。”何爸转向女儿,“你胃口还不好么?我煮过水面,然后拍黄瓜、柿子炒鸡蛋,好吧?” 何洛和母亲看着端上桌子的三碗所谓面条,大眼瞪小眼。 “这是糨糊吧?”何洛问。 “你的过水面忘了过水吧。”何妈伸出筷子拨拨。 “啊呀,光忙着捣蒜拍黄瓜了……”何爸辩解,“还能看出来是面条的,对吧?” “看着就没食慾。”何妈放下筷子,“黏黏糊糊的。” 何洛被热气熏的直吸熘鼻子。 “像不像何洛的鼻涕?”何爸问。何妈恰到好处地配合笑声。 “好歹你也是个文人,注意一下形象。”何洛哭笑不得,明白父母在努力缓和家庭气氛。 何妈的飞机票都订好了,不能退,思前想后,决定送何洛去奶奶家小住。何洛蒙头大睡几天之后,已经好的差不多,但她乐得离开家里一段时间,结束当囚鸟的日子。尽管父母没有明令禁止她和章远来往,但是两个人仍是电话都不敢多打,只能趁白天的时候偶尔问候一声,没准儿何爸视察了一圈办公室,中途就杀回家里嘘寒问暖。奶奶家就自由多了,偶尔出去遛达一圈儿,自然可以拿出挡箭牌:“啊,我给爷爷的红箭、凤尾买鱼虫去。” 此时多半也会听到婉转的鸟鸣。爷爷有些耳背,问何洛:“听起来是咱们家的绣眼呢!你是不是又把鸟笼布掀开了?” “没有啊,我去看看。”何洛跑去阳台,向街对面挥挥手。虬结蓊郁的垂柳下,章远骑着他深蓝色的勾赛,单脚支地,上半身笼在树影中,显得腿越发的长,水洗蓝的牛仔裤,慵懒地像夏日午后的天空。 风也静了,万条绿丝就那样垂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弯弯的车把上打着拍子,不急不徐,清脆婉转的口哨就从如烟的碧柳后一声声荡漾出来。 何洛在阳台上探身,比划一个ok,鸟鸣声就住了。 “你学得越来越像了!”她咯咯笑着,“小心我爷爷改天出来,把你捉到笼子里。” “就算你想每天看到我,也不用让你爷爷来软禁我吧。”章远腿一迈,单手将车推到身侧,“一起走走吧。” “也只能走吧。”何洛有些失望。她刚刚看了《甜蜜蜜》,非常羡慕张曼玉悠悠地晃着腿,侧坐在黎明身后,哼一首歌儿: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而他买力地蹬着,有些歪歪扭扭,扭出一路幸福迤逦的轨迹。 瞥了一眼章远的宝贝勾赛,细窄的车胎,没有后座儿。 “为什么赛车没有车筐和后架?”她嘟囔着,“那你的书包和饭盒放在哪儿?” “书包背着,饭盒用塑胶袋包好,放在书包里啊。”章远笑,“前后那么多累赘,还能显出是赛车么?” “噢。”更加失望,“耍帅。”何洛评价着。 隔了两日开家长会,平日里几个活跃分子都被林淑珍叫去帮忙。 “刚大扫除过,又要收拾。”田馨抱怨,“这么热的天气,我想去江边。” 李云微打断她:“别牢骚啦。让老师听到,又该说,脸是要天天洗的,让你们爸妈看到这么脏的教室,你们不觉得没面子,我都觉得没面子!” 何洛买了宝路的薄荷糖,自己先吃了一片,又递给大家。她在走廊找到俯身拖地板的章远。 第24页 “你帮我拿吧,”章远说,“手脏。” “我手也不干净,刚刚洗抹布,也没有仔细沖手。” “可你自己已经吃了,还活得好好的,应该是无毒吧。”章远笑,“挂得最早的肯定是最馋的!” “你说我!”何洛飞快地把手背贴在他后颈上,“冻死你!” “你手怎么这么凉?”他问。 “咱们学校不是用的地下水么,大夏天也凉。” “是很凉。”章远说着,握握何洛的手指尖。 “啊,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田馨正出门,看到走廊转角牵手而立的二人,急忙遮住眼睛。 “喂,你们收敛点,不怕被家长看到!”李云微嗔道,“在过一会儿就该有家长来了。” 有几套练习册刚刚到货,需要从办公室搬到教室,发给家长。同学们体谅何洛久病初愈,让她在教室门口发通知书。 有家长陆陆续续地到了,何洛问了孩子的姓名,将成绩单、排行榜和操行评语一一递上。 “我来帮你找成绩单吧。”章远搬了一摞子书本回来,“人开始多了,看你手忙脚乱的。”他并肩站在身侧时,何洛有些窘,唯恐自己的父亲忽然冒出。 “不用啦!”她躲开章远的目光,抬头看着下一位家长,“阿姨好,请问,您是哪位同学的家长?” 章远重复了一遍:“阿姨好,请问,您是哪位同学的家长?”还捏着嗓子,学何洛的语气。 “开家长会啊,不要闹!”何洛瞪他一眼,小声警告。 “就是,开家长会,你还闹!”长发阿姨把成绩单捲成筒,在章远额头上敲了敲,“管我叫阿姨?啊?这十多年白养你了!” 原来是章远的母亲! 何洛的舌头忽然开始打结,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你看你,到了学校就疯玩儿,这衬衫领子,一个里一个外的,一点都不板正。”章妈一边给儿子整理衣领,一边说,“让同学看到了多笑话啊。”说着回过头向何洛笑笑,“诶,你是……?” “我叫何洛,高一下学期分班过来的。”何洛毕恭毕敬。要活泼不要嬉闹,要微笑不要大笑,她提醒自己,暗暗挺了挺背嵴,又不敢直视章母的眼睛,于是微微低了头。 “啊,你就是那个想做外交官的女孩子啊。”章母笑着,“我在初中当英语老师,小远拿过你的作文回去,写得真好,我还给学生们念过。真是个聪明孩子。” “其实那些见闻,都是听舅舅说的,他是外交部的。”已经不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脑子根本来不及字斟句酌,因为全部精力都用来控制嘴唇和舌头,千万不要结巴,“还是章远比较聪明,他数理化很好,经常帮助我答疑。”天,还能更官腔,听起来更像同学间的革命友谊么?何洛后背开始出汗。 “我最清楚这个孩子了。”章母拍着儿子的手臂,“他呀,就知道耍小聪明,从来不用功看语法。写出来的英文是半吊子,一塌糊涂。何洛,你也要多多帮助他啊。” 章远推着母亲到自己的座位上就座,还不忘回头沖何洛笑笑。 “你赶紧出去吧!找个墙脚蹲着!”何洛催促他,“一会儿我爸来了!” “啊,那我赶紧走。我也很怕他。”章远想起险些和何爸撞个满怀,也心有余悸。 何爸看到女儿的成绩单,全班第四,理科成绩明显提高,数学92,立时笑容可掬起来。 家长多数时候都觉得自家孩子好,金不换银不换;然而家长会除外。 林老师年轻,语气相当尊重,一条条不足列出来,毋需点明道姓,家长们自然乖乖对号入座。几十号中年人济济一堂,男士们开始谢顶,女士们开始锔油遮盖白发,竟然还要听老师的训话。这时候成绩不理想的,真想把人家的儿女拉来充数。 何爸一直担心女儿考不好,被老师旁敲侧击当作早恋的反面典型,谁知道居然比每次排名都好。当然,他也清楚考前何洛如何点灯熬蜡奋战到夜阑。看一眼章远的成绩,无论题目多难,理化都不下九十的,数学更是每每接近满分。 一时之间说不出应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散会后何爸打算送女儿回奶奶家,在教室门口恰恰又遇到章远的母亲,少不了寒暄几句,互相夸奖一下对方的儿女。 几个孩子都在门口等各自家长,田馨憋不住,转身背着门,趴在李云微肩上咯咯地笑:“喂,看,看,像不像相亲大会。 何洛很开心又回到奶奶家。何爸临走的时候说:“这次考得好,不要得意;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你要保持啊,记得我们的约定。” “只要不退步就好,不用非要进步吧。”何洛掰着手指头数数,“到毕业还有一年,肯定十来次模拟,这次第四,你告诉我,负数名次怎么考?” “你怎么越来越抬槓了?”何爸蹙眉。但嘴角仍然笑的,还沉浸在家长会归来的沾沾自喜中。 “成年人有时候更能幻想、虚荣。”何洛暗笑。 第二天,爷爷提了绣眼去遛鸟,婉转的啼鸣仍然出现在窗外。何洛飞跑下楼,看见章远推了一辆二八的黑色男车。 “老式脚闸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他说,“不过很结实。” “结实?又不是碰碰车。”何洛笑,“你想去撞谁?” “这可是我妈妈的嫁妆啊!”章远拍拍已经有裂fèng的棕色车座,“我好不容易从楼道里搬出来,要是让哪个胖丫头压坏了,怎么回去交差?” “啊……”何洛噘嘴,“你敢说我胖!” “你是不胖。”章远熘着车,一点地,迈腿骑上去,绕着何洛悠悠兜着圈儿,“所以,我也没说要带你啊。” “那你要带谁?” 何洛抓住书包架,咯咯笑着。 章远走不得,长腿支地。“爪子拿开,我要接胖妞儿去了。” “不!” “那就上来。” “……” “胖丫头,快上来!”催促着,一脸的笑。 “二八车啊……后架高,我跳不上去。”胖丫头就胖丫头吧,何洛满心都是张曼玉哼着歌,两条细腿荡荡悠悠的画面,早忘了争辩这些。 “那你先坐好。” “你会带人吗?你都骑赛车。” “不会不会,一会儿把你摔到沟里去。” “那算了……”何洛有些退缩,“安全第一。” “服了你了!大姐,哪儿那么多废话。”章远笑,“我小学学自行车,用的就是这个,总带着邻居的小美女四处兜风。” “原来我不是第一个啊!”何洛哼了一声,重重地坐在后架上。 第25页 “但你是最‘重’要的一个。”章远咬着一个重字,“绝对的,重千斤。” “你废话也真多。”气得打他后背,“喂,走啊。” “你倒是坐好呀!” “我坐好了啊。” “……”章远停了停,拖着长音说,“你要扶稳,小心一会儿下坡掉下来。” 何洛抓着身下书包架露出的一小部分,手贴近身体,不是很舒服。她试探着,小心翼翼的伸出右臂,擦过章远身侧的衬衫。他那么瘦,衬衫被风鼓起来,衣角蹭过何洛的小臂,有些痒。可她拘谨着,环着章远的衬衫,环着满满一怀空气。胳膊弯出一道大大的弧线,并没有切实的碰触到他。 “我要走了哟。”章远一蹬地。何洛怔忡间向后一倒,本能地胳膊一紧。 惯性。惯性? 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腰好细啊。”这对男生算是夸奖么?何洛想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讲。胳膊并不敢使力,手更是依然翘向手背方向,不曾放在他的腰际。 她暗暗鼓气,轻轻放下手。 章远忽然呵呵笑了一声,“喂,你干吗呢!” “啊……”在车水马龙的街上,尴尬的脸都红了。 “要放就放好,别挠痒!” 清朗的声线,些许膛音,带着细微的共鸣,就这样嗡嗡的从前面传来。 何洛扬起头。叶子被阳光照的通透,盈人的绿,夏天的阳光微热,皮肤上有温暖的感觉。热风在柏油路上蒸腾起来。青灰的路面起伏着,隐隐抖动,和着何洛的心跳,一拍儿一拍儿起伏的节奏: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 天空流水一样清澈、海一样湛蓝。 每棵树都在跳舞。 =====本章完============== =========================第二乐章 over=============================== 争取这个周末完结第二乐章 开始第三乐章,双城 手指头破了,打字不方便。慢慢写,写点贴点,大家包涵哈。 ======================== 青青子衿这一部分到此结束 然后开始第三乐章不安的急板·双城 我真有些无力,去描述这样的少年时光 气象报告 亲爱的们: 谢谢大家一直陪伴《双城》里的一双少年走到现在。 第二乐章已经落幕。看到那么多jm也回忆起最初青涩纯真的感情,我也开心得很。但是生活是单程车票,永不回头,甚至不能稍作停留。 《双城》的重头戏刚刚上演,仍然有甜蜜温馨的故事,但是也将渐渐有一些沉重的内容。我们的成长不也是这样么? 原谅我跳跃了高三的欢乐。少年时简简单单的快乐一再重复,写出来故事会拖沓。然而,或许就是这样无波无澜的平凡幸福更让人缅怀吧。 ================== “要是地球是平的我就每天开窗 眺望你在的远方” --by gigi 《气象报告》 大一甫入学,是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章远晒黑不少,何洛看到他的照片笑得前仰后合,在电话里说:“你晚上出门一定要穿可以反光的衣服,否则司机都看不到,过马路太危险了。” 第一次班级干部例会,辅导员说:“大家磨合了一个月了,说说看彼此工作上的体会和意见吧。” 女生班长朱宁莉站起来:“章远太不团结同学了,十一就要到了,他身为本地人,还是班长,居然不组织我们这些外地同学去参观市区;还有,他对我们女生从来没笑脸。” 章远说:“我以为你们每个周末都去逛街,就这么大点的城市,该看的也看的差不多了。”顿了顿又道,“如果我天天对你笑,你有安全感么?” 朱宁莉瞪瞪眼睛,气呼呼坐下。 “丫头,你说有这种事情么?又不是我女朋友,凭什么指手画脚,让我每天笑给她看?” 实在想像不出章远黑口黑面的样子。他怎么会不笑呢?何洛又何时见过他板着脸呢? 读章远的信,看看照片中严肃黧黑的脸庞,何洛还是忍不住笑,笑着笑着,不禁急促地咳嗽起来。 同寝室的北京女孩儿周欣颜提了两壶热水回来,皱眉说:“哎,何洛,让你躺着休息,你怎么又坐在那儿看信?天天看、天天看,都要翻烂了!”她翻着抽屉找出两片vc泡腾片,放在水杯里,“喏,你又吃不下东西,补充点维生素吧,好得快些。” 药片嗞嗞地冒着泡,像高二化学课上制造乙炔。 那时候章远还对她说,小时候总去小商贩那儿拿人家零散的电石,在雨天扔到街边的水沟里,一群小孩子兴奋地围着看污水翻泡。 “又淘气又无聊。”何洛笑他。 “这叫富于探索精神。”章远扬扬头。怎样飞扬的神色,一切历历在目,恍然之间已经过去了两年。 何洛的眼睛湿湿的。她想念章远,也很想家。 上午在校医院经历了漫长的等待,陪她同去的周欣颜不停地看表,万分歉疚地说:“何洛,高数课就要开始了,我……”大一的孩子带着高中的思维惯性,尚不敢逃课。 “去吧,我没关系,不会晕倒在这儿的。”何洛浅浅地笑。她只是很冷,在北京九月依旧溽热的天气里,穿着长袖衬衫和毛线坎肩,皮肤上带着粘粘的汗,浸泡其中,只觉得整个人都发糟发朽了;下一刻却打一个冷战,鸡皮疙瘩也起来了,忽地出一层冷汗,更觉得虚脱无力。 总算见到了医生,询问病因后,她嗤之以鼻,“前两天那么大雨,你站在外面打半个小时电话,没得肺炎都是你好运了。给男朋友打吧?就说不是给家里打电话。你们这些孩子,从来不知道父母多担心,就知道和男朋友卿卿我我,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 话是逆耳忠言,可用了尖酸的语气,听起来总是冷嘲热讽的意味更多。 何洛无力辩解,也无心辩解。 宿舍没有通电话,校园里的公用电话和用餐时间食堂的窗口一样拥挤繁忙,拖着长长的队伍。那天好不容易排到她,就开始淅淅沥沥下雨,片刻便滂沱地分不清天地。但实在不捨得放下话筒,何洛抱着肩膀站在公用电话亭橘黄色的小帽下,风不断将雨丝刮进来,她说着说着就开始上下牙打架。 “你的声音都不对了。”章远奇怪,“怎么开始僵了?如果累了就赶紧休息,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你不是说不好打?”哆哆嗦嗦地问。 “是啊是啊,你们全楼六百女生,就楼长室一部电话,比广播电台的热线还要热。”章远抱怨,“我上次在家按了一下午号码,指头都按扁了也打不进去。” “就为这个,你就把自己折腾病了?”叶芝放下书包,过来摸摸何洛的额头,“啊呀,烫得要死!我去打饭,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第26页 “米粥,咸菜,谢谢。”何洛肚子很空,但想到油腻的食物就反胃,很怀念母亲的鸡蛋羹,一抹嫩绿的葱花儿,两滴澄褐的香油,洒在嫩黄柔滑的蛋羹上,是每次病中最爱的安慰。 寝室里年龄最大的童嘉颖也探头过来:“何洛,生病的时候更想家了吧?” 真要命,平素是个内向的南方女孩子,话不多,但此刻专抛重磅催泪弹。 “嗯,也还好啦。我先睡会儿。”何洛扭头冲着墙,躲在蚊帐后鼻眼一酸,泪珠断线一样滚落下来。 迷迷糊糊中,好像回到故乡,又走在熟悉的长街,一块一块方砖铺成,似乎有淋漓的雨声,复古的欧式街灯在水汽中笼上一层浑圆的昏黄光晕。何妈说:“走啊,去吃富氏农家菜,卤猪尾。我总觉得你还是妈妈的小尾巴,怎么一转眼就要自个儿去外地上学了啊。” 又似乎天气闷热,还在准备高考。何洛看着一桌子的复习材料,心惊胆战。“不是已经考完了么?”她问。 “谁说的!”旁边的同学头不抬眼不眨,“那次是模拟,还有这么多题目呢!快做快做!” “这么多,怎么能做的完啊!”四下看去,章远却不在教室里。一定又在操场上打球呢,“快回来,又发了这么多练习册!”她趴在窗台上大喊。 越想越心急,急得一头大汗,猛然一惊,原来已经在大学的宿舍里了。 刚刚熄灯,另三个女孩子收拾着床铺,低声抱怨着高数老师一堂课跨越了书上二十页的内容。何洛睁大眼睛,看着上铺的木头床板,一条一条,有树节有虫疤,周欣颜爬上去的时候,老旧的双层床吱嘎嘎轻响,似乎要从木头fèng里都出一些陈年的烟尘来。 窗外是哗哗的水声。 “下雨了么?”何洛问。 “你醒了?”周欣颜把着栏杆探头下来,“没下雨啊!是风吹叶子吧。” “是不是我们说话声音太大啊。”叶芝道,“没有吵到你吧。” “没,我一直都晕晕的,半睡半醒。” “你刚刚好像做恶梦了,念叨着什么,没听清。” “噢……是我烧糊涂了吧。” 何洛闭上眼睛,头依然隐隐作痛,就要炸裂开一样。她用掌根压住两侧的太阳穴,轻轻揉着。窗外传来篮球击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周欣颜蹬蹬地爬下来,推开纱窗大喊一声:“别拍了!你三更半夜发神经,我们还睡觉呢!”又回身笑着,“我们这儿还有个病号。” “不用担心我啊。”何洛说,“你们都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窗外的篮球声住了,何洛却有些失望。她在信中提到这件事情,对章远说:“那一刻,我真以为是你,拍着篮球,隔了千山万水的来看我。很傻,是不是?于是我就安慰自己,说那就是你拍球的声音,离多远,我都听得到。” 关于淋雨生病的事情,何洛只字未提。她骑车去看田馨,他们学校正在进行新生军训。远远的就看每人举着一支板凳。教官威严地喊:“放小凳,预备,放!” “带小凳,起立!” 乒桌球乓一阵乱响,糙绿色的一群学生,帽檐都挡着小半张脸。何洛一队队看过去,终于找到了田馨。到底是学过美声的,报数的时候无比嘹亮。 “啊,你真是没良心!这么多天才过来看我。”休息的时候,田馨冲过来,抓着何洛的车把一顿乱晃,“是不是每天都和章同学鸿雁传情,忘记姐妹我还在受苦受难!” “什么啊,我前两天生病了。” “啊,没事儿吧!好利索了?” “嗯。不要告诉别人……”何洛想了想,“我家里和章远都不知道。” “你真是逞强。”田馨说,“如果我爸妈知道,肯定哭着喊着,坐飞机就过来了。” “你看我现在不是挺精神的?那还干吗要他们担心呢?” “真是辛苦你了。”田馨走过来轻轻拥抱了何洛,“可惜我也不能去照顾你,要是章远在就好了。” “切记,这话千万不能对他说。”何洛嘆气,“他已经……挺郁闷的了。” “换了我是他也会郁闷,报了清华,又只差两分。”田馨说,“这傢伙,什么时候模拟都是640多,谁想到今年题目简单,大家都是640,他也还是640,一点优势都没有。” “我们本来说好,一起考到北京,然后就和父母说我们的事情。”何洛用脚在沙尘上划着名圈子,“但他一个暑假都很沉闷,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傢伙总是太自大,吃点教训也好。”田馨说。 这算是安慰么?何洛苦笑。这个教训未免也太大了,意味着四年的分离。 因为落下一周的课程,何洛连着几天泡在自习室,直到熄灯才回寝室。大学课程和高中完全不同,一节课的内容一晚上也看不懂。尤其是高等数学中的极限证明,什么对于任意的“易朴西龙”大于0,都存在一个正整数n,满足如下如下条件,那么某a公式的极限就是b。 天书奇谈吧!何洛挠头,恨自己不是蛋生。 “要是章远在就好了。”她想起高一的那个冬天,温暖的让人昏昏欲睡的大教室,还有雪花纷飞的站台。他笑着说:我记你一辈子。 当时坐车回家,路过省大,何洛说:“我以后就考这儿算了,离家近。” 章远笑:“怎么考,都会考到比这儿更好的学校吧!” 一语成箴。 两年半之后,拿着省大的录取通知书,他是怎样的心情。何洛不敢猜测,心上隐约有一片黑影。 回到寝室,叶芝说:“啊,你终于回来了!看,今天大丰收呀。”桌上三个一样的信封,都用熟悉的笔迹写着何洛的名字,还标明了阅读顺序。 在第一封信里,章远说:上个周末在家,周一出门时忍不住想要右拐,直走,再右拐,然后就能看到你在街口。家里这边已经冷了,看着空中的南飞的雀鸟,觉得它们更幸福一些。 第二封信里,章远说:给你打过几次电话,全部落空。你有email信箱吗?去申请一个吧,光速传递。而且更保险,每次你的来信都被同寝室的人扣留,对我加以要挟,就差让我帮他们刷球鞋洗臭袜子了。 第三封信里,章远说:试验了几次,我又有些不喜欢email,和写信一样,都是听不到声音的。相比较之下,能拿到手里的书信更温暖一些。我以前从不写信,现在却不断地为我国邮政系统作贡献。去买信纸,站在一群小丫头中间无比尴尬,下次回来,你去买自己喜欢的,预备一麻袋给我。 其余就是一些零散的琐事,但也密密地写了满纸。何洛忍不住挑有趣的段落念给众人,说到信件被扣的一段,周欣颜大笑:“好,宝贵经验啊,哈哈。” 第27页 “完了,何洛你惨了。”叶芝眨着眼睛,同情地看她,“可怜的cindere,以后帮姐姐我们洗衣打饭吧。” “看你以后找到男朋友,我怎么报复!”何洛筋着鼻子,吐吐舌,“把你们一个两个都关在屋子里,让他们来赎!” “啊?什么关在屋子里,你们在讨论马来西亚绑架案么?” 童嘉颖洗漱归来,不解地问。 “对对,绑架绑架!”周欣颜在何洛身边晃来晃去,“如果你不给巨额赎金,比如三食堂的红烧鸡腿,我就撕票!” “你撕什么啊?”何洛不解。 “喏~就说你今天大丰收!”周欣颜扬手,“简直是三句半,三封厚的,一封薄的。” “啊,拿来!”何洛扑上去。 “哇,强抢啊。”周欣颜向床上倒去,顺势把手举高;叶芝坐在上铺,探身将信抽走。 “给我,给我!”何洛跳着脚,鞋也顾不得脱,踩着侧梯爬上去。 “别过来!”叶芝指着她,“再过来我就扔下去。来,叫大姐。” “好像我最大吧。”童嘉颖吃吃地笑,“一会儿赎金给我大头就好了。” “快给我,一会儿熄灯了。”好多只小手在心上抓,痒痒的。 “好啦好啦。”叶芝递过去,“看你都要哭了。” “你……”周欣颜清脆地哼了一声,“我们今儿个就发慈悲了,等章远同学来,他就瞧好吧。” 这封信格外的薄,甚至让人怀疑其中空无一物。何洛翻来掉去看了几遍,背面封口处打着一个叉,深蓝的钢笔,就是章远的。为了保持信封平整,她特意买了拆封刀,银灰色,像小小的宝剑。 里面只有一张便签,写着: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然后是一个传呼号码。 “呀!”何洛惊喜地叫了一声,抓起放硬币的小盒子就向外跑。 “喂,要熄灯了,你去哪儿!” “拜託,我去打电话,一会儿给我开门啊!”何洛说,“就告诉楼长,我跑步锻鍊,回来晚了……”后半句已经飘在走廊里。 穿皮鞋、及膝裙跑步?叶芝和周欣颜面面相觑,觉得不如对楼长阿姨坦白从宽。 “你为什么买bp机?又不能及时回话”何洛问,“你们学校打公用电话不用排队么?” “我可以在十分钟内冲到导员办公室去。”章远说,“谁让他要我整理档案。” “我收到你的信了,一口气好多,我们寝室的说是三句半。” 章远呵呵干笑了两声,有些傻傻地发窘:“我都写什么了?你看到就算了,千万别念,牙会酸倒的。” 何洛立时想到一个更酸的回覆:怎么可能,读着很甜。立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喂,为什么最后一封信有一个叉叉?”她问。 “有么?” “有啊。什么意思?” “噢,太薄了,怕被当作空信封扔掉。” “啊,这样啊。”何洛有些失望,“我还以为……” 她不说话。 “以为什么?” “一首老歌,英文的。” “什么歌?那么多,我怎么想?”章远笑,“right here waiting?” “sealed with a kiss。” “你的小脑袋里面,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章远顿了顿,“等你回来,自己主动点吧。” 热度从下巴直冲脑门。“美的你。”何洛低低地说。 听见她羞涩的声音,仿佛凉慡的夜风里,盛开出裊裊婷婷的水莲花。 (p.s.关于考大学,有些地方是先考试,然后填报志愿。但是有些省份是先填报志愿,然后高考,所以有些人发挥不佳,就会从第一志愿调到第二志愿,比如被无良作者陷害的章远同学。显然两个人是要一起去北京的,奈何有一个没有发挥好……如此如此……希望我文中都表达到了。 ^_^ ) ======本章完===== 《气象报告》 by gigi 天冷的时侯想你的大外套 买菜的时侯想你的肩膀 夜里如果睡不着心悝如果有烦恼 耳边响起你清慡的笑 天晴的时侯想你的篮球场 听歌的时侯想你的结他 要是地球是平的我就每天开窗 眺望你在的远方 ============ 第三乐章会比较长,我再次大吼一声,呼唤各位已经浮出水面或者潜水的读者大力支持。看在我如此压抑地写着分离,你们的留言就是我最大的动力阿 ……>_<…… ======= 大家不要错过本章留言,仔细看看,保证缓和你郁闷的心情 我笑翻了……真不应该…… ================== 最初的结局设定·to be or not to be…… ================== 虽然我知道写出来会被打死……但是我还是要写 这是我最初想到的结局 何洛大学毕业后出国,二人分开。 两个人的差异越来越大,彻底分手 …… 然后都意识到对方是不可替代的 经过章远同学锲而不捨的努力 已经在米国发展事业的何洛决定回国 …… …… …… …… 章远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何洛说:等这个project结束吧,我们的business partner招待大家去渡圣诞,然后我就顺路回国好了 “去哪儿?” “马尔地夫。” 关键词:圣诞,马尔地夫…… ============= 茶茶现在还在加班,实在郁闷啊…… anyway……既然已经放在这儿了 这个就是不作数的结局了,应该如此吧…… ============= 大家明白了吧…… 这位同学说的很对。 网友:浮出水面评论:《双城故事》 打分:2 发表时间:2005-06-07 07:58:10 记得明前说过诸如“把结局告诉你们,我怎么混”此类的话。所以啊,这个结局肯定已经作废了。 你一直存在着 田馨军训结束,非要何洛去看阅兵式。 何洛说:“你爸爸可是仅次于司令的大干部!你也见了不少世面,这样的虾兵蟹将大集合,也好意思拿出来现?” “不一样不一样的!”田馨说,“有帅哥,不来悔死你。” “我不感兴趣。”何洛撇嘴。 “对对,是没有你家章远帅。就当帮我参谋参谋,好不好?”楚楚可怜地样子。 第28页 “你不是喜欢高中球队的那个篮板王么?”女人的心思,还真是多变。 “那傢伙和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呀,听说考去广州了,天南地北的,多累啊,在一起也不长久。”见何洛脸上一僵,田馨忙说,“哎哎,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们俩不一样啊,你们的感情基础多稳固,郎情妾意,私定终身的。” “没正形!什么话,到你嘴里都会变味儿!”何洛轻哂。 “喂,你们两个谈恋爱,还不许我们说说?”田馨咯咯地笑,挤在何洛身边,蹭她的肩膀,“喂,老实说,你们有没有kiss过?” “为什么要告诉你!”何洛白她。 “你是革命的先驱,要向我传授经验啊!”田馨掰着手指头,“还有以后,结婚生孩子,我都沿着你的足迹前进了!” “到底有没有啊?”田馨继续晃着何洛。 “还没有……” “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呀。” “我不信!” “你看,告诉你,你还不信。”何洛哭笑不得。 “你们,你们是两块木头啊!至少,我以为你们告别的时候会抱头热吻呢!”田馨打了个响指,“当时还遗憾呢,我比你出发早,什么都没看到。” 何洛想,如果你看到,会更遗憾。何爸何妈全程陪同,护送女儿来京,月台上挤满送行的七大姑八大姨,章远、赵承杰、李云微,还有其他三五个高中同学也来了,在亲友团的推搡下都跑到了水泥柱的背面。 拥抱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人只能分别伸出左右手,四指握拳,拳侧轻轻一击,拇指肚顶在一起。指fèng紧密贴合,齿轮一样精准。像每次走到回家的岔路口一样,几百次的演练,似乎只为一朝分离。 想到这儿,何洛有些意兴阑珊。“你先钓到那个帅哥再说吧,现在把关也没用。要是我说好好好你追吧,人家又没有这个意思,那你多难受?” “我……”田馨作出欲哭无泪的表情,“我不过问你一个操作性很强的问题,你就这么乌鸦。” 软磨硬泡,何洛无奈答应下来,“好吧好吧,哪天?” “这个周六下午。” “周六啊……啊!”何洛猛然想到什么,“不行不行,我们系里有活动。” “什么活动?” “和经济学院联谊,扫盲舞会。” “你完了你完了!”田馨一下下点着何洛的肩膀,“不看我走方阵,去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我非要去章某人那里告状不可!” “去就去。上次打电话,说他们也有扫盲舞会。听他摩拳擦掌,期待的很啊。”何洛笑,“你心术不正,想什么都是歪的。” 话虽然这样讲,但是来到学校工会的舞厅时,何洛还是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周欣颜很愤愤,“这些男生太过分了,刚开学一个月,就唠叨着向外发展,找别的学院联谊。” “实在是我们女生少啊。” 叶芝指指身边,“不到十个,还有名花有主的。”又看着何洛笑,“喂,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童嘉颖最抹不开面子,“你们跳过吗?我不想跳了。”转身想走。 “跳舞,又不是跳楼!”周欣颜一把抓住她,“您这是怕个什么劲儿呢。” “我踩不上点儿。”不好意思地笑。 “那我带你吧。”何洛走过来,学着教练的样子右臂架平。 “何洛,你怎么走男步?”叶芝问。 “她看不上这些土豆。”周欣颜凑过来,“小洛洛家的远远那么帅。” “好象你看过本人似的!”何洛抿唇,嘴角忍不住微微的翘起。她揽着童嘉颖,“咱们学咱们的。” “太浪费资源了吧!”同班的沈列大叫,“得,一下少了两个女生。”他走过去,看看左摇右晃的二人,伸手在何洛面前晃晃,“你成心来捣乱的吧!” “别晃,我看不到了。”何洛着急,“哎呦”一声,已经被童嘉颖结结实实踩了一脚。 “没事儿吧!” “没有,没有。”一跳一跳回到场边。 “那休息一下,一会儿和我搭档吧!”沈列帮她拽过一把椅子。 “正好踩在大脚趾尖,我看是不行了。”何洛摆摆手。 “你刚才不说没事儿么?”沈列弯腰看她。 “何洛所说的没事儿,就是死不了。”叶芝瞟他一眼。 “没那么夸张,”何洛摆弄着凉鞋带子,“好在嘉颖没有穿刺刀似的高跟鞋。” 脚趾头不过痛了一下,却乐得找藉口坐在一边。何爸何妈是忠实舞迷,每周末都会去附近的公园学艺,回来把客厅中央的茶几挪开,欣欣然演练一段何洛嘴中的“新版二人转。” 探戈伦巴太妖媚、北京平四太俗气,何洛只爱华尔兹。 回旋,盛放的裙裾,闪身间彼此的深情凝视,出现在《茜茜公主》或是《白木兰圆舞曲》里。此时的舞伴应该是他,而不是眼前的他、他、他……何洛支着下巴,想得出神。 章远初时打算国庆来北京。然而临近月底,又打电话过来,歉疚地说票已售罄。“我高估铁路的运营能力了。”他说,“早上八点赶去车站,发现全是人,他们多数是半夜就开始排票了。” 何洛握着听筒,心中无比失望,却只能说,没关系没关系。此时再去买返乡的火车票已然太迟,她想约高中同学一起出去玩儿,但李云微已经和同学说好去野三坡,田馨的父母乘飞机来看宝贝女儿,还有三两个相熟的同学,已经和各自的亲戚说好去小住。 “当初问你有没有安排,你说某人要来!”李云微嗔道,“现在又变计划。要不然,你和我们去露营?” “算了算了,都是你的大学同学,还是不要了。”想来想去,只能随系团委的组织去□看升旗,总算还有些国庆气氛。 同寝室的三个女生都摇头。童嘉颖要去天津看同学;叶芝懒一向是懒人,说:“我要补觉,困……做梦看吧。” 周欣颜张大嘴,“啊,这你都感兴趣?好不容易上大学解放了,姐姐您就饶了我,好不好?正好三十号晚上我回家,路过□。要不咱一道走,您带块凉蓆,抢一有利地形?” 何洛无奈,只好独自一人悻悻地报名。校车凌晨三点就出发,头一夜是睡不成了。何洛点着蜡烛,把日记和章远的来信又看了一遍。叶芝睡眼惺忪,看着她投she在床帘上的身影,口齿不清地唠叨:“点灯熬蜡的,又反刍?早晚你把寝室都给烧了。” 上了校车,赫然发现沈列也在。何洛惊讶地问:“咦,你不也是北京的?周欣颜说,你们恨不得从幼儿园起就每个十一被拉去看升旗。” 第29页 “总要有个把北京人大公无私呀!你看我,牺牲宝贵的休息时间,为广大外地同学服务,充当革命领路人!”沈列昂首挺胸,一甩头,“怎么样,感人吧!给点掌声。” 何洛笑着拍了两下手,心想,章远班长,你是不是也要尽职尽责,带着班上同学游览市区呢?越想越是黯然,心一点点掏空,掐算一下,到期末考试结束还有三个半月,一百多天。 一百多天,想起他来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不到四点,广场上早已人山人海。沈列拍着胸脯说他知道一个绝佳的观景点,人少,角度好。“你可以看着国旗在朝霞中升起,漫天都是,然后远处是□还有延伸的宫墙作背景,绝了!”他在人海中挤着开路,还不忘比比划划,对跟在身后的几个同学解释。 “那边就是你说的好位置?”何洛看看面前无法翻阅的行道栏,“那我觉得□城楼上更好。” “诶?原来没有这个挡着的啊!”沈列挠头,“我上次就在这儿。” “上次?哪年啊?” “呃,记不大清了。哦,肯定戴红领巾呢!”他扬着手,“我还解下来激动地挥,喊,‘国旗,国旗,您的一角在这里!’” 来来回回一耽搁,反而只能站在人群后,什么都看不清楚。回去的车上沈列一路道歉,何洛频频点头,实在是困得不行。到了宿舍楼下,他说:“我今天回家,三号就回来,如果你们谁想去颐和园,现在就报名。何洛,你统计一下女生这边吧!现在就去。” “我回去问问。”只想回去补觉,叶芝真是明智。 何洛上楼开门,蹑手蹑脚拿了脸盆牙缸,刚要去水房,喇叭震天地响起来:“何洛,何洛在吗?!”楼长阿姨从不吝惜声带。 “不在!”叶芝腾地坐起,大声喊回。 “在!”何洛连忙喊一句。 “呀,你回来啦!”叶芝吓一跳。 “到底在不在?”楼长不耐烦。 “在在在,”一迭声地应着。 “谁这么早?”叶芝嘟嘟囔囔抱怨。 “沈列,让我统计女生谁想去颐和园,哪儿有这么快!”何洛把盆一放,“不过也不早了,九点了。” “午饭之前都是早上。”倒头再睡。 “对,你的午饭还可以两点钟吃。”何洛笑着,轻轻带上门。 沈列正在举目四望,一会儿看看报栏,一会儿看看卫生评比公告。“这么快啊!”他问。 “不是你叫我下来的吗?”何洛奇道。 “我没有啊……” “啊?!那……” 何洛忽然有一种预感,幸福的预感。这想法太美妙,令她一瞬间挺直了身体,却不敢回头。 早晨的太阳从大门左上角投she进来,将她的影子斜斜拉长。缓缓地,光路被挡住一线,颀长的身影推过来,无数纤尘在旁边明亮的光斑中飞舞。 “懒蛋丫头,刚起吗?”带了一丝疲倦的声音。 回身,逆光的,是风尘僕僕的他。 他就那么慵懒的站着,地上一个旅行包。一如记忆中沐浴朝阳的街角,就这样等着何洛,看她一步步走过来,踏着阳光铺就的纤尘之路。 真的是他,依稀又是梦里好时光。 “你这个大骗子!”她撅着嘴,抬眼望他。头发有些凌乱,有两撮儿倔强的翘着,下巴一层青黑的胡茬,笑得沉静而疲惫。何洛忍不住抬手,想把他立起的头发按下去。章远顺从地俯身,低头。熟悉的脸庞,倦容满面。 何洛一颗心像海绵,飞快地被幸福浸润,继而变得沉甸甸,坠得胸口都疼。 无比爱怜。 开心地想哭。她扁扁嘴,想去牵他的手。纤细的指头刚刚触碰到章远古铜色的手臂,便无法控制地扑入他怀里。 “怎么不吱一声就跑来了?”环住他的腰,双手相扣,怕一松开就不在。 “没点意外惊喜,你能这么主动投怀送抱么?”章远也抱紧她。 “你就痛快痛快嘴好了。”何洛低声埋怨着,“幸亏我没去野营,要不你就哭去吧!” “你不在也好啊,我就在这儿等。你们楼来来往往美女还挺多的,很养眼。” 何洛侧脸贴在他胸膛上,能感受到他轻笑时气流的共鸣,嗡嗡地震颤着。“你没机会了!”她小声嘀咕。 沈列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绕着一楼门厅转了几圈,“咳、咳”,清清嗓子。 何洛惊觉还有同学在等,连忙站好。“沈列,我大学同学。”又歪歪头,“这是我男朋友,章远。” “高中同学吧。”沈列问。 “啊……是啊。”何洛应着, “不如,就拜託沈列吧。” “嗯?” “住的地方啊,你找到了么?”何洛问。 “我有亲戚在紫竹院附近。我问他在北京什么方位,他说,西北角。我想你学校也在西北,应该不远,刚刚就特意从那边绕了一下。”章远说,“结果计程车用了半个小时,终于从北京城西北角,开到北京城西北角。” “这儿比咱家那边大多了!”何洛咯咯地笑,转头问沈列,“对了,你要回家吧,能把床铺借我么?” “借我,不是借你。”章远纠正。 何洛抬肘顶他肚皮,“你眼睛都肿了,还那么多废话。” “你眼圈也黑了啊。真难看,熊猫。” “你也不好看,金鱼!” 何洛仰脸向他筋筋鼻子,肩膀微微一耸,俏皮地笑, “哎哎,我借给你们就是了。”沈列说,“你们二位再互相说下去,我明儿都到不了家。”他挠挠头,“被褥枕头我都有,可是床单被套枕套……统统要带回家洗去,嘿嘿。” “不是每人发了两套?”何洛问。 “一套一套的拿,多折腾我妈啊!”还振振有词。 章远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我非常理解你。” 何洛掩嘴窃笑,“就知道你也一样!还好意思说。拿我的好了。” 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砰”地推开门,忍不住兴奋地长声尖叫,“啊!……” “怎么了?”叶芝一激灵,“耗子!又看到耗子了!” “什么耗子,小心我打你!”何洛蹭地站在凳子上,推着叶芝说,“来了来了,他来了!章远来了!”眼睛熠熠闪光。 “啊?!真的呀。”叶芝也不睡了,“快快,让我看看一天写四封信的偶像。” “没时间等你,我还要带他去男生寝室那边。”何洛蹦下来,开始翻箱倒柜,“沈列回家,章远就住那边,这两天多的是机会让你们看。” 第30页 “好呀好呀!”叶芝被感染地兴奋起来,“不过我还是想先睹为快,你一会儿在楼前拖住他,我从窗帘fèng偷窥一下……你找什么呢?” “拿床单被罩给章远。沈列的要拿回家去洗。” “阿……”这回换成叶芝尖叫,“太,太,太……太暧昧了!想入非非啊!” “你往哪儿飞?”何洛抱了一摞东西,又拎出一床新的凉被,回头瞟她一眼。 “让人浮想联翩啊!”叶芝抱着枕头,盘腿坐在上铺,“何洛的被罩,那可是何洛用过的啊,哎,带着少女的幽香……”自我陶醉,晃着头,下巴蹭着枕头,沙沙地响。 “去死!”何洛咯咯地笑,“顶多有洗衣粉的味道。” “就怕某人不是这么想。”叶芝继续贼笑。 幸好田馨不在这里,何洛下楼时庆幸,原来女生八卦起来都这么可怕。 三个人一起走去男生宿舍。走出大门,何洛假装拿不住,停下来,“要掉了,枕巾要掉了。”想起来窗帘后还有一双贼熘熘的眼睛,她忍不住轻笑。 “头一次看何洛乐成这样。”沈列也笑,转身看她,“我们还都觉得你特别傲气呢。” “她?小迷糊一个。”章远伸手,把一摞东西接过来,夹在身侧,“笑什么笑,说你呢,第一次看到逃荒的啊?” “是挺像的。”何洛说,“大过节的,谁拿着这么多被子在学校走来走去?”一边伸手,拿过章远手中的旅行袋。 “算了,你还是拿凉被吧,这个沉。”章远说。 “里面放了什么啊?你又不是搬家!” “哪个丫头说想看《天是红河岸》的结尾,又不知道北京哪儿卖,死磨硬泡让我去淘?” “啊,我是怕脱销么。谁让你带来的?自nuè吧。”何洛“哼”一声,“还嫌不够累!” “既然我来了,带就带着吧。难道你不想早点看?” “不想……”何洛抿嘴笑着,探身过去,小声说,“看你就够了。” “越来越有我的风格了。”章远得意地笑。 大一的十月,他来到她身边,带着昨日未曾完满的幸福。 ==== 请回味足够久 足够感动后 在看下面的 可以了吗? ? ? ? ? ? ? ? ? 可以了吗? ==== 正当两人含情脉脉对视时……突然同时想起了什么……在兜里掏啊掏啊……一人掏出个绿箭…… gg时间,感谢qst66同学大力提供,绿箭要给偶们版税吧? ===== 66,33,我对不起你们~~66,你说吧,要俺咋补偿你?烤鸭成不? 浓情化不开 情越浓越会化不开 看不清那未来 情越长越快要放开 怕一拥抱难分开 ============= 章远把床单被罩放下:“长这么大,没干过这活呢。”又说,“早知道,应该把我妈也带来。” “啊,那我来吧。”何洛把他推开,“整理你的行李去。” 章远坐下,把旅行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然后指指何洛,笑着对一脸惊讶的沈列说:“女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表现自己贤惠的机会。” “男生,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偷懒的机会!”何洛沖他吐舌头,一边铺床一边问,“你到底怎么来的?买到票了?” “走来的。” “别开玩笑了!” “真的是走来的!我一直在火车上走来走去。” “啊?站票啊……”又开始心疼,十八个小时的旅途。 “错,少了一个字!”章远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纸片,“站台票。” “你……逃票?” “上车再补啊!我聪明吧。”他哈哈一笑,“还当了把雷锋,进站时帮旁边大妈提行李,检票员都以为我真的是送站的呢!” “那你回去怎么办?”何洛蹙眉,“还要站回去吗?现在票也不好买。” “我来试试看吧。”一直在翻抽屉的沈列抬头说,“我小舅妈就在铁路局工作,也许能买到退票。”又递过一个信封,“门钥匙、饭卡、澡票、图书证……都先放你们这儿,或许用得着。” 沈列家距离学校不远,他说拿到票后就赶过来。“也不用去排队,要是我小舅妈搞不定,那你头天晚上带着帐篷在车站等票也没用。” “大兄弟,啥也不说了,眼泪哗哗的。”换上一口小品里的东北腔,“啥时候去俺们那嘎嗒,一起整两杯呗?”还用力拍着他的后背。 沈列走后,章远笑道:“你这个同学真是好人。” “我也才发现。以前就觉得他贫嘴,又能显摆,好像无所不能,关键时刻就出糗。今天早上看升旗,差点把我们几个带丢了。”何洛整理好被褥,问,“你饿不饿?在车上吃东西了么?” “还好,买了车上的早餐,非一般难吃。”章远打个哈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困。” “那你先睡一觉吧,醒了去找我。中午吃烤鸭,还是日本料理?还有批萨。” “去食堂随便吃点吧。” “好!食堂的炒饼和酱肘子一级棒!”何洛兴沖沖地说。 “可以啊,决定权交给你了。”微笑,语气平平。 沈列的室友江至尧推门进来,带了三五个同学,七嘴八舌讨论着十一游玩的路线。何洛不好意思在男生宿舍久坐,起身打个招呼,便要离开。 “我送你下去。”章远说。 “不用,四楼呢,多睡一会儿吧。”何洛扯扯他的衣襟,想要拽平衬衫上浅浅的褶皱,“你困得都没精神了,沈列一走,你话都不多。” “话多,怕你觉得贫嘴么……”章远微笑,“的确困了,已经睡着了,我在说梦话。” 何洛走在林荫道上,总觉得章远有些意兴阑珊。真的是累了么?一夜奔波,的确看来憔悴很多,但初初相逢的拥抱,却是热情有力的。就是那一忽,他骤然低沉,虽然依旧说说笑笑,但神情闪烁恍惚。 在一起将近两年,何洛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有些纳罕,莫非章远不高兴自己和男生一起熬夜去看升旗?但他对沈列又似乎并无醋意。她想,沈列也是个清秀的男生,但比章远矮了小半头,举手投足也没有那样的洒脱;对于个人形象,章远应该有足够的自信吧。 最重要的是,他们彼此相信对方的感情和品性。 真是,想这些做什么?她希望是自己多心,章远只是累了,十八个小时的站票,下车后能坚持到现在才倒头大睡,已经很了不起,你还要求什么? 第31页 何洛回到寝室,简单洗漱后就直挺挺倒在床上。叶芝很惊讶,“这么快就回来了呢?以为你们会二十四小时长在一起呢!” “啊,他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现在困得很,我让他先睡一觉。”何洛说,“正好我也熬夜了。” “那你直眼瞅着上铺的床板干什么?” “这就睡。”何洛侧过身,继续盯着白墙。 “你也真睡得着。”叶芝摇头,“看人家坐那么久火车,满脸鬍子拉碴,还不就像和你多呆一会儿?” 何洛不言语。其实很想抓住叶芝,将心中顾虑疑惑一吐为快。但刚刚相处一个月,很窝心的话还是不能毫无顾虑的讲出来。 迷迷糊糊睡到中午,楼长又在大喇叭里喊起何洛的名字。她一激灵爬起来,喊着来了来了,忙乱地去抓镜子梳子 。叶芝说,“我先下去仔细看看,刚刚都没看清楚。” “他说改天请你们几个吃饭,你着什么急?”何洛嘴里叼着发卡,含糊不清地说。 “我好奇啊,想先睹为快!”叶芝咯咯笑,“我去仔仔细细形容你的相思之苦。” “别!”何洛一急,放开梳了一半的头发,“我可没告诉章远我生病了。” “那我去夸他是个帅哥,你还不吃醋?”叶芝嘻嘻了两声,顺手提了热水瓶,“算了算了,我去打水,一来一回,能看两次。” 章远在楼外等着,笑着说,“北京怎么还这么热,我都要中暑了。”阳光下,又恢复了粲然的神色。何洛睡得不够,头有些晕,开始怀疑他先前的淡漠语气是场梦。 两个人一起去食堂,自然而然地牵着手。叶芝迎面过来,擦肩后忽然转身,大喊一声:“何洛!”强忍着,似笑非笑。 “啊……”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怎么这么快就打回来了?对,我下午不回去,晚上也许会晚点。” “你不回来也没关系。”叶芝促狭的神情昭然若揭, “我不会报案的!” “吃什么?”何洛问。 “你不是推荐炒饼和酱肘子?” “但是你刚下火车,胃里不胀气吗?喝粥比较好吧。” “那是‘坐’火车,站火车不存在这个问题,还是吃肉比较恢复体力。” “一晚上没睡,不上火吗?绿豆粥吧。”何洛眼疾手快,指挥章远抢到两个座位。 “大姐,你也知道我一晚上没睡,就不捨得让我吃口肉?”章远笑,“来,饭卡给我。” “我去吧。”何洛准备起身。 章远按着她的肩膀,“还是我去吧,想看看你每天都能吃到什么。” “那……我要二两米饭,一份红烧鸡翅。” “你不说炒饼最好吃?” “啊,是啊……我上个月连着吃了一个礼拜……” 章远笑着看她:“我说比从家走的时候圆了很多,等冬天你就不用从学校订票,沿铁轨轱辘回来吧。” 不多时章远端着托盘回来,两个人并肩坐着。何洛问,“哎,饭卡呢?你没有忘记拔吧。” “怎么也在大学混了一个月啊。”他说着,伸出手来,卡片正嵌在掌心。 “刚才居然一点边角都没露出来。”何洛拿着饭卡,横过来竖过去,怎么都不可能完全包裹住。 “你爪子太小。” “谁说的!”颇不服气,“小学时,少年宫的琵琶老师来我们学校选人,让大家把手放在桌子上,当时第一个就挑中我,说我的指头长而有弹性。” “你会琵琶,我怎么不知道?” “我妈没让我去……她说,抱着琵琶像卖唱的。”何洛立起手掌,和章远的比在一起,“看,不是很短吧。” “脸都吃圆了,手还没胖,真难得。”章远故作严肃,四指微弯,将她的指头向着手背方向轻轻一推,“大缸,就是我们寝室那个内蒙哥们,贼胖,手这样一翘,指根就是四个小坑。我们都说他酒窝长错地方了。” “拿我和他比?”何洛吃吃地笑,抽回手,转身向着玻璃窗,“这可是我对自己最满意的部位。”纤细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几乎透明,边际染着暖暖的橘红色光晕。她捏了个兰花指,“喂,你说呢?” “我怎么说……又没见过全景。”章远缓缓地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你说什么?再说,再说!”何洛戳着他的侧肋,“流氓!” “怎么流氓了,你离我这么近,我当然看不到全景了。”忍不住笑出来,“你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啊,还sealed with a kiss。我总觉得这次的北京之行没有人身安全保障,危机四伏啊。” 吃完午饭,两人去学校附近的超市购物。何洛坚持要给章远买拖鞋。日前沈列寝室大扫除,发现球鞋十一只,而且有七只左脚的,四只右脚的。早晨回来的车上他刚刚宣扬过,何洛记忆犹新,“他们就是得谁穿谁的,万一谁有香港脚,交叉传染。所以还不要用他们寝室的拖鞋好了。” “其实也无所谓,我们也差不多,男生寝室是最早实现共产主义的地方。” “我也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了。”何洛嘆了一声,“不过在北京,就要听我的。”她拿了一双深蓝色的,鞋底相对拍了拍,转身说,“诺,姑念你千里迢迢披星戴月,这个打赏给你了!” “啊,这么容易就打发我了啊。”章远佯装失望,旋尔又笑,“才发现你毛病这么多,唠唠叨叨,和我妈似的。” “我们都是关心你。”吐吐舌头。 “我每次说我妈唠叨,她也这么回答。”章远说,“你们观点一致啊,难怪她看你比看我都顺眼。” “啊?谁说的?” “我妈啊,就是那次家长会。” “我们就见过那一次吧。” “对,但那天回家,她说了你好多好话。” “真的?都说什么了?”来自他家人的肯定,让何洛心中甜甜的。 “那么早的事情,谁还记着,反正都是一些夸奖女孩子的话。” “那你当时不告诉我!” “怕你太骄傲,尾巴都翘起来了!”章远说,“唉唉,你们两个女人一旦联手,我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以后,什么以后?何洛看着他的背影,吃吃地偷笑。在日用百货区转来转去,看着锅碗瓢盆,偶而捡一两个敲敲打打,和章远说笑一番,好像自己就是个家庭主妇。 就是这个人吧,以后可以共同有一个家的人,可以和他妈妈一起数落他的人。仿佛已经看到那一天,在厨房里忙碌着,探头喊:“你就知道看电视,也不来帮忙做饭。”曾经由父母上演一千次的无聊场景,主角换成自己和他,竟然是气势逼人的幸福,让何洛低下头笑着,不愿醒来。 第32页 章远从前面的货架转回来,“你磨磨蹭蹭,在这儿干吗呢?” “噢。”何洛忙抬头,四下看看,顺手抓过一包猫粮,“看这个,这小猫多可爱。” “哈,我还吃过,他们骗我是新型饼干。”章远说,“那你干吗笑得这么开心?难道你也吃过?” “啊,我想到一个笑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何洛说,“一个老太太去买猫粮,店员不卖给她,说,你要证明你自己有猫……喂,听过吗?” 章远摇头。 “没办法,老太太把猫抱来,店员才卖猫粮给她。后来,她又买狗粮,同样被店员要求验证。第三天,老太太拿来一个盒子,让店员伸手进去摸……店员照她说的做了,问那么今天你买什么。老太太说,手纸。”何洛咯咯地笑,一低头,看见章远拎着两卷手纸,一联纸巾。 忍不住笑得更大声了。 章远哼哼冷笑。 心虚,目光慢慢移上来,正看到他微眯双眼斜睨着自己,点点头说,“很好笑,是吧。”又把纸筒立在何洛头上,“去,罚你去交款,并且证明给他们看。” “你真噁心。” “你才噁心。”章远笑,“来北京都被毒害成这样了,让我怎么放心带你见我妈?” 回寝室放下大包小裹,何洛带着章远在学校里转了一圈。“行政区这边都是老楼,风景好,但是路也很绕。” “没关系,以后我常来,保证变成你们学校地图的另一种版本。” 两个人去麦当劳坐到快打烊。总有很多话要讲,哪怕是信里曾经说过的趣闻轶事,也要翻出来再说一次。何洛喜欢看章远说话的样子,看他比比划划神采飞扬,具体讲了什么,她并不是很在意。只想真切地看到这个人,听到他清朗的声音。 叶芝正焦急地等在宿舍楼口,看到何洛和章远释然一笑。“我真怕你不回来了。”她拍拍胸口说,“差点儿忘了,今天咱们宿舍排自行车,那两个死丫头都不在。我以为今天要孤军作战了。” “啊,我们还有一个劳力。”何洛笑,“小催巴。” “什么意思?”章远问。 “就是让你干活去。” 章远请缨去整理散落在路对面的车子,一辆辆抬过来,放在车棚里。灯影处,一个男生背对他,弯腰扶着车子,也挡住身后的几辆。章远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同学,麻烦让一让。” 男生回头,惊讶、羞惭、愤怒…… 被他挡住的娇小女生早已不好意思,埋首在男友怀里。 章远愣住。 何洛在车棚口看见,扶着铁栅栏,笑得肩膀直抖。 章远摇着头走回来,低声抱怨,“谁让那个男生块头那么大,他女朋友又矮,我以为他在开自行车锁。” “我还不敢大声笑,都要憋出内伤了。”何洛去翻章远的下眼皮,“你看到什么了,长针眼没有。” “找打了是不是?”伸手去拉何洛的胳膊。她闪身跳开,做个鬼脸,压低嗓音,模仿章远的语气,“同学,麻烦让一让。” “看我不抓住你,就地正法!” 两个人孩子一样奔跑追逐着。何洛灵活地绕到自行车架另一边,章远哂笑,单手撑着铁架,侧身,轻松一跃,便落在她身旁。 “还往哪儿跑?”捉住何洛的手肘。 “不跑了,不跑了。”摆摆手,又捂着肚子,“刚才笑得岔气,现在跑得岔气。” “没事儿吧?”章远扶她坐在旁边自行车的后架上,抚着她的头顶。 “还好。”何洛抬眼,看见章远一脸关切,忽然又忍不住笑出来。 “都岔气了,还笑。” “你这样弯着腰,也很像在开自行车锁。” 章远忽然不说话,凝视着何洛的眼睛,唇角微微弯着。夜风微凉,目光穿越似水荡漾的皎洁月色,仍有无法过滤的温度。她忽尔窘迫,一撑车座站起来,“啊,走啦,要熄灯了。”章远也不做声,跟在她身后,将将差了半步的距离。 如果他刚才问一句“那你说,开不开”,又该如何回答?仅仅是想到这个问题,已经足够让何洛面红耳赤。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转过楼角,门廊雪白的炽灯跳一下,整座宿舍楼骤然黑下来,伴着众多女生“啊”的长声嘆息。原本藉以照明的,无非就是窗帘后渗透出的灯光,一旦消失,眼前立时一片黑暗。 “啊!”何洛一个踉跄,险些绊倒,多亏章远及时抓住她的胳膊。 她在人行道上,回身,发现自己更接近他的高度,无需抬头,便几乎平视。 他和她的脸,投she在彼此眼中,这样真切,披着月光的清冷银辉。她飘散的刘海,他挺直的鼻樑,演出斑驳的影,浓黑色,让人想要不断凑近,一探究竟。是这样爱着他,在他面前宁可不呼吸。只要这样凝视着他,就仿佛所有幸福都可以被预期。 幸福的想要落下泪来。 从没有这样勇敢,甚至没有闭上眼睛,何洛微微踮脚,飞快地在章远唇上啄了一下。速度如此之快,让她自己都无法确定,那种温润湿凉的感觉,来自双唇的触碰,还是不小心染上了散逸在夜风中的雾珠。 下一刻,面颊开始灼热燃烧,心突突跳着,跌跌撞撞堵在喉咙口。不知如何,章远的唇便已经覆上她的。来不及细细品味,何洛本能的闭上眼睛,向后微微倾斜着。无处可退,结实的臂揽在身后,他探身,不容许她躲避。 鼻尖轻轻蹭过,冰凉,双唇却是温热。他的胡茬有些扎人,却从没料想,男孩子的唇也这样柔软。 这样柔软细腻的感觉,像淳厚的黑巧克力,馥郁芬芳,中间夹杂着太妃糖香醇的碎屑,丝丝缕缕,在唇齿间慢慢溶化。 细细抿着这份甜美,漫是芬芳。 ====本章完=========== 米有合适的描述,这两天不仅吊高了你们的胃口,也吊高了我的胃口 怎么写,都觉得不够浪漫……55555 统统去找巧克力,慢慢地抿,要慢慢地,抿 就知道我想写什么了 汗……爬下…… ========================= 最重要提示,如果你看到我北京时间白日更新 多数是改错字或刷屏……偶尔有特例…… =============== 糙那天问我,如果要由图片表述,双城的感觉是怎样的 我想,是高远的蓝天和流云吧,躺在糙坪,望着天空,很适合思念 像浮云,聚又散 回忆是空气,如影随形 http://photo.163/openalbum.php?username=teton&_dir=%2f 咔咔,找到一些图片,供参考,大家也可以提供你们认为符合人物形象的图图,我会加进来。 第33页 === 这节的标题《浓情化不开》是周华健的歌,莫文蔚也唱过,很好听,歌词很适合双城后面的情节。虽然曲名很浪漫,但是歌词还是很怅然的,诶,这个词…… 情越浓越会化不开 看不清那未来情越长越快要放开 怕一拥抱难分开 为爱你占据你一生 比分手更残忍若爱你却要你牺牲怎么可算情深 临别前 望见你眼睛听不到你共鸣重聚时 但怕这记忆要消失了才珍惜 在那里你会更开心我怎可以自私为了你有更好开始再不舍也愿意 我不懂爱有谁会更懂得爱我不心痛有谁会更加心痛 我珍惜你你亦要珍惜你自己你不相信有谁会更加相信 你不知道有谁会更加知道纵使不见 爱情仍可天荒地老 情越浓越会化不开 却清楚这是爱 两个冬天·一 李云微野营归来,怕何洛整个十一形单影只心情抑郁,打电话说要过来看她。恰好沈列不辱使命,成功买到车票。何洛索性叫上叶芝,新朋旧友,一同到校外的小餐馆吃饭。 见到章远,李云微大笑:“老同桌,你要来也不早说,害我白白担心何洛!” 他拿了菜单,“怎么能是白担心?这不清你吃饭?章远北京第一次放血。” “赶紧吃!”李云微说,“我们学校在郊区,晚了不安全,啊,听说前段时间还有年轻女孩被打劫。” “今天我路上买的法制晚报还写了。”沈列掏出来。 李云微拿过来瞟了两眼,问何洛,“我一直有个问题,很多报导都写过,被攻击的女性将嫌疑犯的舌头咬掉,然后破案。奇怪,怎么会?顶多是咬破人家的嘴唇了吧。” 何洛险些趴在茶碗里,忙捧起来咕咚咕咚喝着,热得出了一脑门汗。“你看完菜谱了没有?”慌慌张张从章远手中抢过来,开始埋头研究,只觉得所有的眼睛都盯着自己的嵴樑。“既然你来北京了,就吃烤鸭吧,还要鸭架汤,加三花,很好喝。”她说。 “好,那就要一套烤鸭。那你要什么,羊排煲和清炒莴笋丝,好吧。” 二人抵头商讨,偶尔眼神交汇,嘴角都挂着笑容。李云微忍不住打趣:“你们原来很少这么腻在一起,怎么这次这么含情‘迈迈’。” “量变到质变。”章远说,被何洛的胳膊肘当胸戳了一下。 “我也觉得何洛这两天特别开心。”叶芝认真地点头,“在走廊晾衣服的时候,开始举着架子跳三步。” “还是男步。”沈列补充。 何洛帮大家倒茶。章远拿起一幅方便筷,说:“筷子掰的好,会有桃花运。”一掰,果然很整齐。何洛沖他吐舌头。章远把筷子放在她碟子上,“会有桃花运,但这是你的筷子,看看我的怎么样。” 李云微说:“有贼心,你有那个贼胆么?” “我有心无力啊。来看一个何洛,就要站十八个小时;再多两个,这个十一腿就折掉了。”章远笑,“所以今天一定要好好和沈列喝两杯。” “算了算了。”沈列摆手,“早听说你们那儿的人喝啤酒特别牛,一夏天的总销量等于一个西湖。我还是来教大家如何吃烤鸭吧。”他在碟子中铺一张面饼,肥瘦肉、鸭皮各捡一片,葱白黄瓜条沾好面酱放在最上面,“下面,是地道的北京烤鸭卷法。”说着,用筷子压着边缘,一点点裹起来,然后将筷子抽出,鸭饼变成了规规整整的圆柱。 几个外地人开始学。 何洛没拿住,一下又散了,险些流了一手油,颇为懊丧,“到底怎么弄啊!” “再看一次。”沈列飞快地示范,卷好后咬一大口,“很容易。”何洛好学不倦,仔仔细细弄起来。章远笑着拍她的脑袋,“真是认真的孩子吃亏。再示范几次,你还一口没吃呢,鸭子就都落到别人肚子里了。” “对!”沈列扬扬筷子,“一定要学会,以后吃饭人多的时候,你就表演,趁机吃掉整个鸭子。” “你们还真有出息!”何洛哭笑不得,“我回去慢慢练。” 服务员迟迟不给羊肉煲加汤,酒精炉的淡蓝火苗一蹿再蹿,眼看就要干锅了。章远喊:“服务员,加水,给你十秒钟!” “字数太多,没用的。”李云微说着,大喊一声,“小姐!!” 隔了两桌的男生都回头望,其中一个头发短短的男生盯着李云微上下打量,在她恼怒地要骂人之前,起身走过来,“你是……李云微?” “你怎么认识我?”她蹙眉。 “我是常风的黄金搭档啊。”男生慡朗地笑,浓眉朗目,“不认识了?” “啊!!!许贺扬!咱们一个小学,你是四班的吧!”李云微拍手,“我想起来了,啊,你不是初中毕业就来北京了?” “对,来这边附中的数学竞赛班,后来就保送到这个大学了。” “就说好久不见,你都是一口北京腔了。”李云微笑,“这儿还有两位老乡呢,都是我的高中同学。”一一介绍过,一指何洛的方向,“你们两个,现在还是大学校友呢。” “你是章远?”许贺扬讶异地看,“我早听说过你,一直没有见到。” “你是……” “许贺扬。”又回头向李云微解释,“我常常在小学奥赛的获奖名单里看到你这位同学。有一次,我得了全市一等奖,听说总共只有两个,乐得屁颠屁颠的,谁知道一看,靠,居然还有一个满分奖!喏,就是这个傢伙。” “哦,好像有这么回事儿。”章远想了想,“已经是七八年前了。” 何洛啊一声,“这么威风,从没听你说过。” “好汉不提当年勇。”章远微笑,学小马哥的语气,“我不搞竞赛很多年。” “但如果初中你继续走竞赛这条路,也许就是你来北京上高中了。”许贺扬抬手,佯作擦汗,“万幸!”又说,“不过现在也一样,殊途同归,我们又跑到同一个学校了。对,你哪个系?” “我来看她。”章远翘起拇指,点点何洛。 “人家是三好男朋友,特地来看何洛的。”李云微笑。 何洛问了许贺扬的专业,说:“哦,咱们一起上毛泽东思想,那个班任也是东北的,上课说小米步枪的同时,总愿意补充一句,解放了,就可以猪肉粉条。”几个老乡兴致勃勃回忆起家乡特色菜,又交换了联繫方式。 回去的路上,一片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何洛头发上。章远伸手择下, “银杏一黄,北京的秋 天就来了。” “怎么忽然这么煽情?”何洛笑,“想起《故都的秋》了?” 第34页 高三学此篇课文时,二人刚刚研究了北京地图,何洛以清华园为圆心,10cm为半径,在1:100000的图上画了个圆,“呵,都到香山了!”她笑,“以后我们一起去看红叶好不好?” “可惜,我食言了。”章远捻着叶梗,“这个带回去,作书籤。” 何洛片刻无语。“以后,总还有机会的。”她说。 十一长假转瞬即逝,章远走后,何洛无限怅惘。 开始怀念他在的每一天,校园内处处有影子,在食堂里、树荫下、超市中……甚至每每路过宿舍楼门厅的宣传板,都会有听到他声音的幻觉:“懒丫头,才起吗?” 周欣颜说,“章远不如不来,何洛不过偶尔嘆气;现在倒好,天天唠叨,简直是祥林嫂。每次进了食堂,非要坐在他们上次吃饭的地方。” 校学生会招新,沈列跑去当了一个小干事。课间他说,“干事,真是干事儿,天天被支使着跑来跑去,复印列印分发传单,民工啊。”众人笑,问他那又何苦。沈列一挺胸:“有好处的,下周体育部组织去看男篮国家队和美国前nba代表队的比赛,我就是联繫交通事宜的工作人员,也许能搞几个签名。” “啊,那能带我混进去吗?”何洛问。 “前段时间发票,你怎么没领?” 何洛不好意思说自己一直在发呆,于是笑着嘆一口气,“算了,那我就不去了。” “我再帮你问问吧。”沈列飞快地应下来,“交给我好了!” 他交到何洛手中的却是一张工作证。“这么牛?”何洛双眼一亮,“那我不是可以混到球员身边了?谢谢啦!” “当然要谢,这可是我自己的。”沈列双手插兜,脚跟一踮一踮,“没有多余的票,我就不去了,反正我对篮球兴趣不大。” “啊,这怎么好意思?而且,你不是还要联繫交通?” “部里其他人会搞定。”沈列不好意思地搔头,嘿嘿一笑,“其实啊,我就是一革命螺丝钉,还是边边角角作装饰的,少了我,社会主义大车一步也不停。”机关枪样的语速。 何洛实在很想去,也不多谦让,说,“好!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吧!”还特意带了三五个胶捲。比赛结束后,她和章远在电话中说起这件事。 章远说,“看你兴奋的,我还以为你见到乔丹大叔了呢。” “我也以为会有老牌nba明星来,谁知道都是当年的三线球员。”何洛笑,“不过看现场还是挺慡的,我冒着被清除出场的危险,一直混到vip座席区,照了很多很清楚的照片,改天寄给你吧。” “那你自己的门票是多少排的?” “我没有门票,沈列把他的工作证给我了,他现在跑去校会混了。对了,你们那边的社团没有去拉新生么?都没听你讲起。” “我对社团、学生会什么的不感兴趣,也特别不想去给某些学生官僚捧场。” 何洛忍不住笑,“也有为民请命的干部,对不对,章、大、班、长。” “其实很累。我想我不大适合。”章远顿了顿,“你知道,我其实是个散仙,不大喜欢这些条条框框,整天嬉皮笑脸玩世不恭,而且又懒又没时间观念……也不善于团结在导员周围,入党也不积极……被迫辞职是早晚的。” “很深刻的自我批评啊。”何洛说,“其实学生会和社团组织的活动也很多,不都是官僚。” 章远又补充一句:“生活精彩的只是你们学校,我们这边比较无聊。”语气凝滞,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接下来几日,也没有电话联络,也没有书信。 何洛忙于期中考试,一周无暇□。入学时系主任曾语重心长地说,三门课不及格,就是要退学的,我们系课程重,每一届大概都有百分之十的人拿不到学位证。何洛掰着指头,抛去竞赛报送的,抛去其他省份比自己分数高的,抛去高考理科优势大于文科优势的……怎么算,自己都在余下的百分之十里,心情高度紧张。心惊胆战地过了考试周,发现没有想像中恐怖,但整个人已经累得不行。晕头胀脑沉沉地睡过一个周末,才意识到一直没有章远的音讯。 或者他也在期中考试。何洛想着,预备给章远打一个电话,打算选几个话题,兜兜转转能想到的,都和学业有关。 彻底被考试洗脑。 故乡已经北风萧瑟,两三日后下了那一年第一场大雪;北京依旧晴空万里,透过银杏金黄树叶的罅隙,天空更显深幽。 夜来何洛独坐在寝室里,临近九点时去电话亭前排队,哪怕只讲三分钟,问问天气也好。 前面的一个女孩子似乎也是大一新生,带着哭腔形容化学实验上,如何捏碎了一只小试管,何洛听得真切,想到掌心一片片小碎玻璃,头皮发麻。对方应该是她的男友,软言安慰,女孩子哭哭笑笑地撒着娇,一会儿又压低声音窃窃地说起缠绵的话来。“想不想我啊,有没有每天抱着我留给你的熊熊……” 渐渐轻不可闻。 似乎从没有用这样娇嗲嗲的声调和章远讲过话,何洛想,不知道如果这么说,他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笑骂自己神经短路,还是会哈哈一声,然后学回她的语气……都很像他的风格,或许可以试试看。终于轮到她,给章远打了传呼,站在小黄帽下等着回话。 有同学过生日,将一身臭汗的章远从篮球馆拉到饭馆。他被熏了一身的菸酒气,回到宿舍已经赶不及去浴室,于是打了两壶热水。在水房里洗头洗到一半,同寝室的“阿香婆”站在走廊大喊,“你的传呼响了,北京号码!” 章远顾不得冷热,急急忙忙随便调了一盆水,三两下把泡沫冲掉,一边拿毛巾抹着头发,便跑进门抢起桌上的bp机。 秋风惊起落叶,已经带着凉意。时间一分分流逝,何洛拉高衣领,望着漫天寂寥的星。 后面的男生不断问:“同学,还要多久。” “再等五分钟,好不好?” “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你不打,就不要占着地方。”男生开始抱怨。 不停地念,“唐僧!”何洛愤愤地想,转身说,“你是想我等五分钟,然后说上五分钟;还是现在就打给家里,然说说上半小时?嗯?”毫不客气。 “五分钟,你说的啊……”仍然碎碎叨叨。 何洛冷冷瞪一眼,他才不甘心地闭嘴。 嘀嗒嘀嗒,似乎听到时间的脚步。男生不再抱怨,但时不时掏出打火机,啪地揿亮,照着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何洛初时愤怒,但一转念,或许他的家人或情侣也在远方焦急等待着,心便软下来。 一闪一闪,细微的火苗伶仃摇曳,终于被一阵风吹灭。 “我不等了。”她低低地说,那男生幸灾乐祸地“戚”一声。 第35页 已经二十分钟。 章远一路跑出去,刚刚下了雪,几乎没什么人在夜里吹风打电话。很快找到一个,塞了电话卡进去,发现机器居然冻得连液晶屏幕都不亮了。还是跑去系里的导员办公室,按照号码一遍遍拨过去,总是忙音。章远这才仔细看了传呼的时间,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前。 北京应该也降温了,谁会在冷风中等这么久?章远有些怅然。 此行去北京可谓喜忧参半,重逢的喜悦来不及细细回味,便被种种烦乱的思绪掩盖。当何洛说沈列“又能显摆,好像无所不能,关键时刻就出糗”时,对他无异于当头棒喝。章远心中明白,何洛不会指桑骂槐,她甚而是刻意回避着自己高考失利的话题;但无心之间,便流露了心底的想法。何洛是脚踏实地的人,这样咋咋呼呼的自己,对她而言是否太幼稚太跳脱? 章远尽量将不快藏在心里,然而他感觉得到,自己语气间的犹疑终究还是被何洛捕捉到。为什么喜欢的是一个心思玲珑的女孩?他不禁想起“阿香婆”天天倡导的高论,“女子无才变是德”,找一个完全仰视自己的女孩,感情比较轻松。 然而何洛偶尔迷糊偶尔慧黠,羞涩沉吟,浅笑轻颦,在他眼中都是难以言述的好。回想当年,与她一应一答之间如沐春风,少年矜持是唯一障碍。 章远痛恨此刻的疏离与隔阂。 走在回去的路上,才发现自己仍然拎着毛巾,身上却只有一件薄绒衣,寒风一吹即透。头发挂上冰棱,呼吸之间呵出白烟,想着何洛慡朗的笑,藉以取暖。 ==本章完= 听说她爱你 章远上午没去上课,空掉了一堂英语听力,一堂线性代数,前者是因为没起来,后者是因为新来的博士老师口齿不清,讲起课来云山雾罩,仔细看笔记,发现他不过是照本宣科,不如自己翻翻书看得明白。 偏偏这位老师还最爱慷慨激昂,第一排同学恨不得以书掩面。下课时总有后排男生跑过来,摸摸第一排受苦者的脸,说:“来,看看淋湿了没有。” “台上一个神仙,台下一群白痴。”“阿香婆”说,他披着棉衣,在馒头上抹着心爱的辣酱,抹一层咬一口。 大学新生们惊喜地发现自己可以逃课,开始只是迷恋那种“亡命天涯”的感觉,后来发现并没有谁追究,于是便慢慢成了一种流行趋势。 其实也无事可做。章远赶完作业,扔给翘首以待的“阿香婆”,拎着相机跑到校园里拍了一些何洛想要的雪景。在学校服务社沖洗胶捲时,想了想,买了一张20元的ic卡。 白天长途是全价。中午时分,人流涌向食堂,电话亭前空荡荡的。话筒那边也是一片嘈杂,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声音清脆,像一群快乐的雀鸟。在沸沸扬扬的说笑声和纷沓的脚步声中,章远努力分辨属于何洛的那部分。想听到她的声音,一分钟的等待也漫长;又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场,如果楼长说她不在,他便得以如释重负。 这样矛盾,在耳机中听到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然而她踢踢踏踏地跑来,有一点不均匀的喘息:“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是我。”努力平静,让语气听起来欢快些。 “嗯……你最近也挺忙吧。”尾音有些挑高。 “还好。你生气了吧。” “生气?” “嗯。” “我也挺忙,前两周都在期中考试。”何洛说,“忙得都没时间生气了。再说,谁说我生气了?”她笑了两声,有些勉强,稍作沉默,“你是不是怪我?”她轻声问,像做错的孩子。 “没有,我在怪我自己。”章远说,怅怅地出了一口气。 “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何洛扭着电话线,想要触摸他的嘆息。 “我会的,你也不要想太多。”章远说,“有些话我随口一说,你随耳一听,不用太担心。” 20元的卡只能支持10多分钟,直到出现断线的嘟嘟声,何洛仍捨不得放下听筒。 十一月中北京出奇的冷,已经到了零下十度。可说到三十三年一遇的流星雨,凛冽的寒风便无法阻挡一颗颗热切浪漫的心,校学生会特意订了两辆校车去郊区。田馨听说后羡慕不已,跑来找何洛一同出城,说,“你们学校就是贴心。” “多谢多谢。”沈列说,“同学的称赞,就是对我们工作的最大肯定。” “她又不是咱们学校的。”何洛笑。 “这就是你狭隘了吧!为人民服务,永无止境啊。” “你这个同学嘻嘻哈哈,很自来熟啊,典型的北京男生,贫嘴。”田馨附在何洛耳畔,“好在人还清清慡慡。看我们班那个北京的,油嘴滑舌,还邋邋遢遢。” “你总愿意一棒子打翻一船人。”何洛笑她,“诶,既然你对沈列印象不错,介绍给你怎么样?” “好啊好啊!”田馨点头,“对,我还正想问你,如果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肯定会主动追求吗?还是会欲擒故纵?” “要看他的性格、喜欢的程度,有时还有外界因素的影响,很难说。”忽然瞪大眼睛,“有人追你?还是……你喜欢的人没来追你,你想知道人家的心意?” “犀利!就知道你是爱情专家,有时间带你去看他。”田馨嘻嘻地笑,“像你们这样水到渠成的不多,你情我愿、干柴烈火。” 何洛伸手去戳她的软肋。田馨笑着躲避,“喂喂,说老实话,当时是怎么看对眼的?传授一下经验吧!” “刚开始根本没有对上眼。他一看我,我就不看他。章远说,最初觉得我很矜持,就好奇,更想仔细看看。他看,我就躲;他看,我就躲。”何洛甩头,作着躲开的动作。 “你这简直是钓鱼呢。”田馨啧啧称奇,“亏我以为你是特别一本正经的,原来是少男杀手。” “哪儿呀……”何洛急于辩解,嗔道,“我是心虚,以为他发现我在偷看他,吓死我了。”拍拍胸口。 “啊!原来芳心暗许啊!交待交待,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次篮球赛吗?”田馨恍然大悟般,“噢……我说么,当时他一直拿你当示范,摸来摸去的。” “说得真难听,不过是捉着我的手而已。”看来还是要对这个八卦女王有所保留的坦白。 “我们原来都是障眼法。捉着手还不够?要是我们不在场,那是什么后果!” 何洛又掐又拧,两人笑成一团,絮絮地说了很多高中趣事。田馨感慨说:“你们那么心有灵犀,羡慕死我了。”又握着何洛的手,“这已经很难得了,就算现在辛苦点,再过三年多,在一起读研究生或者工作,不就好了?” 第36页 “你怎么一下这么现实?” “章远给我写过email,问我你是不是不开心。”田馨说,“本来我不该透露他的信,但实在有些担心你们两个。你那天和我说你们两周互相没联繫,我还以为是吵架了;但又没有。如果不是你分析了一大通,我真不觉得你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就好象你说你们和好了,我也觉得你们的对话在打哑谜。” 她又说,“有矛盾就吵出来,想念对方就哭出来,这很难吗?” “……其实你一点都不幼稚。”何洛说,“他们总说你像个孩子。” “我就是个孩子,孩子多好,又简单又可爱。”田馨撇嘴,“你们纯粹是感情太好了,没事儿找事儿。俩人都是高手过招,空气刀呼呼的,不见血就杀人,” 何洛莞尔,“对,我们吃多了撑的。” “可不,我说让章远和你把话挑明了说,结果他说我添乱。天,怎么又成了我是吃饱了撑的。”田馨翻白眼,“要不是一路看你们走到现在,都成了咱班校园情侣的样本,我才懒得理你们呢。” 半夜下车,等到两点多的时候,众人已经被冻透了。有人围了一圈点篝火,烧完零星树枝,就开始烧身边一切可以暂时抛弃的书本。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生命。”田馨搓着手,上下牙打颤,“喂,那个沈同学,你那儿还有知识么。” “知识没有,手纸倒是还有。”掏出一捲来。 “别,这能烧多一会儿?”何洛拦住,“还是留着擦鼻涕吧。” “流星怎么还不来?它可晚点了,航天部要追究责任的。”沈列说,“哎,我来讲个笑话吧。”他一扬手,“关于手纸的,听过吗?” 甜蜜温馨的对白霎那涌现。 何洛捏着衣角,仰头,流星尚未出现,心愿已经许好。 夜空宁静,比夏天的夜里更深邃。 记忆中蛙叫虫鸣的如水夏夜。 一颗已经足够,看一颗星,许一个愿,便是章远的目的。 “啊,流星!”张葳蕤蹦蹦跳跳地大喊,指向空中缓缓滑过的光点。 “那是飞机……”“阿香婆”不留情面地打击,转身和朱宁莉说,“看你这个老乡穿这么少,脑袋冻坏了吧。” “啊呀,都很像的,等这么久,自我安慰一下吧。”张葳蕤哈哈大笑,耳朵和鼻尖都是红的。 朱宁莉把自己的帽子递过去,“我穿得多”。“不要啊,那你怎么办?”张葳蕤问。两个人推推搡搡之间,第一颗流星飞快地划过天际。围观的人“哇啊”叫成一片。 并没有想像中烟花般满天盛开的流星雨。 章远摘下围巾和帽子,塞在张葳蕤手里。“这才像话!”朱宁莉说,“如果刚才不是你死命地催,葳蕤也不会跑得那么匆忙。” “车不等人。”章远说,“喏,你带着,回头让朱古力给我。” “你再叫我朱古力!?”朱宁莉挥着拳头抗议。 “谁让你起这个名字?”章远揶揄,将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我走了,你们慢慢看。” “那我们怎么回去啊?” 章远呵呵一笑,“我只答应带你们来江边,说过带你们回去么?” “你!”朱宁莉气结。 “我在这儿也没有用,又没开车。”他耸耸肩,“反正都要打车回去,你们三个坐一辆还松快些。” 隔天张葳蕤去等朱宁莉下课,人都快走散了,她还踮脚向教室内张望。“你们班长呢?”她问,“还想要把围巾还给他。” “给我也一样,我也是班长。”朱宁莉一把抢过手中的纸袋,撑开一看,“噢,洗得干干净净,还用了丝毛柔顺剂。” “当然,滴水之恩么……”她一甩手,继续探头。 “别看了,没来。”朱宁莉说,“缺课大王,还班长呢。谁知道真在寝室自学,还是跑出去瞎逛。” “那为什么选他做班长?” “他全班成绩最高啊。清华上线645,他考643,背吧。” “啊!这么厉害!”张葳蕤一脸惊讶,“居然和清华只差两分!简直是偶像啊!” 朱宁莉蹙眉,“你花痴了,我可以介绍班上其他人。唯独这傢伙不行。” “为什么?难道你先看好了?” “去死!”好心当驴肝肺,“他有女朋友的,在北京。十一的时候,他站了十八个小时去看她。” “唉。”张葳蕤重重嘆气,“就说,好男人都是名糙有主的。” “这么快就认定人家是好男人了?真是天真。”朱宁莉哂笑。 “什么天真!?我又没说自己对他一见钟情的。”张葳蕤吐吐舌头,笑着说,“有一个这样的哥哥也不错么!反正我们都姓张。” “拜託,人家是立早章,你是弓长张!” “哈,反正写成英文就一样啦。”张葳蕤眯着眼睛笑。 学校组织秋冬定向越野赛,要求各系队伍中有至少两名女生。何洛报了名,周六一大早去圆明园跑了一圈儿。回到学校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还噹噹地敲着饭盒。“你怎么穿得这么运动?”原来是沈列。 “我去踩点儿,熟悉一下地形。” “嗯,一般女生都没什么方向感。”沈列笑,饭勺悠悠地划着名圈儿。 “可惜我不是一般的,是二班的。”何洛说,“啊,你身为队长,就这么打消队员的积极性?罚你请我们全体吃饭。” “不就吃饭么?来来来,现在就去。”沈列招手,“第一食堂的米饭,随便吃,管够。” 何洛笑着摇摇头。她站在楼长室门前,把周围几个寝室的信都挑拣出来。章远的来信也如期而至,翻过来,封口处画了一只小猪头,大鼻子占了圆脸的二分之一还多,旁边写着一行小字,“would you kiss me?” 何洛哭笑不得,她已经收到过龅牙老鼠、满头羽毛的印第安人、机器猫叮噹……寥寥数笔,精炼传神。有一次周欣颜拿了信,乐不可支,绕着何洛左一圈右一圈,然后搂着她的脖子问:“shall we kiss?”又大笑,“十一的时候没有kiss够,还是你抵死不从?害得章同学隔着一千多公里地索吻。” 何洛面红耳赤,打电话嗔怪章远。他哈哈一笑,说:“那是她们嫉妒你,男朋友多才多艺。”此后依然故我。 猪嘴就猪嘴吧,何洛还是忍不住将信封放在唇畔轻轻一吻。牛皮纸熟悉的味道钻入鼻子里,仿佛带着北国清冷的气息。 何洛本来想读信之后午睡。放下床帘,只余一道fèng隙,阳光钻进来,洒在带着雪花纹案的信纸上。 她忍不住微笑,纤长的手指在阳光中透明一样,抚过熟悉的字迹,好像他将身边的事情一件件娓娓道来。 第37页 然而读到后来,她的面色凝重起来。拉紧帘子,倒下,辗转反侧。又起身刷地拉开,坐在桌前想了半晌。 田馨正要去洗澡,看到何洛有些惊讶,“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来看看你还不成?”扬扬手中的糖炒栗子。 “得了吧!咱们前两天不刚刚一起看了流星雨。”田馨撇嘴,“我又不是你家章远。你有这么想我?” 何洛跑了一上午,灰头土脸,跟着田馨一起沖了澡,回来时冷风一吹,发稍有些发硬。想起章远解释为何夜里没有回电话,她又心疼又惆怅。 “我是不是太小气了?”何洛把路上买的牛奶放在暖气上,坐下剥栗子。田馨正聚精会神抹着面膜,哼哼哈哈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章远说,有个女孩子非要认他做哥哥,他没答应。但是那个女孩子每次见面都喊他‘哥’,他不知如何答对。” “唔、唔、唔……”田馨点着何洛,发出各种古怪的声音。 何洛猜测了一下她的语句,苦笑,“你说是我教唆的?没错,我是和他说过,在外地上学不容易,让他不要再和那个女生班长起摩擦。那是因为我觉得,他高考之后沉默了许多,我不希望他把自己封闭起来。我可没有让他答应做人家的什么大哥二哥啊。” 一口气说许多话,何洛有些口干舌燥,拿了田馨的橘子剥起皮来。不管田馨怎样示意她讲下去,都只是一瓣瓣慢慢吃着,不再开口。田馨心急,跑到水房洗脸,回来时嘴角额头还有点点绿泥的痕迹,噼头就说:“你傻了?让他和班上女生搞好关系!?这用搞么?没有人缠着他就不错了!哈,现在后悔了?!” “团结本班同学是应该的,可是,这次,那个女生不是……” “这也没什么希奇的,人家看不到他有女朋友,就当作是没有。”田馨说,“平心而论,虽然自大点、有时候话多点,但总体而言,章远是个好同学,长得也,这个,也对得起观众。当年你一转来,就看你们眉来眼去,周围女生自然对他没什么想法了。但是,你忘了郑轻音么……” “章远拒绝了她啊。”何洛插话。 “章远拒绝她作女朋友,可并没有拒绝她当朋友。”田馨说,“不能大意,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尤其是这样看似单纯的女生,什么都不畏惧。我建议,为防患于未然,做掉她!” “我相信章远。”何洛低头。 “既然相信他,那你还大老远来和我说这些?”田馨撇嘴,一笑,“你是觉得,每天出现在他身边的,应该是你。这样的地位被别人抢了,虽然不是章远同学主动,是别人缠着他,但你心中仍然很不舒服吧。”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何洛嘆气,抱腿坐在床沿,下巴放在膝盖上,“我们只有很多回忆,当他真正需要别人支持关心的时候,我却不在他身边。我心里……很……唉,你说怎么办?我想起他就会心疼,但是我不敢说,我怕他知道了会比我还难过……” 田馨点点头,说:“你这个柔弱的样子,可怜兮兮的,都不像我认识的何洛了。” “我应该什么样子?” “坚强、独立,又很有主见。”田馨说,“那时候你说想做外交官,我还说那你不如作吴仪第二。” “我根本没有什么人生计划……”何洛说,“我只想把手边的事情做好。至于以后,我的未来是……” “作贤妻良母吧?”田馨大笑,“章远啊章远,就这么扼杀了我国的吴仪第二。” 何洛说:“我都讨厌这样的自己了,犹犹豫豫,前怕狼后怕虎的。遇到和章远有关的事情,我的顾虑就特别多。” “这就对了。”田馨感慨,“这样才真实,像个恋爱的女孩子,我喜欢这样的你。” “我也好喜欢你。”何洛笑。 “我可争不过章远。”田馨摇头,“以后让他考你们学校的研究生吧,就能天天在一起了。你看我们这儿,什么犄角旮旯学校考来的都有,只要从现在开始,把题路摸透,他肯定没问题的。” “也是啊,回去我就看看相关专业的招生信息!”何洛点头,“我去信息栏贴gg求考研提纲。” “哎!那也不用现在就着急走吧。”田馨拉住她,嘿嘿地蹭来蹭去,“帮我个忙吧。”噌地掏出一张纸来,“喏,把这个誊写一遍。” “什么?”何洛伸手要看。 “哎,保密啊。”田馨忙把手背在身后,“而且,答应我不许笑。” “保密,我保密!到底是什么啊?”何洛着急。 “噹噹当!田馨十八年来宝贵的第一次……”还是不放心,跑去把门锁了,“情书……” “阿……”何洛叫了两声,“为什么要我写?” “他见过我的字啊,我不好意思啊。你可是我最亲,最信任的人了。” “谁说的,要爱就大声说出来?”何洛揶揄,“你的勇气呢,你的直白呢?” “到底写不写?” “好,好。”何洛说着,拿过来通读一遍,咯咯笑着,“你文采真好,这些这些,我决定背下来。”然后塞回给田馨,“你有没有诚意?这种事情,就算你伪装笔迹,也不应该让别人代笔吧!” “那你不早说?”田馨大叫。 “我早说了,你怎么会捨得给我看?”何洛嘻嘻一笑,心情已经大好。 ===本章完== 我要的幸福 定向越野比赛前,学校组织了一次培训会,讲解如何识图,并给每位选手发了一个简易指北针。沈列问何洛和周欣颜:“你们两个女生,会看地图会用指北针么?” 何洛瞟他一眼,“小看我们啊。这不过是最基本的野外用具,说起来,或许我知道得比你还多。” “我倒真不知道什么。”沈列呵呵一笑,“我是没想到你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还喜欢这些。” “因为章远他很喜欢,所以我也知道一些。”何洛说,“而且确实很有意思。” “主要还是因为爱屋及乌吧。” “主要是因为确实很有趣。” “爱屋及乌。” “就是有趣!” “你可真犟,爱屋及乌!” 何洛挥挥手,“算了算了,随你说吧。爱屋及乌有什么不好?” “好,当然好!”沈列斩钉截铁地说,“怎么就没有女生对我这么死心塌地。” 周欣颜探头过来,“因为你没有人家男朋友长得帅。” 第38页 “男人,不是靠一张脸混的。”沈列说。 “你什么意思?”何洛瞪着他。 “哎,我是说,我没有那么受欢迎,不光因为我长得不够帅,其他综合素质也不够好。”沈列急忙解释,“我又没有说你男朋友只是长得好。” “哼,本来,章远高考分数一点都不比你低,只不过你是北京的。” “我知道,我知道。”沈列说,“你怎么了,这么敏感。我没有别的意思啊。” 是啊,这是怎么了?何洛问自己,怎么像炸开毛护雏的老母鸡? 回寝室的路上,周欣颜也说:“你刚才真凶,至于吗?” “我是不希望听别人说他一个不字。”何洛说,“我想,自己能体会他的心情,被别人这样看来看去,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可刚才章远又不在,他也没有顺风耳。”周欣颜笑,“你是不是害怕,如果你男朋友只是帅,别人会笑你花痴,对你而言也很没面子?” 何洛脚步一滞,心中震撼,果然是这样的么?果然……当初可以理直气壮地和家里抗争,可以挺胸仰头地面对周围人的眼光,并非因为足够勇敢,而是因为章远和自己两个人足够风光,只要不出格,老师和家长都不会横加干涉。而原来,自己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无所畏惧,章远还是那个章远,然而非但他不能直面失败,自己也不敢坦然面对这个现实。 她喜欢章远,但更喜欢那个自信张扬,身披一圈光环的章远。 周欣颜仍在讲着笑话:“对对,说到花痴,我那天看了一个综艺节目,里面女嘉宾说她的愿望就是有一个白马王子,自己穿着白色婚纱拿着白捧花……主持人说,哦,你真是个白色的情痴,简称,白痴……”她咯咯地笑,何洛只是应景地咧咧嘴角。 她被自己刚刚的念头吓坏了。 何洛一直相信自己的爱情是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的,怎么,在一个小小的高考面前,就瑟缩着粉饰太平呢? 我相信章远,相信他的能力。她想,一切会好起来的。 何洛知道,周欣颜心直口快,说过了也不多想。晚上洗漱完毕,她踩在桌沿问上铺的叶芝:“睡了吗?” “没,给家里写信呢,有事吗?” 何洛爬上去。两个女生披着外衣靠墙坐着,叶芝拉过棉被围在腿上。何洛把事情重复了一遍,说:“欣颜是无心,但我觉得心里总是疙疙瘩瘩。” “我以为多大的事情。”叶芝笑,“这也正常啊。如果章远真的就是一个糙包帅哥,你又怎么会喜欢他?他就是方方面面都优秀,才让你心动。而且你觉得他现在屈才了,希望他做得更好,也不是不合理的幻想。” “我怕他总是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失败。” “所以才需要你正面的疏导和开解。” “怎么开解?” “我怎么知道?”叶芝说,“我又没谈过恋爱。” “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传来童嘉颖迷迷糊糊地声音。 何洛嘆口气,踩着侧梯爬下去。 她觉得自己是祥林嫂,把和章远的事情挂在嘴边,有机会抓到田馨或者叶芝,就要絮絮地说上一段。或者是回忆当初点点滴滴的趣事,或者是探讨现况和未来。 爱情本来是两个人的事情,怎么现在却需要别人的首肯?何洛有些怅然惶惑。她举着手电,在日记写下一行字:“是不是我们的爱情太完美,所以容不下一粒沙?” 张葳蕤收到家里的包裹单,中午下课后跑去学校邮局。小小的内厅已经排满了人,她只能挤到一个墙角。忽然听到男生清朗醇厚的声音:“师傅,麻烦把盒子钉一下,再给我一张包裹单。” “等会儿等会儿,没看这边正忙着么?” 挺拔的身形,深蓝色的短大衣。“哥!”张葳蕤大喊,摇着手,“嘿,章远!” 回身,蹙眉,缓缓地踱过来。但步子大,片刻已经在面前。“我可没答应你。” “嘴是我的,耳朵是你的。我喊我的,你可以选择不听啊。”张葳蕤一笑,瞥见他手中两个小木盒,“嗯?这是什么。”探头看看,“啊,录音带?”忍不住抢过来,每个盒子里放了四盘。“梁咏琪,莫文蔚,徐怀钰……”抬头,“都是最新的,你听的还很杂么。” “有人喜欢听。”章远拿回盒子。 “难道北京没有卖的?” “她们附近都是盗版的,还卖正版价钱。” “也是,不如直接买盗版的。 章远嗯一声,又问营业员:“麻烦……” “来来来,锤子和钉子,自己钉去。” “为什么要用木盒?纸壳盒不成么?”张葳蕤问。 “会压碎的。”章远拿过锤子和小木钉,找个人少的地方蹲下,乒桌球乓地敲起来。 张葳蕤凑过去,“咦,你还挺专业的,要是我,肯定会钉歪的。” “别离这么近,小心木屑崩到眼睛里。”章远说,“来来,张糙糙同学,请站远一点。” “什么,糙糙?我这么好听的名字,你说是糙糙?”张葳蕤抗议,“葳蕤,就是形容糙木茂盛的样子。” “还是糙糙。”章远说,“全国几个人能写出那两个字?” “厉害!你还真是未卜先知呢。”张葳蕤嘻嘻一笑,“小学刚学写字,每次我都记不得自己的名字怎么写,连语文老师都不大会写那个蕤。于是我的作业封面就是张、糙字头、糙字头。”她便说边比划着名,章远笑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都谁要包裹单来着?”营业员摇着手中的一沓,“今天就这些啦,再就等明天喽!” “哎,我!”章远忙起身赶过去,仗着身高臂长,夺下两张。回身,看见张葳蕤正在摆弄着锤子和钉子。嘭、嘭,颤颤巍巍,每一下似乎都冲着自己的手指头招呼。 “你放着吧。”忍不住喊她。 “啊!啊呀……”砸偏了,锤子也仍在一旁。 “没事儿吧。”章远分开众人,在她旁边单膝蹲下。 张葳蕤仰头,看见他澄澈深邃的目光,不禁咬着嘴唇偷笑,垂下眼帘晃晃头,“没事儿。”还带着笑音。 “还说没事儿!”章远伸手。 啊,不会是要拉我的手吧?张葳蕤心中紧张。 “你呀,帮倒忙。”章远惋惜地看着手中的小盒子,侧壁的三合板裂了长长一道fèng,“这叫没事儿?让我怎么用。” “发什么脾气!大不了我赔你一个嘛。”张葳蕤噘嘴,“你是在这儿买的吗?” “算了,来不及。”章远说,“他们没有合适的大小,这两个是我自己改过的。” 第39页 “啊,这么大的工程!”张葳蕤大叫,抓过盒子上上下下研究一番,果然,三合板边缘是新截断的,露出浅色的内芯,“有这时间、这工本、这邮费,在北京多少磁带都买了。” 周欣颜也说,“真是,中国就是人多,大学生的劳力也不值钱。bor,多少磁带都买了。” “但这份情谊啊,是买不来的。”叶芝笑,“你看何洛美的,躲在帐子后自己听。刚才我要先拆一盘,她死活都不肯。” “千里送鹅毛。”童嘉颖总结道。 沈列来找何洛,“明天下午没课,还去不去踩点?周末就比赛了。” 何洛摇头:“不了,我都去了两次了。定向的乐趣就在于寻找,如果都熟悉的和自己家后花园一样,还有什么劲儿?” 沈列诧异,“不像你的语气啊,你不是什么事情都喜欢尽在掌握么。” “有些事情是输不起的。但这个比赛乐在参与,不赢房子不赢地,玩得开心就最好了。”何洛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沈列说:“那你就打算什么都不准备了?那可是撞大运。” “谁说的?”何洛说,“还要比速度啊,这两天我都在练习跑步。” “你刚才还说乐在参与,玩得开心就好。” “开心的同时,能得奖不是更好?”何洛笑,“提前踩点是投机主义的,自己跑得快,才是本事。” 这句话是章远说过的,何洛认为很有道理,这傢伙常常会蹦出一些精闢字句,她便一一记下。有时听她提起自己的话语,章远就问,“我说过这句么?” 何洛开始翻本子,说:“某年某月某日,章远于某地发表如下演说。” “伟人就是这样诞生的,自己不记得的事情,都有崇拜者一条条记录。” “对,这就是《章氏语录》。” “好,等我也写一本你的《何氏语录》,”章远笑,“啊,不,应该是《章何氏语录》。” 边跑边想,忍不住笑出声来。空气冷洌、清慡,有家乡的味道。啊,不能笑啊,会岔气的。何洛的脚步越来越轻松,耳机里徐怀钰欢快地唱着: “ring a ling~叮咚请你快点把门打开 ring a ling~叮咚 be my hero ,be my knight ring a ling~叮咚请你听听我的表白 ring a ling~叮咚我想和你谈恋爱” 张葳蕤也在听歌,摇头晃脑,把登门的朱宁莉吓了一跳。“听说最近迪厅里很多嗑药的,你不是也吃了摇头丸吧?”她问。张葳蕤打着响指晃过来,在朱宁莉身边左一下右一下的摇摆着,荒腔走板地唱着。 “哎,跑调啦!真难听,就和没电的录音机一样。”朱宁莉笑她,摘过耳机: “感觉就象跑完一千尺障碍 我等在门外越抖越厉害 赶快回想我最爱的电影对白怕见到你话就说不出来 ring a ling~叮咚请你快点把门打开 ring a ling~叮咚 be my hero ,be my knight woo yeah~别让一个女孩 痴痴站在大门外 yeah~就算有别人在至少说声byebye~” “好听吧!”张葳蕤随着音乐节拍点头摆肩,作了两个hiphop的姿势,“啊,be my hero be my knight!”她向着朱宁莉伸长双臂,吃吃地笑着。 “停!疯丫头,吃错药了吧。” 张葳蕤兀自笑了一会儿,说:“你见过章远的女朋友么?长什么样子?” “没。她们有人在男生寝室见过照片,据说一般,没你漂亮。” “但应该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吧。”张葳蕤说,“一说话就脸红,很害羞,让人忍不住想保护的那种。” “谁说的。” “我猜的。”张葳蕤说了一下在邮局的见闻,“你看,章远多宠着她。” “那也轮不到你。人家的录音带是买给女朋友的,你的就只能自己买。”朱宁莉不遗余力地打击,“你就是那个一个女孩,痴痴站在大门外,有别人在,顶多对你说bye-bye。” “我只是没听过徐怀钰的歌,看着有趣,买来试试,用不着这样挖苦人家吧?”张葳蕤跺脚,“我都说了,我不是对别人一见钟情的小女生!” “我是为你好!一见不能钟情,那二见、三见呢?”朱宁莉说,“你这样的小女生对章远这样的男生是没有免疫力的。” “那你呢?” “我?我冷眼看世界。”朱宁莉说,“他不和我斗智斗勇,已经谢天谢地了。” 定向越野当日,大家领了各自的地图、号码牌和打口卡。每队的两名女生分别编入女子ab组,何洛和周欣颜约好先到先等。班级的同学都来加油,江至尧说:“你们两个行不行啊?开学第一天就找不到教室,还在路边问我。” “那是地图不清楚!”周欣颜反驳。 “且,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怎么不说你是附中的?高中时候就天天过来蹭饭,就和现在学校里那些小p孩儿一样!” 吵得不可开交。 何洛和沈列两人的起跑点在同一方向,从检录处出来,沈列递给何洛一块巧克力,“一个小时呢,充分补充热量。” 有女生笑着问:“沈列,三天不见,学会向女生献殷勤了?” “我原来就会,只不过某些人不问问自己,是不是女生。”沈列嘿嘿地笑。 怎么不是女生?还是个美女。何洛心想。高挑苗条的女孩儿,瘦削的肩线,骨瓷一样细腻的皮肤,象牙白。严肃时冰凉傲然,笑起来嘴角微微偏向一侧,三分俏皮三分讥嘲。像高山积雪融下的泉水,沁凉,让人精神一凛。女孩说:“你个渖阳列车,我懒得和你计较!咱们赛场上见真章。” “啊呀,我怕了大姐你还不行?你看,我都没敢和你领一样的地图。”沈列递上男子b组的场地图。 “得了吧得了吧,当着美女的面,我就不打击你了。”她转身问何洛,“你是沈列一个系的?我叫蔡满心,是他高中同学。” “你好。我们一个班的,我叫何洛。” “你就是何洛?!”笑中颇有深意,“今天的头号强劲对手就是你啊。” “我?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能找到北就不错了。” “沈列可不是这么说,把你夸得天上地下的。” “你说我什么了?”蔡满心走后,何洛问。 “她总夸口,说经管学院女生多,这次的女子组冠军誓在必得。”沈列撇嘴,“我总不能说咱们系女生少,朝中无人啊,就把你说成一代侠女了,你可要争气啊。” “我压力真大。”何洛笑,“你说她经管的?我想问问她考研究生的问题。” 第40页 “咱们学院不好么?你还打算学经济?” “不,我想帮章远问问。”何洛说,“他们学校保研的名额非常少,我希望他能考到咱们这边。相关专业我都会去问,金融、经济、应用数学,或者计算机。” “现在开始准备,太早点了吧?” “还有三年而已,越早下手,胜算越大。”何洛微笑,“我和你说过吧,有些事情输得起,同样,有些事情,我们可输不起。” 发令枪响。 何洛没有着急和大队人马抢跑,她拿着地图,慢慢跑出起跑区,在视野开阔处极目四望,迅速推算比赛的最佳路线,然后才好整以暇地向着选定的方向出发。一转头,蔡满心採用的也是同样战略。 磨刀不误砍柴工,二人相视一笑。 周欣颜最倒霉,刚出起跑区,一扬臂,“我要翻过这座大山。”攀上起伏的土坡,冲下来时不小心踩到一个废弃的树坑里,立时痛得龇牙咧嘴,走不动路。班上同学七手八脚把她扶到路边,江至尧笑:“你旁边的选手肯定特别奇怪,怎么跑了两步,这个女生一下子矮了半截,土行孙遁地么?仔细一看,嚯,原来是掉到坑里了。” “你再笑,挖坑埋了你!”无力的恐吓,忘记自己刚刚从坑中爬出来。 江至尧笑得更大声,但最后还是用自行车把她送去校医院。 何洛跑得不错,个人第四。但是女子组少了一个人的成绩,本系的名次自然一落千丈。蔡满心速度很快,但是有两个检查点的顺序弄反了,只得了十一。她淡淡地挥手:“何洛,还有机会,咱们下次再比吧。 “我还想问你,你们系研究生考试专业课的问题。”何洛追上去。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蔡满心挑眉,“你想,每年30%出国,40%保研,百分之二十多的人去外企。剩下的,都是毕不了业的吧,有几个人考研啊?” “哦……我是帮同学问的。他不是咱们学校的,学金融数学,所以,我想问问你们学院有哪些专业可以选择。” “这你要问教务,或者问今年考研的人。” “教务还好说……”何洛蹙眉,今年考研的,去哪儿围追堵截? “对了,正好有一个要考研的人,每天和我们一起上基础课,我问问她有什么复习资料吧!”蔡满心扬扬下巴,“现在开始准备就对了,我们学院的竞争满激烈的。” “张狂吧!”沈列说,“她好多年,一直这样。” “其实很热心的。”何洛笑,“你们高中出产热心的人,她也是,你也是。” “这孩子本质是不坏,就是有些傲气。” “是不坏,人又漂亮。”何洛压低声音问,“不考虑考虑?” “她?眼光太高!”沈列说,“能看上我就怪了。” “看你说的,那以后活该没有女朋友。”何洛笑,“哪个女生看上你,不等于承认自己没眼光。” “她眼光高到头顶上!”沈列大叫,“除非我是电线桿。” 蔡满心隐约听到几个字,斜乜着沈列,“小子,你死定了。” ==本章完==== http://2.tianyaclub/new/publicforum/content.asp?idwriter=0&key=0&stritem=no04&idarticle=439464&g=1 看到一个好漂亮的小姑娘,想像中的张葳蕤,就是一个简单的,漂亮的女孩子,绝对要漂亮。 都不许笑,说你呢! === http://.aqioo/fate/插racter/predict.asp?id=42 姓名算命: 何洛: 人格特质:独立、开创、奔波。 沉淀 12月30日傍晚,何洛无比狼狈地挤上火车,满头大汗。 北京连日来很暖,中午甚至有零上十二、三度,何洛去买脐橙的时候都没有穿棉衣,东南风迎面而来,钻过棒针毛衣的孔隙,将人吹得飘飘然。好似春天。何洛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也很捨不得北京。 “我要错过在这里的第一个新年了。”嘆一口气。 “别假惺惺的了。”周欣颜飞她一眼,“看你大包小裹那么多东西,真的就回家呆三天?” “她哪里是回家?”叶芝笑,“千万记住,她是被邀请去你们家了,别说露了嘴。” “你买到回程票了么?”童嘉颖问,“3 号就有毛概考试,你什么时候准备啊?” 何洛拍拍书包,“都带着呢,来去三十个小时的路,足够复习了。我把章远的传呼号码贴在门后了,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第一时间call我。” “好,我们抠你。”周欣颜瘪嘴,“抠,抠,抠死你!为什么非说去我家?让你爸妈发现我是共犯就惨了。还有二十天就放假了,不回去难道会憋死么?” 叶芝大笑:“何洛的心思你还不明白?看看她旅行袋里的衣服,就知道她是示威去了。” 想到十多个小时候便能看到章远,心跳唱歌一样。公车、地铁,一路周折,跑到火车站时热得想吐舌头。 怪不得别人。为了走路方便,脚上穿着旅游鞋,长靴放在背包里;穿着牛仔裤,毛裙放在背包里;旅行袋满满的,羽绒服塞不进去,只好穿在身上……坐在火车上,何洛掏出毛概笔记扇风,头脑渐渐凉下来,心中忽然有些空荡荡的。为什么,非要元旦三天假期赶回去?真的这样的想念么,连二十天都忍耐不了?不,不是这样的。 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吗?章远是打眼的男生,可以想见必然有女生明里暗里对他心怀好感。何洛自然不会站出来大声喊,他是我的,你们统统退后。然而,她想让别的女孩看到,章远凝视自己的眼光是如何深邃温柔,让她们知难而退。 炫耀是不自信的表现,自己不相信的,到底是什么?何洛不愿深想。 不敢深想的事情似乎越来越多。但有一件事情从来不需要想。她爱章远。 很爱恨爱。 爱到根本不曾想过会失去这份爱。 尽管新生活的新鲜感时时将思念掩盖,但是他的身影常常在不经意间跃入脑海。一片落叶一阵风,一轮夕阳一阙歌,想到他了,甜蜜酸涩的滋味便瞬间纠结起来。 他是我的,我是他的。 我们应该在一起,幸福的让全世界都看到,都羡慕。 故乡清晨的空气清新冷洌,何洛深深吸气,凉凉的一线从鼻子钻入肺里,刺刺的。这种久违的感觉,叫做寒冷。冷空气和辣椒的灼热气息一样可以刺激鼻黏膜,她想要打喷嚏,转头看见章远翘首以待的身影,急忙忍住。 何洛在12车。她从紧临11车的一侧下来,章远却在另一侧靠近13车的门前张望。有些焦急,有些期盼,踮着脚的高个子,看起来傻傻的。 何洛喜欢他这副样子。随着拥挤的人流,她遮遮掩掩绕到章远身后,比着手枪的姿势,戳到章远后腰上,压低声音:“举起手来,不许动!” 第41页 “啊!”带着笑意地惊嘆声,“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女侠饶命啊。”他顺从地举起双手投降,“劫财劫色?劫财的话,小人实在囊中羞涩;劫色的话,我就勉为其难,从了你吧……” “呸,那是谁劫谁啊!”何洛嗔道,握拳锤了他后背一下。 章远呵呵笑着,肩膀一抖一抖的。他转身接过何洛的行李,背在肩上,牵着她的手。出站的人很多,何洛捉紧他的胳膊,“你有些变了,”她说,“怎么成了方下巴?” “是不是比原来更帅了?”章远说,“你也变了,怎么成了圆下巴?还是双层的。” “啊,有吗?”何洛伸手去摸,“哪有?骗人!” “我看这是历史趋势。”章远笑,又问,“火车上人多不多?” “还好,我有坐号,旁边还有空座呢,挺好的,就是暖气太热,我一身汗。” “看你拿那么多东西,不出汗就怪了。”看一眼手中的纸袋,“呵,我说什么这么沉?橙子啊,这么多。” “对啊,血橙和脐橙,都很好吃的。”何洛说。 “这边没有卖的么?” “那不是我常吃的么。”何洛抬眼,笑着看章远,“想让你也尝尝。” “真是傻丫头。”手握得更紧。 省大的女生楼管理严格,男生禁止踏足半步。两个人拎着大包小裹站在门房外,恰好朱宁莉出来,看见这一幕有些惊讶。章远主动招呼她:“喂,朱古力,来看看你的救命恩人。” “你再叫?!”朱宁莉扬着手中的保温杯,“打得你女朋友都认不出你来!” “要杀要剐待会儿再说。先帮个忙。”章远举了举手中的行李,“我进不去。” “我拿得了,没关系的。”何洛说,“3124室,对吧?” “我对门啊,你沖谁借的床位?怎么没下来接一把?”朱宁莉说,“我要去自习。” 章远把钥匙交给何洛,“这不是回家过节了么,要不然哪儿来的空床。”他掏出两个橙子,“拜託拜託,我请你。” 何洛扯扯他的衣襟,“别麻烦人家了,我真拿得了,从学校到火车站不也是我自己背的?” “那算了。”章远瞥一眼朱宁莉,悻悻然耸肩,“橙子也没了。” “你可真……”何洛笑着拍他一下,拿过橙子看了看,从袋子中换了两个出来,“这样有圆肚脐的母橙子比较好吃,特别甜。” “啊,橙子还分公母啊?”朱宁莉接过来揣在大衣口袋里,“谢谢啦!无功不受禄,我带你上去吧。”又转头瞪章远,“这是看在你女朋友的面子上,可不是送你的人情!” 她又想起班干会上,章远缓缓站起来,“如果我天天对你笑,你觉得有安全感吗?”还带着一丝戏嚯的笑。然而,刚刚他拿着橙子伸出手来,嘴角弯起,是发自内心、快乐幸福的微笑。眼前的男生是那个桀骜的冷漠的章远吗?表情温暖,满面寒霜融成了春雨。带何洛进门时,朱宁莉鬼使神差般回了回头,原来章远笑起来也很好看。 张葳蕤摊了一床的衣服,朱宁莉推门而入,“哈”地大叫,“我以为自己走到金太阳商业街了。今天你要开个唱么?” “是你说你们系女生少,找我们去舞会充数的啊。”张葳蕤亮出一件纯白荷叶边衬衫,“这个,外面穿那件淡粉色的条纹针织衫,加上粗花呢百褶裙,好不好?” “第一,这一身是挺可爱的;第二,是我邀请英语系的女生时你听到了,可不是我拉你去充数。”朱宁莉哼了一声,“你不要去比较好。” “为什么?” “何洛来了,刚刚下火车,就在我们对门。” “何洛?” “对,不要告诉我,你没听过这个名字。” 张葳蕤“嗨”地吐了一口气,短促轻浅,“我以为什么大事儿呢。我早就知道章远有女朋友,都说了,有这样一个哥哥也不错。你以为,我为了他去你们的舞会吗?” 朱宁莉沉思半晌。“好吧,你去吧,”她弯弯嘴角,“不去都不行!” 出了宿舍,朱宁莉有些懊恼,总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残忍。长痛不如短痛。她尽力说服自己,蛀牙不拔,每次发炎都痛得受不了,不如一劳永逸。张葳蕤是怕牙医的小孩子,那么把她推到病床上,也不算对不起她。 “你会跳吗?”章远问何洛。 “会一点点吧,扫舞盲的时候学过男步。那你呢?” “会,当然会跳!”章远笑,“大秧歌,够交谊吧。算了,我们走吧。” 何洛不置可否,捉紧他的手,轻轻摇着。“我还没有和你跳过舞呢。” “不就是搂搂抱抱么?”章远附耳道,“一会儿让你为所欲为,还不成?” 何洛瞪他,“不成。” “那换过来,你让我为所欲为?”脚面被踩了一下。 何洛抬脚,亮出鞋跟,“你再说,我就踩实了!” 章远嘆气,“大姐,我真的跳得难看,会粉碎你心中所有的浪漫幻想的。”两个人站在场边,都有些僵硬。系里特地请了三五位高年级国标协会的来做示范。章远瞟了两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何洛自然而然地架起右臂,伸长左手,发现自己和章远的姿势一样。猛然醒悟,赶紧换了女步的姿势。 “丢人就丢人吧。”章远说,“豁出去了。我数一二三,然后一起开始走那个最基本的。” “方步,是吧。”好歹学过,还记得两个名词。 “一、二、三。”章远和着音乐的节拍,“走。” “哎哟。”同时大叫。何洛竟然也走起男步,两个人撞在一起,左脚结实地踩在对方右脚上。“看人家,你要后退的!”章远说,“真笨!” 何洛尴尬地脸红。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一同笑出声来,轻轻地拥抱一下。 张葳蕤退到门口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她有些累了。悠扬的乐曲,飞扬的裙裾,深情的双眸,让人窒息的浪漫的空气。一切都不真实了。他心不在焉的表情,他的冷漠,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不羁与沧桑。这才是章远,不是么? 而她一出现,他的冬天就结束了;她一扬嘴,整个世界就为她微笑。艷阳当空,南极冰川一旦融化,便化成汹涌的浪涛,将张葳蕤淹没……心底刺痛,有什么咬啮着她的心,让她把拳头攥的紧紧的。 嫉妒,是嫉妒。 张葳蕤一转身,冲到门外。 北方的冬天真的很冷,凌厉的北风颳在脸上刀割似的痛。努力擦擦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出的眼泪已经结成了冰晶,粘在睫毛上,把朗月的清辉折she成五彩的光斑,恍如午夜的霓虹,绚烂却冷清。 第42页 北方的冬天真的很冷。 章远的冷漠更冷。 可是,他对别人的笑才最冷。 或许,只一个灿烂的笑,便打动了张葳蕤的心;从这一刻开始,她明白,什么兄妹一样的感情,不过是自欺欺人。那个叫做何洛的女孩,把一个新的章远呈现在她面前,又风似的把他带走了。她打开了天堂的大门,说:“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吧,看哪……”之后又把它阖上。 从此人间成了炼狱。 五分钟,十分钟,那个精緻漂亮的小姑娘都没有回来。何洛有些担心,她瞟一眼,薰衣糙色的长羽绒服还搭在角落的衣架上。 “你在看什么?”章远沿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没什么。”何洛勉强一笑,低下头来,心中并没有想像的得意和满足。她像一个战士一样,雄赳赳气昂昂一路赶过来,心中的假想敌是娇媚的女孩,嗲声嗲气缠在章远身边,一口一个拖长尾音的“哥~”。 赶走她。 心中颇有收复失地还我山河的豪气。 然而她不是。水样的双眼渐渐起了雾气,惶惑、不安,她就那样不发一言地转身跑开。 她也有真诚的笑,真诚的泪,你又有什么权利来炫耀,用你的幸福伤害她?何洛咬紧嘴唇问自己,可是,和章远共舞、拥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就算是故意让她看到,自己又有什么错? 乱,心里乱作一团。 “你们谁看到葳蕤了?”朱宁莉从洗手间回来,四下找不到她。 “可能回去了,你去看看吧。”何洛鼓起勇气,走过去说。 朱宁莉凝视片刻,将信将疑地向门口走去。 “哎,还有大衣。”何洛把张葳蕤的衣服拿过来。朱宁莉接在手中,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狠狠地剜了何洛一眼。 “我们也走吧。”何洛期期地望着章远。 “你刚才一直在看张葳蕤?你认识她么?”走在楼梯间,章远忽然问。灯光延伸过他的头顶,一阶、两阶、三阶……黑黑的影子蔓延下去,似乎无限伸展,就要覆盖到窗外的白色雪野上。 朱宁莉在寝室里找到张葳蕤的时候,她正捧着一碗方便面暖手,热气蒸腾,钻到鼻子里。她鼻子吸熘吸熘的,拿过纸巾擤擤,说,“外面真冷,你要不要也来一包?” “你吓死我了!”朱宁莉把她的大衣摔在床上,“真怕明天早上找到你,都冻成冰棍了。” “我是想四处走走的,可外面太冷了,所以我就回来了。”竭力想笑,“在外面哭,眼、眼睛都会结、结冰的。”声音哽咽,红了眼眶。 “想哭就哭吧。”朱宁莉挨着她坐下,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这女人,够恶毒。”片刻无语,又嘆气,“不过,她也没做错什么。人家两个是一对儿啊,这种环境这种气氛,拥抱一下又算什么?还是你自己,不争气,说什么不会一见钟情。” “你,你还说我!”张葳蕤气结,“我已经够难受得了,你信不信我去跳主楼!” “你去啊!”朱宁莉推她肩膀,“快去快去!要是为了这么点小事你就想不开,那还不如死了干净。这算什么?人一辈子不顺心的事情多去了。” “你还说是我的朋友!” “我没有这么心理不健全的朋友。”朱宁莉说,“看你以后还发不发什么兄妹情深的春秋大梦!现在梦该醒了,ok?” 何洛和章远走到一楼大厅。棉门帘掀开一条fèng,冷风嗖地钻进来。 “何洛……”章远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对不起。”她低低地说,“我不该太招摇。” “你并没有招摇。”但你是故意的。 “但我……是故意的。”她承认了,“大方,体贴,亲密……是我想要她们看到的。” 章远太明白何洛的想法。大学里有众多高中同学,难免会有谁将身边的事情八卦给何洛,包括甜美的小女生每日追着自己叫“哥哥”。所以写信告诉她,亲口说出,总比道听途说添枝加叶的版本要好。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转折都告诉你了。还要怎样?何洛啊何洛,你不相信自己,也不信任我。 “我们本来就这么亲密,何必故意做给别人看?”章远缓缓说。 你回来,很好,我很高兴,我也想每天和你在一起。我乐得一夜睡不着,等在车站时连北风都觉得是暖的。可是,你千里迢迢的奔波,是源于思念,还是源于怀疑? 这些话反反覆覆在脑海中盘桓,终究没有脱口而出。带着凉意的空气从门窗的fèng隙渗进来,丝丝缕缕缠绕着。冷地一激,脑子清醒许多。听到何洛嘆气,“那是因为我在乎你,我喜欢你。”她的额头抵在他肩上,“我爱你啊。” 心在这一刻柔软无比,章远转身将何洛抱在怀里。“我知道,我明白。”他说。她终究是回来了,不是么?示威也是在乎自己,不是么?我们彼此不能失去对方,不是么?! 吻着她的额头,“我也爱你。”章远说。是的,非常爱,一点都不比你少。 “我吃醋,我嫉妒,我小心眼……”何洛的声音细如蚊蚋。 “啊,我喜欢你吃醋的样子。”章远低低地笑,“我说过,你吃醋的样子特别可爱。”他的确说过,然而那时候章远不怕何洛吃醋,他藐视对自己的一切怀疑。 而现在,他有畏惧的东西了。 何洛的不信任。 因为在何洛心中,自己已经不是万能的、无敌的了。这个想法让章远寒冷,冷得全身都要打颤。 绵绵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回去加件厚衣服吧。”章远说,“一会儿还要守岁呢。” 何洛回寝室换了牛仔裤和平底靴,刚走到大门口,一个雪球飞过来,打在后颈上。捏得松,嘭一下散成细密的雪雾,尽数灌到领子里,被体温融化。 “呀!”冻得打个哆嗦,转身看到章远,不紧不慢地挥手笑着。 何洛“哼”了一声,飞快地弯腰,双手捧起一把雪,一错,一团,扬手掷过去。章远抬手挡在面前,三两步就跨出很远。何洛又团了个雪团扔过去。 “还打啊!”他笑,“看我都不还手。” “啊,那你白白灌了我一脖子雪了?” “我站这儿不跑,你也打不着。”章远笑,面对着不断飞来的雪球只闪闪身。探身抓了一把雪,捏一小团,随便扔出,便打在何洛衣襟上,“看到了吧,这就是差距!你太没准性了,只能委屈你当移动靶了。” “哈,敢情你是篮球队的,欺负人!”何洛掂着手中的雪团,“可是你说自己不跑的哟。”一脸坏笑,“远的打不着,近点儿还不行么?” 第43页 眼看她举着雪团塞过来,章远敏捷地侧身,“宁当小人,也能不能束手待毙啊。”哈哈大笑。 何洛眼前一花,滑了一下。“鞋底没沟儿,太滑了。来,扶我一把。” “诱敌深入?没门儿。”章远笑,“你看你,一摇一摆,像企鹅似的。对了,胖企鹅摔一下也看不出来,比如我们寝室的‘大缸’,站着倒着都是无差别的圆球。你也差不多了。” “不和你玩儿了!”何洛佯怒,转身要走。 “那我堆的雪人也不看了?” “在哪儿?” “想看么?”章远指着她手中的雪球,“放下凶器,双手放在脑后,慢慢地走过来。” “这么快?”何洛望见楼后空场上的两个雪人,还没有安鼻子眼睛,只是写了两个人的名字。她有些不敢置信,“我上楼去多久?二十分钟?” 章远微笑着牵她的手,绕到另一侧。煤球眼睛,胡萝蔔鼻子。原来雪人面向围墙,刚才看到的是背影。“上去很久了,看,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一指,两个大雪人中间还有一个袖珍的雪娃娃。 何洛咯咯笑着,“我想起去年冬天来了,操场上一排雪人,都是高三的人推的。越到高三,越是童心未泯。” “谁说的,我高一高二年年都堆。”章远笑,“你要不要试试,我告诉你堆得快的诀窍。” “好啊。” 章远蹲下来,拍拍雪娃娃的头顶,“乖,妈妈来了,马上就会有兄弟姐妹了。” 宿舍楼后面背风,听着飕飕的呼啸声在楼侧扫过,昏黄的路灯下,更觉温暖。何洛的手套被雪水打湿,索性摘下来塞在衣袋里,手指肚和掌心都开始泛红,她依然兴沖沖雕琢着自己的作品。 微笑着凝视她,仿佛可以不想过去,不看未来。 而时钟片刻无休,忽而风静,又是一年。 ===本章完==== 字句上有变动,原来版本里面,章远的反应太激烈了 汗,把要分手的时候的话都亮出来了 是作者不好,太着急了……摩拳擦掌等着写分手。 ==本章未完==== 你说你的感触已经变的很模糊想走的路 还是有点凹凸 太多的包袱显的更加无助在没有音乐的时候很想一个人跳舞 跟不上你的脚步干脆就说迷了路 干脆就继续麻木 对你有没有帮助 ----梁咏琪《凹凸》 …… 第二十一章·预告 《戒指》梁咏琪 我记得那天下着毛毛雨你在我手心写下我爱你 虽然心是苦的脸是湿的我努力将嘴角扬起 转身前你给我一枚戒指 把我手紧紧将它握紧 然后不发一语大步离去我却看见你用手指擦去泪迹 手中的戒指圈不住爱情的流逝梦里的你依然清晰 我的思念要到何时才能停止 手中的戒指留不住时间的流逝我在等你你在那里 谁能告诉我爱情如何浅尝即止 ==== 最近更新会慢些,第一工作忙;第二很多好友毕业,不断聚会,体验重温大学时光。 想起很多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慢慢放到双城里吧 ^_^ 可能要过一段夜夜笙歌,灯红酒绿的日子 希望老闆不要开除上班时迷迷糊糊的我…… 但是不会忘记双城的,这样聚会也有利于继续构思……构思……构思…… 戒指 ==== 手中的戒指圈不住爱情的流逝 谁能告诉我 爱情如何浅尝即止 ----gigi 《戒指》 ====== 开学时,“阿香婆”吴江从家里带了两瓶辣椒酱回来。“还是我妈做的味道正宗,啧啧。”一寸厚的红油浮在上面,几乎透过瓶颈渗出来。 “快擦擦!”杨杰刚大喝,“让你晃,油都快撒到桌子上了。” 吴江从书架上抓个本子,扯两页纸,哼着“世上只有妈妈好”,开开心心地抹着瓶口的油滴,“哎,可惜了可惜了,真是暴殄天物啊。”他搓着瓶子,“我妈连夜赶出来的啊。” “你说‘阿香婆’他家多有意思,从贵州带了两瓶辣酱过来,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呢。”章远笑。他和何洛的寝室都刚刚装好电话,每天十点到十一点是雷打不动的爱情专线。 “唉,儿行千里母担忧么。”何洛说,“我妈也是,每次都装一堆东西,我拿都拿不动。我来的是北京,她总以为是她当年下乡去北大荒。” “这我倒没体会。我周末回家好吃懒做,想去帮忙,我妈都哄苍蝇似的把我从厨房赶出去。” “怕你把家里碗都打光了。”何洛蹲在走廊,翻白眼看天花板,“或者把厨房烧了,也不知道谁小时候偷偷炒鸡蛋,油锅着火。” “你嘲笑我!自己站到墙角去,罚站!”章远恶狠狠地说,又嘿嘿地笑,“烧我家厨房,打我家碗,总比到时候去你家出丑好啊。” “啊,去我家?” “我妈总说,谁谁的女朋友上门做客,就是甩手掌柜的,油瓶子倒了都不扶。我可不想你爸妈对我有这种印象。”章远说。 何洛大笑:“你个呆子,抢我的台词。什么做菜刷碗,我担心担心还差不多。你又不是我家的童养媳,着什么急往厨房里跑?” “对,你是我家的童养媳。”章远笑,“是不是?” “那你就是我家的小长工。” 何洛啐他,“小长工,改天帮我爸扛大米去!一袋大米,再来一袋白面。” “你爸那么大领导,手下小弟成群,还用我?” “他们又不是我男朋友,你到底去不去?” “我……”章远心有余悸,“我有些怕你爸,看起来特别威严。” “威严?”何洛失笑,“我爸当年的学生都和他没大没小的,如果那时候有什么十佳教师评比,他铁定上榜。最温柔班任啊!” “你爸的学生都是大包小裹的去看老师,没从你家里拿东西走吧。”章远说,“我可是空手套白狼,就把他掌上明珠给拐跑了,美国都不去了。这两年你爸气消了么?” “消了,消了。”何洛说,“前两天给他们写了一封信,高压水枪啊,看得他们眼泪哗哗的。” “写什么了?这么感人?”章远问,“让我拜读借鑑一下吧,我妈一感动,也许就给我涨零花钱了。” “撒撒娇呗。”何洛轻描淡写,“想想看,他们也怪想我的。” “我也怪想你的,你怎么不撒撒娇?”章远问。 “你都不在人家身边耶,人家每天一个人哦,打饭打水上自习,好寂寞耶,怎么练习撒娇嘛。”何洛学台湾腔,噘嘴,嗲嗲地扭了扭肩。自己先受不了,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童嘉颖从水房回来恰好听到,手里的牙缸脸盆险些就扔一地,眼睛和嘴都比平时圆了一圈儿。 第44页 “我开始打摆子。”章远说。 “我们全寝室都在打。”何洛咯咯地笑。 章远放下电话,想起何洛娇气的声音,头皮发麻,摇摇头,却又抑制不住地想笑。抬眼看到桌子上揉成一团的几张纸,上面的字迹无比眼熟,抢过来展开,不禁勃然大怒:“‘阿香’,吴江,给我滚过来!”小心翼翼展平,红色的辣油在笔记纸上洇开,半透明的圆圈,一个又一个。 “老大,刚才不是我说的!”“阿香婆”辩解,“是‘大缸’说你打电话时像个奶油小白脸的。” “靠!”章远拍桌子,“先说这个,你看没看这是什么?嗯?” “上学期的笔记啊,谁还看呢!再说,都不是咱们四个的。”“阿香婆”凑过来,瞟一眼又飞快地闪身,和章远保持安全距离,“小绣花字,多女人。” “这就是我女人写的!”章远心痛。 何洛千辛万苦搜集了考研的资料,蔡满心在寒假到来前一天终于借到最后一本笔记。“他们今天才考试结束,都出去庆祝了,才回来。”她有些歉然。 何洛是第二天上午的火车,她担心学校的复印社到了假期缩短营业时间,开门晚,于是心一横,熬了通宵,把一学期的经济学原理笔记统统抄下来。 “着什么急呢?”章远说,“把笔记借回来慢慢复印,或者等开学啊。” “下学期不是还要麻烦人家?早看早准备么。”何洛给他看小指侧面,磨得发亮,“而且是我手写的,你拿着,见字如面,就好像天天我和你一起复习一样,对吧?” “看你臭美的。”章远笑着牵过她的手,在小指的茧子上吻了一下。 何洛叮嘱,说各校专业课侧重点不同,最好学的时候留心一下,印象深刻。章远翻过历年试题,基本上重点与本校老师所讲的别无二致。考研资料供奉起来,是纪念品,而不是冷落,更不是擦桌抹布。越想越气愤,作势去抄椅子。 “不至于吧,老婆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啊。” “阿香婆”连忙闪开,在他眼中,东北男生抄傢伙就真砍人,说一不二,本地特产就是黑社会。 章远“嘁”地笑了一声,把所有的笔记收好。 何洛刚刚找了一份家教,每周四个小时。春天的北京沙尘肆nuè,来去骑车四十分钟,到宿舍都脸上能洗下小半盆沙子。但是月入四百元,心情愉快得像小鸟。 家长殷切叮咛,嘱咐小孩子认真做功课,还特意预备了水果和花茶;一转身出门,小孩子就拉住何洛,絮絮地说起小燕子的大眼睛。说她一次,也许老实个三五分钟,然后故态萌发。若家长推门进来,她立刻改口:“何老师,你看看我刚才说得对不对?” 何洛踌躇,既不想帮她遮挡,也不想让小孩子挨骂,既拿这个调皮鬼无可奈何,又不想丢了这份工作。自从寝室安了电话,每个月生活费就会多花出一二百。何爸对女儿的零花钱并不吝啬,但是拿着家里的钱买电话卡,大部分却不是打给父母的,何洛于心不安。 而且章远的生日就要到了,她看好一份礼物,开始节衣缩食。 “瑞士军刀啊。”田馨说,“男生都很喜欢这些吧,“不过这个功能也太诡异了,可以做砍刀,还有指南针,钓鱼线。” 何洛说:“这是兰博系列中的典藏款。原来高中时每次路过商场,他的眼睛就长在上面。” 田馨撇嘴:“啊?更像鲁宾逊开荒用的。” 何洛大笑:“我当时也这么说来着。”她看田馨还要研究,赶紧拦住,“算了算了,别再掰了,那个木钻扭到90度就是极限了,弄坏了我和你急。”眼疾手快抢过来,用绒布擦干净指印收在皮套里。磨砂皮包装盒,墨黑天鹅绒衬里,都让何洛爱不释手,想着章远收到礼物的惊喜表情,想着他会怎样独自一人时手舞足蹈,在人前淡淡地说一句:“我女朋友送的。”忍不出吃吃笑出声来。 “啊,让我玩儿让我玩儿。”田馨仰面躺在何洛床上,抱着棉被哼哼唧唧带着哭腔,“你个女人,重色轻友,我都不如一把刀啊。” 何洛笑:“的确,把你卖七百块钱挺难的。谁能花钱买罪受,养你这个大小姐呢?” “得了吧,我的温柔你不懂。”田馨翻白眼,“自然有人夸我温柔体贴,贤良淑德。”无论怎样追问,她只是卖关子。何洛赶着去邮寄,无暇和她纠缠,“等我回来,严加拷问。” 开心的结果就是破财。章远结了帐,看着满桌子杯盘狼藉,说:“你们肚子里都有蛔虫吧?一个个饿死鬼投胎。” “知、知道老老老……老大最近手、手头宽裕……”“大缸”舌头打结,“但、越、越来越抠。” “就是就是,你最近也没少接攒机的活儿,但这可是第一次放血。”“阿香婆”还算清醒。 “靠,赚钱是预备着养你们的吗?”章远笑骂,“不如去江北农场养猪。” “可以养小老婆啊。”“阿香婆”接话。 “大缸”蒲扇一样的手挥过来,“捍、捍卫何、何大妹子。” “阿香婆”问:“最近怎么都不见那个糙糙来咱班找你?你过生日她都不出现。其实小姑娘挺不错,要不介绍给我?” “你真有心,去问朱古力啊。”章远说,“我根本和她不熟。” “我还想多活两天哩。”“阿香婆”摇头,“老大你说不熟,人家可不这么想。我们这儿资源本来就少,还因为你造成浪费。好几个小姑娘看着你眼睛就放光,赶紧让何姐来把她们一个个屏蔽掉,要不然你请我们吃饭。” “吃吃吃,早晚在你身上盖个戳,‘检疫合格’。” “你才需要一个戳。”“阿香婆”举着易拉罐盖过来,“‘货物已售’。” 章远微笑,小指挑着易拉罐的盖环。“戳留给你,我自有安排。” “五一”时何洛和田馨回到家乡,这里的节气比北京整晚了一个月,柳树刚刚冒出嫩芽,一派朦朦胧胧的绿在清晨乍暖微凉的空气中化开,呼吸之间,都是熟悉的清新味道。 何爸何妈齐齐出动来车站接女儿。田馨的爸妈也来了。她沖何洛扮鬼脸:“看我笑得阳光灿烂,你满脸苦大仇深,想看到某人也不差这一会儿。你随时找个由子出门,就说我拉你逛街好了。” 车上何妈问:“田馨这丫头还是嘻嘻哈哈的,她有男朋友了么?” “就算没有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能说就算?” “暧昧呗,敌进我退,敌退我扰。”何洛笑,“你说算有不算?” 第45页 “那你呢,算有还是没有?”何妈若无其事的提起,“有就带来让我和你爸看看。” “你觉得呢?”何洛轻笑,“我爸又不是没见过。” “还是那个吗?”何爸回头问。 何洛略有不快,“那还能有哪个?!” “还在一起最好!我们是看你这么久没带他回来,担心有什么变化。”何妈连忙插话,“怕你们小孩子不定性,聚得快,散得也快。” “我们不是做游戏。”何洛一字一顿。 “他在清华吗?”何爸忽然问。 “没。”何洛回答的有些僵硬。 “不是说成绩很好,很聪明么。” “没发挥好。” “高考就这样,只聪明不行,勤奋努力,还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也都很重要啊。”何爸尾音拖开,听起来很是语重心长。何洛不禁蹙眉,“只不过一次考试,不要扣那么大帽子好不好?” 一车人无语。 何洛去章远的寝室找他,两个人还没说几句话,章远的传呼就响个不停,他瞟了一眼:“哥们儿找,急事,去去就回,在这儿等我啊。看书吧,还都是你寄过来的呢。”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小王子》、一本《中国大历史》,又拿了一只马克杯,“抽屉里有碧螺春,也是你买的,说什么喝绿茶不长痘,我也没觉得。你看,除了壶里的水是我打的,其他都是你一手包办的。” “大缸”插话:“靠,平时刺激的我们还不够?都知道你家何大妹子就是好,照顾的这么周到。你要走快走,显摆什么?!” 何洛抚着生肖图案的马克杯,笑道:“激起民愤了不是?快去快回。” 这两本书何洛都看过。坐了一夜火车,虽然是卧铺,难免浑身关节僵硬。她起身抻个懒腰,舒展筋骨。“大缸”以为她等得不耐烦,忙把自己电脑前一摊瓜子皮推开,“无聊的话打会儿游戏,章远很快回来了,估计又谁的电脑出问题了。他最近可忙地不行,整天被叫去装机。” “没关系,我慢慢等。”何洛探身,从书架上取下银灰亚光的金属相框,两只天鹅颈项低垂,弯成一个心形,里面还是去年秋天的合影,章远刚刚抵达北京,面有倦色,而路过的男生不知道如何使用何洛的相机,摆弄了半天也没钦下快门。章远叉腰站在何洛身后,说:“同学,我已经睡了两觉了,北京站到了没有?”何洛咯咯地笑出声来,秋天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脸上。时间就定格在这一瞬,他张嘴要说什么,她灿烂地笑着。 相框旁边,一沓课本上放着瑞士军刀的包装盒,何洛打开,里面整整齐齐一叠电话卡,军刀还有刀套的位置是空的,想来他已经带在身上。何洛把盒子放回去,瞥见课本下有几张油腻的纸,边沿都卷翘起来,暗自摇头,看来英俊整洁的男生,背地里也真是邋遢。她把一摞书本拿下来,一本本重新码好,整理到那几张沾满红油的纸时,只觉得字迹熟悉,仔细一看,不禁呆住了。 章远回来,看到何洛气鼓鼓坐在床上,面前摊着一本笔记,还有三五张斑驳的纸页,立刻明白过来。“大缸”很识趣地抓了书包去自习室,路过门口时附耳对章远说:“我向何大妹子解释过,都是阿香不好,你慢慢哄吧。” 章远一笑,摆摆手,“没事儿,实话实说呗。” 寝室内只剩二人。章远扯东扯西,何洛不言不语。 “别生气了,生气长皱纹,老太婆我可不要哟。”章远颳了她鼻子一下,又过来拍她的后背,“老佛爷,坐火车辛苦了,小的给您捶捶。您赏赐的东西是小的保管不利,罪不至死吧?” “这几页也就算了。”何洛闷闷地说,“反正你也不看,放着招灰,不如拿来擦桌子。” “谁说我没看?我通读了啊。” “那我问问你,看你记住多少?”何洛抬头。 “太极最大的奥秘,就是无招胜有招。看了张三丰没有,要忘记一切招术。”章远拉着何洛起身,“来来,我教你太极入门。看,一个西瓜这么大个儿,一刀切下去,一半给你,一半给他。”他把着何洛的手,慢悠悠比划着名太极的姿势。 “不要闹,认真听我说话,好不好?”何洛抽回双臂,“你答应我会仔细看的。” “我仔细看了啊。” “只是‘看’而已。”何洛翻着笔记后面的纸张,整洁如新,想起应急灯下奋笔疾书,光线越来越弱,甚而打算披上棉衣去走廊誊写,是怎样心急如焚。临行前一再叮咛,本校考研门槛很高,最好提前准备,摸清出题思路。而他,不紧不慢闲适得很,如“大缸”所言,还和几个朋友一起帮别人攒计算机,收取一定费用,所得颇丰。 “真的仔细看了。”章远指着笔记,“这些,微积分中值定理证明,代数空间,我们也都讲了,和你们学校内容差不多,不用担心。考试之前再看,给我一个月,保证搞定。” “我知道你上学期成绩不错,而且各个学校大纲都差不多。”何洛蹙眉,“但是很多时候,考试就是考细节。” “高考比较重视技巧,研究生考试注重基础。” “谁说的?你也没有考过。”何洛撅嘴。 “你也没有考过不是?” “我听别人说的。” “我也听别人说的。”章远学她,耸肩撅嘴。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 何洛苦笑,两个人都是道听途说,争辩无益。 “就是,你饿不饿?刚才不说没有吃午饭?”章远坐在她身边,探身,鼻尖几乎蹭着她的。 “不是很饿。”何洛说的是实话,一路颠簸,疲倦到什么都不想吃。章远不禁握住她双手,只觉指尖冰凉。 “真的不饿……”何洛话未说完,双唇已被堵住。缠绵的吻,比低声嘆息更轻柔。 何洛随父母去亲友家聚餐,难免被问到是否已有男友。 “洛洛还小,没有那个心眼呢。”何妈笑答。 “不急不急,但也可以考虑考虑了。周围同学都是人尖儿,有合适的也别错过,你爸妈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拦着你的。到年龄了么。” “小孩子,懂什么谁合适阿。”何妈侧身看着女儿,“以后的发展,现在都看不出来呢。” 又是这样,旁敲侧击,明知道我们在一起,以为不承认,就可以不面对。何洛气闷,隔日见到章远,忍不住说:“改天去我家,好不好?” “怎么,你家买大米了,需要小工扛上楼是么?那我要吃饱了再过去。”章远笑。 “我认真的。你还没有正式见过我父母呢。” 章远说:“你也没有正式见过我父母啊。” 第46页 “那是因为你没有要我去。” “如果你觉得有这个必要,我可以去。”章远说,“等我先去买两份保险。” “我家也不是白公馆,渣滓洞。”何洛嗔道。 “你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章远收起笑容。bp机又响起,他低头看一眼,将呼机关闭。 “又有人找你?”何洛蹙眉,问,“帮别人攒电脑会不会占用很多时间?” “还好。你不是也在做家教么?”章远说,“我们的收入都贡献给中国电信了。” 但是我不需要为了考研而努力。何洛斟酌字句:“似乎你投入的时间精力,比我要多很多。” “所以回报也会多一些。”章远从书包里掏出一只机器猫的毛绒玩具来,“看,叮噹。”按下胳膊,傻傻地机械声传来:i love you,i love you。 何洛莞尔,低头扭着机器猫的胳膊:“你知道,其实,我们并不需要天天打电话,我也不需要你要送我多么好的礼物。我不想牵扯你太多精力。” “你还在想考研的事情?”章远说,“我最近真的没时间,而且现在看那些,对于三年后的考试未必有很大帮助。” 何洛忍不住争辩:“但是你就有时间攒机……”装机有助于去北京么?难道去中关村卖电脑? 章远已然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不只是装电脑,我手头有更重要的事情。” 还有什么,比能够相守的未来更重要。 何洛将机器猫放在长椅上:“真是,要我怎么说。你真的分得出哪个更重要么?!” “那要我怎么说?”章远不快,“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转身走出两步,又回头,“拿好叮噹。” 居然是这样稚气的要求。何洛哭笑不得:“你都在关心些什么事情?那你拿着好了。”将机器猫推过去。 “已经给你,拿不拿随便你。” “那我真不拿了。”何洛半开玩笑,不明白为什么章远如此小心眼。 “我也不会拿。” “我真不拿了。”何洛又说,抓着自己的背包站起来。 “随你。” “你!”何洛咬唇,看着章远转身离开。她想拿起机器猫,但周围三五双看热闹的眼睛偷偷打量,她实在放不下脸面。心头憋了一口气,背上书包走向相反的方向。 满城烟柳,桃花吐蕊。何洛不知不觉走到母校门前,明墙碧瓦,一如当年。她在一排小榆树后坐下,透过新发的疏朗枝叶,可以清楚看到篮球场上奔跑的少年。天空渐渐阴霾,青天上涌出大朵大朵的乌云,泼墨一样愈积愈密。阳光偶尔从云层的fèng隙中投she,明明暗暗。 不过一年。 一年前尚且和田馨谈笑着,坐在这里看章远潇洒自如地上篮,风扬起自己半长的发,尘埃飞落在睫毛上,半眯着眼,他的身影有些朦胧。不过转瞬,怎么一颗心已经无法飞扬。 何洛脸颊一凉,接着是鼻尖。居然下雨了,她赶紧起身跑到教学楼里。淅淅沥沥的春雨洒落下来,她不禁想起公园长椅上的机器猫。会有人收起吗,还是依旧孤零零地躺在那儿。没有人看到,没有人关心。等雨过了天晴了,或许被清洁工当成废弃的骯脏的玩具,顺手扔进垃圾桶。 越想越是心疼,何洛把背包顶在头上,一路小跑回到街心公园。长椅上空无一物。何洛不甘心,四下张望,还跑到垃圾桶旁,捏住鼻子,弯腰看着。结果自然是失望,她颓然垂手,也顾不上避雨,低头慢慢踱着。 一步,又一步,纷繁往事一帧帧。何时起,甜蜜酸涩的等待都变了味道,彼此的试探变成迁就,期盼变成躲闪;曾经在初夏的街边,怎么都说不倦,偶尔沉默也仍有默契,恨不得时间停止一切不会改变;而如今,那么多的话题无法直接面对,交流中的忌讳渐多,沉默成为一种尴尬,一旦停止交谈,似乎彼此的心就越飘越远。 何洛将背包抱在怀里,压紧胸口,才不会让一颗心纠结起来。 “那个女学生,哎,别走,叫你呢。”卖冷饮的大妈从遮阳伞下探头大喊。 何洛回头,惊喜之间,眼泪就掉下来。 抱着失而复得的机器猫一路赶回家,春雨如烟,一大一小都淋得半湿。何洛把脸擦干,又沖了洗衣粉,将机器猫塞在桶里。忽然想起它是会发声的,多半有电子器件,赶忙抢出来。四下一按,肚皮上的百宝囊里确实有东西,但又不是方方正正的电池盒。探指进去,摸出一个深酒红色的天鹅绒小首饰袋子来。 倒出,一枚银白色的戒指落在掌心,简洁流畅,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何洛紧紧握住,圆润的弧线,尖锐地刺在心上。 乍暖还寒的天气,下了两天雨,又开始刮春风,一夜吹开桃花榆叶梅无数。城市中更是绚烂,假期却到了尽头。何洛傍晚的火车,收拾了行李就要出发,总是心神不宁。忍不住打电话给章远,临行前想再见他一面。章远的语气不冷不热:“哦。你说,在哪儿吧。” 何爸何妈将车停在省大侧门外,何洛一路小跑过街。楼群之间风更猛烈,远远地望到章远,卡其色的毛衣,在风中有些单薄。 “怎么不多穿点?”何洛问。 “你匆忙打电话,又说要赶时间,催命一样。”章远淡淡地说,“莫敢不从啊。” “不想来就算了。”何洛嘻嘻一笑,“那我就不给你看了。” “有什么好看的?” “看!”何洛伸出右手,“好看吧!” “你又得意自己的爪子了……”章远话未说完,眼前一亮。 银色的指环,在纤细秀气的中指上。 “是右手么?”章远强抑笑容,问,“我怎么记得是左手。” “左手的戒指怎么能自己带呢?”何洛摊开双手,伸到他面前。 “谁带不一样?无聊。”章远淡淡哼了一声,还是将她的戒指摘下,带到左手无名指上。 “错了错了!”何洛大叫,“是中指。追求订结离啊,无名指是结婚戒指!” “没错。”章远大笑,“哈哈,是你让我给你带的,现在就要反悔了?” 何洛打他。 两个人笑着,拥抱,亲吻。谁也不敢先松开手,谁都知道,不可以放手。 凹凸 去已经完结的文文看一眼吧,扭来扭去,思念人之屋》的番外 《秋天的海》--http://.jjwxc/onebook.php?novelid=49098 ==== 跟不上你的脚步,只好就说迷了路。 --gigi《凹凸》 == 田馨看到何洛的戒指,问:“是纯银的么?看起来就很优雅。” “铂金的。” “白金?” “铂金。”何洛褪下戒指,内里清楚地刻着“pt950”。田馨“哦”一声,过了几日忽然打电话,语调高亢:“我今天看报纸,才知道铂原来比白金还贵!你家章远中彩票了吗?” 第47页 “我也不知道。”何洛嘆气,“他说和几个同伴一起,帮学校里的人装电脑,收取一定手工费。”“要多大的客源才可以支持这枚戒指的费用啊?!”田馨惊嘆,又嘿嘿傻笑,“不是傍富婆了吧?章同学还是有资本的。” 何洛啐她,又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又把多少精力投入到打工里。其实我并不在乎他送我多贵重的礼物,或者花费多少时间来迁就我,和我联络。我希望他目光更长远些,为了我们的将来着想一下。” “都有戒指了,还没有将来?分明在刺激我。”田馨哼哼,“而且,你送了军刀给人家,现在章同学投桃报李,不回报一个更贵重的礼物,不是对不住你么?” “啊,我们两个,何必攀比这个呢。”何洛说。 “只怕章远不这样想。”田馨笑,“男生的面子啊。” 何洛觉得很有必要和章远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她在公共汽车终点站等章远,七月末阳光耀眼,很久没有下雨,杨树柳树榆树懒散地站在午后无风的街边,深绿墨绿的叶子边缘都有些卷翘。章远每到夏天都晒成小麦色,他刚理了发,在路对面挥手,笑容灿然,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两个人去了游乐园,因为就要翻新,游人寥寥。管理员竭力推荐二人坐老式木椅的摩天轮:“下个月就拆掉了,以后就只有全封闭的了,不坐太可惜啊。” “没遮没挡,太阳太大了。”章远看看何洛,“喂,想拥有和我一样的健康肤色么?” “无所谓,反正过些天我们又要军训,又要准备国庆游行,免不了挨晒。”何洛说。 “别犹豫了,你们两个人,我就收一张票,还不行么?”管理员继续怂恿,“能看到江景哦。” 摩天轮吱吱呀呀转着,深棕色的木椅经过大半日的暴晒,难免有些烫人。越升越高,江风越过树丛扑面而来,驱散围绕身边的热度。 何洛问:“最近还忙么?我记得你说过,手头有很重要的事情,棘手么?” “你还惦记着呢?”章远笑,“看来我一定要坦白从宽了。” 兜兜转转,摩天轮绕了一圈。地平线上下浮沉。 何洛打开冰箱,从冰格里敲出三五冰块来,放在浅蓝色海豚图案的塑料杯里。可乐一到进去,“嗞嗞”地泛起细密的气泡,翻腾着要从杯口涌出。何洛端着杯子蹑手蹑脚走回自己的卧室。已经接近午夜,她睡不着,踩着床头柜爬到窗台上坐下。隔着暗绿的纱窗,依然可以看到昏黄街灯锥形光晕下聚集的小飞虫,街角的霓虹和远处的she灯辉映着,将深蓝夜空的边际染成模糊的灰红色。 何洛不是很喜欢可乐,但她喜欢含一大口,感受小小的气泡如何在口腔里逐个裂开,噼噼啪啪腾跳跃。无法描述的快乐,就好像和章远在一起的感觉,每一秒都是新鲜的。他始终是心中最完美的人呢,个子高高的,脸庞黝黑,声音深沉,无论曾经多少次走在他身边,都希望脚下的路没有尽头。 然而气泡消散后,人工糖精的甜度蔓延开来,没有任何回味余地。 在校园中,最重要的还是学习要好吧。何洛想,自己或许是固执的,是刻板的。然而这才是她心中的真才实学,她不希望章远在两年或者三年后才惋惜那些被荒废挥霍的光阴。当然,或许他并不这么认为,说起傅鹏,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钦佩羡慕。 傅鹏是省大机械仪表系的研究生,在两年多前就参与了省大校内网络的搭建,又为多家机构编写过操作管理系统,尚未毕业,已经有公司开价年薪二十万,虚位以待。用章远的话说,他的计算机水平足可以让本校诸多教授汗颜。 学期伊始,章远为了装机奔走于学校与电脑城之间,常常邂逅傅鹏,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络起来,言谈投契。章远思路开阔,天马行空,在傅鹏看来,颇有自己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因此当章远提出向他学习时,二话不说欣然应允。 这是何洛第一次看到章远如此推崇一个人,说起他来双目发亮。看到他恢复了张扬的个性和斗志,她是欣慰的。何洛喜欢有梦想的章远,然而她同样希望,他能够脚踏实地地前进,希望他能够真正意识到现实的艰辛和繁复。想来就会担心,聪明如他,难免心高气傲;更怕他急功近利,用前途换钱途。 这两者是统一的么,是矛盾的么?何洛也想不清楚。夜风微凉,她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还是决定给章远写一封信。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有多大?我自己也不知道。”淡绿的小虫飞到檯灯边,她低头写着,不时停下来凝神思量,“只是再美的梦想,离开现实的土壤,都难免枯萎凋零。或许我是循规蹈矩老式保守的人吧,但是你决定的事情,我便会毫无保留的支持。” 何洛不禁摇头苦笑,自己写的东西足可以入选德育教材,或者是投稿给知心姐姐信箱。总之,很老土很官腔,没想到,希望特立独行的自己,原来如此正统。 她将信折三折塞进信封,又忍不住掏出,在末尾加上一句,说:“你要记得,我一直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 何洛有些忐忑,不知道章远看到自己临行发出的信件,或是有所触动,还是哂笑后置之不理,又或会暗自埋怨她无中生有的多事。然而她在大兴基地军训,过着和外界隔绝的生活,种种猜测都无法证实。半夜独自站岗,脑袋有些晕,难免思前想后。 忽然有瘦高的男生跑过来,动作标准,前不露肘后不露手。在何洛面前一二三四立定,向右转,啪地敬礼。 何洛还没回神,连忙机械地回礼,看清对方是沈列。 “报告!”他表情严肃,又带些古怪,嘴角撇了几次,似乎鼓足全身勇气,大喊,“报告!我是猪,我是猪,我是猪……” 何洛忍不住“哈”地大笑一声,又忙耸肩,吐吐舌头,压低声音:“你要害死我?我在站岗。” “我知道。”沈列无奈,指指男生营地,“谁让我拱猪输了呢。” “你们半夜不睡打牌,被教官发现就死定了。” “反正一会儿就要集合,你不是也参加了国庆游行的彩排?”沈列说,“你没有试过半夜去长安街吧,还能走在大马路中央。” 何洛说:“是啊是啊,还有坦克开路,飞机护航。我当然要去,睡也睡不好。所以索性现在站岗,你半夜骚扰女生营地,还不赶紧回去。” “好好,这就回去。”沈列说,“但你不感谢我?你好久没怎么大笑了。” “啊,有吗?”何洛说,“就算是吧,我们在军训,哪儿能每天嘻嘻哈哈的。” 或许自己真的很久没有大笑了吧。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要面对不苟言笑的教官,在烈日下暴晒,在尘土飞扬的操场上摸爬滚打,二十天里只有三两次机会洗澡。然而这样的生活是单纯的,因而是快乐的。晚饭后大家刷了饭盆,一群女生凑在一起唧唧喳喳,讨论哪一个教官比较英俊可爱。 第48页 蔡满心跑来说:“我们教官一说话就脸红,特别清纯。”她怎么也晒不黑,站在众人中格外扎眼。 “你用的什么防晒霜,推荐一下啊。”叶芝问她。 “我还想黑点呢,太白了会得皮肤癌。”一本正经地回答。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飢。”叶芝嘴一撇,“看我们一个个黑的,晚上站岗只看到一件件军装在飘。” 童嘉颖吃吃地笑。 叶芝说:“笑什么笑,就你牙白。”她模仿着教官的训话,惟妙惟肖的河南腔,自己忍不住也笑,“喂喂,以后给班长一个外国名字好不好,朱莉娅白,他的确就是这样发音的。” 大家笑作一团。 蔡满心说:“你们看,我来找何洛聊天的,她根本不理我,只是望天。随便我们怎么说,她都听不到似的。” 周欣颜笑:“这女人最近总发呆,想情哥哥呢吧,这鬼地方电话都没法打,某些同学习惯了煲电话粥,每天三十分,比新闻联播还准时,现在受不了了不是。” 何洛的确在看聚聚散散的浮云,她回过神来:“谁说我发呆?你们一个个麻雀似的,我也插不进嘴啊。” “你分明就是在想某人,还狡辩。”蔡满心说,“这鬼军训什么时候到头?”她开始学张信哲的新歌,凄凄哀哀唱,“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 众人齐喊:“不对,不对!” 何洛和她们一同大笑。她是喜欢军训的,在笑闹中心情平静。周围女孩子清脆的声音一再提醒,这才是你现在的生活,如此开心如此美好,为什么反反覆覆想着过去将来,想到心疼想到不快乐? 建国五十年大庆将至,所有游行彩排都安排在凌晨。学校安排了几辆公交车,将学生队伍一路从大兴拉到□广场附近。学生们在王府井附近的街巷里列队等待,何洛和沈列说起教官的河南腔,沈列说:“我们教官是福建籍的,闽南口音更难懂。他话很少,但字字珠玑啊。” 何洛问:“你们班长说了什么,让人印象深刻?” 沈列清清嗓子,南腔北调地说:“全体注意,今天晚上,吃鸡腿!” 何洛笑着挤兑他:“你就知道吃,那天系里送西瓜,你吃起来都不吐籽的,别人吃两块你吃三块。” “哈哈,不能吃,毋宁死。”沈列比划着名,斩钉截铁。 载着电子屏幕的花车流光溢彩,一辆辆从路口驶过,人群中不断发出“哇……噢……”的惊嘆。忽然“砰”一声闷响,夜空中绽开绚烂的焰火。声音越来越密集,璀璨的烟花仿佛就在头顶这片天穹怒放,槐黄、宝蓝、洋莲紫、樱桃红,像深色绸缎上精巧的绣品,只是流光一闪即逝,耀眼光彩幻化着,自空中缓缓跌落,拖曳着长长的浅灰色烟影,天幕中满是繁华。 久久才散尽,如云烟过眼。 烟火下每一个人都幸福的喊叫着,仰起头,仿佛满天星光扑面坠落。年轻的脸同烟火一起缤纷闪烁。只怪这华丽夜空太美太温柔,让人在一瞬间,想要拿一生当承诺。 都是烟火惹的祸。 往日里眉来眼去的少年们,大可以让这浪漫掩饰羞涩。何洛不知道这样的夜晚还给了谁勇气,但就在她仰头惊嘆时,垂下的手被轻轻握住了。 何其熟悉的场景,却不是当初的那个人。那一个寒冷的冬夜,公车掠过昏黄的街灯,远胜今日漫天烟花。 沉默。好像笼在透明的玻璃罩子里,欢欣雀跃的人cháo无声地汹涌着,可这两人孤立其外,呼吸声音都大得让人尴尬。 要说些什么?身边的男孩子并没有表白,如何说一声“对不起,我心里只有他一个人的”。何洛思忖着,字字斟酌,但手却毫不犹疑地抽离。 他一愣,手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修长的指头蜷曲着。旋即又捉住何洛的胳膊,声音兴奋:“喂,别只顾着看焰火,快看前面,远程飞弹呢!”他松开手,指指点点,滔滔不绝地讲解着飞弹的类别和型号。 何洛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说出什么自作多情的话来。田馨听了她的描述,笑容诡异:“章某人应该有些危机感了,沈列近水楼台啊。”何洛驳斥:“只不过是那天晚上场面壮观,大家都太兴奋了,男生看到兵器就激动得语无伦次,只想找个听众卖弄知识,都忘记避嫌了。” 田馨挑眉:“哦,是么?你敢说沈列没有一点别的用意?只不过他这一套都是老伎俩,拾人牙慧。耍浪漫耍帅,谁能耍得过章同学?好像你家章远当年也没少玩儿暧昧吧,猫捉老鼠似的,挠得你一颗心痒痒的。” “浪漫是要看对象的。”何洛说,“你就别挖苦我了。” 田馨咯咯地笑:“我是让你看清别人的用心,这次牵手是激动,下次呢?不知不觉被人攻城掠地你就惨了,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这话听着耳熟呢?好像是说说过你的吧。”何洛笑,“和别人握了一次手就芳心暗许,又写情书又十字绣,真为难你。” 田馨没反驳,大声诉苦:“是啊,天天坐在那儿,别说近视,屁股都磨出茧子了。” “真不文雅。”何洛笑她,“我随时关注你们的发展,要向我报告进度。” “你也要向我报告噢,虽然我回家,但随时关注你们在北京的进展。”田馨神秘兮兮,“去年十一某人来一趟,赚走了何洛的first kiss,这次呢?会不会有upgraded啊?比如□什么的。他这次住哪儿?既然捞了那么多外快,至少也要三星级吧” “还是借用沈列的床位。” “你好残忍啊!”田馨叫道,“何洛何洛,既打破章同学的幻想,又伤害沈同学的心灵!” 何洛打电话告诉章远已经借好宿舍,但自己凌晨出发参加国庆游行,要到下午才能回来。章远说:“要么我下了火车就冲到□去吧,离的多近。你能带我混入游行队伍么?” “还拿着你的旅行包?”何洛笑,“你不怕被当成恐怖分子?” “怎么会,我放一条标语在上面。”章远说,“一打开,小平您好!检查人员感动得热泪盈眶,就直接……” “直接送你去北京安定医院了。”何洛笑道,“这次不要带那么多东西来了,怪沉的。” “我是苦力啊,又没人心疼。”章远夸张地重重嘆气。 “谁说的,当然有人心疼。”何洛顿了顿,“你妈妈啊。” 十一天还没亮,众人睡眼惺忪地在长安街附近集合,列队走过□后一路狂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沈列喘着粗气说:“这是游行疏散么?防空演习吧。”众人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回到寝室,何洛问:“章远有没有给我打电话?他到咱们学校了么?” “打是打了……”叶芝犹疑着,“他说,他不来了。” 第49页 “什么?”何洛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也怀疑童嘉颖这个小迷糊听错了。” “喂,不要冤枉我啊。”童嘉颖抗议,“就算我有时候迷糊一些,这么简单一句话总还听得懂记得住吧。” “也许人家是开玩笑的语气呢,想给何洛一个意外惊喜!”叶芝说,“他很认真还是笑着说的?你分不出吧。” 正说着,电话响起。 章远问何洛:“你回来了?我看电视了,学生方阵最乱了。” 何洛说:“没办法,大家都涌向主席台,我当时就知道走歪了。”又问,“你到哪儿了?” “家里啊。”章远说,“刚刚我告诉你们寝室的同学了,我临时有事,走不开了。” “又开玩笑。”何洛嗔道,“在楼外么?我去接你,沈列还等着带你去他们寝室呢。” “我没开玩笑。”章远说,“不信,你给我家里打一个电话,我就在家。” 沈列赶到宿舍楼下,看何洛拎着旅行袋,面色铁青站在门前。“章远为什么不来了?”他问。 “我怎么知道?”何洛蹙眉,没好气地说。刚刚她问章远:“这么突然,不是家里……都还好吧。” “你想远了。”章远说,“事发突然,傅鹏那边需要我帮忙。” “就不能等过了这几天么?现在全国都放假,有什么活儿这么忙?”何洛埋怨,“就算计划有变,也应该提前告诉我。到底什么事情急成这样?” “一些杂事。”章远说,“说来话长,有机会我慢慢讲给你听。” “不用了。”何洛语气生硬,“你又不会一五一十告诉我,每次都说得藏头露尾。” 无比气闷。却忍不住打电话问沈列,是否能买到傍晚的火车票。“mission impossible!你以为铁道部是我们家开的么?”他大叫。话虽如此,沈列仍然和家里打了一圈电话,告诉何洛说,虽然票已售罄,但可以带她去车站,正好有和他家相熟的乘务员在岗,可以安排她在餐车坐一晚。何洛带了钱包学生证,又随手抓上几件衣服,在楼前踱来踱去,越想越头大,见到沈列不禁发了一通脾气,抱怨他出来的速度太慢,声音也高了八度。 “我总要等对方的确认不是?”沈列解释。 何洛猛然意识到弄错了发泄的对象,赧然道歉:“啊,不好意思,你这么帮我,我还乱耍性子。” “现在把火发光了也好,”沈列说,“回去心平气问问章远。他那么在乎你,肯定是有难处的。” 何洛颔首。二人打车赶到车站,连跑带颠,在火车出发前五分钟挤上餐车。“我走了,路上小心。”沈列说,又沖何洛挤眼睛,“吃饭倒不用担心,免费晚餐,敞开肚皮哟!”他一直拎着行李跑来跑去,额头上渗出汗珠,在鬓间亮晶晶的。何洛心中感动,又是歉疚。 他或许是有难处的。何洛记得沈列的话。章远脸色阴沉,他不多讲,她就不多问,紧张和关心时不时跳到嘴边,又强压下去。城中新修复了一座上世纪的全木教堂,路过时见到白布长裙绣花马甲的俄罗斯艺人在广场上载歌载舞,手风琴奏着欢快的波尔卡。 何洛想让他感染一些热烈气息,说:“我们过去看看吧。” “算了,我不喜欢太吵的地方。”语气疲惫冷淡。 何洛提议:“那去江边好不好,过了江,新公路桥那边比较清静。” 章远也不想去。野旷天低树,不想提及的话题都无处躲藏。他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三十日他正收拾行装要去北京,忽然听说傅鹏酗酒滋事被带去市局。拘留、罚款、通告学校,一项都不会少。章远问清缘由,某家公司抢注了傅鹏的专利,还诬告他剽窃,傅鹏一怒之下砸碎对方门市部的玻璃墙,将赶来制止的项目经理头上打出一道口子,fèng了七针。 章远眼中,傅鹏亦师亦友,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他先找了在市局的小学同学,请他拜託同事不要刁难,又通过父亲的人脉疏通,终于在午夜时分将傅鹏毫发无损的带回寝室。 傅鹏鬍子拉碴,义愤难平:“我当初就说要去註册,他们非说那个化简算法是哈夫曼树的变形,专利局不会通过。靠,那是我预备博士论文答辩的课题,是不是哈夫曼我还不懂?只不过我本来就不是为了专利什么的虚名。可他们居然私下申请,又做在资料库管理系统里卖给别人。等我给别人设计了类似的软体,就跳出来说我侵权。良心都让狗吃了!” “这些人只有黑心没有良心。”章远故意说,“谁是主谋?要不要我找些道上混的兄弟打他一顿?” “别,千万别把你牵扯进来。”傅鹏大喝一口水,“砸了我一个人的名声也就算了,你千万别去惹事,麻烦大了。” “你也明白麻烦很大。”章远说,“以后就不要那么冲动!这些人做到这一步,上面都有保护伞的,你打了他们,他们伸伸指头碾死你。” “你又教训我了。”傅鹏气极反笑,“我这不是平安出来了,好歹我也在业内有些薄名。” 但公安局里谁知道你是哪棵葱?章远哭笑不得,说:“你应该庆幸,好歹我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萝蔔。” “官官相护,我真失望。”傅鹏说,“不,我心灰意冷了。我决定去美国做博士后。人情人情,最有中国特色的就是人情、裙带关系。” 章远尝试说服傅鹏:“那是因为在美国中国学生谁都不认识,当然觉得那是没有人际关系的国家,其实更难做。” “就当是我鸵鸟吧,我不屑于和这些人争,正好有研究院盛情邀请我。”傅鹏说,“小兄弟,你也加油,到时候我游说他们也录取你。” “我不会轻易放弃的。”章远说,“我觉得国内发展机会更多,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些人。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们不是这样容易被踩扁的。” 但这些,章远并不想对何洛说,告诉她也不能改变现状,只是让她更加烦心。可以什么都不问么?他只想坐在何洛身边,静静握着她的手,好象握着全世界的希望。 租了一辆双人自行车,何洛要掌舵,不一会儿又说比单车难控制,要到后面偷懒。章远说:“三分钟热度,真是小孩子脾气。”骑上一道缓坡,转弯,金色的林荫道倏然出现在面前。 “停下来,停下来。”何洛嚷着,“看,那道阳光。”她指着,路边斜斜一排白桦栅栏,里面齐整的二层俄式粗木小楼,墨绿屋顶,浅黄墙壁。金灿灿的斜阳透过两株钻天杨枝丫的间隙,投she在菱形的花窗上,千万纤尘飞舞。 “丁达尔现象,有什么好稀奇的。” “什么丁达尔?” “光路啊。”章远说,“你忘性还真大。高中讲的。” 第50页 “高考之后我都就饭吃了。” “应试教育。”章远说,“学的东西都是死的,成绩再好,为人处事也太单纯。” “怎么又说到这个,这是个人差异,和知识教育无关。”何洛耸耸肩,憋了几天,终于忍不住问,“其实,你是受了傅鹏的影响吧,认真回答我,你是不是想要毕业后直接工作,而不是考研?这也好,工作后再回顾,如果有缺憾,对症下药重新学习,大公司的培训机会都很多。 “是的,我想工作。”章远将车停在路边,走下江堤坐在糙地上,“但是是想走自己的路,像傅鹏现在一样,他的经验教训都在,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你不要把创业想的那么容易。”何洛说,“你认为自己有技术,但是人际关系呢?我爸爸当初就是从学术转经商,靠的也是当初积累的人脉。这些你没有的。” 章远说:“是啊,这就是我们社会的弊端,所以有人去了美国就不想回来。” “美国也如此。有人的地方就有人际关系。”何洛蹙眉,“还有,你听说过没有,他们的信条是winner takes all,同情弱者只是中华民族的美德。”她担心章远偏执,语气间不免有些呵责的味道。章远听来句句都是说教的口吻,似乎自己成了无知孩童。 他不言语。何洛何洛,你看世事时如此剔透一颗心,为什么却质疑我的视野和眼界?不要和我说这些,我的想法和你并没有不同。 何洛兀自举着从亲友同学处听来的实例。这些章远都不想讲。何洛跺脚:“我说了这么半天,你就什么都不想说么?” 章远望她一眼:“哦,讲了这么多口渴么?要不要我给你买瓶水。” “每次说到这些话题你就会躲避。”何洛愤愤,“你心里很多事情都不肯告诉我。” “说多了不累么?我们可不可以这样静静坐会儿。”章远说,“我只是很累,真的。”他闭上眼,仰面躺成一个大字。及膝的蒿糙都已经枯黄,风一处哗地倒向一侧,起来,再倒过去,绵延的江畔糙甸,起伏如金色波浪。 何洛也很累,一路伪装快乐伪装单纯伪装不在意不想问,心力交瘁的累。她也不说话,抱膝坐在糙地上。偷眼看章远,挺直的鼻,紧抿的唇,在夕阳中镀金的轮廓。很想躺下,蜷起腿来,温暖恣意地将头枕在他胸上,静静聆听坚实有力的心跳。然而他一动不动,没有像每次怄气后那样闭着眼,嘴角似笑非笑,伸出长长的手指来勾着她的衣角。 何洛抬头,鬓角的碎发飞起又落下,风大了,云彩走的飞快。秋日里,北方的天这样高,这样湛蓝这样寂寥,天空下的我们很渺小。 “明年春天我们也来放风筝,好不好?”她想要打破沉寂。 “嗯。”倦倦的声音。 “嗯什么,到底好不好?” “嗯。好睏。”两天不曾安眠,在她身边终于放松下来。 那就是答应了吧,何洛不再多问。就当你应允了,春天还远,未来很长,她不急于要一个答覆。 一切都自然会来到,就好像南方糙原,北方的燕,定然交汇在每年的冬天。 =end of this 插pter= ……却不知道为什么哭泣,想告诉他我想念你…… preview of the next 插pter: 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心也空白。当年的一幕幕在窗外重现。夜让人迷醉。卡彭特的歌声怎么也唤不回昨天,yesterday never once more。 章远说:我们分手吧。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人。 何洛流泪:可你就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就在这一瞬,忽然发现曾经深厚的感情已经荒芜。再看昨天的信件和日记,一点感伤都没有。疲累,心中无比疲累。 那天早晨,何洛忽然清醒。 no more no why, no more no cry。 ==== 再见,我的初恋 何洛情绪低落。不能闲下来,闲下来就想着给章远打电话,听听他的话语和笑声。这样渴望,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聊天。每次拿起话筒来,例行公事的问候一下,说几句话,就会陷入沉默。说什么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未来太远,现实太重,过去太有限。 沉默,吵架的理由都没有,无法爆发的沉默。 蔡满心要去北外报名,参加第二年五月的托福考试,游说何洛和她一起去排队。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出国。”何洛说,“要看看章远的打算。” “他们数学专业出国形势很好啊。”蔡满心说,“你们慢慢商量,先考个试有什么关系?就算不出国,找工作去外企,一样是有利条件;如果读研,分数高的话,研究生英语都可以免修。” 何洛告诉章远:“考着玩玩,未必要申请的。”他反应平淡:“申请也好。”何洛问:“你希望我出国?”章远说:“是你的未来,我不能替你做选择。” 熟悉的对白。三年前,他说,“你自己的事情,要由你自己决定。” 何洛不快:“我们讨论的是两个人的未来,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没说非要出国,只是想听听你的规划。” 章远不想说,他可以想像何洛的反应。她会温言鼓励,但是冒险、投机、虚幻、幼稚这样的字眼藏在字里行间。一方面她不喜欢死读书的人,每次说起寝室里的姐妹,总慨嘆童嘉颖心无旁骛,学得迷迷糊糊,虽然成绩好,但不如多多参加社会活动;另一方面,她又总督促他集中精力在学业上。 何洛似乎有双重标准。如果当年考入清华,她还会这样旁敲侧击的劝自己放弃么?章远闷闷不乐,同样的一个人,一次失手,就将他全盘否定么? 那年冬天来得早,一场寒流,两座城市先后降温,分外寒冷。爱情结冰,回忆被冰冻。冷漠疏离是巨大冰山浮在水面的一角,太多无法沟通的细节,何洛已经疲于对朋友诉说,索性缄口不提。她不知道,章远和自己一样,经历着人生中最寒冷的一个冬天。傅鹏决意收山,将章远推荐给另一个自由程式设计师,但毕竟关系不亲近,对方防范着,多数是给他跑腿打杂的任务。章远不服输,从零散听到的只言片语中揣测客户的要求,翻烂参考书,夜以继日。但提高太慢,他的主张还是常常被否定,或者太幼稚,或者低效率。 “小伙子,毕竟经验不足。”他们这样说。章远最不想看到别人哀悯的眼神,比轻蔑的目光更让人难受。他反覆思考着,如何寻找积累的机会,如何获得认同。他想得太多,竟然已经是期末。 生平头一次,知道挂科是什么滋味。而且是两门,再多一门红灯就保不住学位。 这时何洛回来了,拿了一等奖学金,抑制不住的开心,人前人后意气风发。一起坐计程车,章远沉默着。此时不说些什么,车内的空气都要降到冰点,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司机来搭话,问:“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第51页 何洛笑:“哎呀妈呀,我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贼正宗。不过后来在北京念书。” 司机羡慕:“首都,好地方啊。看国庆游行,□多热闹。” “我还去了呢。”何洛说的兴奋,叽叽喳喳说起在北京的见闻来。 现在还可以附和几句。如果是以后呢?如果她去了更广阔的天地呢?自己曾经信誓旦旦说,不是考研和出国才是真本事。可如今,都如同她讲过的,winner takes all。 是的,同样的风筝。没有飞在空中的就是失败者。而她飞远飞高,他眺望着,长长的线绷紧,眼看到了捲轴的尽头。 春节前后病毒性感冒肆nuè,何洛连着烧了一个多礼拜,白天三十七度,晚上四十度。何妈看女儿日益憔悴,心疼得不行,她对何爸说:“你那么多老朋友,快想想办法,带洛洛去看个好医生。” 何爸无奈:“这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你去看吧,从赤脚医生到主任医师,下的诊断都是一样。除了吃好睡好打点滴,没有别的方法。” “在这样下去非要烧坏了不可。你看她现在一天天晕晕乎乎的。”何妈难过得要哭。 “生点小病好,也顺便把体内的其他坏细胞杀掉。”何爸振振有词的安慰妻子,“发烧其实是很好的全身大排毒。是吧,洛洛?” “啊,对啊。我很好。”何洛勉强自己浅浅一笑,“就是睡太多了,有些黑白颠倒。”笑也是很累的事情。她侧头看着夜晚窗外空荡荡的街道,心也空白。玻璃窗上有一层半透明的白霜,霓虹的流光幻化着,当年的一幕幕光影重现。夜让人迷醉。而卡彭特的歌声怎么也唤不回昨天,yesterday never once more。 他怎么会说那样的话?一定是自己发烧烧迷糊了,记忆出现误差,把噩梦当现实。 章远说:“分手吧。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人。” “别闹了。”何洛去扯他的衣袖,被轻轻拂开。他转身走开,留何洛自己站在夜晚八点的街头。零下三十度,雪落在眉毛上都不会融化。 他在开玩笑吧。何洛站在原地不动,痴痴傻傻地。最近一直在冷战,她和他都累得不行。何洛在电话中曾经说过:“我们需要给对方时间,好好冷静一下。” 她说我跑累了,想要歇歇;可他说,不用跑了,game over。 game over。他可以当作过去都没有发生,将存档清零重新来过吗?何洛不能。 坐在他身后,傻傻地画他的侧脸,在橘黄色的路灯下,他笑着说:“何洛,我记你一辈子。” 当萤火虫轻盈飞舞的时候,他说:“和你在一起,我就会很开心。” 他们拥抱,亲吻,在冬天里她捧着烤地瓜,他捧着她的手。如果没有他,她的生命都是空白。而他居然轻描淡写,说:“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人。” 何洛在街角骤然迸发,低头哭泣。可你就是我想要的那个人啊。你曾经牵着我的手,说:“我和你想的一样。”是吗?我想的是一辈子和你在一起,那你呢? 她浑浑噩噩在雪中站了半个小时,整个人都要冻透了。打了一个冷战,上下牙关碰得咯吱咯吱响,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他转身的地方,茫然地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我要回家。”何洛想,趁胸口还有一丝热气,快回去。这里太冷了,母亲的怀抱在哪里? 车窗外缤纷的灯光打在面颊上,还有满街欢笑着的人海浪涛,在窗外无声的翻飞。一切和三年前没有不同,只是身边没有他,没有羞涩相握的一双手。 何洛选了更多的课,让自己在忙碌中学习遗忘。不是不想挽回,分手来得太快太突然,她尚且不敢相信这已经发生了。写email问章远:“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不要怕我接受不了,我要一句实话。”然而他没有回答。 还有继续追问的必要么?一定要说,我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了。也许这是真的,但何洛说不出口。她有她的矜持和骄傲。 沈列跑来找她,笑着抢走她的书包:“喂,周六下午,不要去图书馆了,来看我们话剧社彩排吧。” “我一窍不通的。”何洛摇头。 “我们这次的选材改编自《安提戈涅》,古希腊悲剧。”沈列嬉笑着说,“能不能请你舅舅来给提供一些意见?有他把关,我们参赛的胜算还会大些。” “什么比赛?”何洛惊讶,“还有,你什么时候参加了话剧社,我都不知道。” “几所高校连评。”沈列说,“你当然不知道,我的这些小事儿,又很少告诉别人。” “噢……”何洛笑笑,不再说话。 沈列说:“知道我为什么参加话剧社么?因为有接触女生的机会。平时女孩子们一个个心高气傲的,特别难相处。等到演话剧,就积极主动地扑上来,握住我的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喊着,啊!亲爱的……” 他顿了顿,看何洛津津有味地听着,继续说:“那女孩子握着我的手,喊,啊,亲爱的爸爸!”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知道寒假中发生了什么。田馨颇为忿忿:“章远生在福中不知福,下次我一定胖揍他一顿,然后栓根绳子把他拽回来。” 何洛笑了笑,靠在她肩头,眼角垂下来,低声嘆气:“如果拽得动,还会分手么?”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何洛说,“只要章远认真地想清楚了,他想做什么我都无条件的支持。我最希望的,不是出国,不是读研究生,是我们两个能在一起。但每次我都不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这句话,好像我低三下四苦苦哀求似的。听过《我只在乎你》么?其他的我都很喜欢,可最后一句,‘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太卑微了。” 何洛的头脑想要爱的有骨气有尊严,但一颗心却没有骨气地疼着。上微观经济课的时候也是恹恹的,在纸上乱画着蛋糕、冰激凌,说:“这是第一次,他过生日的时候,我没有送他贺卡。” “选了我们系的课,你不专心听讲,还想那个烂人!”蔡满心气得去抢她的笔记本。何洛不给。两个人在课堂上咬牙切齿,一言不发地拉拉扯扯。 蔡满心一松手,何洛不提防,本子刷地滑出去,甩到长条课桌的尽头。沈列回头看看,伸长手臂帮她捡回来。 “你看这臭小子,一向最鄙视社会科学了,现在屁颠屁颠来听课。司马昭之心啊。”蔡满心哼了一声,抿嘴一笑,“其实,你不觉得沈列不错么?他真的真的真的比章远好。” “我没有说他不好。”何洛说,“但你知道,感情是沉没资本。不一定是因为他处处都作的最好,但却是我已经投入太多,收不回来。” “知道是沉没资本,你还继续投资?”蔡满心撇嘴。 “是啊,我选择损失最小化。”何洛笑笑,“我总希望自己不会最后清盘破产。” 第52页 蔡满心嘆气:“爱情它是个难题,其实没什么道理。”又说,“我从来没有这么在乎一个人,你说,怎么才知道,自己是否爱上一个人?” 何洛想了想:“初来乍到的爱情,让你变傻变笨变胆小,在他身边不敢呼吸语无伦次;但如果真的爱了,会很勇敢,不,是非常莽撞,根本不计较后果。总之,完全不是你自己。” 蔡满心松口气,“还好还好,我没有迷失自己的经历;我想我以后也不会。没有什么比自我更重要。” “sooner orter。”何洛颇不以为然地说,“这话我也说过。但爱情没来时,说什么都是空谈。” 所有的讨论都是空谈。何洛每夜辗转反侧,骄傲的自我被痴情的自我打败。没有自尊就没有吧,低头就低头吧,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虽然心太急,更害怕失去你。她想着田馨说过的话,想念就哭出来,这很难么?如果下次回到他面前,痛哭失声,他会不会手足无措的拥抱自己,说“别哭了,眼睛变成桃子,我就不要你了”。几次梦到这样的场景,醒来时说不出是希冀还是苦涩。 赵承杰忽然在qq上发来消息,噼头就问:“你和章远还在一起么?” 何洛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并没有告诉老同桌冬天发生的事情,于是支吾着,“哦,还是老样子。” “我连续几天看到他和同一个ppmm吃饭,神态亲密。”赵承杰说,“我逗他,说给我遮口费,否则就要告诉给何洛。他说,哦,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他这样说么,什么语气?无限缅怀,还是云淡风轻。后者吧。 他身边的漂亮女生……何洛狠狠敲着键盘:“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 赵承杰继续写道:“难道不是你提出的么?他们都猜,你去了北京,便看不起留在省大的我们了。” 何洛心中苦涩,还要打一个笑脸,说:“:)为什么不猜是他喜新厌旧?嫌我不够漂亮。” 赵承杰沉默良久,头像才开始闪动,“早先喜欢他的漂亮女生还少么?怎么会是他提出的……他那么爱你,那时候还站了二十多个小时去北京看你。” “下机了,下机了!”机房的老师促摧着,“大家赶紧存档……那边,那边的女同学,快走了,马上断电。” 何洛不敢回头,肩膀耸动,已经泪流满面。 他那么爱你,那么爱你。 是的。那么爱我,爱过我。 何洛打电话对寝室的人说自己去亲戚家,然后背着书包在午夜的大街游荡,随便上了一趟夜班车,流光飞舞的霓虹幻化出无数往事。温暖的牵手,寒冷冬夜的踟蹰,她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沉默着,眼泪遏制不住地流下来。 坐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永和豆浆里写了一封长信,追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当我提起笔来,眼泪就忍不住涌出来,哽住呼吸。”她写着,“你还记得么?女篮训练时你捉住我的手掌;我牙疼时你推荐的牙医;你吃过我的棒棒糖,说酸的牙都倒了;你借了一辆除了车铃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吹着口哨带我去兜风;你一天给我写四封信;你风尘僕僕站了二十多个小时来看我;你叫我野蛮丫头;你说,何洛,我记你一辈子。” “但你说放手,就放手了。你有没有想过,此后在我身边的人就不是你了,或许你并不在乎,是么?但想到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我会难过得心疼,疼得我恨不得自己没有长这颗心。 我知道,你很累。我也很累。我也想停下来喘口气,歇息一下。我一直认为我们是同伴,走累了,互相拉一把,谁也不会丢下谁。可是,你说,你走吧,我们不是同路人。我们的感情,是彼此的负担吗?” 她一气写下来。第二日是周末,回寝室补觉,睡得神清气慡,再看自己的信,语气卑微,如同落难少女匍匐在尘埃里,亲吻王子的脚背,恳请上天救赎。 章远可以冷静地说出分手,没有争吵,没有犹疑,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又怎么会是一封信能够挽回? 捧出一颗心,哭着闹着求别人回头,这样的事情何洛做不出来。 如果对方心肠冷硬,摇头拒绝呢?输了爱情,至少还要留住尊严。 她不想自取其辱。 当哭泣和伤心都开始麻木,何洛不禁问自己,对他,还真的是当初那么深爱么?为什么他说分手自己就答应,不去挽留,不去争取?他,一次又一次地沉默,恐怕从来不曾想起自己的感受。 从秋天到分手,他对你嘘寒问暖么?他体会过你的忧伤快乐么?他询问过你的近况么?他和你深入探讨过人生和未来么? 没有,是吧。 你的理想和他的梦一样么?你觉得他奋发进取么?你认为他的前途光辉灿烂么?你相信他能超越你的一切么?他的人生道路和你追求的有交集么?他可以给你想要的生活么? 不是,对吧。 你对他,真的还是爱么?所谓的坚持和伤痛,是对他的眷恋,还是对于美好少年时光的怀念? 你能否保证,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相守一生,无怨无悔。 天气热起来,何洛茫然地打开走珠香露,紫丁香的味道在午夜绽放。家乡常见的花朵,花语是“初恋”,馥郁的味道闻起来有些忧伤。 她第二天要去参加托福考试。何洛的听力一向不错,语法和阅读更不在话下,此前作了几套模拟,考试当日浑浑噩噩被蔡满心拉着早起去考场。 路上凉风一吹,头脑清醒很多。她没有吃早饭,口袋里装着前一天买的德芙黑巧克力,掰下小小的一块,细细品尝着熟悉的香味。 悠闲如昨日午后,心头是点点惆怅。 多少年了,三年,哦,是四年前,那时章远还遥不可及,每天准时出现在日记里。想起考的砸锅卖铁的物理,想起他教她打篮球,帮她复习,想起期末大考前他递过来的黑巧克力。 “放松心情,祝你好运!”章远说。 “啊,都给我了,那你呢?” “我的运气一直都不赖。”他扬着头,微笑,何洛被他感染,自信满满。世界一瞬间充满夏天的味道,绚烂起来。 而此刻,只有朝阳眩目,前路一片灿然。 蔡满心看她吃得投入,双眼微阖,揶揄说:“喂,别光享受丝般感受,一会儿忘了答题。” 何洛挤出一丝笑容,她明白,自己要迈出这一步,已经和他向着不同的方向。 回到寝室已经是中午,懒虫叶芝睡眼惺忪,问:“怎么样?答得顺手么?” 何洛说:“一般得很,估计是不可用的分数。” 蔡满心在走廊听到,跑过来掀起门帘,探头说:“别听她胡说。有几道题目我拿不准,她的答案和我都八九不离十,其他的肯定更没有问题。我可是模拟650的选手。” 第53页 何洛掐她的鼻子:“是是,你每次都650,就不行我考个560?” “怎么会,我相信你,铁定600以上。”蔡满心说,“再说,这次考不好,还有下次呢么。” “算了,那说明我水平有限。”何洛摊手,“我也不会浪费gre、tse的报名费,老老实实读本系的研究生好了。” “你真不上进!”蔡满心噘嘴。 “只有出国才是上进吗?”何洛笑出声来。 “别争了别争了。”叶芝倒下继续睡,蒙头前嘟囔了一句,“何洛潜意识里就是不想出国,能不考gre最好。” 何洛转身不语。 蔡满心瞪大眼睛看她:“你还抱有幻想么?” “什么幻想?”何洛装傻。 “你该为自己想想未来了,不要让别人左右你的理想。”蔡满心跺脚,“有的人值得,有的人不值得。” “我知道,我都想明白了。”何洛说,“但是很多事情,不是说忘就忘的。” “我去吃午饭,懒得理你。”蔡满心愤愤不平,甩下门帘,“他这几个月,给过你只字片语的解释?” 无从解释。 他不是从前的他了。 就在这一瞬,忽然发现曾经深厚的感情已经荒芜。 寝室静悄悄的,没有开灯。向南的窗外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正午明晃晃的阳光斑驳地洒在长木桌上。 何洛拉开抽屉,里面一沓雪白的信封,最上面两个,装着她写给章远的信,不曾发出的信。 第一封是自怜自艾的长信;第二封写在昨天晚上。只有一行字:“明天我要去考托福了,你又在做什么呢?再见,我初恋爱的人。晚安。” 疲累,心中无比疲累。 凌晨时分,何洛忽然清醒。no more no why, no more no cry。 爱情走到尽头,人生还漫长。你放手了,我就了无牵挂地去飞翔。 这些,我都想明白了。请你,给我时间去遗忘。 ===本章完==== 太后吉祥 ^_^ ==== 今天还会继续写的 我知道自己最近写的凌乱,大家不要痛打落水狗阿 先让我写完的吧,保持一个完整的思路 然后我再四处跪求砖头,大家狠狠地砸,大块大块的扔 估计可以满足我今年盖个小别墅的愿望 ^@^ 别让情两难 如果不是想再回到你身旁 我早对命运投降 -----范文芳&张信哲《别让情两难》 ======= 话剧社的剧本写好,何洛拿给舅舅洛大使,他看过后赞不绝口,还兴致勃勃地说可以去指导同学们彩排。剧本是蔡满心改写的,一老一小一见如故,排练后又讨论起《安提戈涅》所涉及的法律与伦理之间的冲突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 洛大使说:“孩子们都饿坏了吧,这顿我做东,咱们边吃边聊。” 沈列一直在忙道具,出了一身大汗,花着脸跑过来:“舅舅,给您添这么大麻烦,怎么还能让您请客?” 蔡满心大笑:“喂,不要套近乎!分明是何洛的舅舅,怎么成了你舅舅?叫洛老师,或者洛大使啊。” 何洛脸红,沈列摆手:“你你,我紧张还不行,头一次见到副部级的大官,说都不会话了。” 洛大使缓缓点头,笑得颇有深意:“大家都是洛洛的好朋友,一样叫我舅舅,也没有关系啊。” 隔了几日,何洛去舅舅家吃饭。舅妈笑着说:“听你舅舅说,有个姓沈的男孩子在追你?” 何洛吃着黄焖鱼,险些被刺哽住:“哪儿有的事情?我都没听说过,舅舅是哪儿听的?” 洛大使道:“我这三十年的外交官是白做的么?察言观色,揣测别人的潜台词,你们这些小毛猴,可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沈列的关心,何洛不是没有感觉,只不过他向来拿捏得当,保持着好朋友的安全距离。原来他不表达,是因为有章远在;现在呢?何洛心慌,她从没有想过,如果沈列说了,自己是要接受或者拒绝。或者说,她每次想到这个问题,就习惯性的躲避。“舅舅,我现在不想这些。”何洛说,“大学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现在谈什么感情,都太没有稳定系数了。” “但年轻时的感情最真挚。”洛大使说,“这个世界上和你思想契合的人也许有很多,但最后走在一起的,是彼此真正理解包容的人。沈列这孩子不错,很有内秀,看上去嘻嘻哈哈的,其实很懂得体贴别人。” 何洛自小就把舅舅当作家中的传奇人物,他的话自然会仔仔细细去想。是时候放弃过去了吧,那个人最近在关心什么,在忙碌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和他,已经形如陌路。 当信息可以以光速传播,随之而来的是无孔不入的八卦新闻。经过无数人的加工传递和再造,已经变得光怪陆离。所谓的何洛的新恋情,章远每日早出晚归,还是听说了七八个版本。有说他们形影不离的,有说他们牵手并肩走在学校林荫路的,有说那个男生暑假要随何洛回家拜见父母的……赵承杰在省大的分部读医科,骑车跨越大半个城区来找章远,一见面吓了一跳。“老大,你多少天没刮鬍子了?”他问,“都变成山顶洞人了!” “忙,没时间。” “吃饭总有时间吧。”赵承杰拉着他到校外的小饭馆坐下,随便点了两个菜。 等待的时候,章远从兜里摸出一包烟和打火机来,递过去:“要么?” 赵承杰连忙推辞。章远也不多话,兀自点了一支。看到赵承杰勉强掩饰的问询目光,笑笑说:“最近总熬夜,提提神。” “女人的事情,过去就过去吧。”赵承杰安慰,“我同桌心高,这样的女生作朋友很好,作女朋友太累人。” “女生都挺累人的。”章远微笑,“大脑结构和咱们不一样。来,吃菜,不说这些了。”他要了两碗米饭,风捲残云,末了还把肉片青椒的菜汤拌了饭,心满意足地说,“啊,还是吃饭香!我居然才想起来,昨天到现在只吃过一包方便面,还是干啃的。” “你忙什么?忙着追mm?” “什么啊!”章远掰着指头一一细数,“专业课、补考、英语四级、编程大赛,你说,哪个不要人命,我闲着了么?还追mm。” “那天我过来打球,看到你和一个ppmm开开心心地吃饭,你还帮人家端茶递水的。” “哪天?”章远思忖,“ppmm?你说个子不高,捲发大眼的那个?” “难道还有好几个?”赵承杰哭笑不得。 章远正色道:“噢,张葳蕤啊。她只不过是普通朋友,那天她看到校报上公布编程大赛的获奖名单,过来祝贺我。你不要乱说,人家女生还要面子的。” 第54页 “那第二天呢?”赵承杰不服气,“她连续两天来祝贺你?” “头一天她问我要今年的编程比赛试题,说有师弟想参考。我回去默写出来给她。” “就这样,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赵承杰暗叫不好,苦着脸讨好地笑:“老大,和你说件事情,你可别打我。”他把在网上遇到何洛的事情讲了一遍,又说:“如果我同桌为了和你赌气,随便抓了个男朋友,我罪过就大了。” 章远半晌不语,掏出一支烟,没有抽,慢慢扯着,一点点碾碎。“我想到是谁了。”他说,“不会是随便抓的,还不错,挺好的。” 那个男生,应该会让何洛舒展紧蹙的眉头吧?这点恐怕是自己永不能及的。也许她以为自己提出分手是一时头脑发热,然而这个念头在心中盘桓许久。 每次分开的时候,都盼望着赶紧见到她;然而每次重逢,都不敢直视她。何洛的目光太凌厉,语气太咄咄逼人,让他没有台阶无法示弱。可以探讨的话题越来越少,当秋天坐在风里,一个望着天,一个望着寂寥的糙甸。 何洛的世界太遥远,他的世界她不屑一顾。 快要到期末的时候,学校组织献血。说是义务,基本所有体检通过的同学都被要求参加,有人提出异议,但更多人乐在其中。学校和系里一共发了四百元的补助,每人二斤红枣,食堂里有免费的鸡汤,更给大家三天额外的假期。 周欣颜嚷着说又有时间又有钱,可以去泰山了。她的男友是沈列的同寝室友江至尧,定向越野赛时对她冷嘲热讽,后来却积极主动把受伤的周欣颜送去校医院,又每天骑车带她上下课。一来二去,两个人吵吵闹闹嘻嘻哈哈,在一起也一年多了。听到周欣颜的雄心壮志,叶芝咯咯地笑:“晕倒在泰山上,江至尧可没办法送你去校医院。” 江至尧板着脸:“听她叫得欢,就数她运动少,血管细,刚才医生两针都没找到血管,整个大厅就听她吱哇乱叫。” “怎么,不服啊?”周欣颜挥拳,“你看看人家沈列,一早备着保温瓶,刚献了血就去食堂打鸡汤回来给我们寝室,你学学人家!” “臭小子,啊,连我们自己寝室都没有,却打给你们。”江至尧斜眼看沈列,不怀好意地笑。 “打给女生寝室怎么了?”沈列一脸坦然,“咱们本来就男多女少。再说了,打给你们,用保温瓶能够么?来一洒水车还成。” “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周欣颜笑,“不过幸亏你预备着保温瓶,要何洛出来,且等呢!” “她怎么了?”沈列急问,“不是也找不着血管吧?” “你自己去看咯。”她眨眨眼。 沈列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大厅,看何洛正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满面倦容,不禁有些担心,走过去问:“怎么了,头晕?我去给你拿点糖水?” “诶,没事儿。我好着呢,这不是红十字会的同学都在作志愿者么。”何洛摆手,“刚才有个男生晕血,那么大个子,两眼一翻,扑通一声就倒了。我们好几个人累出一身汗,才把他扶到一边去。”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歇着?逞强。”沈列努努嘴,“看其他志愿者,哪个是今天才献血的?对了,你又什么时候加入红十字协会了?你还报了暑假的gre班,是么?想要忙死啊?” 何洛微微一笑:“死不了。” 沈列嘆气:“我只希望,你作的事情是自己真正喜欢,能让自己真正开心的。我很久没有看到你笑得那么开心了。” “哪么开心?”何洛歪头。 章远来北京的那年。沈列忍住,他从没再见过那样的何洛,慧黠灵动,像小孩子一样把开心写在脸上,撒着娇,表情一瞬间有一百种变化。 可她现在只有两种表情:茫然和微笑。 沈列想要走近些,但是何洛如同一团雾气,远远的可以看清轮廓,走得越近越让人捉摸不透。 暑假来临,何洛本来不打算回家,她报了gre班,买了号称“红宝书”的gre词彙精选,但是只背了一个list。她计划着抽出时间来突击一下,怎么也要在开班前通读全书。 同寝室四个姐妹合伙买了电脑,名义上是为了编程为了练习听力,实则方便众人在资源丰富的校园网上下载动画游戏电影电视mp3。在周欣颜的带动下,大家开始看日剧。无论是谁的机时,推开门,都能看到一个女生蓬头垢面坐在电脑前,带着耳机傻呆呆地哭哭笑笑。 童嘉颖一向自律,此刻也受不了诱惑,想看,又想学,于是一咬牙,让叶芝给自己的上机帐户设置了密码。她说:“如果你看到我非要看电视,就狠狠地骂我好了。” 叶芝笑得开心:“好呀,有人求着我数落她,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以后你就是我的出气筒了。”她没得意两天,就屡次被骚扰。童嘉颖一路追着她,从教学楼到图书馆,说:“喂,我今天考试结束了,把密码告诉我吧,我可以放松一下了。” 叶芝咬牙切齿:“你放松了,姐姐我明天的世界通史还没有复习呢!” 回到寝室余恨难平,又在卧谈会中对童嘉颖大肆声讨。 何洛家中有卫星电视,早就看过《东爱》之后一系列经典日剧,所以并不沉迷。她让出自己的机时,寻空去自习室背单词。六月末的北京开始燥热,只有图书馆有空调,每天一开门,就有千百学生吶喊着冲进去,饭盒里面的勺子叮叮噹噹响得热闹。门卫向来只敢将大门开一条fèng,否则有被千军万马踩成照片的危险。何洛一般都抢不上有利地形,索性带一条小毛巾,每一个小时去一次水房,冷水打湿,不断拍拍额头,聊以降温。 单词背了后面,忘了前面,放在书上认得,单独拿出来相看两厌,何洛只觉得背到秃顶也记不住。回到寝室,又是一群人叽叽喳喳,更让人心情烦乱。 当沈列提议期末考试后去北戴河,周欣颜热烈响应,又来游说何洛。她没多想便答应了,再问有谁,发现一对一对都是情侣,不觉有些尴尬。沈列看出她的犹豫,主动说:“反正铁路系统在那边有疗养院,可以拿到优惠价格,你看看周围的朋友还有谁想去,可以一起叫上。” 童嘉颖说:“车票好贵。” 叶芝说:“大灯泡,我才不作。” 蔡满心说:“没追求,北戴河那种开发过度的海滨没看头,要去就去没什么人去过的!” 田馨说:“我爸妈想我了。” 李云微家里出了一些事,根本没有旅行的心情。 身正不怕影子歪,何洛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虽然风言风语传的很多,但沈列从来没有明示。而她的生活就像一页新翻开的日记,空白的,但昨天书写得那么浓烈,力透纸背,在今天这一页留下凹凸的痕迹,不小心,就看到往事的背影。或许有新的故事写在上面,就能掩盖一切。 第55页 何洛并不抗拒生活的转变,只不过她提不起力气去追求什么。她看着沈列忙里忙外地筹备众人出行的计划,话很多,又贫嘴,又细心,一切打点得周全细緻。眉目清朗的男孩子,平素嘻嘻哈哈,认真的时候会把眼睛睁得很大,严肃时会用拇指托着下巴,食指关节轻轻顶在挺直的鼻翼下。但此时喊他一声,他回头看到何洛,马上就露出真心的笑容。 从来都是他哄着自己开心的,不用费力去迁就。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他说,我们在一起吧。 如果他说。 你会答应么? 何洛收拾着书包,甩头,骂自己自作多情。周欣颜一点都不着急,把所有准备工作丢给江至尧,仍然开开心心看着刚下载的日剧,柏原崇和佐藤蓝子主演的《一吻定情》。何洛说:“你要早睡啊,小心明天起不来,赶不上火车。” 叶芝说:“咦,真难为她还在看,那么难看的女主角,好大的耳朵。” 周欣颜反驳:“那是特色,大眼睛大耳朵大嘴巴。再说了,有帅哥,柏原崇啊,真是美少年。” 何洛瞟一眼:“哦,是《情书》里面那个小孩子吧。” “是日剧吗?”叶芝问,“讲什么的?名字不错。” “电影。故事不能说,说了看起来就很无趣了。”何洛耸肩,“你自己借来看吧。” “主题就是,追忆似水年华。”周欣颜插话,“一段夭折的早恋。” 何洛笑她:“两个人彼此都没有开始,怎么算夭折?” “对对,是胎死腹中的早恋。”童嘉颖帮着措辞,“开始了,但又早早结束,才是夭折的早恋。” 何洛心中大恸,只一个词,轻易击中死穴。夭折的早恋,所有年华似水,只能追忆。 叶芝拼命沖童嘉颖使眼色。“我又说错话了?”童嘉颖马上反应到,急忙辩解,“唉,我不是在说你啊,洛洛。”越描越黑。 “我没事。”何洛摆手,缓缓坐在床沿。大家都不说话,电脑屏幕上闪烁着高中生活支离破碎的片断,一惊一乍的女孩,冷傲的男孩,这些都与自己的经历不同,然而那些花季时期的梦想与憧憬、苦涩与甘甜,纷至沓来,在炎炎夏日中冰冷闪烁,如同北极圈内变幻的极光。 以为自己的感情不再附庸与他,总会有新的生活,终有一天曾经的一切灰飞烟灭。可是,想到那一日,心中莫名的失落。何洛瞥见床角的红宝书,问自己,这是你最想要的吗?看看手中去北戴河的火车票,问自己,这又是你想要的吗? 如果自己选择了沈列,会全身心的投入么?这样对他,对自己,公平么? 曾经以为自己会安心地追求新的生活,满足于留一段回忆咀嚼经年,明明觉得回头这样的想法极尽荒唐无聊,为什么走过初吻的街角,总还有心痛想哭的感觉?时间会沖淡一切,谁能告诉我,那需要多少年? 这半年来,前进或是后退,反反覆覆,几次三番地折磨着自己。是什么支持着我到如今还念着你,为你哭哭笑笑?无他,唯有爱你。 何洛如同醍醐灌顶。她把车票和退票手续费交给沈列,对上的是他惊讶而瞭然无奈的目光。 “你已经作了决定,是么?”蔡满心问。 “对。”何洛坚定地点头,“我忽然意识到,这半年来,我一直没有去尝试,不是因为我绝望了,而是因为太伤心,伤心的我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一切。我还年轻,我还有力量被打击,我想,我还能投入更多的沉没成本。” “你自己都说了,忘不了他,是因为忘不了纯真的高中时代;或许,也是你不甘心他先放手呢?”蔡满心着急,“如果他现在还不接受你,如果他有了新的女朋友?” “那我就抢回来。”何洛数着手指,“不甘心也好,怀念高中也好,沉没成本已经太多也好……无论什么原因,现在的结果都一样。那就是,我能想到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只有他。” 坐在高中同学聚会的饭店里,何洛有些局促不安。她离开北京时信誓旦旦,要和章远心平气和地聊一聊,然而近乡情怯,刚才来时路过省大,看见黄白相间的主楼,已经让她紧张地扰乱了呼吸的节奏。 再见到章远,第一句话要说什么?“你好吗”还是“我回来了”。何洛的心情紧张,不亚于初次恋爱的女孩子,要对心上人磕磕绊绊地表白。 田馨看出她的心神不宁,拍拍她的手背,说:“喂,你此前说不回家,今天又忽然杀回来参加同学聚会,难道还不想见到某人?怎么神色恍惚?” 何洛抿嘴一笑。她盼着章远赶紧出现,但又希望等待的这一刻被无限延长。 包厢的门推开了,大厅嘈杂的人声涌入,啤酒的酵香扑鼻而来,空气的对流掀得长窗前的白纱帘不断翻飞,晚风带来沁人心脾的凉意。 “兄弟们来得早啊!”他略微低沉的嗓音有一些疲惫,何洛听得出。她忍不住回头,想看看他好看的脸是否也有些憔悴。果真比半年前要瘦削一些,脸部轮廓更加清晰坚毅。能看出刚刮的鬍子,下巴稍青。何洛在一瞬间回忆起新生的胡茬贴在脸颊上时微微刺痛的感觉。 如同下一瞬,柔软的心所感受的触感。 她看见女孩子玲珑剔透的笑脸从章远背后探出,大大方方沖大家摆手。“不介意我一起来吧。” “怎么是她?”田馨说得大声。章远望过来,看见何洛,不禁一怔。 何洛扭转身,握了握田馨的手:“吃菜。与我们无关。” “她!叫什么来着,那个小丫头,贼心不死的那个!”田馨努力回忆。 “郑轻音。”何洛去夹凉菜,粉丝细滑,几次从筷子的fèng隙中熘掉。 已经来了十五六个同学,一桌坐不下,大家又嫌两桌说话不方便,所以将两张圆桌并放在一起。现在多了两个人,地方就显得有些拥挤,已经坐下的人把椅子挪近,串出两个位置来。 “真麻烦!”田馨自言自语的语气,但嗓音放得很大。 “我给您老斟茶,还不行么?”章远笑着,拿起桌上的大可乐,将田馨面前的杯子倒满,又顺手将她周围几个人的杯子也满上。轮到何洛,他将杯子递过去,深深地凝视,“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他们说你整个暑假都在北京。” “哦,谢谢。”她的语气礼貌而疏远,翘起手指,优雅地接过杯子,尽量不触碰到他的手,“我也是临时决定的。爸妈一直在念叨,说难得有个假期,哪怕回来一个礼拜也好。” “什么时候走?” “这个周末。” 章远“哦”了一声,又去和别的同学打招呼。郑轻音坐在他身边,扯他的衣襟:“别太向前弯腰,衣服要吃到菜汤啦。” 田馨“嗤”地白了一眼:“你很悠闲啊,是不是所有年级所有班级的聚会,你都会拨冗出席啊?” 第56页 郑轻音对她的嘲讽不以为意。她嘻嘻一笑,吐吐舌头:“没有啊。除了自己班的聚会,我就来你们这边了。多亏我们班篮球队那群男生一直和他们教练有联繫,否则大海捞针,我去哪里找啊?” “找不到就别找,找到了也白找。”田馨嘟囔着。 “噫,我这次过来,是很想拉两个班打一场球呢。我们班上那些臭小子夸口,说现在一个个练得特别神勇。我自己也很想看啊,这一年在香港,没有看到太多个子高的男生。” “你去香港了?”有人插嘴问。 “对啊,读了港大一年的预科,补习英语,然后秋天的时候去多伦多那边。”郑轻音瘪瘪嘴,“香港没有那么好玩儿,人生地不熟的,我还是最怀念高中了,可以站在操场边看球。” 田馨扭头看何洛,用手挡着脸,嘴型在说:“花痴。” 几个男生七嘴八舌回忆起高中一起逃课打球,在操场上远远望见班主任,四下逃窜的日子。 “高放最狡猾。”赵承杰说,“还绕道数学办公室把全班作业本拿回来,说什么帮白莲取本子去了。结果被小林老师一眼识破,说,你这小子,哪次打球能少了你?下次记得洗完脸,也把脖子后面的汗擦干净。” 何洛和大家一起笑,想起那些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日子,心中五味陈杂。 郑轻音举手发言:“是是,那时候总看到你们打球。有一次我在场边路过,险些被砸到,要不是章远拦下来,脸上肯定好大好大一个球印。”她说着,还伸手在脸前比划了一个大圆圈。 “装可爱。”田馨咬牙切齿。 “好像有这回事儿。”章远半晌没说话,此刻悠悠开口,“不过,我记得当时那个球,是飞向我们班女生的。对不对?”他目光望向田馨。 田馨连忙推推何洛。她正在发呆,赶忙回神:“啊。好像吧,也许。”怎么会不记得?还有你画的q版篮球少年,你说,“中午到操场上来,我的第一个进球是送给你的。”然而此刻,章远就在桌子对面,又好像距离那么遥远。 这一餐吃得无味。酒过三巡,有人哄郑轻音唱歌,说你去了香港那么久,来首粤语的吧。她也不推託,大大方方唱起王菲的《约定》,捂着话筒眨眨眼睛:“高音上不去,大家不要笑话哦。” 田馨抢过另一只麦克:“我唱周蕙的国语版,你一段,我一段,上不去的地方我带你。”她又鼓起美声嗓门,喊:“章远,去看看何洛哪儿去了,去个洗手间这么长时间。” 赵承杰挨着门,说:“我去吧。” “给我站住。”田馨跺脚,“其他人,统统听我唱歌,一个不能少!” 章远在饭店门前看到何洛。“躲开躲开!”有人喝多了,跌跌撞撞晃过来,把着墙角大吐特吐,将她推了个趔趄。他大步迈过来:“没事儿吧。”伸手去扶住何洛的胳膊。她侧身避开,抬起头,说了一声“谢谢”。这一晚她都如此礼貌客气,中规中矩的回答,比视而不见的冷漠更加疏离。而她闪躲着一切身体上有意无意的接触,仿佛在说,“stop!不要碰我。” 抬起的手又放下,章远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 沉默着,两个人隔着半臂的距离,隔着一个拥抱的距离。 “你的托福成绩出来了?”章远问。 “633,作文5分。” “不错么。” “嗯,大部分学校要求600以上,作文是4。” “那你暑假报名学什么?” “gre。” “哦。” “就相当于研究生入学考试,申请读美国硕士博士的都要提供成绩,免不了的。”何洛解释。 “你打算读硕士还是博士?” “我还没想好。”何洛说,“我不一定非要出国的。”只要你开口,你开口留下我。 “为什么?”章远问的干脆。 为了你。何洛垂眼:“我爸妈都在国内,尤其是我爸的公司,走不开的。就算我出国,也会回来找工作。” “那又要多少年?”章远说,“现在国内工作也不好找,一个萝蔔一个坑,等你学成归来,和你同时期的人已经占据了很多先机。” “那你觉得,我应该不出国,直接在国内工作?”何洛侧头。 “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又是这样的答覆,以前可以说你尊重恋人的选择,现在成为普通朋友,要你给我一个肯定的建议,这很难么?即使有心留在章远身边,何洛又怎么可能说出你想我怎样,我就怎样的话来。 她说:“也很难讲。如果在国外有工作经历,再回来求职,起点会比较高。一个萝蔔一个坑,我可以给自己挖个新坑。” 还是老样子,倔强的,不服输的女孩子。或许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或许下次她身边就有另一个他的出现,很多中肯的话若是不说,恐怕再没有机会。章远忍不住说:“何洛,你有的时候太要强,太倔强了。” “嗯?”何洛抬头。 “很多时候,你太坚持自己的想法,没有从别人的角度出发考虑,不听别人的劝说,你会习惯性反驳别人的意见。” “我哪儿有?我只是阐述我自己的想法。” “看,你现在就在反驳。” 如果不反驳,就是默认自己固执;如果反驳,就是用事实证明自己固执。真是个逻辑陷阱!何洛抬头,愤愤地看着章远。他的眼神她猜不透,何洛不知道,他心中对昨天的一切是否有丝毫的怀念。 章远无可奈何地笑:“以后这样的话我也不会再说,其实很得罪人的。” 何洛望着他转身,忍不住说:“喂,你并没有得罪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也不会和别人说这样的话。” 章远回头,目光渐渐柔和下来:“田馨等你捧场呢,快进去吧。” 田馨一向是麦霸,好在她功底过硬,一般流行歌曲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大家也不和她多计较。郑轻音开开心心策划着名篮球赛,看章远回来,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章远说:“最近都很忙,好不容易和别人接了一个项目,决定废寝忘食了。” 赵承杰笑:“你不早就废寝忘食了?今天怎么捨得颳了鬍子过来?下次让大家看看你的山顶洞人造型啊。” 何洛聊了一会儿,有些疲惫,她起身说:“我爸妈让我早些回去,我先走,你们大家玩儿的开心些。” 田馨不断怂恿:“护花使者,护花使者呢?” “我去公共汽车站,很近。”何洛说,和众人一一道别。 “你们就忍心让她一个女孩子摸黑回家?”田馨向窗外一指。北方七月,八点多的天空依旧半明半暗,她不禁气馁。 第57页 “我去好了。”章远起身。 “你还回来吗?”郑轻音问。 田馨瞪她:“你不是有专属司机么?我们陪你等。” 赵承杰埋怨田馨:“人家的事情你跟着瞎搀和什么?你鼓捣章远有什么用?何洛如果当初看不上他,现在一样看不上,何必一次两次让章远去碰壁?更何况,她不是在本校有了男朋友?” “胡说!”田馨瞪眼,“哪儿来的谣言?我说怎么这两个人别别扭扭的,原来是你们瞎搀和。何洛如果有半分想和别人在一起的意思,至于千里迢迢跑回家,就为了呆上三五天么?” 章远追出门,何洛已经在马路另一侧,信号灯变红,眼看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人海中。他急忙从车流中穿过,一辆出租停下来按着喇叭,司机探头大骂:“赶着投胎啊!”心灵的感知总是奇妙,何洛下意识地回头,章远仓促跑来,两人并肩走向车站。 “他们开车很猛的,小心点。”何洛说,“你总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最近还常常废寝忘食么?” “还好,就是忙起来,每天半包烟顶着。” 何洛蹙眉,“小心肺炎!” “肺炎?所有病菌都被烟燻死。”章远笑,“直接肺癌了。” “口无遮拦。”何洛啐他,“没人管你么?女生多数不喜欢闻烟气。” “又都不是我女朋友,凭什么指手画脚?” 何洛无语。 章远顿了顿,问:“那,你也看着沈列,不让他抽菸么?” 何洛哑然失笑:“我又不是他什么人,凭什么指手画脚?” “真的?” “骗你做什么?”何洛又补充一句,“我们始终都是好朋友,仅此而已。” 心情变得轻松起来,章远问:“你十一回来么?” 何洛想想:“不一定。同时复习gre和专业课,我怕自己没有时间。我寒假肯定回来过年的。” “但我又不一定在。”章远说,“最近项目做的顺手,和别人一起做了百姓超市的物流管理系统,他们的老闆是烟臺人,还说寒假希望我们去山东那边看看。” “如果……我十一回来,你……”何洛试探着,“有事情需要我帮忙么?” “到时候再说吧。”章远说,“我请你吃饭,春饼、燻肉、素炒三丝。” 是自己最喜欢的农家菜呢。何洛点头:“好,那一言为定了。” ==本章完==== 上一章重新修改了 添加了大概两千字 至少还有你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至少还有你 值得我去珍惜 ==== 冰封半年后,终于恢复了正常邦交。两个人偶尔在网上聊天,互通有无。章远说最近做的还顺手,有计算机系的博导开了小公司,老教授已经功成名就,只管吸引客户坐收渔利,倒不是非常在乎虚名,还鼓励几位年轻人用自己开发的成果去申请专利;专业课成绩平平,但也看的过眼,只是上学期四级考了58.5。 “多一分是浪费,少一分是犯罪。”章远说,“看,犯罪还差点。主要是听力和作文扣分太多。”何洛收拾了托福备考时的范文给他寄过去,又说稍后可以在图书馆查找一些专门的辅导资料。 章远说:“我们图书馆还真有,海去了,一一看完要多久?” “我十一回去帮你挑两本好了。” 再次返乡已经是秋叶白霜,何洛收起在京时的长裙,换上毛衣仔裤,打车去省大找章远。半路上用手机给他宿舍打电话,章远的声音迷迷糊糊,带着浓重的膛音,一听就是刚睡醒。 “啊,已经中午了?”他说,“又省了一顿早饭。” “是啊,你也知道。”何洛笑道,“我再过十分钟就到了,还要多亏我的电话作闹钟。” 司机搭话:“去找同学?男朋友吧。” 何洛一怔,嘴角弯弯:“我没这么说啊。” “听话听音,听你的语气就知道了。” 何洛到了宿舍楼下大厅的时候,章远还没下来。她站在窗旁,凉风拂面,发丝轻扬,期待夹杂着忐忑,好像自己又是那个作着浪漫玫瑰梦的花季女孩儿,想要留给他一个转身浅笑的逆光侧影。 楼长帮着喊了几声,一会儿“大缸”跑下来,伸出蒲扇样的大手:“何大妹子,总算又见面了。” “是啊。”何洛的手被他握的生疼。 “可算有人劝劝他,让他过些正常人的生活。”“大缸”语调激昂,“年初的时候,他们都说你要分手,我就说何大妹子不是那种势利眼。问章远这臭小子,他什么都不说,没日没夜地看书弄电脑,眼睛红得和兔子似的。你没看他又瘦了,我一拍他后背,空空的好大回声。” 何洛听着心疼,点点头:“我会劝他,但希望他能听我的……我们,真的分手了。” “大缸”语塞,结结巴巴说:“怎,怎么可能呢?” 推门看到章远,他的头发有些乱,拿杯子打了水龙头里的冷水就直接喝。“你等我一下,马上。”他说。何洛点头,飞快地按了按眼角。桌子上的菸灰缸里七零八落塞着几个菸蒂,她蹙眉,拿到墙角的垃圾桶倒掉,恨不得连菸灰缸一起扔了,想了想塞在书柜的角落。 章远头发长了很多,脸上也有胡茬,他见何洛在打量自己,摸摸下巴:“不能总刮,最近熬夜,所以脸上有痘痘,总刮鬍子刺激皮肤。” 何洛说:“是啊是啊,总熬夜,熬成猫头鹰你就开心了。你先去吃点什么吧,否则别说早饭,食堂连午饭都停了。” “你吃了没?” “吃了。我起得也不早,十点钟吃了早午饭。” 十二点一刻,想来食堂只有残羹冷炙。章远在超市里拿了巧克力派和酸奶,说:“咱们找个地方把东西吃了吧。” 图书馆的最顶层,坐在长椅上。阳光透过玻璃屋顶洒下来,天气很好,有温暖的感觉。喝着酸奶,吃着巧克力派,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章远扬手把空盒子扔进垃圾筐,优美的弧线,依旧无比准确。 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还经常打球么?”何洛问。 “很少。”章远起身,捶着后背,“最近运动不多,浑身各个关节都生锈了。但我没有时间可以像高中那么消磨着潇洒去,只能有选择的牺牲。” “再怎样辛苦,也要注意身体。”何洛担忧。 “对,是革命的本钱。”章远说,“我没有经验,没有人际关系,除了年纪轻,身体好,没有别的和人家比。” 何洛莞尔:“听起来不像什么正当职业。” 第58页 “我一直认为你思想有问题。”章远板脸故作严肃。 是么?sealed with a kiss,信封上的封缄。你都还记得么?何洛低头,说不出心中是酸甜还是苦涩。 见她沉默,章远凑上来说:“其实发家的捷径,就是找个富婆。我还可以吧?” 何洛“扑哧”笑出声:“早两年还可以。现在?形销骨立,你先回家保养两个月再说吧。” 章远说笑了两句,忽然蹙眉,撇着嘴角。 “怎么了?”何洛问。 “肚子不大舒服。”章远说,“不会是酸奶过期了吧。” “怎么会?我也喝了。” “在你眼里,好吃的都不过期。”章远笑笑,“没关系了,顶多多跑两次洗手间。” “回去吃些药好了。”何洛说,“总熬夜,难免消化系统紊乱。要不要咨询一下赵承杰?” 章远龇牙,“那个庸医?算了,我还想多活两年。” 两个人在大阅览室转了一圈,选了几本书。阳光暖融融的,章远把浅青白色的休闲外衣脱下,递给何洛,自己捧着一摞书去服务台借阅。 “然后呢,然后呢?”田馨催着问,“是不是抱着人家的衣服不捨得放开?” 何洛微笑着点头。 田馨打个响指,“我就知道是这样。后来呢?” 后来…… 后来,她拥着衣服,好像拥着一份幸福在怀里,四下无人时,将鼻子凑上去闻闻。没有汗味,淡淡的清慡的洗衣粉气息,若有若无。一个人站在那儿,呆呆地回想着与他拥抱的感觉。 李云微看看神游天外的何洛,再看看兴奋着八卦的狗头军师田馨,忍不住拍拍两个人的肩膀:“你们二位小姐,今天是来给我当参谋的吧?” “是,是。”田馨点头,“不过我们推荐的你都不满意啊。” 李云微比较着手中的几对手錶,说:“嗯,都差不多,又没有特别可心的。” 田馨长吁短嘆:“谈恋爱真是浪费时间和金钱。你和许贺杨周年纪念就要买情侣表,那以后的花销还不是滚雪球?”又抓过何洛的左手晃着,“这两个人更过分!pt950!铂金戒指啊。” “看清楚,什么都没有。”何洛说,“寒假之后我就收起来了,本打算还给他的。” “我看现在没必要咯。”李云微嘻嘻地笑,“对了,你们两个进展的怎么样?” 何洛嘆气:“又能怎么样?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章远最近忙得很,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不多,我不想说别的让他分心。就算我们要回到一起,也需要开诚布公的谈谈。否则以后同样的问题还是会犯。越是以前有过交集,越要谨慎小心。人不可能在同一块石头上栽两次跟头。” 田馨说:“那你就每天去他们寝室坐着,托着下巴眨着眼睛崇拜地看他忙啊。” 何洛摸摸胳膊:“好在是长袖,否则掉一地鸡皮疙瘩。而且他们寝室……我都不好去了。” “怎么?” “还不是那个大缸和阿香婆?”何洛嗔道,“那天我藏起章远的菸灰缸,回头他要找。我拿给他,里面居然……都是大缸和阿香婆,趁我们不在……” “居然怎样?”李云微和田馨问。 “你们看过《笑傲江湖》么?”何洛忽然说。 “别扯这个,离题万里啊!”李云微说,“接着说,你给我同桌拿菸灰缸,大缸和阿香怎么了?” “他们分明想学令胡沖撮合仪琳的父母,在菸灰缸里给我们留了点东西。”何洛低头,“不说了,不说了……” “什么东西?纸条?”李云微问。 “戒指?”田馨举起中指晃着,觉得不雅,赶紧收回。 “condom……”何洛忸怩半天,才从牙fèng里挤出一个单词。 “什么东东?”李云微不解。 好在田馨也是复习了gre的选手,乐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断拉住何洛问:“那后来有没有用上?喂,有没有?对了,你们有没有用过?” 何洛跺脚:“想什么呢你?当然没有用过。” 田馨更加乐不可支:“原来,原来你们当初都不用的啊!” 李云微一头雾水,“什么,到底是什么啊?” 何洛哭笑不得,沉了脸色对田馨说:“再笑,我可不理你了!我这么严肃地把两个人的问题说给你听,你就取笑我。” 田馨说:“谁让你们拖拖拉拉毫无进展?我就说,大家都为你们着急,你们不紧不慢,当真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何洛耸肩:“我真觉得他现在没时间想太多。他每天过的都是印度时间,熬夜熬得消化系统都不好,总肚子疼。” “什么肚子疼,胃疼吧。”李云微说,“我就是胃不好。你也知道我家里的事情,那段时间之后我一直没有休整过来,总是胃疼,你可要督促他去看医生。” 何洛点头。 李云微叮嘱了两句,又去选手錶,忽然回身瞪大眼睛,很不甘心问了一句:“到底什么是condom?” 何洛回到家,就给章远打了一个电话,交待他抽空去医院检查一下。不放心,怕他嘴上答应的好,回头就忘记了,隔日又打电话督促。 章远“嗯嗯”地答应着,最后急匆匆抛下一句:“我知道了,你别再念叨了好不好?年纪轻轻怎么这么罗嗦?我放了。” 何洛捧着听筒,“嘀嘀”的忙音传来。 第二日章远打来电话,歉疚地说:“昨天再和别人谈事情,语气急躁了些,你没有生气吧?” “没……” “我去医院了,医生说就是饮食不规律,没什么大事情。” “那就好,我今晚的火车回北京。”何洛说,“你在寝室,还是在家呢?我又找到一本听力笔记,晚上顺路给你送过去好了。” “在家呢。”章远说,“不过暂时不需要,已经有那么多,都看不过来了。” 何洛出发前给他打电话,家里没人接,手机关机。 明明前几日还在一起谈笑风生,怎么忽然如此淡漠?这样忽冷忽热,一颗心也会感冒的。何洛甚至怀疑,那些笑语相对的日子,从来没有发生过。 回到北京,信箱里也没有他的email。刚打开qq,就看到赵承杰在线。 “hello。”何洛打个招呼,“我到北京了。” “我知道。”赵承杰说,马上又发了一条消息,“章远住院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何洛忙问,“昨天他还说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事儿。” “前天直接就留院察看了,就在我实习的地方!”赵承杰说,“胃炎。” 第59页 “这么严重?” “当然!过度疲劳、熬夜、吸菸、饮食不规律,有人因此重度胃溃疡,还有人就是胃癌!胃出血都能死人!” “你就别吓我了,到底怎么样?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千万别说我告诉你的。”赵承杰说,“他再三叮嘱我不要告诉别人。说,尤其是何洛,她马上就要回去上课了,你和她说,她也只能瞎操心。” 何洛抓过电话,开始拨章远的手机号码。他的声音听起来飘忽不定。 “你在哪儿呢?”何洛问。 “在家。刚睡醒。” “真的?” “真的。” “我刚打了你家电话,没有人接。” “……”章远沉默片刻,哼了一声,“臭小子,准是他。” “那天我给你打电话让你去检查的时候,你就已经住院了,是不是?”何洛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车票都订好了。”章远说,“你来也没用,你也不是济公,吹口气,我就好了。” 何洛眼眶湿湿的,轻声道:“喂,那你到底怎样?有没有溃疡,胃出血什么的?” 章远呵呵地笑:“胃溃疡不是口腔溃疡,哪儿能说得就得?傻丫头,我就说你会瞎操心。已经作了胃镜,浅表性胃炎而已,也不过留院察看一两天,没事的。 ” 何洛将信将疑,明白赵承杰是夸大其词地说,而章远定然避重就轻。她心中担忧,但又有一丝说不出的甜蜜。 寝室的姐妹们都去自习了,何洛从针线盒里取出那枚戒指,偷偷戴回在中指上,翻转着手掌自习端详。一听到有人开门,急忙撸下来,攥在手心。 周欣颜眼尖,喝了一声:“喂!神神秘秘做什么呢?” 何洛扬眉嗔道:“又没做贼,喊那么大声。” “分明是做贼心虚。”叶芝将书包甩到床上,“看你喜滋滋的模样。” 何洛嘆气:“我哪儿开心得起来。章远住院了,有没有告诉我。如果他说,我或许真的晚回来两天。”又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章远还是挺了解你的。”叶芝啧啧称嘆,“就知道你跟着瞎着急。你是医生么?你回去有什么用?知道你担心他,他就偷着乐去吧。” “你们又在一起了?”童嘉颖问。 何洛茫然摇头。 叶芝安慰她:“其实也差不多了。不就是谁一句话的问题么?” 何洛笑笑:“其实现在也挺好。这样的距离,两个人看对方,看得更清楚,也更好地想想未来。” “如果他说何洛你别出国了,你怎么办?”周欣颜问。 “那我就不出了。” “如果他说,往后别在北京上海工作,回家吧。” “那,我就回家。”何洛犹豫片刻。 “如果他说,以后别读研究生了……” “那……”何洛左思右想,“如果他当时的状态,真的需要我在他身边,我就回去。” “天啊,何洛不读研不出国不要北京了!”周欣颜大喊。 正好蔡满心来串门,刚进来就听到这句话,尖叫着:“疯了,这个女人疯了!” 何洛苦笑,未来遥远,暂时可以不考虑;然而听到他生病的消息,一颗心瞬间被填满。她想起李云微说外婆有很多偏方,温胃养胃,闲下来便打电话去问。 “洗手作羹汤了?这就作小媳妇了?”李云微揶揄,“你有没有骨气啊?可是我同桌臭嘴先提出分手的。他有开口追你回去么?” “他都病成那个样子了,我这个时候就不计较了。”何洛说,“的确,当初是他先提出的,到现在,也没有给我一个明白合理的解释。我不可能低三下四说,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但你给他很多台阶了,明白事理的话,他自己就把握机会了。”李云微嘻嘻笑,“你说,他会不会感动得热泪盈眶,直接就求婚了?然后一毕业,你们就闪电结婚?” “别逗了,你家许贺杨,不是在小学的时候就瞄好你了?””何洛说,“没准儿谁先结婚呢!不信打赌啊?” 李云微嘿嘿地笑:“赌就赌。谁先结婚,就不许要对方的红包!” “一言为定!” “你以后会和她结婚吗?”四年前,郑轻音这样问过。 当是的章远笑着说:“这个太远了吧,列入计划中吧。” 而田馨也曾在胸前合手,一脸憧憬的问:“想想看,如果你们两个有一个小宝宝,肯定比乐乐可爱多了。你就从来没想过,以后有一个家,有一个小baby?”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未来太遥远。” 是的,未来太遥远,眼前热气腾腾的粥比较重要。何洛意识到自己走神太久,电炉上的米汤翻着白沫,几乎扑出来,赶紧打开盖子,用筷子搅着。 “好香啊,饿死我了。”叶芝努力吸气,躺在床上恹恹地说,“我等了好久了,洛洛,什么时候好啊?早知道我还是煮方便面当宵夜了。” 周欣颜从水房回来,手中娇艷的玫瑰和碎纹花瓶相得益彰,笑着说:“姐姐您幸福去吧。章远都没吃到,先进了您老的肚子。” 叶芝噌地坐起,从上铺爬下来。“我这儿就盯着,检查何洛同学练手的成果。”她笑,“要是章远多生几次病就好了,我也能多省两包方便面。” 何洛说:“别咒他了。胃病不是一天两天就好的。我会多练习几种的。” 叶芝捧着碗,嘻嘻哈哈:“好呀,章同学一下子博取了你一辈子的同情心!” 早上在市场买了活蹦乱跳的鲫鱼,收拾干净,拿出泡了一夜的糯米,文火熬着,切了姜丝来去腥气,出锅的时候撒上翠绿的葱花。盛在保温瓶里,一路颠簸坐公共汽车去找章远。 天冷路滑,何洛走得小心翼翼。章远在楼下等她,笑道:“你怎么扎扎巴巴像只企鹅?”听说何洛带了粥来作午饭,眉头都拧在一起。 他硬着头皮盛在碗里,说:“你可真是,和我妈一样。从十一到现在,这三个月她也总叫我吃清淡的,馋死我了。”无可奈何地举起勺子,“吶,这可是你们逼我吃软饭的,不是我自愿。” 何洛笑他,托着下巴看章远吃了个碗底朝天,又盛了一碗。“好东西,可惜就这么两碗半。”他嘆气,“哪儿搞到的?我也去买。” “哪儿也不卖。我自己熬的。” “你?”章远不可置信地打量她,“早知道留一份,让我妈这个二十多年的家庭主妇惭愧一下。”何洛起身收拾碗筷,章远拢过来,说:“我刷碗吧,吃了好多,活动一下。以后还有么?不是你小宇宙偶尔爆发吧?” 第60页 “有。”何洛暗笑。这可是得到李云微外婆的悉心指点,在寝室里练习了两个月,回来后还亲自登门去人家演练过。叶芝他们就没有这么好运,最初何洛丢三落四,还有一次忘记摘掉鲫鱼的腥线。叶芝猛喝几大口,又全吐回碗里来,大声怪叫:“何洛,你谋杀啊!” 章远连说吃饱了食困,要睡个午觉。何洛上网,连上“猫”,一打开qq,叮叮噹噹响个不停。章远也精神了,坐在床上,围着被子,兴致勃勃和何洛聊天。“你打字速度不错么。”他说,“不过照我还差点儿。我们忙起来,可真是‘盲打’,手忙脚乱地打。” 何洛知道他们公司一项业务繁忙,最近还接了省内一家大型运输公司计程车和公共汽车的调度系统,晚间要开碰头会,于是轰着章远睡觉。他终于老老实实趴在床上安静入睡。 虽然章远刚才一直说“我又不困了,再聊会儿吧”,可一沾枕头,不多时就沉沉睡去。 寝室里还有其他人,何洛只能偶尔偷眼望向章远。看着他孩子气纯真的睡脸,熟悉的颀长身形,微酸的满足感从心底满溢。曾经无数次注视和怀念的人,那俊朗的眉眼,那清晰英挺的面部轮廓,如今近在咫尺,与她相对。要努力压抑,才能控制自己轻吻他额头、脸颊和双唇的冲动。其实,只想用手指抚摸镌刻心底的轮廓。何洛所希求的,原来就这样简单。 房间里有片刻的沉寂。何洛的心里也格外宁静。尽管有人出出入入,有人在身后低声交谈,然而何洛之感觉到章远的存在。 这一刻,是属于他和她的天地。只是看看他安稳平和地睡去,平淡而巨大的幸福已经让何洛窒息。心无杂物,静的可以听见时间的流逝。一个声音在心底喊着:停下来,时间快停下来。多希望就此老去,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本章完====== moon啊,我在这儿等你,我更新了<戒指>,看看这次能否打开! ===== 本章的题目,其实应该叫做《多吐了三五升》 今天遭遇死机 恰逢我更新 损失内容1300余字,就是大家看到的,何洛练习熬粥之后的这一段 我一咬牙一狠心 吐血三五升之后重写了一遍 当时真时欲哭无泪……这样的感情戏分,写第一次还好,第二次真是累人 大家还不努力地拍拍巴掌扔扔砖头? 周日不再更新了,明天看工作进度吧。 滚来滚去,大家冒泡吧。 ==== 再次gg 大家出门看看我的完结文--秋天的海 蔡满心的故事 颜色mm写了长评,比我的原文感人,呵呵 gggg 你给我多少时间 春节刚过,何洛便返回学校。 蔡满心要准备gre考试,所以也提前回来,见到何洛无比惊讶。“你怎么也这么早回来?”她问。 “还说呢,我也想在家多呆几天。但是系里要我赶紧回来,说上学期来过的那个访问学者又要来了,说反正我也当过他的翻译,这次就不找别人了。”何洛递给蔡满心一袋面包,“吶,你要的俄式面包,大列巴和锅盖那么大,带不了,这个也差不多,大同小异。” “哈,是那个加州理工的牛人么?好机会啊,好好套瓷,到时候他一开心,直接录取你,申请都不用了。” “我又在想,要不要申请。”何洛犹豫。 蔡满心瞪大眼睛看她:“为什么不?你还有什么留恋的?”她看看何洛甜蜜又恍惚的表情,恍然道,“噢,看来没有白白练习煮粥。要绑住男人的心,就要先绑住他的胃。怎么,又在一起了?” “没……”何洛说得心虚,知道蔡满心又要教育自己了,抓起大衣,“不和你多说了,要去机场接人。” “哎哎,我还没等说,你就要跑了。”蔡满心对她的行径嗤之以鼻,“能不能干脆利落,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忘了他。三条腿的蛤蟆少,两条腿的男人不还满世界乱跑?” 何洛一边穿大衣,一边笑:“满世界跑,怎么也没让你撞到一个?” “那是我躲着他们走。我现在要忙的事情这么多,哪儿有心思去想这些?”蔡满心吐吐舌头,“你以为我不想爱的轰轰烈烈?可是周围的男生要不然太现实,要不然太不上进,要不然太幼稚,我可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去挖掘他们潜在的闪光点。” “是,等你去了美国,有那个美国时间再说。”何洛笑,“我真要走了,人家飞机都要降落了。” 在去机场的大巴上,何洛掏出手机,想给章远发个简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烟臺冷不冷?” “我到北京了。” “你的胃还疼么?注意饮食,少喝酒。” “什么时候回家?” 这些问题都问过了,他可能正在和客户应酬的酒桌上,每次回简讯都简洁的不能再简洁。 “不冷。” “好。” “知道了。” “待定。” 她编辑了长长一条简讯:“我这个假期一直想说,不想放弃,是不是就应该重新尝试?但,你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一个人努力就可以达成的。如果我们没有再次相遇的机会,是不是就这样分离了?” 觉得不合适,一个字一个字的修改,最后索性全删了,写一条新的:“我喜欢的人仍然是你。” 一次又一次的按着“预览”,想着他如何掏出手机,如何按下确认,想着他干净修长的手指,平平的整齐的指甲。唯独不敢猜测他的回应,章远的态度亲近却不亲昵,他心中,是否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感情? 那么自己呢? 我喜欢的人仍然是你,无非是一个事实,却不是一句慷慨激昂的口号。早前信誓旦旦的心愿,鼓起勇气说要追逐年轻时候的心动,其实一旦静心,激情就退去。 爱情的保鲜期,果真没有那么久么…… 突然袭来的平静让何洛不知道如何解释。手机在掌心翻来覆去,渐渐变得温热。 大巴已经过了机场高速收费站,绿底白字的路标迎面闪过,何洛整理心神,把教授夫妇绕嘴的姓名又默念了两遍,mr. and mrs. zawistowski,听起来很像东欧过来的,六十多岁了,精神矍铄,zawistowski教授参加了前一年加州州际马拉松 ,成绩三小时八分钟,获得六十岁年龄段的第六,此次还摩拳擦掌,想要报名北京的国际马拉松。 这样还真是幸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真正的快意人生。偏偏自己心中有这样那样的情爱,同林鸟飞倦了,统统是庸人自扰。 那句喜欢深埋在糙稿箱里,始终找不到发出的勇气。 何洛胆怯了。章远始终欠她一个解释,为什么要分手。在心底深处,她做了无数次假设,始终不敢再问,怕自己得到一个早已经预料到,却无法接受的原因。是的,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那样的章远。 第61页 如果说他高傲的心累了,倦了,退缩了,难道现在情况就有任何变化么?即使自己在他面前哭了,喊了,祈求了,回到一起又怎样?问题始终在那里,像一块沉默的石头,暗夜的旅人不知道它会出现在哪里,兜兜转转走回老路,也许再次碰上,跌得更惨。 “我没有勇气在同一块石头上摔两次跟头。”何洛转着笔,“那也太没有记性了,还让我以后能不能相信爱情?” 叶芝语出惊人:“你是不会摔跟头的。但你一直抱着那块石头,现在所幸拿它当凳子坐了。你不动手挖,那块石头永远在那儿。” “我会,我会的。”何洛说,“但我们之间,不是说一句‘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就能够解决的。我努力了,我相信他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但如果他没有回头的打算,我能怎么样?用刀逼着他,还是自己去跳江?其实,我很想很想明白地告诉他,我真的……” 半晌无语。童嘉颖从一摞专业书后抬头:“真的怎样?” “真的没有章远就活不下去,这辈子非他不嫁呗。”叶芝哼一声,“女人,这点小心眼,在我们面前都没有说出来的勇气,当着别人的面,恐怕嘴都张不开了。” 是不知道如何说出口,胸口被堵住,声带不会震动,每一个音节都消失在空气里。在他面前,自己就是这样吝啬情感。 只怕开口说出那些思念的日子,眼泪就会先掉下来。 何洛不希望章远的一颗心被泪水泡软了,才决定回头。她不需要一场灿烂的烟花或流星雨,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需要一份天长地久的承诺。 越美丽的海市蜃楼,越是错误。 周欣颜在熄灯前一秒冲进寝室,拍着胸口乐道:“啊呀,险些又被楼长抓住,我在她关门的瞬间抢进来了。”她举着应急灯,晃晃悠悠走到何洛面前,青白的光线摇曳。 “半夜三更的装鬼。”何洛扭转灯头,照着周欣颜的眼睛,笑道,“照妖镜。小妖精,又没打水吧,我壶里有,你想用就自己倒。” “啊,洛洛,我最爱你了。”周欣颜伸手在何洛脸颊上拧了一把,何洛跳起来狠狠打了她屁股一下。 “摸一下也不会死,干吗打这么狠?唉哟,真疼,一会儿怎么睡觉啊。”周欣颜哼哼着,“作为补偿,你把司机教授的笔记给我看看吧。” “童嘉颖记得最全。”何洛说,“我有很多地方不懂,还在问她。” “她的字太乱……”周欣颜咬着何洛的耳朵。 “要饭还嫌饭馊。”何洛乜她一眼。 “这么课实在难。”叶芝哈哈大笑,“幸亏我听了两堂就退掉了,后来一看,大多数来听的都是一年级研究生和大四的,还有你们这些不怕死的。” 童嘉颖说:“难了点,但是很有意思啊。” 何洛嘆气:“是有意思,但是太难了,谁让他点名让我做助教?好在不用干别的,就是负责考勤和上分数。” “你多幸福啊!”周欣颜大叫,“简直幸福死了!如果他以后给你写封推荐信,美国牛校还不任你挑?” “是是。”何洛苦笑,“他给nasa写封推荐信,我就是中国登月第一人了。” “月亮不好,嫦娥很命苦的。”叶芝缓缓说,语气中带着悲悯。 何洛没有时间去想什么太阳月亮,她拿着长长的书单在学院阅览室里走了一趟又一趟,明明有几本书写了是不流通外借的,为什么架子上没有?她不死心,一本本看过去。书嵴上的英文名称都是侧着印的,她歪着头一排排架子看过去,脖子酸得要折掉。终于看到一本“司机”教授推荐的参考书,何洛兴奋地迈大步子,一把抓在手里,一甩头,险些扭到脖颈,痛得喊了一声。 “乐极生悲了吧。”沈列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被你抢先了,我就知道,有人用完了书,故意找个旮旯一放,别人就找不着了。”他伸出手来,“我帮你拿书,你赶紧揉揉吧。” 何洛抬头释然地笑笑。很久,没有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了。似乎都在刻意躲避一切可能的尴尬。 “还发呆,给我啊。”沈列压低声音笑着,“我还密了你的书不成?” “你先看吧。”何洛拧着身子站了半天,腰酸背痛,她盘腿坐在地上,揉着侧颈,轻轻地吸着凉气,“我的大脖筋啊。” 沈列笑着摇头,盘腿在她旁边坐下,低头翻着书,一言不发,只有书页沙沙响着。 “你也选了这门课吧。”两个人同时转头,异口同声说了一句废话。开学几周,每个周三下午三小时的大课,看到的难道是幻影? 何洛很想说一句“对不起”,然而,谢谢,对不起,都是这样礼貌却伤人的字眼,况且,你有什么理由可以这样说?在对方没有任何明确表示的时候,这三个字,同样是居高临下的施捨。 春天让人懒懒的,有些许的沙尘。阳光时而晦暗时而明媚,当它明朗起来,窗外摇曳的粉红色碧桃一瞬间浅淡耀眼。细细的沙粒从窗fèng钻进来,在书架底层的死角堆积。书本的陈旧气息堆积起来,与记忆中清慡的肥皂香混合着。 每次沈列走近,关于章远的回忆就甦醒。比较的结果无他,只得一句“对不起”。 沈列仍然在翻着书,没有开口讲话的意思,空气的流动缓慢了。何洛无法打破这凝滞,从架子底层抽出厚厚一本书来,是学报年鑑,看不懂的满纸天书,信手翻着,阳光跳过书页的边缘。 “真是,需要的书一本都找不到。”书架另一侧有女生在抱怨。 “谁让选他课的人那么多。大家都要和牛人套近乎么。” “你说,他会给班上多少人写推荐信?” “不知道……反正我没指望了。” 两个女生齐齐嘆气,何洛听得出,是zawistowski教授课上的研究生。忽然,她的名字被提及。 “何洛是大三的吧?为什么找她作助教?” “不需要改作业,就找一个英语好的咯。” “她英语很好吗?听说她托福成绩也不怎么样。你还考了657,怎么不找你?” “我舅舅又不是外交部的……”酸涩的话音,像一颗青橘子,“zawistowski教授不就是拿的两国科技交流项目经费,当然要给内部人一个面子。” “朝中有人好办事啊,没想到外交部连学术口都能干涉。” “就是,我们就安心准备gre,ps,推荐信好了。人家,只需要一句话。” 何洛“砰”地合上年鑑,脸色阴沉,恨不得抽出身后架上的两排书,大声喊:“这和我家人没有任何关系!”徘徊在喉咙里的怒气没有宣洩出来,隔壁依然感受到低气压,默然噤声,脚步悉簌,似乎要转过来架子这边看个究竟。 第62页 沈列看看何洛,起身转过书架,把参考文献放回原来的位置。“这里,这里有一本。”两个女生兴奋地喊着,忘记了刚刚的话题。 “都是酸葡萄心理,不要理他们。”走出阅览室,沈列大步追上何洛,“您是哪路神仙,这可不是每个凡夫俗子都知道的,都没怎么复习,就考那么一高分。” “求求你别宣传了。”何洛哭笑不得,“要不是上次你把我舅舅忽悠得那么开心,指导了话剧不说,还跑来做什么希腊神话与西方文学讲座,谁知道他现在在外交部?” “那说明你们一家都有本事,让她们嫉妒去好了。”沈列撇撇嘴,“真是的,明明是教育部的项目,和你舅舅那边八竿子打不着。换了我是zawistowski教授,也不会找她作助教,多碎嘴啊。” “好了好了。”何洛知道沈列一向不愿诋毁别人,拦住他说,“别念叨了,要不成你碎嘴了。” “得,真费力不讨好,我又成了碎嘴了。”沈列无奈的摊手。 “哪有,你这么善良。”何洛笑。 “你说我什么?”沈列问。 “善良啊。”何洛眨眼,“有什么不对么?” “如果夸奖一个女生,最大的褒奖是说,你真漂亮;退一步,说你真有气质;如果实在看不过去,还可以说,啊,你真有内秀。”沈列嘻嘻笑着,“同样,夸奖一个男生,说聪明勇敢,英俊潇洒都不错,实在找不到什么优点了,才会说,诶,你真善良。” “谬论!”何洛摇头,“无论男生女生,我选择朋友最基本最重要的原则,就是正直善良。” “你也说了,这是选择朋友。”沈列重重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朋友。 朋友就是朋友,是那个陪你哭了笑了,转身你投入别人怀抱,他还要笑着祝福的人。 何洛抿嘴,此时微笑或沉默都是不恰当的。“我想考gre算了,反正都上了新东方。”她说。 “你决定出国了?”沈列问。 “那倒没有,但我想试试看。”何洛说,“有些事情,努力了不一定有回报,但我相信,更多的事情,想去做,就能做好。” “只能说祝你成功了,我是不打算考gre了。”沈列笑,“我决定,在本系读研。” 何洛有些许震惊,她一直以为沈列也要坚定的出国呢,可此时他笑着说:“我这个人一天不说五吨话会憋死的,要是让我用英语说,会累死的。考虑到活得轻松自在,我还是不出国的好。” 其实出国就一定好么?何洛不知道。已知的世界是一个圆,了解得越多,圆周越大时,接触的未知就更多。她想要看一看井底外面的天空是否更广阔,是否有不同的风景。 所谓地球的那一边,如果真的这样迫切的想去,早在四年前就启程了。当初不舍的那份情,今天同样也难以割裂。然而章远在一千公里外的家乡忙碌着。他的音讯稀少,何洛只知道他在奔波着,偶尔交换一句客套的问候。 “难道连坐下来喝杯咖啡聊天的时间都没有?”田馨不屑,“见他比见国家元首还难,美国总统还能天天在电视上露脸呢。” “喝咖啡,一杯两杯三杯四杯,都没有问题。但是,我不知道他又没有时间去想。答应或者拒绝,他都需要一段时间来考虑。我不想在他最忙碌的时候让他分心。” 田馨不解:“你当初都不支持章远的,说他投机。现在又这么鼓励?” 何洛苦笑:“有时候想想,他提出分手,或许是应该的。当时我最在乎的,不是他想做什么;而是,我们不能再分开了。所以,我不支持任何有风险的事情。我太重视爱情,忽略了他自己的感受。然而,我们还是分开了。当没有恋人关系束缚的时候,我反而可以毫无保留支持他所有的决定。” “切,真有自我批评精神。”田馨哼一声,“照你这么说,你宁愿分开了。你那时候下了那么大决心要和章远重新开始,原来只有勇气坚持,没有勇气表达。” 何洛更关心章远的胃病,不知道他身体状况怎样了,问他,电话彼端只有遥远的微笑:“挺好啊,好吃懒做,肚子上都要长游泳圈了。胃疼?胃在哪儿啊,好得从来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何洛依然不放心,估准章远忙碌的时候,打电话到他家中。 “上次说好要抄给章远的,走得匆忙忘了,阿姨您记一下吧。”何洛把糯米粥的做法重复了一遍。 章远的妈妈饶有兴致的记着,不时和何洛讨论两句,又笑着说:“真奇怪,这孩子一直不喜欢喝粥的,说吃不饱。” 何洛装傻:“他自从上次说胃疼,一直都吃不多的。” “什么?胃疼?”母亲的语调提高八度,“臭小子,从来没和我说过。” 章远事后嘆气:“我头一次知道,你也会打小报告,害死我了。”又说,“我妈喜滋滋地做饭给我吃,可算有藉口,让我经常回家吃饭了。” “你还不注意点?”何洛嗔怪,“非要试试看自己的极限?” “不努力,怎么赶得完?”章远说,“这次接到一个大项目,最后的汇总是在北京。” 此时正开着窗,初夏凉凉的风若有若无的从何洛脸上掠过。小小的虫儿从纱窗的fèng隙飞进来,绕着檯灯轻缓的舞着。何洛复习了一天gre,腰酸背痛,这个时候可以沖杯咖啡犒劳自己。味苦的醇香氤氲在空气中,耳边是莫文蔚慵懒的歌声 。 随意敲些文字,看好友的头像在qq上跳动,互相调侃几句,鼓励一下。然后兴奋地告诉每一个人:“他要来北京了。” 这样的夜晚,平和的满足感。 何洛一直都不是坚定的出国主义者,很奇怪自己怎么就走到这样一步。她上新东方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许久未碰的红宝书上就要挂上蜘蛛网。花了半个月通背第一遍,只觉得晓月清风,心旷神怡,好像已经考完gre一样。终日消磨在图书馆和自习室里,依靠着咖啡、巧克力、随身听里的交响乐来维持生活和信心,还有,想起另一座城市中忙碌的某个人。他的窗外是否有同样的夜色?在繁华的都会里,是否也会偶尔想起谁? 期末考试后不久,何洛的gre历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考试前的夜晚,何洛从书桌前起身,准备关上檯灯的瞬间,忽然有些莫名的感伤,依依不捨。备考的忙碌麻痹了神经,付出巨大的时间和精力,她像就要奔赴前线的战士,紧张,又带着莫名的兴奋。 2340分,扬眉吐气。从考场出来时何洛恨不得扬着头,让全部怀疑她的人看见。小小的虚荣心啊,何洛想,就在今天痛快地释放一下吧。看谁还能把我看扁? 章远来京的日期临近,何洛藉口要准备出国材料,告诉父母自己要在学校多呆一段时间。闲来无事,把同学拿到的宣传材料翻得烂熟。 第63页 章远开完会,搭了别人的顺风车,直接来找何洛。她第一次看到章远西装革履的样子。宽的肩膀,背总是很直,正统的纯黑西服只系了中间的扣子。已经不是记忆中tshirt牛仔的少年,何洛怔忡。 “怎么,不认识了?”章远摘下领带,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 “我忽然觉得,你变了好多,我都忘了你长什么模样。” “一直长得和电线桿一样。”章远笑,灿烂的像家乡夏日里热烈而不霸道的艷阳。 “高度差远了。”何洛踩着路边的道牙,加上她的坡跟鞋,孩子般微扬着头,“看,我和你一般高了吧。” 章远指指斜前方的自行车棚,笑道,“你怎么不去站在房顶啊,就比我高好多了。” 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让何洛带着去机房上网。 走在半路,遇到李云微和许贺扬,两个人牵着手,悠闲地散着步。看到何洛二人,李云微惊喜地跑过去捶了章远一拳:“同桌,衣冠楚楚啊。”又用手指着,诡异地笑,“你们,你们俩……” 何洛没有说话。 章远笑着说:“互相勉励,好好学习。” “听说你gre考得不错。”许贺扬问,“你的ps和推荐信写好了么?” 何洛摇头:“我还没有最后决定,是不是要出国。” “他要出国?”在机房里坐下后,章远问。 “好像吧。” “那李云微呢?” “没听她说。”何洛道,“你刚才怎么不直接问问?” “要是一个出国,一个不出国,我问了多尴尬?”章远耸肩。 “或许以后云微f2陪读,或许过两年许贺扬就回来了。” “两年后,许多事情都变了。”章远的语调平淡,“要是谁被谁蒙在鼓里,不成了国际玩笑?” 何洛不语,在他斜后方找了一台机器,回身看看章远的背影,大考后骤然放松心里空白,竟然没有起伏的牵肠挂肚。她心中难免有些黯然失落。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空气cháo湿闷热,出来时已经下起濛濛细雨。章远闲庭信步走得安然,可苦了何洛新洗的头发。“倒是快走两步啊。”她抱怨。 “我妈买的新皮鞋,还真是夹脚。”章远龇牙,撑开手中的西服上衣,“来,高档雨伞,反正刚才也出了一身汗,早晚要拿去洗的。” 他擎起一小片干慡的天空,悠长的呼吸拂过她的鬓发。只要停下来,一个转身,就是温暖熟悉的怀抱。我们的距离总是这样近,却又仿佛隔着一万光年。 时而你靠近,时而又疏离,冷冷热热,一颗心不断收缩膨胀,也是会出现裂痕的。敌进我退,敌退我扰。何洛在心底苦笑,两个人现在就像跳着华尔兹,配合默契兜兜转转。舞步规则统统遵守,如果同时冲上前去,恐怕不知道谁会踩到谁的脚。她此时想要坐下来和章远谈谈。 “不如我请你吃东西?”何洛说,“学校的绿豆沙不错。我喝冰的,你喝温的。”忍不住又买了一盘田螺,两个人吃了一盘。章远说:“我少吃两个,肠胃不好,这些吃多了怕是要闹肚。”话虽如此,还是又多叫了一盘。他的衬衫整洁,袖子挽高,拿着牙籤吃的不亦乐乎。 两个人互相看一眼,满手满嘴的油渍,像两只花猫,忍不住会心微笑。 “真羡慕你,这样的日子真挺舒服的。”章远擦着手,“这几天累死了,平均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一回到你这儿,人就懒下来不想动了。” “回到你这儿”,而不是“来到你这儿”,一字之差,何洛反覆咀嚼。 “那就……休息两天,喘喘气,然后再回去吧。” “恐怕没这个命。”章远皱眉,“这次的事情挺顺利的,但暴露的问题更多。我们这样的小公司太不成规模,运营杂乱,稍微大点正规点的项目必须和别人联手,说白了,是给别人打下手。被中间商盘剥几次,几乎就剩不下什么了。客源有限,如果是靠熟人彼此推荐,维持生计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很难开拓大规模的市场。” 他一口气列出数条发展障碍,都是何洛不曾接触到的问题,想不到什么话来开解,只好频频点头,说:“大家的起步都很难,谁坚持到底,谁就胜利吧。” “坚持是一方面,更要寻找一个合适的生存空间。” “你……想去大公司?” “那样束缚太多。”章远说,“但的确能学到很多先进的经营理念。我要好好考虑考虑。”他舒展开的眉头又锁上,手习惯性放到腹部上方。 何洛忧心忡忡地望着章远,此时此刻,又怎么好说些儿女情长的事情让他分心。 章远看到何洛关切的眼神,声音瞬间轻柔下来:“喂,我没事,今天吃太多了吧。” “狡辩,不舒服就吃药。”何洛瞟他一眼,“你看我也吃了,还不是好好的。” 他眼睛弯弯,含着笑意,“你每天吃那么多零嘴,你的胃是四轮驱动加强马力的,都不需要吗丁啉。” 章远暂时没有离开,奔忙在北京和各色学者商人碰面,书桌前酒桌旁,不舍昼夜。这城市大得像一片海,何洛心爱的人鱼儿一样浮浮沉沉出没其中,却看不到他的身影,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的世界瞬息万变,不知从何时起,似乎已经没有了自己的落脚点。何洛想要在章远心中找一个栖身的角落,却只能追赶着他长长的背影。说不出失落还是欣慰,毕竟此时的章远踌躇满志,纵使眉头紧锁,眼神中坚定自信的飞扬神采又重新回来了。 这才是何洛最爱他的样子。一如多年前男篮比赛中的他,镇定执着,有着坚定的获胜心。那时他还是一身阳光的孩子,清澈的眼眸,狐一样狡黠,高高跃起时,鹰一般飞翔。他的青春光芒四she,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前行的脚步。 这样久违的自信的章远又回来了。 然而自己呢,又去向何方? 大四开学之初,每个人都要决定自己的去留,出国或者保研,二者只可选择一项。何洛心烦意乱,想到连续两个月废寝忘食地鏖战gre,天平开始倾斜;然而想到读一个phd意味着至少四年的分离,天平又倒向另一侧。只不过,没有一句足够的承诺做砝码,于是心思不断摇摆。不禁想起父亲说过的话:“人最怕输给自己。自己的方向,应该有自己来把握。如果沦落到让别人主宰你的喜怒哀乐,就太容易失望受伤了。” 夏末之后,白露霜降,不久又会冬雪迷茫……曾有的生机活力和美好期盼又将深深埋藏。个人的信念敌不过命运的轮转,该来的一定会来,该走的也必然会化作云烟。 当叶子纷纷落下的时候,那句承诺没有到达,但是,秋天终究是躲不掉的。 第64页 而何洛的心底曾经被夏日的阳光深深的温暖,热烈的感觉不可能随着季节的变换顷刻间烟消云散。空气中似乎还瀰漫着夏天的味道,凉慡宜人的秋风,常常会让她错觉,现在这样的初秋,和凉夏并没有什么分别。 或许她还有时间可以等待,等章远意气风发地说一句,何洛,留下来。 可是,你给我多久时间,去等待,去徘徊。 ===本章完=== 《你给我多少时间》 by莫文蔚 hey,到底要多少时间,才能真的互相了解 oh~hey,到底要多少思念,才能抓住你的视线 hey,我就在你的身边,却又隔一光年 究竟只差一瞬间或永远 爱是两个人的原野,可我一个人狩猎 什么过眼 在你再消失以前,你给我多少时间 hey,爱就在你的身边,可是你看不见 究竟要走到海角或天边,才是两个人的终点 可我一个人搁浅 什么云烟 我给你一场爱恋 你到底给我多少时间 hey~ 暧昧 美国各大学的介绍材料纷至沓来,身边的同学已经着手申请,何洛依旧在摇摆,尤其当学院开会讲到保送研究生的程序时,真让人有报名的冲动。没有后顾之忧,不需为了没有把握的未来奔忙,幸福慵懒踏实的准研究生生活,就在眼前招手。会议结束时,有保研打算的同学留下来继续咨询。沈列坐在原处没有动身,一直望向何洛。 何洛没有看到。站在通往未来的岔路口,她心中烦乱,想听听章远的声音。低着头,发了一条简讯给章远:“在家还是学校?我打电话给你,现在马上。” “在开会,晚上吧。” 晚上?已经是夜里八点半了。何洛悻悻地收起手机,对身边的女生说:“我先回去了。” 路上走到一半,电话响起。 “怎么了?有急事么?”章远语气急促,“我开会中途跑出来的,长话短说吧。” 何洛“哦”了一声,“没事儿。” 没事情就不可以打个电话么?她心里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装满放弃的遗憾。 “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你说现在马上。”章远松了口气,“回头再聊吧,我赶紧回去了。” 随后的日子里,何洛常常在图书馆关门后才回到寝室,她买了一只舒服的大抱枕,懒懒地倚在身后。摊开笔记本电脑写材料,ps,resume,推荐信,专业课介绍……申请出国的日子忙碌而机械化,整个人都要麻木了。准备材料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太多专业知识一知半解,想写一份有板有眼的个人陈述材料都磕磕绊绊,于是临时抱佛脚,在图书馆泡了一周,也不怎么吃喝,每天几片面包,两大杯清水就熬过来了。所谓忙碌中的小幸福,就是晚上喝着咖啡,看两集下载的柯南,或者是粤语版的《寻秦记》。宣萱一脸倔强,骂着项少龙“雷个尹擦”。古天乐抿嘴一笑的侧脸和章远三分神似,不知道如果章远黑一些,老一些,是否会更像。何洛倦倦地想。又想到让章远忙得不可开交的策划书,上网找了些相关的英文资料,翻译一段,眼皮就睁不开了。 叶芝和周欣颜保送了本系的研究生,一集又一集看着《流星花园》,两个人分别是言承旭和仔仔的fans,每日争论地不可开交,焦点问题只有一个,无非是谁更帅一些。 “言承旭是三角眼!”周欣颜大叫。 “周渝民是娘娘腔!” “哪有,那是优雅,哪像暴龙那个野蛮人?” “什么野蛮?那是剧情需要!” 想拉着何洛评理,却看到她带着耳机,歪着身陷在抱枕里睡过去了。 经过无数人辗转传递,章远才知道何洛正在申请出国,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眉头一皱,紧抿了嘴。 “难道我同桌都没有对你说?”赵承杰惊诧地问。 “哦,是。她英语好,准备起来不会太麻烦。”章远淡淡地说,“何洛一直想四处看看,如果不是去留学,去美国的机会不多。” “是,所以你也去不了。还不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去美国的办法很多啊。”章远笑了一声,“咱们班那么多姐妹要出国,你找一个人f2你好了。”(所谓f2,可引申为留学生的配偶去美国探亲陪读) “切。”赵承杰撇嘴,“我就和我同桌最亲,找她f2我啊,如何?哼,你不噼了我?” “怎么忽然决定要出国?”章远打电话问何洛。这么重要的决定,竟然从来没有听她说起。 话筒中静静的,呼吸的声音都没有。过了半晌,才听到何洛飘忽的声音,断断续续:“想了很久了,怎么是忽然?” “哦……进展得怎么样?听说你有牛人的推荐信,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吧。” “哪儿有百分之百的事情啊?”何洛嘆气,“而且,也没什么大不了,是我运气稍微好些吧。” “今天的运气,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以前的努力累积,也是个人能力的体现。你也不要太谦虚。”章远想笑笑,尽量调侃地说,然而话一出口,语气就变得凝重。 何洛笑了一声,拖长的尾音带着感慨:“现在换成你给我吃定心丸了呢?其实,出不去也好。” “嗯?”章远顿了顿,“嗯,你还能在国内读研。” “对啊,可是保送结束了,就要自己考试了。我根本没有准备,肯定不行的。我的打算是,出不去,就找个轻松的工作做着,四处去实习,比如满心,过一段时间去华盛顿的世界银行,每个月2千美金,比工作还幸福呢。” “如果你已经毕业,就不能实习了吧。”章远提醒。 “哦,也对。”何洛沉默片刻,“那,自己开个小店。那天我们一群人还聊天,说在学校附近开一个小店很好,卖一些自己旅游得到的纪念品,还有搜集来的各地美食,不挺好么?”她怕冷场,絮絮地说了很多如何採购,如何促销,如何开发新产品的想法。 “真是女孩子的异想天开。”章远笑,“如果和饮食有关,开店的手续就相当麻烦。要和工商税务打交道,要和卫生检疫打交道,从业人员要有上岗证明,要有合适的存储和加工空间,这些你都应付的来么?” “我只是说着儿玩。”何洛不悦,“真的要做,我自然就会仔细考虑。” “你是决定做一件事情之后,才考虑可行性么?你这个想法非常危险。”章远也认真起来,“你应该多少觉得这件事情能做成,然后再去考虑细节。” “老大,我们只是说着玩儿,需要这么严肃么?”何洛气恼。 “我看你已经规划细节了,不拉住你,过两天你可能一时高兴,就去剪彩了。” 何洛闷闷得说不出话来,这世界怎么完全颠倒过来?她一直认为章远才是那个爱做梦的孩子,天马行空的勾画着未来,聪明如他,难免会心高气傲,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每句话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要他在幻想的同时,不要忘记脚踏实地。 第65页 而他现在怎么如此苛责,连几个女孩子的美梦都要毫不留情地打击? 我曾经挑剔过你,但现在,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努力支持了。何洛的语调冷下来:“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反正只是申请过程中大家说着玩,打诨插科的,没人当真。” “何洛……”章远声音浑和,从没有谁把她的名字唤得更好听,“你认真想过没有,以后到底要做什么?” “有,当然有,贤妻良母啊!我的毕生理想早就变成这个了。和你结婚,生一打儿孩子,要是嫌太多,至少也是个篮球队。”田馨大笑,说,“你就应该这么告诉他!” 何洛哭笑不得,拉下脸嗔道:“你的臭嘴就知道乱说。” “你还否认?”田馨上下打量她,“你看你,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没有,走一步,看一步。能申请出去就申请,出不去,还有个大学叫加里敦。”说着还弯了眼睛嘻嘻地笑。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在这儿绕弯!” 何洛打个激灵,从笑闹中回过神来,凄凄地扯了扯嘴角。“我的态度还不够说明问题么?我已经说了,出不去也好,哪怕自己自谋生路也好,怎么样我都不在乎。难道真的要我直说,不管你发达不发达,我都有决心和你风雨同舟,你挑水来我浇园?可他呢,根本就不表示支持,反而来指责我欠考虑。我真不明白,自己在他心里算什么。” “当然是最重要的人了。”田馨着急,“你怀疑他变心了?绝对不可能!我不相信!”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洛说,“我不知道他心里把感情放在什么地位。我希望他有一个明确的态度,让我知道他所作的一切,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在努力。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恋人的关系了,他一句话都没有,我单方面的努力很累的。” “那我这就找他!”田馨跳起来去抓手机。 何洛一把按住她,苦笑摇头:“如果他心里有我,他自然会说;可如果没有我,说一句话,十句话一百句话,都是我求来的,有什么用?下次我们之间出现问题,他还是会转身走人。那我真就疯了。” “我受不了了!”田馨大叫,“再也不要和我说你们的事情了!我都听烦了,你们也没个结果。” “不会再说什么了。”何洛说,“我马上就把所有材料邮寄出去。各安天命,自求多福吧。” 十一月末,章远来公司总部面呈策划书。恰好北京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异常的大,众多鲜有雪地行车经验的司机乱作一团,交通瘫痪。从车站到何洛学校,竟然颠颠簸簸坐了四个小时的车。 他站在楼前的路灯下,大片大片的雪花漫天舞着。何洛从寝室的窗口望过去,夜色涂抹了白茫茫的寂寥天地,章远仿佛在空荡荡的舞台中心,被圆锥形昏黄的光晕笼罩。寝室里正在煮火锅,窗户上凝结了一层雾气,隔得他的身影朦朦胧胧。此刻他抬起头,悠长地吹了一声口哨。 何洛拿了桌上的材料跑出去。 “我们占便宜,可以多吃些了。”另外三个女孩面面相觑,耸耸肩,撇撇嘴,继续和锅里物美价廉的蔬菜羊肉鏖战,吃到肚子熘圆。 章远气定神闲地微笑,深蓝色及膝的northface风雪服,领子竖起,松松地围一条灰色围巾。好像此前六七年的光阴都浓缩在这一刻,坠在何洛心里沉甸甸的。“这是上次帮你整理的材料,一些国外小公司起步及成功运作的案例。”她递过去,“蔡满心帮了不少忙,她提的建议我写在后边,或许你做presentation的时候用得到。” “这么多!”章远翻开,蹙眉。 何洛笑:“我都没说多,你还叫唤。” “我就是替你说的。”章远把文件夹放好,“打字也很累,我就总是腰酸背痛,所以特别理解。喏,就是这儿。”他伸手去够肩胛骨侧缘,衣服太多,胳膊弯不到。有一些笨拙,让何洛心底柔软。他嘻嘻哈哈笑着,“对吧!要不要我帮你捶捶?” “还好,我有一个大靠枕。”何洛比划着名,“所以没那么辛苦。” “多亏你,我知道自己在这些方面经验差太多。”章远说,“这是优势,我可以没有条条框框限制自己的思路;但同时,也会显得生涩幼稚。这次天达公司扩展软体业务,我们究竟是被收购,还是以商业伙伴的角色抬头挺胸加盟,很大程度上,也就看这次提出的观点能否吸引老总们的眼球了。” 严肃的语气让何洛觉得陌生,她站在章远面前,看他坚定的目光,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你能真正意识到,自己所走的路是艰难和繁复的,那就最好了。”何洛长长呼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凝成白烟,“就好像爬山,我们一直看着山顶才能保持方向,但是,也要看着脚下的路平不平。” “你看你说话,一套一套的。”章远笑了,“这些你在email里都说过,我已经拿小本记下,每天诵读,《何氏语录》呢。” 何洛也笑了,她那里还有一本当年的章氏语录。 她送章远去校门口,一辆出租的影子都没有,偶尔有塞满人的公共汽车缓缓开过。雪花恰到好处的折she着金黄的灯光,空气里有熟悉的寒冷味道,家乡一样亲切。两个人在空阔的街上跑跑停停,团个雪球扔来扔去,在雪地上滑行,看谁的距离更长。心情单纯快乐,在辉煌的灯火下沸沸扬扬热热闹闹。 “过两天还会来么?”何洛问他。 “或许,看进展吧!” “好。”何洛颔首。若章远此行顺利,他所在的小公司可以成功与天达原有的技术部门及另外一家深圳工作组合併,或许一切就不同了。 章远说过,他的构想是将研发中心设在北京,面向北方众多刚起步的小型企业及老牌国营单位,避开南方激烈竞争。 无论如何,他的第一选择,是这个自己生活了将近四年的城市。难免让何洛有这样那样的联想,未来是不确定的深海,似乎现在she进来一束光,弯曲荡漾。 接近年底时,章远又来找何洛,脸色并不好看。他迈着大步,何洛几乎要小跑前进才能跟上。她不敢开口问策划书的事情,心中有一种奇怪的预感,章远要说些什么。 “我想放弃了,决策者并不是真的喜欢这个计划。”章远神色凝重,语气里隐约有三分怒意。 “喂,别呀。”何洛心急,“努力这么久,你捨得么?如果是我付出很多心力的事情,根本就不会说放弃两个字。” “好男儿志在四方,要立业,并不指望这一家公司。这儿容不下我,自然可以去别的地方试试看。” “但你不是说,天达的思路和你自己的设想很吻合,而且他们有足够的启动资金和人力资源,新兴的私营企业可以给你无拘无束发挥的空间么?”何洛将他说过的话罗列出来,“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但如果你万一短时间立业不了呢?难道一直漂下去?” 第66页 “那就长时间的立呗!下次问一个难一点的问题!”章远笑笑,思索良久,凝视着何洛的双眼,“别担心了,我只是抱怨抱怨。但有一句话我要说,无论我怎样决定,都是理智地开拓事业的发展空间,绝对没有任何杂七杂八的原因。” 学校的广场上在搭设露天舞台,主路两旁国槐和银杏光秃秃的枝丫上缠着金黄的小灯泡,隔数米还会挂一盏大红的灯笼。章远忽然转身问:“你的相机呢?这么热闹,出来照相吧!” 何洛一愣,机械的“哦”了一声。章远今天的谈话跳跃性太强,她归纳不出合适的中心思想,从头梳理一遍,脉络依旧不清晰。 时间一帧帧定格。 章远把手伸在树洞里,龇牙咧嘴作出被咬住的疼痛样子; 右手举着糖葫芦,左手捏个剑诀,扬扬头:“糖葫芦gg,崂山道士版。” 又把围巾缠在手腕,把何洛的帽沿搭在拳头上,笑着说:“这张,何洛隐身了。” 何洛咯咯地笑着。她穿了一件藕荷底色的中式对襟小袄,绣着云纹,领口袖口和衣襟上一圈浅棕色的兔毛。章远笑:“你好象穿着一只大手套。” 何洛说:“哪儿像手套了?” “这个搭配,总让我想起手套来。你原来,有一幅这样的手套吧。” 何洛点头,“好多年前了,早就旧的不象话,不知道哪儿去了。” 章远把大衣搭在臂弯,露出里面的西服,招呼何洛:“来,合个影吧,对比这么强烈,假洋鬼子和小村姑。”他举手,在何洛头顶比着兔耳朵,沖帮忙照相的学生吐吐舌头。何洛站在他斜前方,听见背后息息簌簌的声音。她咳嗽一声,屈肘轻轻顶了他一下,“喂,不要又给我弄兔耳朵来。” “大姐!”章远倒吸一口冷气,“这么用力!你不知道我有胃炎?” “活该!”何洛嗔道。 “真恶毒。”耸耸肩,“不弄就不弄。”他放下手,闪光灯亮起的一瞬间,恰恰搭在她肩头。 何洛浑身一震。轻轻的触碰,一瞬间凝固了空气。 “谢谢!”章远跑去接回相机,沖她扬扬手,“正好是最后一张,我洗完给你吧。”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总裁的秘书小方来找章远:“你去哪儿了?轻音等你很久了。” “哦,我不是说了,今天会去找同学。” “啊,是我来早了!”郑轻音从隔壁的贵宾室探头,眼睛弯弯的笑,“反正我在北京没什么朋友,下午就熘达过来玩儿了。” “轻音好久没回国,难得遇到老朋友,你这个做师兄的,怎么也要带人家四处走走么。”小方笑得颇有深意,“反正最近你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在等筹委会的审核结果。” 章远也笑:“我怕带着她走丢了。北京我也不熟,虽然来得次数多,基本都是从火车站到我女朋友学校,两点一线。”他沖郑轻音挥挥手,“要不然,咱们去何洛那儿,让她带你四处走走。” 郑轻音的嘴角搭下来,笑得勉强:“上次看到你们……她都没怎么说话。你把人家哄好了?” “谁和谁没有点小矛盾?”章远说,“何洛最好哄了,给她点好吃的就行。对了,她们学校庆祝元旦的活动很多,你要不要去看看国内的大学生活?”说着,递过一沓照片。 郑轻音迟疑片刻,接过来一张张仔细看着,面色越来越难堪。 小方探头,清秀的女孩子捧着烤红薯,惊讶地回头,嘴角还沾着红薯瓤,微愠的眉头,含笑的眼睛。 “照得不错吧。”章远微笑,“这就是抓拍,先抓住再说。” “照片是挺好的。”郑轻音扯扯嘴唇,笑了笑,“算了,我叫司机带我去买东西好了。其实,这次回国根本没想到会遇见你,能见个面打个招呼也挺好的。” 她低头,快步走向电梯间,小方随后追上。临行前笑眯眯看看章远,小声说了句:“如果不用速洗,照片的质量会更好。” 章远笑笑,总裁的秘书到底比总裁的侄女细心,一眼就看到照片上的日期。或许自己做地莽撞,他揉揉太阳穴,但如果郑轻音的态度成为竞争的砝码,他会鄙视自己。公司的人会怎么想?何洛又会怎么想? 得罪郑天达就得罪了吧。章远苦笑,想起一句大俗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何洛拿到同城快递送来的照片,反反覆覆看,浅浅一笑,更多时间再嘆气,仿佛那一天都是错觉幻影。她走过和章远一起走过的校园,月光清清凉凉,树木黝黑的影子寂寞地延展。打电话问章远:“你在哪儿?明天过来好么?我有事情和你谈。” 章远说:“不一定,我有一些棘手的事情要忙,等一段时间好吗?很快。” 何洛挂上电话,怅怅嘆息。你是否知道,明天是除夕夜。我想和你一起听新年的钟声,听大家的欢呼,有什么事情,忙得这一刻都走不开? 筹委会负责人刘总经理似笑非笑,看看章远:“小女朋友找你?” “嗯。” “你的策划书点子很新,但绝对不是最可行的。”刘总敲着桌子,“贊成和反对的意见,基本一半一半。虽然我们决定下大力气扶植软体子公司,但是,这也是冒很大险的。这公司基本是郑老闆完全控股,最后的决定,还是要看他一句话。” “我做好最坏打算了,夹包走人。”章远笑,“谢谢你们给我机会来尝试,最近这段时间,我也学会很多新东西。” “不要现在就放弃。”刘总笑,“年轻人,有冲劲,也好冲动。” 已经到了这一年最后十个小时,章远给何洛发简讯,“我去找你。”刚要出门打车,小方又打来电话,说:“大老闆要和你面谈。” 章远语气急促:“何洛,今天我可能又过不去了。” “尽量吧!好么?”她问,心底依然有期盼,这样暧昧的摇摆,已经让她在不断的希望与失望间跌跌撞撞疲惫不堪。 何洛推去所有饭局,抱膝坐在寝室里静静等着。打他的电话没有人接,发简讯没有回。她百无聊赖,蔡满心要去实习,拽着她作model练习化妆。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成熟的陌生,连连摇头。匆匆忙忙洗掉,章远仍然没有来。 接近八点,电话才打通。何洛说:“过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我今天太累了,再等等吧。”章远从郑天达家里出来不久,精神高度紧张的几个小时过去,全身力气被抽空,此时脑袋都不转了。 “好,等等就等等吧。”何洛冷冷地说,“你一直就这句话,再等一会儿就是明年了,再等一段时间我就出国了,你也见不到我,我也不会为难你听我罗嗦。” 第67页 章远笑:“别耍小姐脾气了,我真得很累,下次吧。” 我们还有多少下次?何洛黯然,“一次又一次,拖下去吧。拖到我们双方都不想谈的时候,就不需要再谈什么了。” 章远从未见过这样骄横的何洛,毫不体谅他的艰辛,现在的状态,见面或许是另一次争吵,如果把事情的原委说给她听,究竟会得到她的同情支持,还是会让她有被欺骗利用的愤怒,章远无法预知。 “不要闹了,何洛。这次真的不行。”他疲惫地说,“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来北京么?” “是……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忙。”何洛嘴唇翕动,泪水都流不出,“是我为难你了。” 在你疲惫的时候,不设防的时候,终于说出真心话了,你的未来并不曾为我考虑,你来北京毕竟是你的选择,不是因为我。 她又想起章远的话:“无论我怎样决定,都是理智地开拓事业的发展空间,绝对没有任何杂七杂八的原因。” 原来,是我为难你了,我怎么会为难你?所以,一次又一次,我为难我自己。所有的暧昧和试探,不过是你生活的附庸吧?是我自己入戏太深,你不是主角,甚至都不是观众,你来了,又走了,是我自己假想了一场海市蜃楼的破镜重圆。 何洛握着听筒,这一刻只觉得万念俱灰。 ======== 我终于不那么执着接受分手是一项预谋 就算是轻轻的微风也在试探思念浓薄 站在这城市某一端寂寞和爱 像浮云聚又散 ==本章完=== 下一章,本乐章最后一章,《远走高飞》。 大家冒泡吧冒泡吧……啦啦啦 远走高飞 何洛一家去三亚过冬,舷窗外是南国明朗的天空,她在云海上飞翔,耳边响着孟庭苇的《木棉道》,啊,爱情就像木棉道,季节过去就谢了。心底并没有多少感慨,温暖的海风沁润一颗心,荡涤了杂念,沉重的冬天远远甩在身后。 观繁星,看海景,在天涯海角眺望大洋彼岸。 谁说的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果真如此。 在申请出国这场赌博中,何洛赢了第一局。来到海南的第三天,打开电子信箱,两封录取函同时跃入眼中。 章远找不到何洛,手机和家里电话都没有人接。春节同学聚会,田馨冷冷看他,说:“你还要找何洛做什么?” “以后很有可能我就去北京工作,或许你们毕业前就能到。” “这和何洛也没关系。”田馨心中有气,“她要出国的,你不知道么?她已经收到三四所学校的全奖offer。” 章远蹙眉。一切和他最初的计划不一样。明明不是好好的?两个人互相关怀,事业蒸蒸日上。在自己最痛苦最徘徊的时候,何洛没有离开;为什么苦尽甘来重逢近在眼前,她却避而不见? “何洛对你的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早些时间,可能她会不假思索地说,为了你放弃一切,现在,她可未必那么单纯坚强了。”田馨愤然,“承诺,此前要你给一句承诺就那么难?” 章远说:“我那时候自己都有今天没明天的,拿什么给她承诺?” “你起码要有一个态度说给她听。爱她,就要说出来。你以为她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能够把你的七窍玲珑心体会得一清二楚。” 何洛拿到护照准备申请签证,爸妈喜气洋洋,破例同意她去把头发锔成彩色。小理发师非要染成深紫,说:“冷紫流行,靓得发酷。” 何洛断然拒绝,“我还是喜欢人类脑袋上能长出来的头发颜色。” 漂色,挑染,上色,历经四个小时,直到晚上十点多。何爸来接女儿回家,看到何洛一头深深浅浅,棕褐色中透出暗暗的酒红,对女儿对头发大动干戈十分不满,说也太伤头发了。何洛掀起头发看看,说:“层次感不错,趁年轻能臭美就臭一臭好了。” 何爸诧异地看着女儿,回家动员妻子找女儿谈心,说:“看何洛每天嘻嘻哈哈,净做一些标新立异的事情,她心里有事吧?” 何洛听了母亲的转述,摇摇手:“哪儿有,我只是太开心了。现在肯定可以去加州了,阳光海岸啊。” 章远的电话终于打通,他很低姿态,语气温和。 何爸警惕地望着何洛,说:“才回来就有电话追上门。可不要玩儿太晚。” 何妈也说:“是啊,别让我和你爸成天担心你。” 何洛笑笑:“放心,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章远在高中母校门前等她,说:“看,我找到了什么!”在学校体育组储存器械的仓库外,他拨开枯萎的杂糙,露出一行字。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高三章远生日的时候,何洛把礼物藏好,画了地图让他去找。他找到后,从班级拾了半截粉笔,在墙角写下“thanks”,还画了一张笑脸。 何洛有些唏嘘,数年间的离合聚散,欢欣苦痛,竟然最初的痕迹仍在。昨天已经渐行渐远,本以为脆弱的,偏偏熬过了岁月的打磨;本以为天长地久的执着,偏偏已经疲累。时光让一切都改变,曾经清晰的字迹,已经模糊。再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过眼云烟。 现在能做什么?重新一笔笔描画斑驳的回忆么? “你决定去哪个学校了么?”章远问。 “是谁告诉你拿到offer了?”何洛蹙眉,“又是谁告诉你做这些事情的?”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你终于不逃避了。”何洛起身。 “我逃避什么了?” “其实你一直在逃。”何洛说,“遇到问题,你根本没有想到和我一起解决。高中我说要出国的时候,你的态度就是把皮球踢给我;后来你觉得两个人走的路不一样了,就放开手各自去飞;你觉得未来不确定,给不了承诺,就装作我们是好朋友,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最初以为,你都是为我考虑,但你想过没有,这样会让我非常累!当我决定放弃,才真的想明白了。你选择了一条最简单的路,所谓的为我考虑,其实是不想对我的未来负责。你怕,你怕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她一气说完,态度坚决,令章远措手不及。他凝视何洛,声音缓慢低沉:“你就这么看我?那个时候,我怎么对你的未来负责?开给你一张空头支票很容易,但如果实现我的承诺呢?让你和我过颠簸的日子,你会一直不后悔么,你家人能允许么?”深深呼吸,“你想要的未来,根本不是那时候的我可以给的。我承认,当初我想创业,是比较理想化。我在这个过程中也几次要垮掉,相对而言,考研是稳重把握的多。但我已经决定走自己的路,你当时难道会不反对?与其彼此折磨,不如我们冷静一段时间。我并不是没有计划,不想对你的未来负责。只有我的事情上了正轨,我才有基础给你承诺和保证。” 第68页 “你料定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何洛气愤,“有人对我很好,如果不是我当时还想着回到你身边,我早就是别人的女朋友了!” “我相信你……”章远笃定地说。 “你就是太相信你自己的感觉了!”何洛打断他的话,“还有,你亲口说过,你去北京并不是为了我,难道这句话是别人嘴里出来的?” 章远失笑:“我说过么?哦……我说的是那一次而已。你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把偶遇郑轻音的事情言简意赅复述了一遍,“郑老闆最后表态,他只看我未来的绩效,不看个人感情问题。” 何洛不语,片刻后恍然:“怪不得,你来找我照相!是拿去给郑轻音看,对么?你不直接说出拒绝她,还拐着弯来利用我!我可真傻。” “在那种情况下,我能想到的,也只有你。”章远说,“那时候我不敢说何洛你回到我身边吧。万一大老闆直接把我扫地出门,我的所有努力就要从头再来。我不怕用一年两年重新起步,但我不能给你一个没有任何保证的未来。你要明白,在我心里,始终也是有你的,我希望你过得好,过得快乐。” 可我这些年,一点都不快乐。何洛按着泪腺抬头望天,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章远低声说:“何洛,因为我总觉得自己亏欠你很多。所以不敢轻易接近,只怕亏欠得更多。” 何洛苦笑:“你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欠我什么。如果真的是一种亏欠,你永远还不了!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你给了我别人不能给我的快乐和浪漫。”后半句咽回去,但也给了我别人无法给的疼痛与伤害。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很开心。”这样熟悉的话,再一次从章远口中听到,“我现在说什么,会不会太晚?” “是,已经太晚了。如果是早两个月,没有问题。”何洛起身向校外走,“但我已经把全部心思精力投入到出国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回头路了,你知道不知道?”而且,我不敢回头了,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自信的面对未知的岁月,相隔半个地球的岁月。 章远喊她:“何洛,再给我一次机会。留下来吧!” 何洛停下脚步,“留下来?你还真是大男子主义!既然你说你的未来计划里面有我一份,那你和我出国,好不好?” 章远笑,“莫非你想f2我?” 何洛表情严肃,“f2你没什么不可以。你放得下自己步入正轨的事业么?” 章远不语。 何洛淡淡一笑:“我也放不下我自己的未来。我的录取通知也是自己努力来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为什么,我们不能相濡以沫于江湖?”章远追上来和她并肩,“四年,五年,多少年都无所谓,我可以等你回来。” “我说了自己会回来么?”何洛惘然望着天空,“这江湖太大了,我们已经走散了。你还不明白么?” 何爸教女儿开车。她心神恍惚,不是忘记打转向灯,就是停车不摘挡,起步就熄火。 “停车停车,心不在焉的,太危险了!”何爸嘆气,“洛洛,你有什么心事吧?这几个月这么难过。” “谁说我难过了?”何洛还硬挺。 “你是我们的女儿啊,我们怎么能看不出来?我和你妈妈把你捧在手心当宝贝,你不开心,我们也不会开心的。这么多年,我和你妈从来没有让你这么这么伤心过,我也从没看到你这么强作笑颜。”何爸犹豫片刻,下了好大决心似的,“虽然我说过,你不能为了一个男生,耽误了一辈子的选择。可你是我们的心头肉,看你这么憔悴,爸妈也绝对不好受啊。算了算了,爱他,你就去吧。不出国没工作都不要紧,爸爸养着你。” 何洛视线模糊,将车停在路边,扑在方向盘上痛哭,呜咽着说:“爸爸,爸爸,不可能了。我们再也没希望了。” 章远五月末去了北京,问何洛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好不好。” “不,我过两天去使馆签证。我怕再吵架,很影响心情。”何洛说。 蔡满心实习结束,撺掇着何洛签证之后和她一起去旅行。她推辞,蔡满心着急:“你还真要再见他?快快离开这个伤心地吧!” 何洛悽然一笑:“离开?马上我就彻底滚蛋了。一次把心伤透,死得比较干脆,免得我出国后还有什么幻想。” “你是说,本来你还有幻想?” “没有。”何洛摇头,“但我也许会想起以前的事情,会回忆。” 美国使馆的签证处人头攒动,冷气开得很大。何洛穿着短袖tshirt,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微笑着回答签证官的问题,名校全奖,流利的口语,几句话之后,vo笑着说:“go to window 10, good luck!” 室外依旧是四十度的酷暑,何洛拿着签证走出使馆,站在大街上,冷气从心底向外散逸。太阳悬在头顶,影子在脚下瑟瑟缩成一团,不住有人挤上来问“今天形势怎么样”,还有宣传员不断地塞上打折机票的gg页。她头晕目眩,一双手把她拉到荫凉处,什么东西凉凉地贴在额头上。 章远修长的身影逆光,双手托着一大瓶酸奶。“你最爱喝的,伊利原味。” 怄气结束,争吵再无意义。两个人都没有继续倔强,平平静静分开总好过互相责怪。章远要打车,何洛说想坐大巴,看看路边的风景,好在车上人很少,她靠着车窗吹着风,无情的未来让人胸闷气短。 这辆车并不到何洛的学校。两个人在终点下来,并没有转车,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一间体育学院时,章远指指练习用的攀岩壁,“这个比你们学校的矮多了,要不要去爬?” “我不喜欢冒险。”何洛摇头。 章远笑笑,手撑在栅栏边缘,一跃,轻松的翻过去,轻松地爬到顶端。他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何洛笑笑,没有阻拦。 几个打球的小孩子跑过来围观,拿手搭成凉棚仰望,喊着:“大哥哥下来吧,摔一下很疼的,姐姐该担心了。” 何洛握着他的手机和钱包,心中五味陈杂。忘记天地,忘记时间,贪婪地只记住这天的阳光,汗水,还有最后的片刻温情。 何洛从北京机场出发,章远没有去送行,托李云微送来一封信。打开,是他亲笔画的,一幅幅墨黑背景的q版卡通。一只小章鱼举着牌子,写“章鱼十诫”。 1、戒甜食,一个女孩子,胖得拎着大箱子,卡在飞机舷梯口; 2、戒熬夜,同一个女孩,黑眼圈,满眼红血丝; …… 最后一幅简单,秋风扫落叶,几片扇子一样的银杏叶子飞落。他说,“诫失去信心,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 曾经说给他听的话,此时原封不同的出现,让何洛心疼。她掏出手机,打开糙稿箱,将一直保留的那句话端详再三:“我喜欢的人仍然是你。” 第69页 删去简讯,按掉未接电话。 昨天,是飞机託运限额64公斤之外,带不走的行李。 飞机穿越厚厚的云层,三万英尺的高度,大洋彼岸的距离。飞过换日线,空姐一扇扇拉下舷窗挡板,周围谈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金发碧眼的中年女子和蔼地问:“小姐,现在是休息时间,我可以把窗板拉下来么?” 何洛点点头。东半球最后一束阳光缓缓的被割断,当最后一线金色光芒消失在眼前,一颗心一个人沉入茫茫深海。 她再也忍不住,捂住眼睛,泪水不停地流下来。 那天,站在分手的十字路口,火红的晚霞迤逦在天际。 章远问:“我们就这样说再见么?” “对,从今后,各自……”何洛声音凝滞,“各自寻找各自的幸福。” 她再说不下去,避开章远伸出的双手,转身唤了一辆计程车。不再回头,看着他站在原地,缩成倒后镜里越来越小的身影。 从此各自高飞,过去让它过去,来不及,从头喜欢你。 算了吧。 散了吧。 忘了吧…… ============== 其实没有摆脱不过是故作沉默 该如何安慰未知的岁月 不要再如此狼狈 不如远走高飞自己解围我无路可退 怎么对你说出口怎么对你说爱我 ===本章完===== 第三大乐章终于折腾晚了 第四章,才是我原来想写的……《双城故事》的主体 结果现在成了最后的一个小尾巴 @_@ 其实,我觉得这个故事就此结束也无不可 关于续&番外 “一份记忆,当自己要辛苦劝说自己遗忘的时候,就大可在心里认清了:这一生都不再可能忘得掉!不必枉费心机,徒劳挣扎。亦舒说得好:“在该剎那,身体一部分永远死亡。”林夕说:“悲哀后遗症,引致打后的欢娱都得小心翼翼,乐而忘返的日子一去不返,再也没有投入的资格。”听《再见二丁目》,感同身受,心下暗道:“如此的话,陪着笑落泪反倒是好些了。” =========番外·新年篇《喜相逢》=======随便写两笔,交待交待 《喜相逢》 天上也是可以掉馅饼的。 比如这次何洛拿到了全省初中数学联赛的特等奖。班任欣喜若狂,连连说:“嘿,这就是咱们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啊!”这话如果让校长听到,恐怕要脸色大变,说不定立刻取消班任的年终奖金。鸡窝?好歹去年也是全市重点高中升学率第三名。有这么精緻的鸡窝么?然而的确这许多年,校内平均分稳定,但竞赛上却无所建树。市内有三五所初中专攻数理化竞赛,众多小学时代崭露头角的尖子生都被网络其中。 何洛是个异数。 也註定她要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去什么数学冬令营,届时有北京人大附中、北大附中及北师大附中的招生宣讲,邀请所有省内竞赛二等奖以上的同学参加。环顾本校,只有何洛一人够资格。她转乘了两次车,包括从未搭过的编号300以上的郊区线路,颠簸一小时才到城乡结合部。下车后又在寒风中走了十来分钟,最后穿过一片茂密的白桦林。招待所院内的看家狗狂吠,何洛头皮发硬,很后悔自己异想天开,非说最后一道大题就是变形的追击问题,居然歪打正着蒙对了,据说该题是瓶颈,正确率不超过0。5%。 老天爱笨小孩。她嘆气,天知道她只懂得鸡兔同笼、抽屉原理、追击问题等等小学奥赛的常见知识。既来之,则安之。 何洛有些形单影只。开幕式时,她坐在大厅最后面,前面三五排都是省实验的获奖者。他们学校刚刚派了一辆面包车来,不由何洛不羡慕。本以为特等奖会有五六个,原来全省只有三人,另外两名都是省实验的。当念到何洛的名字,众人都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是谁啊?没听说过。” “市教委许老师的竞赛班上有这个人么?什么,没有?那么是柳老师的学生么?” 前面一个女生笑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要我说,如果不是章远这次骨折要用左手答卷,他肯定也是特等奖。” 男孩举起吊着绷带的手臂晃了晃:“我也有优势的,随身自带三角板。”瘦瘦的背影,声音里带着笑。 真是乐观的人。何洛忍不住微笑。 细微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如此渺小,似乎只有一个嘴角上翘的弧度,更深的笑意还都藏在喉咙里。章远抬起胳膊,佯装整理纱布,余光瞟到身后的女孩,白色和墨绿色相间的校服,是哪个学校?三中?六中?省大附中?似乎,是四中吧。她,莫非就是那个叫做何洛的女孩子? 章远忍不住再次回头。女生低头写着什么,只看到青黑色浓密的齐耳短发垂过来,遮住半张脸。真是认真,连台上无聊的训话都要做笔记,难怪会得特等奖。对于这样一丝不苟的人,章远向来只是尊重,从来不会钦佩。 那女孩子在表彰会中不断看表,袖子摩擦的沙沙声,焦急的嘆气声,声声入耳。章远也不喜欢这样的会,不知道打了多少哈欠之后,报告总算结束。那女孩子脚底安弹簧一样飞奔出去。同学领了特等奖纪念品,一只保温杯,说:“奇怪,那个叫何洛的没有领,莫非她没有来?” “数学天才多是怪才。”有人补充道。 章远眼尖,看见那女孩坐过的椅子上扔了一张纸,拣起来,上面画着冰激凌、鸡腿、汉堡……简单的笔触,歪歪扭扭还写了一行字--“老爸,我好饿!!!!”。 是因为饿么?当面包车飞驶过女孩身边时,章远看见她捂着耳朵,鼻尖有一点红。冬天夜晚来的早,她的身影在参天的树木下更显单薄。 “还有人自己走过来。”他说。 “没办法,有的学校就一两个获奖者。”带队老师说,“市教委的人也真罗嗦,他们自己倒是有车,也不怕这些孩子赶不上。郊区车普遍收车早。” “我们带她回城里吧。”这句话险些就从章远嘴里冒出来。然而女孩子已经被远远甩在后面,三步并作两步,蹦蹦跳跳,渐渐只是零丁的一线。 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是……悲悯?好像看到一只雪野里觅食的麻雀,跳着脚说:“好饿,好饿!” 再次听到她的名字是半年后,高中英语班任不断提起,隔壁班立志要做外交官的女孩。有时在走廊里看到,章远想着要不要问一句,“那天你到底有没有赶上车?”然而她永远和周围的女孩子说笑着,眼神无意中转过来时,必然不会在他这个方向上停留。某些时候,章远甚而觉得,何洛的目光是傲然的,不屑于停留在某个人身上。 你和她很熟么?问半年前的事情,何须如此热络? 一定是个傲气、难以相处的女生。潜意识里,章远如此给她定位。 然而此时,她就坐在自己身后,细细簌簌地拆着口袋,还念念有词,似乎是在数数。数什么?她拿的难道不是一袋子饼干么,怎么像幼儿园小孩一样?真想挫挫她的威风,或者,是逗逗她…… 第70页 章远笑了,懒洋洋支起身子,向后靠过去,“同学,请你小声一点,很打扰别人的。” 她竟然,一下子就憋红了脸。 站在讲台上,她的表现让他大跌眼镜。这就是当初勇夺特等奖的何洛么?捏着粉笔,在手指间碾来碾去,微撅的嘴唇,似乎已经能看到鼻尖上的汗珠了。章远忽然想起那张俏皮的画,还有那一句“老爸,我好饿。” 帮帮她吧,暗自无奈地嘆气,摇头。 一瞬间,一生都改变。 搬去大学宿舍前,章远整理奖状证书,发现了小学至初中历次竞赛的获奖者名单。摊开,忍不住笑,原来何洛获过的大奖,只这一个。 冥冥中,是否要感谢上天的安排? 分开才几天,已经忍不及想到她身边。为什么很多影视和文学作品里说遥远的距离会让人疏远,会让感情变淡?章远不懂。 怎么会? 或者那是别人,但是自己和何洛,命运的齿轮紧密地咬合在一起。 章远信心十足。 起风了,望着南行的雁,愿候鸟,带去所有思念。 ******* 《番外的番外》 数年后。 “有吗?”何洛坐在餐桌边,蹙眉,努力回忆,“你那时候就坐在我前面?完全没印象呢。” 章远拍拍她的额头:“是啊。你当时肯定反覆说‘老爸,我好饿’呢。” “那天我爸开心,答应请我吃涮羊肉的。” “所以纪念品都不要了。” “还有纪念品?” “一个保温水杯啊。” “哦……”何洛点头,“那你不给我拿着。” “大姐,”章远失笑,“那时候谁认识你啊。” “不管,你欠我一个水杯。” “家里有好多。”章远继续吃饭,“来来,一会儿丸子汤凉了。” 何洛走过来站在他身后,“不,我就要那个,一模一样的。”双臂搭在章远肩头,下巴抵在他头顶,“谁让你不给我拿?还有,就看我大冷天自己走回去,好没有同情心啊。” “奶瓶,我给你买个奶瓶吧。” “……”何洛微微夹紧双臂。 “要喘不上气了……至少这个以后还用得着,不会造成浪费啊。” “不和你玩了。”何洛哼了一声。 “别呀,看你都跋山涉水绕过来了……”章远呵呵笑着,“正好……” “嗯?” 举起碗,“老婆,再添一些米饭吧。” *********** 至于何洛最初如何开始留意远远,请看正文第一章,咔咔 ===== 番外◎或许是个梦 (一 )《不换》 “想念你钻进被窝说晚安告诉我什么事情让你心烦 说台北 太乱说日剧结局太惨说着说着就只听见你打鼾 有你多浪漫 多心安这一切多不平凡世界都给我也不换 一生有你 丰富圆满” 酒过三巡,章远看表,已经将近十点。 “章总,您又早退!”合作公司的项目负责人端着酒杯过来,“今天您还一口没喝呢。” “真不能喝,老婆管得严。” “喝一杯,就一杯。感情深,一口闷。”舌头都有些大。 “还是算了。”章远摆手,“非常时期。” “非常时期?” “封山育林。”马德兴凑上来,“来来,这杯我替了。” 从酒店出来,先给家里打个电话,知道她必然没有睡。等他回家,无论夜多深。暖黄落地灯下看着书,倦倦的脸。 “回来了?这么快?”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何洛探头,“你不是在国贸那边吃饭?又超速了吧。” “怕,怕你着急不是……”故意卷着舌头说话。 果然何洛凑过来,蹙眉,小猫一样嗅来嗅去。“一身酒气,还有烟味,臭烘烘的。”她说,又捧着章远的脸,“张嘴,让我闻闻。” “哈~”沖她鼻子吐口气,嚼了一路的木糖醇,只有淡淡的蓝莓味道。 “又掩盖罪证。”双手挤着他的脸颊。 “那我打个嗝,你闻闻看,胃里有没有酒气。”章远笑,“或者,我吐出来你看看?” “你可真噁心。相信你啦。” “就是,为了下一代,封山育林么。”吻了何洛一下,“我去沖凉,在包厢里被熏了一晚上,真冤枉。” 出来时,看到何洛正在上网。 “你说什么来着,我不能喝酒去机房,你也不对着电脑,耍赖不是。”从背后环过去,搔她的痒。 “别闹别闹,来,看田馨的儿子。”何洛说,“看,脸还是粉红的。” “这么多褶儿?像个小老头儿。” “就说你少见多怪,新生儿没有好看的。” “我上哪儿见新生儿去,你倒是生十个八个,给我个观察的机会啊。”亲亲何洛的耳朵。 “你以为自己娶的是母猪?” “也差不多,能吃能睡。” 何洛白他一眼。章远又说,“这样也好啊,你看你原来那段时间,多憔悴,头发都黄了,现在这样好,白白胖胖,好生养。” “老婆,”咬着耳朵说,“我有三个月没有喝酒了,你算算,嗯?” “那又怎样?” “装傻,是吧。” “我本来就傻。”何洛关机,抻个懒腰,“睡觉睡觉,明天还上班呢。” “和你说软话没用,是吧?”追上来,打横抱起她,“我可是先礼后兵。”走了两步,“好沉啊,扔到床上,能不能一下砸出坑来。” “擦干去。”何洛捋着他的头发说,“水都蹭我脖子上了。” 章远真想告诉她,你专心点好不好…… =============== (二) 满足一下大家想看小baby的愿望。 何洛管教起孩子来,就是当年她老妈的翻版。四岁的小女儿死犟,不肯吃晚饭,被抓过来,眼看就是一顿暴打。 “浑身没有二两肉,就要节食,你说,气人不气人!” 女儿说:“隔壁的阿航又说我胖了。” 章远就安慰女儿,“你不胖阿,真的,脸圆圆的,这样多可爱。” “如果你都算胖……”他看看何洛,“你妈还活不活啊?” ===================== 或许。 某个山茱萸花开的日子,何洛在美国陌生的街头走过,看见微笑亲吻的老人,看见别人玉雪可爱的小孩,天使般的笑颜。 第71页 窗台上的七彩风车转阿转,转阿转 是个梦吧。 === 看到暗暗的留言,笑,此中的章远,是满天星之后的,年龄设定在27-28。 此时的成熟,需要大学不断地打击,打击,打击!!! 而且……番外的总标题是《或许是个梦》……爬下…… 后面是恶搞的 === 〈一〉消失的手指饼 剧本:下课时,两人一起伸手去拿手套。 “谢谢。”何洛诚挚地说。 “怎么谢?”他扬眉,眼睛亮闪闪的。 “喏,都给你。”递过一包手指饼。 “女生。”他撇撇嘴,还是拿了一块,嘎吱嘎吱嚼着,“嗯,味道不错,难怪你上课就忍不住了。” === 实际情况: 远远和洛洛同时伸手,拿起手套。 “谢谢。”洛洛满脸诚意。 “怎么谢?”远远扬眉。 “喏,给你。”洛洛递过手套。 “cut,”明前大喊,“手指饼,不是手套,明白?” 洛洛点头。重拍,她磨磨蹭蹭……说,“嗯,味道不错,难怪上课……” 明前一脸黑线:“你怎么抢男主角的台词?” 洛洛一脸无奈,递过饼干袋子,“喏,都给你。” 远远伸手去拿……摸不到……空的…… 洛洛笑:“嘿嘿,味道真的不错。” “这是第十二包了……我的工资啊……”明前晕倒。 === 不定期更新中 == 大家看侧面的:作者有话说 颠覆版番外--作者改完之后已经发疯了…… 看看是否真的何洛幸福了,章远和谁在一起都米所谓…… 番外&&番外ng版 是我忽然心血来cháo,想要看看故事中那些人物,在其他人眼中会有怎样的生活。 活动内容:徵集和《忽而今夏》、《眼泪的上游》相关的番外,长度不限,不一定要围绕主角,写其他人的故事也欢迎。有人想写《再见,蔚蓝海岸》么?也可以。 活动日期:即日起至2008年10月5日。 奖励办法:评选出大家最喜爱的一篇,我也没啥别的可送的,送一本新书吧……如果十月份能拿到的话。 其实是我看到有筒子写过……想诱惑大家都发过来,呼呼……如果你想匿名,就发到我信箱好了。 =========番外·新年篇《喜相逢》=======随便写两笔,交待交待 《喜相逢》 天上也是可以掉馅饼的。 比如这次何洛拿到了全省初中数学联赛的特等奖。班任欣喜若狂,连连说:“嘿,这就是咱们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啊!”这话如果让校长听到,恐怕要脸色大变,说不定立刻取消班任的年终奖金。鸡窝?好歹去年也是全市重点高中升学率第三名。有这么精緻的鸡窝么?然而的确这许多年,校内平均分稳定,但竞赛上却无所建树。市内有三五所初中专攻数理化竞赛,众多小学时代崭露头角的尖子生都被网络其中。 何洛是个异数。 也註定她要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去什么数学冬令营,届时有北京人大附中、北大附中及北师大附中的招生宣讲,邀请所有省内竞赛二等奖以上的同学参加。环顾本校,只有何洛一人够资格。她转乘了两次车,包括从未搭过的编号300以上的郊区线路,颠簸一小时才到城乡结合部。下车后又在寒风中走了十来分钟,最后穿过一片茂密的白桦林。招待所院内的看家狗狂吠,何洛头皮发硬,很后悔自己异想天开,非说最后一道大题就是变形的追击问题,居然歪打正着蒙对了,据说该题是瓶颈,正确率不超过0。5%。 老天爱笨小孩。她嘆气,天知道她只懂得鸡兔同笼、抽屉原理、追击问题等等小学奥赛的常见知识。既来之,则安之。 何洛有些形单影只。开幕式时,她坐在大厅最后面,前面三五排都是省实验的获奖者。他们学校刚刚派了一辆面包车来,不由何洛不羡慕。本以为特等奖会有五六个,原来全省只有三人,另外两名都是省实验的。当念到何洛的名字,众人都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是谁啊?没听说过。” “市教委许老师的竞赛班上有这个人么?什么,没有?那么是柳老师的学生么?” 前面一个女生笑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要我说,如果不是章远这次骨折要用左手答卷,他肯定也是特等奖。” 男孩举起吊着绷带的手臂晃了晃:“我也有优势的,随身自带三角板。”瘦瘦的背影,声音里带着笑。 真是乐观的人。何洛忍不住微笑。 细微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如此渺小,似乎只有一个嘴角上翘的弧度,更深的笑意还都藏在喉咙里。章远抬起胳膊,佯装整理纱布,余光瞟到身后的女孩,白色和墨绿色相间的校服,是哪个学校?三中?六中?省大附中?似乎,是四中吧。她,莫非就是那个叫做何洛的女孩子? 章远忍不住再次回头。女生低头写着什么,只看到青黑色浓密的齐耳短发垂过来,遮住半张脸。真是认真,连台上无聊的训话都要做笔记,难怪会得特等奖。对于这样一丝不苟的人,章远向来只是尊重,从来不会钦佩。 那女孩子在表彰会中不断看表,袖子摩擦的沙沙声,焦急的嘆气声,声声入耳。章远也不喜欢这样的会,不知道打了多少哈欠之后,报告总算结束。那女孩子脚底安弹簧一样飞奔出去。同学领了特等奖纪念品,一只保温杯,说:“奇怪,那个叫何洛的没有领,莫非她没有来?” “数学天才多是怪才。”有人补充道。 章远眼尖,看见那女孩坐过的椅子上扔了一张纸,拣起来,上面画着冰激凌、鸡腿、汉堡……简单的笔触,歪歪扭扭还写了一行字--“老爸,我好饿!!!!”。 是因为饿么?当面包车飞驶过女孩身边时,章远看见她捂着耳朵,鼻尖有一点红。冬天夜晚来的早,她的身影在参天的树木下更显单薄。 “还有人自己走过来。”他说。 “没办法,有的学校就一两个获奖者。”带队老师说,“市教委的人也真罗嗦,他们自己倒是有车,也不怕这些孩子赶不上。郊区车普遍收车早。” “我们带她回城里吧。”这句话险些就从章远嘴里冒出来。然而女孩子已经被远远甩在后面,三步并作两步,蹦蹦跳跳,渐渐只是零丁的一线。 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是……悲悯?好像看到一只雪野里觅食的麻雀,跳着脚说:“好饿,好饿!” 再次听到她的名字是半年后,高中英语班任不断提起,隔壁班立志要做外交官的女孩。有时在走廊里看到,章远想着要不要问一句,“那天你到底有没有赶上车?”然而她永远和周围的女孩子说笑着,眼神无意中转过来时,必然不会在他这个方向上停留。某些时候,章远甚而觉得,何洛的目光是傲然的,不屑于停留在某个人身上。 第72页 你和她很熟么?问半年前的事情,何须如此热络? 一定是个傲气、难以相处的女生。潜意识里,章远如此给她定位。 然而此时,她就坐在自己身后,细细簌簌地拆着口袋,还念念有词,似乎是在数数。数什么?她拿的难道不是一袋子饼干么,怎么像幼儿园小孩一样?真想挫挫她的威风,或者,是逗逗她…… 章远笑了,懒洋洋支起身子,向后靠过去,“同学,请你小声一点,很打扰别人的。” 她竟然,一下子就憋红了脸。 站在讲台上,她的表现让他大跌眼镜。这就是当初勇夺特等奖的何洛么?捏着粉笔,在手指间碾来碾去,微撅的嘴唇,似乎已经能看到鼻尖上的汗珠了。章远忽然想起那张俏皮的画,还有那一句“老爸,我好饿。” 帮帮她吧,暗自无奈地嘆气,摇头。 一瞬间,一生都改变。 搬去大学宿舍前,章远整理奖状证书,发现了小学至初中历次竞赛的获奖者名单。摊开,忍不住笑,原来何洛获过的大奖,只这一个。 冥冥中,是否要感谢上天的安排? 分开才几天,已经忍不及想到她身边。为什么很多影视和文学作品里说遥远的距离会让人疏远,会让感情变淡?章远不懂。 怎么会? 或者那是别人,但是自己和何洛,命运的齿轮紧密地咬合在一起。 章远信心十足。 起风了,望着南行的雁,愿候鸟,带去所有思念。 ******* 《番外的番外》 数年后。 “有吗?”何洛坐在餐桌边,蹙眉,努力回忆,“你那时候就坐在我前面?完全没印象呢。” 章远拍拍她的额头:“是啊。你当时肯定反覆说‘老爸,我好饿’呢。” “那天我爸开心,答应请我吃涮羊肉的。” “所以纪念品都不要了。” “还有纪念品?” “一个保温水杯啊。” “哦……”何洛点头,“那你不给我拿着。” “大姐,”章远失笑,“那时候谁认识你啊。” “不管,你欠我一个水杯。” “家里有好多。”章远继续吃饭,“来来,一会儿丸子汤凉了。” 何洛走过来站在他身后,“不,我就要那个,一模一样的。”双臂搭在章远肩头,下巴抵在他头顶,“谁让你不给我拿?还有,就看我大冷天自己走回去,好没有同情心啊。” “奶瓶,我给你买个奶瓶吧。” “……”何洛微微夹紧双臂。 “要喘不上气了……至少这个以后还用得着,不会造成浪费啊。” “不和你玩了。”何洛哼了一声。 “别呀,看你都跋山涉水绕过来了……”章远呵呵笑着,“正好……” “嗯?” 举起碗,“老婆,再添一些米饭吧。” *********** 至于何洛最初如何开始留意远远,请看正文第一章,咔咔 ===== 番外◎或许是个梦 (一 )《不换》 “想念你钻进被窝说晚安告诉我什么事情让你心烦 说台北 太乱说日剧结局太惨说着说着就只听见你打鼾 有你多浪漫 多心安这一切多不平凡世界都给我也不换 一生有你 丰富圆满” --满足大家看小baby系如何产生的愿望…… 今天自行车丢了,郁闷死了……大家感谢偷车贼吧,当我郁闷的时候…… 酒过三巡,章远看表,已经将近十点。 “章总,您又早退!”合作公司的项目负责人端着酒杯过来,“今天您还一口没喝呢。” “真不能喝,老婆管得严。” “喝一杯,就一杯。感情深,一口闷。”舌头都有些大。 “还是算了。”章远摆手,“非常时期。” “非常时期?” “封山育林。”马德兴凑上来,“来来,这杯我替了。” 从酒店出来,先给家里打个电话,知道她必然没有睡。等他回家,无论夜多深。暖黄落地灯下看着书,倦倦的脸。 “回来了?这么快?”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何洛探头,“你不是在国贸那边吃饭?又超速了吧。” “怕,怕你着急不是……”故意卷着舌头说话。 果然何洛凑过来,蹙眉,小猫一样嗅来嗅去。“一身酒气,还有烟味,臭烘烘的。”她说,又捧着章远的脸,“张嘴,让我闻闻。” “哈~”沖她鼻子吐口气,嚼了一路的木糖醇,只有淡淡的蓝莓味道。 “又掩盖罪证。”双手挤着他的脸颊。 “那我打个嗝,你闻闻看,胃里有没有酒气。”章远笑,“或者,我吐出来你看看?” “你可真噁心。相信你啦。” “就是,为了下一代,封山育林么。”吻了何洛一下,“我去沖凉,在包厢里被熏了一晚上,真冤枉。” 出来时,看到何洛正在上网。 “你说什么来着,我不能喝酒去机房,你也不对着电脑,耍赖不是。”从背后环过去,搔她的痒。 “别闹别闹,来,看田馨的儿子。”何洛说,“看,脸还是粉红的。” “这么多褶儿?像个小老头儿。” “就说你少见多怪,新生儿没有好看的。” “我上哪儿见新生儿去,你倒是生十个八个,给我个观察的机会啊。”亲亲何洛的耳朵。 “你以为自己娶的是母猪?” “也差不多,能吃能睡。” 何洛白他一眼。章远又说,“这样也好啊,你看你原来那段时间,多憔悴,头发都黄了,现在这样好,白白胖胖,好生养。” “老婆,”咬着耳朵说,“我有三个月没有喝酒了,你算算,嗯?” “那又怎样?” “装傻,是吧。” “我本来就傻。”何洛关机,抻个懒腰,“睡觉睡觉,明天还上班呢。” “和你说软话没用,是吧?”追上来,打横抱起她,“我可是先礼后兵。”走了两步,“好沉啊,扔到床上,能不能一下砸出坑来。” “擦干去。”何洛捋着他的头发说,“水都蹭我脖子上了。” 章远真想告诉她,你专心点好不好…… (省略5000字--有人说3000不够么,咔咔) == 抓头,我不会写老夫老妻,爬下…… =============== 第73页 (二) 满足一下大家想看小baby的愿望。 何洛管教起孩子来,就是当年她老妈的翻版。四岁的小女儿死犟,不肯吃晚饭,被抓过来,眼看就是一顿暴打。 “浑身没有二两肉,就要节食,你说,气人不气人!” 女儿说:“隔壁的阿航又说我胖了。” 章远就安慰女儿,“你不胖阿,真的,脸圆圆的,这样多可爱。” “如果你都算胖……”他看看何洛,“你妈还活不活啊?” ===================== 或许。 某个山茱萸花开的日子,何洛在美国陌生的街头走过,看见微笑亲吻的老人,看见别人玉雪可爱的小孩,天使般的笑颜。 窗台上的七彩风车转阿转,转阿转 是个梦吧。 === 看到暗暗的留言,笑,此中的章远,是满天星之后的,年龄设定在27-28。 此时的成熟,需要大学不断地打击,打击,打击!!! 而且……番外的总标题是《或许是个梦》……爬下…… 后面是恶搞的 === 〈一〉消失的手指饼 剧本:下课时,两人一起伸手去拿手套。 “谢谢。”何洛诚挚地说。 “怎么谢?”他扬眉,眼睛亮闪闪的。 “喏,都给你。”递过一包手指饼。 “女生。”他撇撇嘴,还是拿了一块,嘎吱嘎吱嚼着,“嗯,味道不错,难怪你上课就忍不住了。” === 实际情况: 远远和洛洛同时伸手,拿起手套。 “谢谢。”洛洛满脸诚意。 “怎么谢?”远远扬眉。 “喏,给你。”洛洛递过手套。 “cut,”明前大喊,“手指饼,不是手套,明白?” 洛洛点头。重拍,她磨磨蹭蹭……说,“嗯,味道不错,难怪上课……” 明前一脸黑线:“你怎么抢男主角的台词?” 洛洛一脸无奈,递过饼干袋子,“喏,都给你。” 远远伸手去拿……摸不到……空的…… 洛洛笑:“嘿嘿,味道真的不错。” “这是第十二包了……我的工资啊……”明前晕倒。 === 不定期更新中 出版※后记 以这篇文章献给所有幸福快乐的少年时光-- 后记 《双城》是一个关于离别的故事。 至少我本意如此。 是,此去经年,料是良辰美景虚设。不可能拒绝长大,《双城》描述的,就是一段感情改变的轨迹。时光的河流蜿蜒曲折,爱过的记忆搁浅彼岸,不能随身携带。 然而落笔时,总会想到,那些人那些事,如何温暖照耀着我的生命。闭上眼,耳边穿梭的还是某年初夏的风,带着阳光里尘埃的味道。白杨下的林荫路,骑着单车呼啸而过,掠过青春年少;葡萄架下,光影斑驳,浅浅淡淡的笑。 紫丁香芬芳了一个季节。 某天在傍晚的十字路口,邂逅一群携伴回家的孩子,穿着白绿相间的运动服,袖子挽到一半。绿灯亮了,他们也不急于赶路,依旧嘻嘻哈哈聊着天,说到多晚都不会疲倦,说着说着便是星光满天。那些孩子就是章远,就是何洛。他们行走在左边,青春行走在右边。 然而我只能笑着回头祝福,然后继续匆匆,和回忆擦肩。 煽情段落到此结束吧,说实话,我真没想过会写这么长的东西,本来以为能够勉力支撑到八万字,就是前所未有的突破了,结果管不住自己的啰嗦,唠唠叨叨写了将近20w,抛去此次没有发表的第四部分,也有15w,真是历史性的飞跃啊。 虽然很模式化,但还是要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诸位各位再齐位,虽然说《双城》是自己钟爱的校园题材,最开始便决定无论如何孤芳自赏,也要努力坚持写下去的;但是有了你们的支持,这个过程变得快乐起来。《双城》在文字上和结构上都并非尽如人意,它更多的作用是一把钥匙吧,你们并非被我感动,而是那些鲜活的年轻的记忆,重新回到大家的脑海里。想想看,我们都曾经单纯地快乐着,或多或少有一些小秘密,这也挺好的,不是么? 这篇文章不是写给小孩子的。 十几岁的读者,可能会喜欢开头的少年时光,后面的文字对于他们过于拖沓冗长。 二十岁左右的人,或许能读懂文字中的甜蜜和伤痛,但就像李宗盛的歌词,若想真明白,还要好几年。 写给和我年龄相若的人,希望你看过后可以会心一笑,想起自己也曾经有一双透明的眼睛。然后明白,这些文字,其实是温柔的毒药。 记录下月光下的岁月声,给那些我的朋友,给那些最美好的似水流年。 ======= 《双城故事》已经由双城印象通过朝华出版社出版,书名改为《忽而今夏》 《忽而》的内容只有前三章,我很高兴这一部分能独立出版,因为其实已经是相对完整的一个故事。如同我后记里面说的,《双城》本身就是一个关于离别的故事,在最初的构思里,也只有前三部分而已。 第四部分有些狗尾续貂的感觉。会继续扩写,但是必然没有前面那种清澈的感觉。 我接着讲故事,只要有人听。 开了新篇,双城故事的续集,在下面的连结 鲨鱼一向是背负着恶名的。 凶猛残忍,嗜血如命,更无法饶恕的,是它们吃人。 然而每年葬身鲨腹的人类寥寥无几,为人类口腹之慾而送命的鲨鱼却数不胜数。 拒吃鱼翅,不仅因为其获取过程极其残忍,鲨鱼误食人类与之相比不过小巫见大巫;更因为鲨鱼是海洋生态系统中,食物链的顶级生物,大量捕杀会严重破坏海洋的生态平衡,就如同大家所熟知的事例,消灭了狼,激增的鹿群超过了糙原的负荷,导致环境的恶化。 鱼翅本身无味,其调味来于高汤。食客们享用的是其柔韧细滑的口感,以及由这种名贵食材带来的身份上的尊贵感。 真的有尊贵和地位可言么? 若你知道这事实的真相,恐怕会对这些老饕心生厌恶。 所以,希望大家把看到的这一切说给更多人听,说给那些有能力有机会消费鱼翅的人听。 鲨鱼不应背负恶名,背负恶名的,应当是那些浅薄无知的食客。 有许多相关的报导和影像资料,这两年有一部比较知名的影片《sharkwater》,。 该片的配乐相当精彩,不容错过。 作为在水下多次看到过鲨鱼的潜水员,我是流着泪看完本片,并向朋友推荐的。 早就想写些什么,可是最近没有时间做详细的research, 以下文字转自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view/9650.htm 第74页 中国目前是世界第一大鱼翅进口国,随着中国民众生活水平的提高,鱼翅已不再是少数人特享……食用鱼翅正使全球鲨鱼种群遭遇绝灭之灾。 这份报告是由野生救援协会和中国社会调查所(ssic)所联合发表。 在遥远的加勒比海或大西洋中,捕捞鲨鱼的渔船结伴,他们每出一次海,往往要满载才归。 船舱中装满的,只是鲨鱼庞大身躯的一小部分-鳍,这只占鲨鱼身体的百分之五,也是作为奢侈品鱼翅的原料。 渔民在捕捞上一条鲨鱼后,不论大小,都会在甲板上用电锯活生生地把鲨鱼的背鳍、两个胸鳍和一部分尾鳍割掉,然后将全身流血不止的鲨鱼扔回海中,因为船舱没那么大的地方装鲨鱼肉。 这些鲨鱼身体被直接抛回海洋,沉入深海中,无法游动、无法觅食,痛、饿、血流不止,最后在深海死去。在中国的餐饮业内,鱼翅的地位仍是难以撼动,很多酒楼都把最大的鱼翅,展示在大堂最醒目的地方,以作标榜。 大量捕杀海洋生态系统金字塔顶端的鲨鱼,会导致大量中小型鱼类因失去天敌而数量暴增,从而严重打乱整个海洋生态平衡。 nba巨星姚明在2006年8月2日的记者招待会中呼吁人们停止食用鲨鱼的嗜好。澳大利亚着名的“鳄鱼猎手”史帝夫·厄文也曾表示,绝不在供应鱼翅的中餐馆进食。 而sharkwater的官方网站中有一封倡议大家捐款的信,目的就是希望将这部影片带到中国。原文附后,文中大意为: 亲爱的朋友们: 我们恳请得到您的帮助,使我们得以将sharkwater这部获奖的纪录片带到中国,此事至关重要。 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鱼翅消费与交易国,对鱼翅羹的需求与日俱增,这一切将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内对海洋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许多中国消费者并不知道鱼翅羹中含有鲨鱼的鱼鳍(明前註:这点制作方有些小看目前中国人的眼界了),因为鱼翅羹如果意义过来,不过是“鱼类翅膀的汤”。 在过去的三十年间,鲨鱼的总数减少了百分之九十,极大破坏了对我们自身生存至关重要的生态系统。(对鲨鱼的)保护不仅仅是拯救其他物种和生态系统,同事也是拯救人类。 这是一个巨大的消费者观念,但我们有能力去改变。我们急需你的帮助,来制作针对3亿观众的中文版本的sharkwater(咦,我们怎么会只有3亿观众)。在你的帮助下,我们能改变世界。 (下一段是小宣传,不翻译了。 作为被点名提及的中国人--其实还有众多其他国家的消费者,不过很惭愧,多数是海外华人--怎能不汗颜。不过关于此片的引进,我想不仅仅是经费的问题。作为利润庞大的鱼翅业,必然有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背景。 拒吃鱼翅的声音太微弱了,希望你我都能成为其中一员。) dear friends, it is with great importance that we ask you to help us bring the award-winning documentary sharkwater to china. china is thergest consumer & trader of shark fins in the world, fueling the growing demand for shark fin soup that is destroying our oceans within our lifetime. most chinese consumers don’t know that shark fin soup contains shark, because the trantion literally means,"fish wing soup". shark poptions have dropped more than 90% in 30 years, destroying the most important ecosystem for our own survival. conservation isnt just saving species and ecosystems, its saving humans. this is a huge consumer awareness issue that we have the power to 插nge. we need your urgent help to create a chinese version of sharkwater that targets an audience of over 300 million people. we can 插nge the world, with your help. wear your special shark pendant with pride to engage people in making shark conservation and international priority! it’s cool to save sharks! thanks for helping us save sharks, rob stewart and the sharkwaterteam 本书再版信息 总有留言询问关于再版的消息,所以我把这条公告放在这里,以便更多的读者知道吧。 关于这本书,不需我赘言了吧。看悦读纪的宣传文字吧。 ====================== 我爱过的男孩,有世界上最英俊的侧脸。 这不是一部虚构的小说,而是属于你自己的真实初恋,纯净的让人嫉妒的青春,这样干净青涩的爱情,可能再也不会拥有。 只要你读过她,就一定会爱上她,就一定会被她感动。 在我们老去之前,请珍藏真本书,如同珍藏我们自己的青春记忆…… 一部曾经洛阳纸贵、一书难求的绝版佳作 一段令无数读者沉醉痴迷、亲身探访故事发生地的双城之恋 有些文字,历久弥新;有些记忆,始终闪亮 在我们老去前,请珍藏这本书,如同珍藏我们的青春记忆…… 《忽而今夏》典藏版即将面世。 随书赠送画册。 紧锣密鼓制作中,希望在十一月中面世。 《再见,蔚蓝海岸》已经上市, 《思念人之屋》将在十一月底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