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引之双生传说》 第1页 [仙侠魔幻] 《天引之双生传说》作者:扶乩【完结】 文案: 传说中,圣灵族与天罗族同领天国,但天罗人天生擅战,几乎是血腥与杀戮的代词,圣灵帝不甘与之同道,双方互起大战,天罗人惨败,圣灵帝以血灵之印将天罗王封于无间地狱。 天罗人怨念沖天,誓死寻找破封之法,传说,圣灵之女身上的天血即是破封之物。 内容标籤: 奇幻魔幻 破镜重圆 重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无双,禺生 ┃ 配角:簌尘,蝶衣,无姬,櫀樱,洛雪 ┃ 其它:昙儿,蕊儿,浮屠,老翁君,西峪,小灵 第一章 腥风血海 残捲风云,混沌天地。 天国之疆的缥缈峰上已是一片尸骨残骼,几天几夜过去,地上残留的血都已凝僵,散发出恶人的腥臭味,残风中掺杂着腥气,曼天弥地。 缥缈峰属天方极南之地,极为寒僵,一场大战过后,这里原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上此刻已是尸横遍野,腥风醎雨,大雪纷飞,无瑕雪花坠落在一个个残尸上,腐化了的尸体招引来蛀虫蛆虫蚀虫。烂化的尸首噬出浓浓脓水。 雪花像髭兽的须髯般滚滚而落如无限雨丝风片刺刮大地啃噬残骸。天极之上乌云密布,雷鸣阵阵,道道锐利如刃闪电刺破云层划过长空以风驰电掣之速击向莽原大地噼开千沟万壑。 雷电交锋中,一个七八岁大的少年手握一颗散发出明晃晃的光芒的灵石踽踽而来,面对身前的一片尸骨百骸,少年淳质的幼眸中无声滴出颗颗血泪,斑斑血迹在他稚嫩的面容上凝聚成痕。 冰冷的雪花般滑过他幼小的指间,在掌中融化成水,少年突地暴起拳头,指间雪水激溅而出迅速凝成无数细小的冰凌箭。 少年咬牙恨齿颓然跪地,沖天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怒吼,仿如天际万钧雷霆之怒,震天骇地。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少年忿然作色,起身向来路而去,在万里苍茫大地上不停地狂奔,不断地尖叫,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或者要做什么去。 此时此刻,什么天道同仁,什么圣者仁心,什么共创大界早已鄙弃到了脑后,他唯一记得的只是那些所谓圣者仁心之人执刀屠戮他亲人的血腥画面,还有亲人倒下时的一声声哀嚎恸喝一遍遍地回荡在他的耳边,像个幽灵魔鬼一样挥之不去,日日夜夜蚕食着他幼小的心灵。 少年跌倒在一片血海前,那一片血海是他亲人的鲜血染红的,少年无助地捶打着地面,不停地哽咽。 昏暗中,一个华裳男子徐徐而来,停在少年身前。“天罗人死有余辜,不过,念在天罗王曾有建功之德,本帝留你一条性命,你莫要再犯与你族人同样的错误。”少年默不作声地跪在地上。男子见他那副不在乎的样子,眉头一皱。 “本帝晓得你心中有恨,也很不甘,但事已至此,一起早已不可挽回,本帝只希望你早点放下过去,你若一直活在仇怨之中,岂不罔顾了本帝留你一条小命的恩德了。”少年仍是面不作色地跪着,圣灵帝口舌已干,也不想与他再废话下去了。 “难道圣人就没有错吗?”圣灵帝转身离去的瞬间,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突然开口说了话。 圣灵帝闻言回身,只冷冷的对他道出了两个字:“没有。” “我不信,你们圣灵人一向以圣者之心统御天下,你怜悯苍生,然偏偏对天罗人如此残狠,纵使我父王犯过错,可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因为一个人的错,你屠戮了我全族,此仇不共戴天,我禺生终有一天定叫你血债血偿。”叫禺生的少年双目赤红,手握成拳,全身怨气冲天。 “好,本帝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圣灵帝拂袖而去。 禺生从地上站了起来,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眸中怒焰越发的炽烈。 圣灵王城门下,一个白衣少女急奔而来,却被守门的神将拦住:“无双公主,你不能出城。”被叫作无双的少女听了极为不悦,一时之间却又无可奈何。 “你当真不让我出去?”无双再一次问。 “对,末将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公主出城。” “如此,那无双只好得罪了。”无双右掌灵光一闪,一把锋锐的契灵剑幻现而出,灵光闪动的瞬间,剑气锋芒如刃弹出,击倒了守门的兵将。无双趁机逃了出去。 来到昏暗的丛林,无双一遍遍叫喊禺生的名字,在偌大的敻林中不停地寻找着他。 另一边,禺生往回走的同时,亦听到了她的喊声。禺生寻声走近,果真看到了前方一脸焦急跑来的无双。 “你来这里做什么?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禺生见她不顾性命地跑来找自己,生气道。 “我,我担心你,所以——”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禺生打断她的话,面上露出淡淡的忧伤,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从不愿意在她面前表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在整个天国,无双是他最好的朋友,也只有愿意和他玩,他记得无双是四岁之时才来天国的,如今已经四年过去,她陪他走过了那漫长的四年,那煎熬的四年,那痛苦的四年,那不堪回首的过往一遍遍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第2页 他深深地记得母亲在别人厌弃的目光下过日子,度日如年,因为他母亲是凡人,神仙最瞧不起凡人了,父王也因为迎娶了母亲而遭受族人唾骂。而当时小小的他也惨遭羞辱。 他就是一个杂种,一个祸星,让全族人都因他受辱,如今他父王犯下的错,让全族人替他偿,那些欺辱他的人通通都死去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无双,圣灵帝虽留我一条命,可我不会再回天国了,天罗族已覆灭,那里早已没了天罗人的立足之地。” “那你要去哪儿?”无双问。 “不知道,也许是无间。” “那里是你父王被封印的地方,那个地方如同地狱,根本没法让人生存。” “庆幸的是,我并非凡人,在那里待上个数百年,不吃不喝,也不会死。”禺生淡淡一笑,似乎为自己拥有不死之身而感到高兴。 无双问:“禺生,你想过要复仇吗?” “不管怎样,这次是我父王错了,但圣灵帝迁怒于我全族人,趁机颠覆了天罗族在天国的势力,我的确是恨,来日,我必叫他全数奉还。”禺生悻悻道。 无双却是沉默了,一直以来,她都不敢告诉他,自己就是圣灵帝的女儿,是他灭族仇人的女儿。 她也是一个月前才知道的,那一个月,正是天罗人被残杀的时间,她所有的一切美好幻想都随那一场杀戮破灭了个干净。 她本以为她当了公主,长大后终于有资格嫁给禺生了。 她每一天都在期待,等来却是一场屠杀。 第二章 金铃之链 “无双,我要走了,你要保重。”禺生站起身来。 “禺生,我,我——”无双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无双,你有什么话就说,没事的。”禺生看着她道。 “我,我想和你一起去无间。”无双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挤出了那么几个字。 禺生听了却面色一沉。“不行,那个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那里有你啊!”话一出,无双有些娇羞地低下了头,她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无双,今时不同往日,换作从前,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但这一次,你绝对不能和我一起去。”禺生并不同意她去。 “可我一点也不想留在圣灵王宫,那里冷冷清清的,人人都争权夺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呆在那里,一点也不开心。” “但那里总好过无间。” “不好不好,那里一点也不好。”无双撒起了气。 “无双,你别闹了,这次听我一句,回天国,那里才是你最好的归宿。”禺生劝她道。 “不,那里不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最好的归宿。”不管天堂地狱也好,她都不要和他分开。 禺生凝望着她,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傻丫头,你这样做不值得的。”禺生无奈一笑。 “它值得,为了你,无双可以不顾一切,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她不想当什么公主了,之前她当公主是为了有资格嫁给禺生,而这一次,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一点也不稀罕当什么公主。 “好,我带你走。”禺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她。 “真的?”无双欢喜若狂。 “真的,我带你走,再也不回天国。”再回来之时,定是天国覆灭之日了。禺生念念道。 “那我们走吧。”无双牵住他的手,欲往来路而去。禺生却一手将她往回拉住。“无双,现在我们还不能去,起码得三天之后。” “为什么要三天之后?”无双不明白地问。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回圣灵王宫,三天之后,我在城门接你。” “好吧。”无双不情愿地答应了他。 “但,你不能食言。”否则我一辈子都不理你了。最后那一句话无双还是憋了回去,她哪里会捨得不理他呀!她恨不得天天缠着他呢。 “好,我一定不会失言。”禺生从袖袋掏出一对金鍊,将其中一个给无双戴上,自己也戴上了另一个。 “这个金鍊上有灵力,是上古人用五灵金石雕刻而成,从古至今也就只有这一对,如果两个人戴上了这对金鍊子,其中一方有难,另一方手上的金鍊就会发光,而且它还能指引双方找到彼此。” “所以三天之后我若没有来,你可以靠这个金鍊找到我,到时候随便你怎么样都行,可以了吧。”禺生为了让她放心,提前将金鍊拿了出来,那对金鍊子,是他母亲送给他的,说是让他在将来找到心仪姑娘时,可以将其中一个送给她。而他那其中一个金鍊一直都是为无双准备的。 “那你要是把它丢了,我一样找不到你啊!”无双还是不放心。 “这个你别担心,这个金鍊一旦戴上去,就脱不下来。” “那我就放心了。”无双终于肯放他走了,禺生大松了一口气,她可真是个麻烦的人物,不过,他好像一直对她都没失去过耐心。 无双,有你在我身边,我其实可以不那么恨,心也可以没那么狠。 第3页 最后那一句话,禺生还是没说出口。 无双独自一人回了圣灵王宫,她回城之时,之前那些被她打昏的守门将都不见了,守城门的人全部换了一批新将。无双心下一寒,暗想那些人应该是被父帝抓去问罪了。 无双想要冲进去救他们,不料被那些守门将抓了起来,带到了大殿。 金璧辉煌的大殿之上,众仙神皆在,坐于最上位的是圣灵帝与圣灵后,无双被拉到大殿,直跪在他们俩之前。 “无双,你可知罪?”圣灵后看向她,冷冷的问。 “无双知罪,无双不应该私自出城,请圣灵后责罚。” 圣灵后一声大喝。“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婢,何有擅自之权。你若是个公主,出一趟城倒没什么,你此行处犯了天国刑法。” 无双心中一惊,满心的不解,一个月前,圣灵帝才认了她,难不成他一直没将此事公布于众,从那天起,无双一直呆在天箐阁,她一直以为全天国的人都晓得了她的真实身份。 真没想到,圣灵帝一直瞒着众人。 无双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喜在圣灵帝如果永远不说,或者打算不认她这个女儿了,再或者她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圣灵公主,是圣灵帝认错了人。那样的话,她与禺生之间就没有什么家族之间的仇恨纠葛了。 对于他,她再也不用内疚。 但,忧在圣灵后口口声声说她处罚了天国刑法,看来这下子她必定免不了一场刑罚,好歹也都是皮肉之苦,她还是能挨得住的。 “无双认罪,请圣灵后处罚。”无双磕头一拜,请求处分。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她一个几岁的小娃,面对酷刑,竟能如此从容自若。 “好,将她带下去。”圣灵后一声令下,无双被几个兵将带去了刑牢。鞭笞五十下。 无双背上被打得皮开肉绽,但她一直咬牙挺着,嘴唇都咬出了斑斑血丝,淅沥的血滴坠到了地上仿如天空下起的毛毛雨。 终于打完了五十鞭,无双禁不住昏了过去,那些来抬她走的人,并没有将她扛回天箐阁,而是直接扔到了茈漀狱牢。 一天过后,当无双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发现自己在狱牢中,却面无愠怨,也许是关两天就放出来了。 无双自我安慰,运功疗愈自己身上的伤,她灵力等级不低,一般的鞭刑对她不是那么大,她能自行疗伤。 又是一天过去,无双背上的伤口几乎都已癒合,且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拥有灵体的人就是不一样吶。无双暗自窃喜。 哐! 身后一声铁响,不知是谁开了牢门,无双以为是要放她出去了。 然回身时,却见到了圣灵帝。 第三章 心如刀绞 “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儿吗?” 无双摇摇头,先前她一直以为受了刑罚就可以回天箐阁了,哪知道会被扔到这个地牢里。 “无双,本帝知道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你处处为别人着想,待人和睦,从不拿公主身份压人,说实话,有你这样一个女儿,本帝甚感欣慰。” 无双看向他问:“你确定我是你女儿吗?” “当然,你娘亲不是叫渊薮吗?” “我娘亲的确叫渊薮,可娘亲从未向我提起过你,你对我来说一直都是个陌生人。”想起那一天圣灵帝认她,无双一直都不敢信。 “当年是本帝负了你娘亲,她一定恨本帝,所以不愿意向你提起本帝。”圣灵帝一脸遗憾。 无双沉默了,也许真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娘亲怨他。 直到娘亲去逝,那个人一直没有来。 后来她因为灵术力出众,被招来了天国,当了一名普通的灵女,说白了,就是一个下人。 一直以来,她都是圣灵后女儿无姬公主的一个婢女,任人摆布。那个无姬公主生来飞扬跋扈,争强好胜,谁不如她愿,肯定没好日子过。 无双惨遭了她那么多次毒打和辱骂,她全都忍了下来。那个时候,她拼命地学禺生,学着忍耐,学着养精蓄锐,学着不断地让自己变强大,强大到可以不被欺负。 为此,她苦勤修行,拼命修炼,在一次灵力等级测试中她终于超过了无姬,从那天起,无姬也不敢对她肆意使唤了。 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强者非得欺负弱者。 如果一个人强大是为了藐视和欺凌弱者,那么强大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之所以要强大,是因为那样她可以有能力守护她所在乎的人和物,那,应该才是强者的终极意义。 “无双,你此次私自出宫,圣灵后对你罚得是重了些,但也能让你长长记性,以后莫要再肆意妄为了。” 无双思绪万千,圣灵帝一句话敲醒了她。 “是,无双以后定安守本分。” “生在帝王家,未必是一种福。”圣灵帝看了她一眼,莫名地嘆了一口气,无双听不懂他话中之意,或许是她还太小了。 “来世,莫要再生在帝王家。”圣灵帝淡淡念出了那么几个字,像是在可惜什么。 无双读不懂他投来的眼神,那样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看不懂他眼中表达了什么。 直到圣灵帝离开,无双还是呆坐在原地。 第4页 不知不觉中,又是一天过去。 无双万万没想到圣灵后会来看她。 “你在这里还好吗?”圣灵后居高临下地问。 “娘娘以前若是坐过牢,自然知道牢房里好不好。”无双不去看她,只漠然地说。 圣灵后听言勾唇一笑。“不愧是渊薮所生,口气都一样。” 无双问她:“你认识我娘?” “何止认识,当年她是本宫手下的一个婢女,如今,你又是本宫女儿手下的一个婢女,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圣灵后得意地媚笑着。 无双忽地缓过神来,方才她居然没问圣灵帝为什么不将她公主的身份公之于众。导致她在圣灵后眼中仍是一个卑微的婢女。 “娘娘说得极是,这的确是天意。”无双迎奉着她。 “哼,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了,本宫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圣灵后突地脸色一变,这倒是让无双有点猝不及防。跟一个如此阴晴不定的人打交道,还真是费劲。 “你不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圣灵帝迟迟不公布你公主的身份吗?”话一出,无双面色一寒,不解地看向她。“为什么?” “因为你是他的一个耻辱,他堂堂天国圣帝,你以为他会承认自己曾与一个卑贱的婢女相恋,生下你这个杂种吗?”圣灵后满眼憎恶,其实,从无双第一天来到天国,她晓得她的真实身份。因为,她与渊薮有着极为相似的神色。 “这不可能。”无双不信。 “怎么不可能,不仅你是他的耻辱,你娘亲对他来说更是一大讽刺,当年,他还未登上帝位,看上了渊薮那几分姿色,后来他当了圣灵帝,你娘什么都不是。” “够了,别说了。”无双大喊一声,她不想再听下去了。 “无双,这是一个残忍的事实,你必须面对,你就是他的一个魔魇,他一直想摆脱你,因为你身上有你娘的影子,那会让他忆起那段令他感到羞辱的过往。” “正好,我女儿无姬病了,整颗心都腐烂了,本宫思来想去,整个天国中,就你有资格给无姬换心。” “而且,你的心是你的灵力来源,仅靠念力就可以增强灵气,这样的一颗心,百年难得一见,无姬要是得到了你的心,就不用辛苦修炼了,啊哈哈!”圣灵后整个人都像是入了魔,面目狰狞,眼中露着贪婪与残狠。 无双却是整个人都震住了,呆呆地坐在地上。耳边回荡着圣灵后的话,宛如一根根毒刺扎刺着她的心。 “不,这不是真的,我不信。”无双怯怯地后退,圣灵后步步逼近,满眼毒狠。“放心,我剜得很快的,让你半点疼痛都没有。” “不,不要,啊——”一声嚎天动地的惨叫声振遍整个茈漀牢狱,圣灵宫锋锐如刃的魔爪直镶入无双的心脏,一声“呲咧龇咧”的撕响,无双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被活生生地挖了出来。无双顺势倒地,气息奄奄,面色煞白如纸。 “没有了心,纵使你有灵力护体,也撑不了多久。”圣灵后对她鄙夷一笑,扬袖而去。 无双心被挖空,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她的一身白裙。无双垂死挣扎,向牢门移去。已经三天过去了,禺生此时应该在城门等她,她必须去。 无双血红的身子蠕动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令人憷目惊心。 “禺生,等我,等我——” 无双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口中含混不清地念着禺生的名字。 她念了一遍又一遍,不知道念了多少遍。 好像念着他的名字,她可以不那么快死去。 无双拼命地爬向狱门,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还是爬不出去,她根本爬不出去。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爬了,胸口的血不断地涌出,她的生命也快像那流逝的血液一样渐渐地消失了。 瞑灭之际,她看见了她手中的金鍊发光,还有,前方,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向她奔来。 第四章 炼狱腥光 黑压压的漆林中,禺生背着昏迷不醒的无双一路狂奔,穿梭在一片漆黑的古林里。 那一片林子是上古世纪仅遗留下的原始森林,林中栖息着许多上古野兽豺狼虎豹,堪称世上最危险的丛林,一向是有进无回。 但那片林子是他从天疆通往人间的必经之地,禺生别无抉择,只能冒险一试了。 一天一夜过去,禺生仍是背着她不停地狂跑,无双胸口滴出的血染红了他脖颈上的衣领,温热的血温渗透衣层浸到皮肤上,带有湿热的酥麻感。禺生额头冒汗,呼吸急促,心跳得飞快。 他感应到无双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怕极了,他从来都没有那么怕过。 “丫头,你挺住,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救你。”禺生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从古林跑到人间禺府,起码得十天十夜,以无双的状况,她根本熬不到那个时候。 禺生不甘心,他想赌一把,他不想失去她。 他从来没有想过,失去她,他会怎么样。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绝对不能再失去她。 无双昏昏沉沉,体内的血不停地流失,她根本撑不了几天。 第5页 “无双,你要撑住,你不能死,你不能离开我,我不许你离开我。”禺生声音嘶哑,气息紊乱,情绪越发地不安起来。 嗷嗷! 奔到半路上,林中突地传来一声野兽吼叫,禺生定足一看,见前方有几只狼虎张牙咧嘴地盯着他,在昏暗的幽光下那如刃獠牙誓要将他一口生吞活剥一般。 禺生眉头紧蹙,咬了咬牙,准备拼死一战。背上的无双却迷迷糊糊地醒了。 “你放下我,快走。”无双含糊不清地念出了那么几个字。 “不,我不会丢下你,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禺生咬牙恨齿地盯向前方来势汹汹的几只狼虎,将无双放到了一棵树下,撕下布带为她止住了血,起身,手中利剑闪现而出,执手一挥间,锐刃光芒四熠,击射而出,凌空化成一道道锋锐光剑割下了猛虎的獠牙,强大的剑气锋芒顺时逼退了张牙舞爪的狼。 一时之间,双方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林中引起的巨大动波惊动了周围的野岭凶兽,须臾之间,禺生被成群的野兽包围,那一群庞大的野兽若一举围攻上来,禺生根本毫无胜算。 “快走,别管我。”无双眼中涌出滚烫的血泪。 禺生握紧手中的利剑,咬牙切齿,双眼赤红。“丫头,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禺生看了她一眼,眸中血焰越燃越旺,吞没了他的理智。手中利剑焱炎灼灼火光烛天。周身爆发出的强大气场在周围形成了一个拟狱腥光阵。大地裂出的一角熔岩喷溅而出,将周边野兽包围在了一个巨大的火圈中。 “禺生,不要。”无双知道他要做什么,他要催动体内的血脉之力与那群野兽做殊死搏斗。 天罗人天生擅长火系法术,体内拥有与生俱来的血脉之力足以焚毁四海五洲。禺生是天罗王之子,年龄虽尚幼,但一旦启动血力也足以焚灭整片古林。 禺生一声怒喝,周身火焰飞射而出,所到之处,一片火海,四方野兽皆被焚戮殆尽,偌大的丛林里,火势越烧越旺,中央汇聚成的火核变成了一片红褐色,焱光灼空,染红了半边天。 巨大的火洋中,狂风大作,禺生屹立在一片火海中,双目赤红,凌乱的长发被狂风捲起,手中火剑炎光渐逝,四周之物早已被焚成了一片残渣灰烬,苍穹顶下,铅云密布,闪电刺破云层穿过浑沌长空击向大陆。 烟雾缭绕中,禺生收回血力,向无双蹒跚走近。 当他再看向她时,眼眸已变回了之前的一片纯净。 “我是不是很恐怖?”禺生问她。 无双面色苍白地看着他,回想方才的那一幕。 她知道,禺生从不在她面前表露出他凶狠的一面,今天所为,实属无奈之举。 无双沖他一笑,摇摇头。 “其实,我并不像你想像中的那么好,我有极其残忍的一面,从小到大,我一直被父王关在试炼之地,每天与凶兽野狼为伴,我若想生存下来,我就必须把它们全杀了。” “我三岁起手上就沾满了生灵的鲜血,你父帝说得对,天罗人就是魔鬼,就是血腥与杀戮的代词,在天灭天,在地灭地。” “我一直不明白,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一直都不懂,我为什么非得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我一点也不喜欢战争,一点也不喜欢屠戮,当初我之所以拼命修炼,是为了争一口气,是为了让人看得起,而现在,我只想用它来保护你,我庆幸我有这种力量,我终于可以守护你。” 无双抱住了他,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 “你别说了,我都懂。” 禺生回抱住她,两者湿热的体温相贴在一起,温暖彼此。 “禺生,我喜欢你。” “我知道,我也喜欢你。” 禺生从衣袋中掏出一颗水灵石。“无双,等到了禺府,我就可以让岚姨娘把这颗灵石化成你的心,这样你就不会死了。所以你要撑住,等到了禺府,一切就好了。”无双虚弱地点头。 禺生背起她,一刻不停地往前路奔去。 豆大的雨点顺时随一声轰雷掣电戛然而下,将林中焰火熄灭了大半。 禺生脚踏着泥水一刻不停地往前赶,无双脸色越来越苍白,气息也越发地微弱,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禺生背着她跑了十天十夜,终于来到了禺府,守门家丁一见到他,以为是地狱修罗来了,个个吓得鼠窜狼逃,有的甚至直接被吓昏了过去。 禺生嘆息:“原来我真的有那么恐怖。” 禺生手中灵光一闪,府门大开,禺生背着无双走了进去。 一进门,那些丫鬟家奴一见到他,依旧个个被吓得鼠窜狼奔。 大厅上的禺宆和岚氏听到恐叫声,急忙而出,却见一个风尘僕僕衣衫褴褛的少年跪倒在脚下。 “你,你是禺生。”岚氏一见认出了他。 “岚姨娘,是我。” “你,你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我,我——”禺生话未说完,整个人已累得昏了过去。 一颗水灵石从禺生袖袋中掉出,岚氏拿起时石中凝念传入了她的脑中。 第6页 第五章 如烟过往 当禺生醒来时,已经是三天过后了。 禺灵忙前忙后地给他熬了很多补药汤,禺生一口没喝,一醒来就到处寻找着无双。 “她在娘亲的房里。”禺灵不忍看他到处瞎找,便好心地提醒道。 禺生一听急忙来到了岚氏房中,禺灵亦跟了进来,榻上的无双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房中座椅上禺宆若有所思地品着茶。 “岚姨娘,她怎么样了?”禺生焦急地问。 “她没事了,我已将水行石炼化成了她的心,也帮她癒合了伤口,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醒过来的,只是——”说到此,岚氏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禺生见她话中有话,心不安起来。 “只是,当她醒过来后,可能会丢失部分的记忆。”岚氏如实说。 “那她,会忘了我吗?”禺生有些失落。 “不清楚,得看她醒过来后是怎样的一种状况。” 禺生抹了抹眼角的湿物,看向岚氏道:“岚姨娘,谢谢你救了她。”岚氏听了淡淡一笑。 “居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先出去了,你好好照顾一下她。”禺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拍了拍禺生的肩,领着岚氏和禺灵走了出去。 禺灵走到房门,回头看了禺生一眼,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禺生问她。 禺灵点点头,问道:“哥哥,你是不是她?”禺灵指了指榻上的无双。 “对。”禺生不瞒地说。 禺灵听了抿了抿嘴,走了出去。 禺灵是岚氏之女,岚氏是禺生母亲的妹妹,当年岚氏为了嫁给凡人禺宆,不惜离开了天罗王宫,成了叛徒,被天罗王追杀。 当初也是禺生的母亲出手相救,天罗王才肯善罢甘休。后来在岚氏与禺宆成婚当天,天罗王后带禺生前来祝喜,也就是在那一天,禺生认识了禺灵,禺灵一见他就叫哥哥,结果叫着叫着就改不了口了。 岚氏几次三番帮她纠正,她与禺生是表兄妹关系,可禺灵叫哥哥叫习惯了,一时之间根本改不了。 禺生倒是淡然置之,哥哥就哥哥呗!他感觉挺好的。 后来岚氏拗不过也就放弃了,随她怎么叫。 回想那段过往,禺生每每都不觉一笑。 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禺生仍在守着无双,整整一天一夜过去了,禺生仍旧不吃不喝地守在无双床边。 直到了第二天清晨,无双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中,顿时被吓住了。 “这是什么地方?”无双挣扎着站起身来,侧头看见了坐在床边手枕着下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的禺生。 无双整个人呆住了,从没见过禺生那样的睡姿其实挺迷人的,无双面颊上不觉露出了一个甜蜜蜜的笑容。 方要伸出手去触摸他的睡颜,头突地疼了起来,无双双手紧抱住头颅,迷惘地看了看四周,她根本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那段记忆仿如碎裂的玻璃零片一样支离破碎的,根本拼不全。无双越是努力回忆头就疼得越厉害,到最后,她根本什么都记不起来。 无双头痛欲裂,兴许是那段记忆实在太过痛苦,想忆起便要受同样的折磨。 禺生被她的恸吟声搅到,疑糊地睁开眼,一见她醒了,他整个人又惊又喜,一把将她抱到了怀中。“你终于醒了。” 无双被他这么一抱,心里感觉到暖暖的,头疼也缓和了不少。 “禺生,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无双回抱住他,问道。 “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了嘛?”无双摇摇头,之前发生了什么,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之前因为贪玩,跑到了人间,结果被马车给撞了,头部受了伤,太夫说你醒过来后可能会想不起那段记忆。”禺生迫不得已向她撒了谎,对于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他一直都不愿她记起。 忘了也好,也好。 “那是你救了我吗?”无双挠了挠头,问他。 “那当然了,你都不知道我为了救你,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以后你可不能再这么顽皮了。”禺生捏了捏她的鼻子,逗她笑。 无双被他逗乐了,不禁甜甜的一笑,但心,却冷到了极至。她虽记不起那段过往,她却清楚地记得,圣灵帝屠戮了天罗一族。以及禺生当时的绝望和恸嚎,她都深深地记得。她见过他面对死亡的无能为力,面对失去的无可挽回,面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残忍与无情。 她知道他经历了怎样一场巨变,他的心应该是冰到了极点。但他仍是不愿在她面前表露出他一点点他脆弱的一面。 他永远像一缕清光,总给她带来淳旭的暖泽。 是夜,禺生带她去大厅里见岚氏,禺宆和禺灵。 无双礼貌地对他们一一礼拜:“我叫无双,是来自天国圣灵王宫的一名灵女,之前因为贪玩,闯下了祸,叨扰了贵府,请多见谅。” “不碍事,你没事了就好。”岚氏慈祥一笑。 禺灵走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亲切地叫道:“无双姐姐,你以后就留在禺府和我一起玩吧?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点都不开心。”禺灵一脸委屈。 第7页 她话一落,无双却是愣住了,看了看禺生,不知该如何作答。 “无双,你若是真不想回天国的话,可以留在这里的。”岚氏看出她的犹豫,为了避免尴尬,她索性主动留她。 “没错,你若真不想回去,可以住在这里,禺府的房间很多,你能选择一间你喜欢的住。”禺宆也开口说了话,毕竟人人留她,他这个当家主要是不做点什么,可有点说不过去呀! “那禺生你也住在禺府吗?”无双不管别人留不留她,她只想知道禺生会住哪儿。 “当然了,禺府是我第二个家,目前除了这里,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如果是这样,那我伴你住在这里。”无双笃情道。 禺灵一听欢天跃地的,这下子,终于有人陪她玩了。 无双被禺灵拉去选房间,两人折腾了好半天,最后无双不得不依她愿选择了一间与她挨近的房室。 无双本以为她闹了那么久,应该想歇息了,不料那个小丫头越玩越嗨,半夜不睡觉还要让她给她讲故事,无双无奈,只得拿起故事本给她讲了一个又一个哄孩子睡觉的小故事。 讲着讲着,无双不知不觉中都自个儿睡着了。 第六章 凡尘俗世 闹腾了一夜,无双一夜没睡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无双起了一大个黑眼圈。禺生一进门都被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无双拿起镜子一看,哇的捂住了脸,赶忙叫禺生转过身去,不许他偷看。 床上迷迷糊糊大睡中的禺灵被无双那一声给惊醒了。“发生了什么吗?”禺灵揉了揉眼问。 无双仍尴尬地捂着眼,禺生正要说什么,岚氏却走了进来。 “无双,你眼怎么了?”岚氏见无双好端端的捂着眼,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无双无奈之下,将手拿开,岚氏见到了她眼睑边的一大圈黑眼时,整个人愣住了,完全不知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禺灵妹妹要听故事,我就给她讲了一个晚上,所以没睡好觉。”无双尴尬地解释着。 岚氏一听顿时一怒,骂禺灵:“人家无双姐姐身体尚未恢复,你怎么能让她给你讲了一晚上的故事,你这个丫头,太胡闹了。” 禺灵被骂得无可反驳,一脸委屈得想哭,她也不知道会闹成这个样子。 “岚姨娘,没事的,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无双见岚氏骂得有些过了,便劝解道。 岚氏一脸抱歉,拉着禺灵走了出去。 但刚走到门槛,又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无双,你今天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做了,晚上不要再熬夜给禺灵讲故事了,那样对你身体不好。”说完,拉起禺灵往外走去。 无双看得出岚氏对禺灵的那一闹很生气,又那么关心自己,让她不由得一阵感动。 “听到了吗?你今天什么都不要做,就好好休息。”禺生向她走了过来,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禺生,我们以后真要住在这儿吗?”无双看向他问。 禺生敲了敲她的脑袋瓜子,道:“当然不是了,等你身体恢复了,我就带你走。” “无双,哪怕是去无间,哪怕是让你和我一起待在那冷冰冰的地宫,我也不愿让你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我知道你住在禺府并不开心,放心,我会带你走。” 听他那么一说,无双笑了。 “无双,为了让我也开心开心,你今天必须乖乖听话,好好睡觉,等你睡醒了,我带你去买冰糖葫芦吃。”禺生安抚她睡觉,无双一听到冰糖葫芦这个词,满心好奇,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那是什么,不过,一想到一醒来就能吃到,无双满心期待地入了梦乡。 禺生守了她一个早上,到了中午,无双才醒过来。 禺生忙去给她端来了热水和毛巾还有各种洗漱用品,无双舒舒服服地清洗了一番后,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禺灵拿了好多好吃的来给她当作是赔礼品。无双看了那一桌琳琅满目的食品,有些哭笑不得,她就一个人一张嘴一个小肚子哪里能吃下那么多呀! 无双无奈,挑了其中量最少的吃了几口就饱了,毕竟她是灵体,孕天地灵蕴而生,就算天天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什么事。 “哥哥要带姐姐出去买糖葫芦,灵儿想去吗?”禺生摸了摸她的头。 禺灵一听到糖葫芦,两眼放光。“要去要去,我当然要去,这一次,哥哥一定要给我买好多好多冰糖葫芦。”禺灵欢喜跃雀的。 于是三人吃完了午餐,便一起出了府门,来到了大街上。 无双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凡人,见他们衣着虽普通,却个个安居乐业的,繁闹的大街上,各种各样的吆喝声都有,有卖包子的,有卖饼子的,有卖馄饨的,有卖花灯和风筝的,更有的是卖糖人的。 禺灵一下子买了好多串糖人,小小的一双手都拿不下了,无双和禺生无奈之下只好帮她拿了一些,再加上那个好心的老闆都帮她打包好了,所以买下的糖人很好拿。 禺灵吃着糖人乐得在街上跳来跳去的,整个人开心得不得了。 “无双,你也一个糖人吧。”禺生从袋中拿出了一个糖人递给无双。 第8页 无双伸手接下放在嘴边一舔,甜甜的蜜酸味瞬间瀰漫于整个口腔中,酥酥麻麻的,可好吃了。 “好好吃,禺生你也来一个。”无双也递了一个糖人给他,让他也尝尝鲜。禺生笑着接下,放到嘴中吃了起来,并一口吞入,感觉那味道,还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好吃! “喂,你们快点呀!晚了那个卖糖葫芦的叔叔可就要回去了。”禺灵已经跑到老远了,回头一看,见他们俩还停在原地回味糖人。便气鼓鼓地叉起腰杆不高兴地沖他们俩大喊。 无双和禺生见她那动怒的样子满脸塞鼓鼓的可爱极了,不由得笑了笑,朝她奔去。 禺灵左手拉着禺生右手牵着无双,一起朝糖葫芦奔去。 那一天,禺灵买了好多串糖葫芦,吃得牙齿都麻了。禺生见状将余下的糖葫芦都藏了起来,不能让她再吃了,不然,她的牙可就要成为蛀蛀虫的窝了。 禺生也给无双买了好几串,无双只吃了一串就吃不下去了,倒是禺灵,一下子就是好几串往嘴里塞。 到了傍晚,三人才回来,无双替禺灵梳洗了一番,才让她睡下,这一天把她累得晚上都不用听故事了,无双倒也落得了个轻松。 将剩下的糖葫芦给禺灵打包好放在她的房中,无双才放心地关门离去。 出了房门,抬头见禺府的夜色很美,满天的星星闪闪发光十分的耀眼夺目。那样璀璨夺目的一片星空在人间原来也是有的。 无双无限感慨,从小到大,她一直伴随着娘亲生在天国,住在天国一个王室家里当个小奴婢,娘亲每天任劳任怨,将她带大,到头来含恨而终。 她从小就晓得母亲一直在等一个人,她等到了老等到了死,那个人也没有来。 “母亲,你来世不要再等人了。”无双呆呆地凝望着天空口中轻轻地念出了几个字。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吗?”不知何时,禺生已站到了她的身后。 无双闻言回身,对他一笑道:“这么晚了,你不也没睡吗?” 禺生淡淡一笑,“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你说吧,我听着。” “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 “我决定后天就要离开这儿了,你能走吗?去无间的途程挺远的。” “你别担心,我已经好了,肯定能和你走很远的路了。” 第七章 帝城青云 翌晨,无双早早起来,不过禺生比她起得更早,还把早餐都端来了。 “快点趁热吃,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禺生汲汲忙忙地把饭菜摆放好,并递一双筷子给无双。 无双接过筷子还没来得及吃一口,桌上饭菜香味四溢,先把睡得迷迷糊糊的禺灵给招引过来了。 “好香吶!哥哥做了什么好吃的?”禺灵循着香味而来,满口的哈欠子。 禺生无奈一笑,扶她坐下,递了一双筷子给她。无双往她碗中夹了好多好多菜肉,禺灵饿了一夜了,吃得有些不像样子。 无双看着她吃饭感觉好好笑乐得都忘了吃了,禺生一双筷子在她面前摇晃。“小丫头,别干笑不吃呀!”“噢噢!”无双回过神来,动起了筷子。 正当三人吃得不亦乐乎时,一个样貌端庄的婢女走了进来,对他们拜了拜,道:“禺灵小姐,禺生殿下,老爷叫你们俩去大厅一趟。” 禺生回了一句:“知道了。” 那婢女见此,也放心地离去了。 饭后,无双替禺灵漱洗了一番,才让她和禺生去大厅。 禺府大厅上,岚氏与禺宆坐于上位,禺生携禺灵一来,向他们俩行了个礼,丫鬟招呼他们坐下。 “禺生,这两天在府中住得还习惯吗?”禺宆撸了撸鬍子,问禺生道。 “谢禺姨夫关心,禺生住得很好。”禺生礼貌地回了一句。 一旁的禺灵不耐烦地问:“爹,娘,你们叫我和哥哥是有什么事吗?” 岚氏和禺宆相愣一眼,欲言又止。 “你们有什么话不能说吗?”禺灵看出了他们的不对劲,两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搞什么鬼。 “禺生,如今你家族覆灭,你有什么打算?”半晌,禺宆才慢悠悠地问禺生。 禺生沉默了片刻,道:“这一次是我父王错了,才给王族带来了灭顶之灾,因果有报,禺生也没什么好恨的。至于以后?我还真没想好。” “禺生,天国你是回不去了,你何不留在帝都呢?禺府坐落于青云城东街,离帝都不远,你若是愿意,明日姨夫可带你入朝面圣,凭你的学识,谋个一官半职不成问题,而且将来你长大了还可以娶禺灵,两全其美,皆大欢喜,你说是不是?”禺生说着说着自个儿乐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禺生听了却是满脸冷冰无一丝表情,禺灵听得一脸迷惘,完全不知道爹爹在说什么。 “谢姨夫好意,禺生心领了,但,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离开这儿了,我不会入朝为官,长大后也没法娶你女儿。”禺生漠然地拒绝。 岚氏一听,惊得站了起来。“禺生,你离开了禺府后能去哪儿?” 第9页 “这个岚姨娘不用担心。”禺生淡然道。 “哥哥,你要离开了吗?”禺灵有些不舍地看向他。 “禺灵,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以后就算没有了哥哥在身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禺生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在他眼中,禺灵永远是一片纯净,没有什么坏心思,也不会耍什么心眼。一向有什么就说什么,从不会藏心事。 不过,禺灵从大厅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哥哥要走了,姐姐也要走了,整个偌大的禺府又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陪她玩。 禺灵不开心了一整夜,晚上都没睡好。 禺生也是心事重重的,不知何去何从。 之前准备好要去无间,可那个地方实在太过阴寒,以无双的体质,她根本不适合住在那里。 至于地宫,那个地方暗无天日,阴气,怨气极重,无双天生孕天地灵元而长,住在那样一个地方,对于她的成长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我不能害了她。”禺生思来想去,放弃了去地界的念头。 咯咯!禺生正飞绪万千,突然有人敲门。 禺生只好暂且不管那些烦乱的思绪,前来开门,来人是之前的那个婢女,比起早上见她,那个婢女似更妖媚了一些,衣着也有些不一样。 禺生只觉得有一股令人作恶的粉媚之气扑面而来,整个人胃里一阵倒滚。 “你有什么事?”禺生冷问。 那婢女妩媚一笑,“没什么,奴婢只是想请殿下喝几杯。” 禺生已噁心地想一把将门关上,那个婢女大晚上浓妆艷抹的,一定存了什么心机。 “我从不喝酒,你走吧。”毕竟是少年模样,面对那样一个妖娆女的盛请,禺生还是不免有些哒羞。 “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拒绝女孩子,不怕将来长大了娶不到老婆吗?”那妖艷女嘲笑他道。 “这个不用你管,我劝你还是赶快走,不然我不客气了。”禺生下了一道冷冷的逐客令。 那婢女全然不为之所动,只冷眉一笑道:“你摆什么架子?你全族人都死光了,你已经什么都不是了,还敢本尊冷言冷语。” 本尊?禺生心下一寒,那个女人竟敢自称本尊,她到底是谁? 禺生眉头一皱,一股强韧劲气从指间悄然弹出,击中了那名女子的脖颈,女子猝不及防,惨叫一声,向后仰去。但未倒地,女子一个迅捷的旋身挨过了一劫的同时也露出了真面目。 “六尾妖狐!”禺生见得她真身,轻轻地念出了四个字。 “你是妖,你来禺府做什么?”禺生看向她冷问。 “啊哈哈!”妖狐仰天大笑。“我真是大意了,千算万算,没想到会被你识破真身。” “我在这禺府藏了几年,没人晓得我是谁,今日被你看破了,我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本是一只六尾赤狐,六百年修成人形,本可继续潜心修炼,但为了家族恩仇,我辛辛苦苦来到了帝都,想方设法在青云城安身后,便千方百计的进了禺府当丫鬟,而我来禺府的目的是为了报仇,禺氏祖先与狐族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一次,我定要让禺家灭绝于世。” “而你虽与禺家有关联,我也没想杀了你,可你不容小觑,这一次我来只想试探一下你的实力,没曾想被你揭破了真身,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你不就是想杀我灭口嘛!”禺生哪会看不出她想干什么。 妖狐邪魅一笑,“不错!”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禺生丝毫不怕她。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难看的。”妖狐也毫不怯懦道。 第八章 再遇蝶衣 黑黝黝的墨空下,星辰隐辉,铅云瀰漫下几颗小小星子在散发着微熠的光迹。此时的禺府一角,禺生与妖狐陷入凌战中,二人周身暴击出的巨大光芒波锋击垮了周围之物,整个荷塘域被振得摇摇欲坠,如刃锐气刺穿根根木柱直击到了无双所住的房中,强大的气场袭面而来,无双猛然惊醒。 无双迷惑地望了望四周,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忽地远远地她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好像是从禺生的房中传来的。”无双心中越发地不安,亟然掀开被子急忙忙地跑出了房门,一路向声源奔去。 当她赶到塘池边,禺生与妖狐仍在激战中,无双整个人都慌了,不知他们二人好端端的为何会打起来。 无双无措之下,只好沖他们俩喊:“你们不要打了。”不料声一出,那只妖狐趁禺生分神之际,一个闪身来到无双身边将她挟住。 禺生见举愤怒滔天,“你放了她。” “你若敢过来我就杀了她。”妖狐女冷冷的威胁,禺生欲步不前,怕她真会做出疯狂之事来。 “你放了她,我让你走。”禺生看向她,冷冷道。 “可你已知道了我来禺府的目的,你若不死,我之后报仇会更难。” “你到底想怎样?”禺生忍住怒焰,问道。 妖狐女看了看无双,一个邪恶的念头顿时在脑中浮现。“你不是要救她吗?好,那你自行了断,我便放了她。” 第10页 无双一听心中慌了,挣扎着看向禺生道:“你不要听她的,你不能死。” 妖狐女冰冷的剑已抵至她的脖颈,冷冷威逼:“你最好不要说话,不然我一剑杀了你。” “你杀呀!反正我也不怕死,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伤害禺生的。”无双丝毫不怯懦,她最不愿意看到禺生为难了。 “我叫你闭嘴。”妖狐女一声怒吼,逼视着禺生。“你不是要救她吗?以一命抵一命,你死了,她就能活。”说话间,狐女手上的锋刃已刺破了无双的脖间皮层嵌出了滴滴血丝。 “不要,你住手。”禺生一声大愕,那一刻他怕极了,他从来没那么怕过。“求求你,不要伤害她,你不就是要我死吗?那我便如你愿。”禺生执起手中长剑,猛地刺进了体中,刃光剑影间只听见“呲呲”的一声声破肉脆响,剑柄已沾满了斑斑血迹。 禺生—— 一剑刺身的禺生便随着血液的流逝他的意识也越发的混沌视线也模糊不清,恍惚之间,他只依稀地听见了有人在喊他,还有一个迷糊的身影向他奔来。 之后的之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无双奔到他身边时,他已经瞑上了眼。 “禺生,禺生,你不要死,不要。”无双哭得一塌糊涂,泪水滚滚而落。即便是站在一旁的狐女,整个人也都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那个人真会自杀,那个女孩在他心中的份量竟真有那么重。 “为什么这世上竟有人会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为什么?”妖狐女一脸茫然若失,从未流过的泪那一刻竟悄然滑过了她的脸颊。湿湿热热的,带有一种别样的异感。 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将她震住了。 狐女绝泪而去,那一秒,什么恩怨情仇,都已经是那么的虚无缥缈了。 天空云层压下,豆大的雨点轰然砸下,无双一身狼狈的瘫跪在禺生身旁,泣不成声。 “或许,那血脉之力能救她。”不知何时,一名蓝衣女子已站到了无双身后。 恍忽地回首,无双一眼认出了那名女子,随即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无双已身在一个用藤蔓编织而成的榻上,周围一片碧绿之景,各种藤花曼草都有,那里仿佛是一个水洞,时有嗒嗒的滴水声,特别的悦耳动听。 “你醒了。”正当无双醉迷于周边之景时,那名蓝衣女子忽然来到。 无双从榻上亟起,奔到她身前急问:“蝶衣,他怎么样了?你能救他吗?” 被叫作蝶衣的蓝衣女眉目一愁,她自是晓得无双所问何人,但,叫她怎么说呢? “他被一剑刺中了心脉,生命垂危,我用续生术吊着他一口气,只是不知他能撑多久了。” 无双忙问:“你之前不是说,血脉之力能救他吗?” “可他伤得太重了,若强行启动血脉之力,只怕他承受不住。”蝶衣一脸担忧。 “那还有什么办法吗?” “有是有,但这个方法很冒险。”蝶衣话中有话。 “但也总比没有的好,你说。” “万物生于水,禺生历此一劫,跟死了一次也没什么区别,无双,你擅长水系法术,水灵之力可以凝魂聚元,再加上你天生属水性,这血元之力也源于水,你可以用你这特有的灵力去救他,但——”说到这儿,蝶衣欲言又止。 “但什么?你倒是说呀!”无双都快急死了,她还吞吞吐吐的。 “但,你一旦启用了血元之力救他,至少两年之内,你不得再使用一点点水灵之力,否则性命垂攸,而且,你还会减少六百年的寿命。”蝶衣说着说着都有点不忍心了。 这一次她跑来人间,本来是想去帝都玩的,不料见禺府中剑光大闪,她便好奇跑来一瞧,不曾想碰上了这么个担子事,真是不幸。 不过,她堂堂天国医女,也总不能见死不救。 她很久以前便认识无双,晓得那小丫头的脾性,更知晓她对禺生的心仪,所以,她要是不帮忙救,那小丫头肯定会伤心一辈子的。 “就这个办法了,谢谢你愿意帮我。”无双一脸感激不尽,毕竟,是她把禺生害成那个样子的,无论如何,她都要救他。 减少六百年的寿命嘛! 那六百年若没有禺生,对她来说,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执着,那我也不拦你了。”蝶衣带无双去见了禺生。 水洞月下冰冷的石床上,禺生瞑着双眼宁谧地躺着,薄润的嘴唇显得微微有些,少年凌乱的额前碎发懒懒的散披着,仿佛在和他一样偷懒觉,看上去懒洋洋的,没有一点阳气,平日里,那少年的头发都会被清风拂肃而起,衬托出他特别的俊逸凌人。 无双坐在他身旁,柔嫩小手抚过少年俊丽的脸庞,面中甜甜一笑。“禺生,我都一定会救你。” 第九章 再遭一劫 无双耗费了大半水灵力救了禺生后,整个人便昏昏沉沉地睡了几天几夜都不醒。 禺生比她早早已醒来,蝶衣累死累活地照顾了他们俩那么久,累得腰酸背痛的,一见禺生醒来,便和他叨咕了半天,要他日后补还回来。 第11页 但禺生一问她自己怎样好起来的,她便支支吾吾地答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禺生次次逼问她都是吞吞吐吐的,后来她想到了一个妙计,干脆和他撒谎说是自己救了他,禺生听了半信半疑,也没再问下去。 蝶衣大松了一口气,“乖乖,还好骗过去了。”蝶衣紧张兮兮拍了拍胸口,尽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她哪里敢告诉他是无双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救了他,那样他会内疚一辈子的,而且,无双一定也不想让他知道。 两人又守了无双两天两夜,无双仍旧没有醒,蝶衣都守得不耐烦了,于是便跑出水洞找好吃的去了。毕竟,无双一觉醒来,肚子肯定饿了。 蝶衣想着便欢欢喜喜地离开了洞中,留禺生一个人照看她。 洞景是一片水月幽静之色,洞外更是别有洞天,让蝶衣亮了亮眼,整个人欢腾起来。 蝶衣向着一座谷盆走去,试试能不能找到一些蔬果什么的,说不定还能摘个什么花回来让无双高兴高兴呢!蝶衣边走边想着整个人脸上乐滋滋的,像一个小孩子想着要吃糖一样开心。毕竟,蝶衣也就长无双那么一两岁,小娃娃天性还是未泯的。 静谧的洞中,无双这一日已睡到了第九天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她感觉到自己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般。 正当她一脸愁忧之际,整个人已被什么暖暖的东西给裹住了,温如暖阳般的气息瞬间瀰漫至她全身,暖烘烘的可舒服了。无双贪婪地抱住那团东西,把它当成火炉一样轻抚着。 “你终于醒了。”无双泪水夺眶而出,她知道是禺生在散发出体内的火爔来煗和她。 禺生十分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你知道吗?你昏睡了很久,我守了你好多天。” “你以前可从不爱睡懒觉的,以后,可绝对不能睡那么久了。” “好!以后一定不会了。”无双乖巧地点了点头。 “咦!蝶衣呢?”无双望了望四周,始终不见蝶衣人影。 “她出去找吃的去了,改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回来了。”禺生抚了抚她的小脸,温笑道。 “原来是这样呀!”无双这下可放心了。 “嗯,她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不如你再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禺生见她眼皮有些惺忪,晓得她犯困了。 无双却是摇摇头说:“不睡了,越睡越想睡,好不容易醒来,你伴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好,我带你去看看洞外的天景。”禺生扶着她出了洞,那一天正值蓝云白天晴空万里好一派阳和景象。 暖洋洋的阳光照耀在无双虚白的脸上,感觉暖和和的,无双闭上双眼尽享那温暖的一刻。 未料身后砰然一响,几千个黑影窜空而出,围在两人四周。无双猛然睁眼,见那几千个黑衣人个个身披黑甲斗风面带獠牙凶罩眼神凶神恶煞手中黑刀戮光闪闪发熠一见就晓得是来要他们俩命的。 禺生面不改色只冷冷一笑:“看来那个极会伪善的大圣人还是不肯留我一命,他自始至终都一直想要我死。” 话一落,几千个黑衣人执刀并杀而上,禺生瞳中焰光一闪,一个红光大罩已将无双守维护住,那些黑衣人已然伤不了她。 禺生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担忧他的无双,手中赤灵剑已召现而出。“无双,闭上眼睛,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血腥残暴的一面。” 几千个黑衣人已一拥而上,禺生手中焰剑灵光一动,一股强大的剑气锋芒弹空而出,如刃锐气削破了黑衣人脸上的獠牙面具,强韧气炎爆射击出光芒万丈激射千里,形成的强大无比的气场剎那间震飞了那一群欲围攻而上的凶狠黑人。 一批倒下,一批再上,禺生杀得双眼赤红,眸中怒焰滚滚,怨气冲天。 为什么?他本已放弃了复仇,那个人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 还下令让那么多黑手来灭他口,他却安然如故地坐在辉煌金碧的大殿上当他的大圣人,受万人膜拜和崇仰。 这命运是何等的不公,这天道是何其的不平,他恨,他要逆了这天。 一夕之间,禺生灭掉了所有那人派来的杀手,当蝶衣回来时便见满地的尸骨百骸。她惊愕失色地望着禺生,满脸恐惧,从未见过他那样的可怕。 一边,无双自解了禁锢,跑上前去抱住了他,任泪水浸湿他胸前的衣襟,带着灼热的滚烫沁入他肤中,想要温煖他已被冻结的心。 温热的触感传来,禺生不由得一颤,手中利剑脱落在地,响起的叮咛声震慑了他的心魂,他整个人一瞬间像个孩子一样惘然无措,直伸手抱住了身前的人,抱得紧紧的,似乎想要从她身上获取更多一点的温暖。 他真的太冷了,这世界真的太冷了。 他的心好冷,他感觉到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 那一夜的大雨下了一夜,禺生在洞外站了一夜,无双也陪着他站了一夜,蝶衣也没有进洞,任冰冷的雨水浇淋着她,她亦陪他们俩站了一夜。 第二天禺生昏迷了一个早上才醒过来,无双已把他的外衣浣理了个干净,那样他穿着会舒服一点,蝶衣做了好多种可以补元的水果沙拉品,无双为不让她白费力气便勉强地吃了几口。 第12页 “无双,我想好了,我要回天国,去查清我父王当初是否是被恶人诬陷,或者,去查清楚当年我父王为什么会犯下那样一个错误。” “无双,我不想再逃了,我想让一切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禺生想了一个早上,他终于想明白了什么。 无双握住他的手,只淡淡一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不管你去什么地方,我都和你一起去。” “还有我还有我,你们俩可不能撇下我不管。”蝶衣也加盟进去。这一次,他们俩无论如何也不能甩掉她。 她年幼无畏,从来甘为盟友豁出一切。 第十章 重回天国 三人在水洞中休憩了两天后便一起出发去天国。 当三人再次重回到天国时,已经是半年后了。 守城将兵一见到禺生归来,个个吓得鼠窜狼奔,以为是自己见到了地狱修罗来了一般。 蝶衣一脸鄙夷不屑:“果然是圣灵后挑出来的人,太不靠谱了,把城交给他们守,哪天敌人来犯,他们不得乖乖开门吗?” “你别气他们,毕竟,他们也只是害怕我而已。”禺生回想方才那些将兵个个面面相惧逃窜的场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又是同在一个金璧辉煌的大殿上,众仙神皆在,然后正当众人在谨言慎奏之时,一个小兵踉踉跄跄地跑进来拜地禀告:“启禀陛下,娘娘,天罗王之子禺生携天国灵女无双及神医女蝶衣回来了,三人此时正在殿外候着,陛下是否让他们进殿面圣?” 圣灵后惊地从座椅上站起,满脸错愕,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无双那个小妖精居然还没有死? “让他们进来。”圣灵帝倒是一脸淡然处之,虽不知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双能活着,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小兵不久便领禺生三人进了殿,圣灵后一见到无双,一脸惊愕随即也稍纵即逝,当初挖她心救无姬也是得了那人默许的,她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且量她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天罗王罪子禺生叩见陛下!”禺生跪地礼拜,无双和蝶衣亦跟着跪下。 “都起来吧!”圣灵帝高高在上,一声令下。 三人起身,四周之人便开始议论纷纷,谁都不知道禺生此次回来所为何意。 “禺生,自那日飘渺峰后你便不见了踪影,你此次又回来,是所为何事呢?”圣灵帝据高临下地问。 “禀陛下,禺生此次回来是为陛下效命,弥补我父王所犯下的罪过。”禺生恭敬道。 圣灵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禺生,你好歹也是天罗王之子,在本帝座下佐政,怕是委屈了你。” “禺生身为罪王之子,身价低贱,能在圣帝明王庇佑下辅政,补偿罪父之失,已属万幸,何来委屈一说。” 圣灵帝听了龙颜大悦,哈哈一笑,当即拍下座椅道:“好,沖你这句话,本帝许你一职,封你为天国东方神领,统率东天门三方兵将,并将天罗王宫赐予你住如何?” 禺生领命谢恩,众仙神皆悦,纷纷贺喜,也许被圣灵帝那假仁假义的恩德给迷惑了双眼,当真以为他是明君圣王。 “无双,你身为天国灵女,擅自出城,你可知罪?”圣灵后借题发难,她观察了无双好一会儿了,察伺到她不仅重新拥有了一颗心,还似乎将之前的事全忘了,她探测了一下她的灵域,愕然发现那段记忆她的确丢失了。 “陛下,禺生有个不情之请。”禺生抢在无双之前发话,他太了解那丫头了,以她的性子,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她一定会乖乖认错,任凭圣灵后处罚,而以圣灵后一惯心狠手辣,她一定不会轻易饶过无双。 “你说吧!”圣灵帝佯出一副和蔼近人之样。 “禺生统领东方神将,缺一个知彼知己的近身助将,禺生恳请陛下赐封无双为东将灵女。” “禺生,你不过是个罪王之子,少得寸进尺,无双乃是无姬公主宫中的一名小小婢女,你要带走她,也得要经过本宫同意才行吧?”圣灵后一脸愤懑,让他带走无双,那她今后的日子岂不过的轻松自在了。 “禺生恳请陛下答应禺生的要求?”虽说圣灵后在一旁像一只母老虎一样撒泼放刁,但禺生已完全当她不存在了。 跟那样一个母夜叉周旋,实在是太费口舌了,所以他干脆不理她了。 毕竟关键是圣灵帝说了算嘛! 不过,圣灵帝也是犹犹豫豫的,他虽已探查出无双忘了之前的事,但她在灵术修行方面天赋极高,她若留在禺生身边,将来必定成为一个大祸患,但若将她强行囚在圣灵王宫,她必定受尽无姬欺辱,且再怎么说,她好歹是渊薮之女,自己身为一个父亲,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苦。 一番思虑之后,圣灵帝还是同意了禺生的请求,不顾圣灵后怎么阻拦,他都不收回成命。 圣灵帝拗不过,住得作罢,但生了他几天几夜的气,横竖都不理他。 无姬一听无双已被封为东界灵女,气得眼儿直冒烟,那个小贱种,她往后再也欺负不到了。 三人出大殿后,蝶衣大爽一笑,乐得都合不拢嘴了。 第13页 “太好了无双,你以后再也不用受那个跋扈公主的欺负了。”蝶衣一路拉着无双嗨了一天,三人一同欢腾喜跃地前往东天门。 夜,满天繁星点点,月光洒下,将整个圣灵王宫映耀得一片透明如晶。 华硕的暝曦宫内,圣灵后正大发雷霆。 “陛下,妾身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封禺生为东方神将?还让他掌管三方天兵天将,你这不是养虎为患嘛?” “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本帝自有主张。” “好,那个无双呢?你为什么同意让她留在禺生身边?” “无双好歹是本帝与渊薮所生之女,本帝难道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无姬欺辱不管吗?她走了也好,这样一来本帝也能心安些。”圣灵帝尽力地使自己镇静下来,渊薮是他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而无双,应该是他的一场噩梦,是个来复仇的魅影。 他一直想把她们赶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见。 圣灵后一直知晓他的心病,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只是,今后无双远离了她的视线,她想再监管她更是难上加难,来日怕是有一天她会反咬自己一口,伺机报复,甚至可能危及到无姬身上。 如果渊薮是圣灵帝一生都治不愈的心病,那无双应该是圣灵后一生都灭不掉的心魔。 无姬撒了好几天的焰气,仍旧忿忿不平,硬要圣灵后捉回无双给她当婢奴。 圣灵后本就心烦气躁,哪里还有心思管她,一气之下直接将她禁足起来。 而无双自从来了东方界之后,日子过得特别清闲自在,已经闲散到了每天可以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简直是快活似神仙。 倒是蝶衣,忙里忙外地给她熬了好几副卜元的药汤,无双却一口也咽不下去,因为那汤药实在太苦了。 第十一章 一朝一夕 无双被蝶衣灌了半个月的汤药,喝得她都快吐了,蝶衣却还不肯放过她,更可恶的是,也不知道她在禺生旁边吹了什么风,搞得他都不帮她了,还让蝶衣给她多灌点,无双一听差点儿没当场吐死。 “你们两个,太过分了。”无双欲哭无泪。 蝶衣执着药罐来势汹汹:“小双双,听话,喝下去了就没事了。” “我不要。”无双直摇着头,步步后逡。 “丫头,你听话,把它喝了,有助于你复原。”禺生也从旁劝,蝶衣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无双被逼得一脸无奈,明明也晓得他们一片好心,但药味,可真不是一般的苦涩。 看着两人满是期待的炯炯目光,无双满心的不忍,只好乖乖把药喝了,蝶衣接着又灌了她一个月,无双最终直接吐晕了过去,昏睡了一天一夜。 再次醒来时已是半夜,一见到禺生坐在床边守着她,无双满满的感动。 “禺生,你这不是自遭罪嘛?让我喝药,又不眠不夜地守着我。”无双知他一夜未睡,一脸的心疼。 禺生温和地抚了抚她的小脸,轻轻一笑。“丫头,之前逼你喝药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再逼你喝了。” “真的?”无双两眼放光。 “当然是真的,以后只要你开心,你想怎么样都行。”禺生对她柔柔一笑。 “啊禺生你太帅了。”无双激动地抱住他。 禺生抚着她的小脑瓜,满眼的怜惜之情。 “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你一直待在这滟濪宫中,一定很烦闷,趁今宵月色极佳,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好!”无双一脸欢喜。 禺生扶她起身,为她披上了一件斗风,带她去了折枯台。 “以前的天罗王宫很热闹,有很多来来往往的人,而如今,故人逝去,这偌大的王宫也变得冷冷清清了。”禺生遥望天上一轮白月,无限感慨。 他庆幸圣灵帝没有把天罗王宫给毁了,不然的话,他在世上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纪念亲人了。 “禺生,你母亲叫什么名字啊?”无双忽然一问。 “她叫岚清,她长得可美了,母亲是我在这世界上见过的最温柔美丽的人。”禺生一脸醉迷,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中。 “禺生,那我呢?我怎么样?”无双朝他萌萌的一笑。 “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傻最笨最不懂事的女孩了。”禺生毫不掩饰地说。 无双听了一脸气鼓鼓的反驳:“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喜欢我?我这么傻又那么笨还一点也不懂事,总是给你惹麻烦,你干嘛不甩掉我?” “那是因为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以后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禺生一脸担当信守不渝地说。 无双撇撇嘴,不理他了,自个儿偷乐去。 无双,就算你傻乎乎的,我也一样喜欢你。 禺生凝望着她,心中默念着。至于他不说出口的原因嘛!应该是怕她乐嗨了。 从折枯台回来,无双又接着睡了一天一夜,蝶衣也终于不灌她药了,无双简直乐翻了天。 “终于可以不用喝那么难闻的苦药了,老天爷肯放过我了,啊感谢老天!”无双在大床上祈告着,心里乐滋滋的。 过了一天后,无双便端来了好多水果糕点准备一饱大餐,不料一颗葡萄下去,一点味道也没有,还有那些糕品,无双也吃不出一点味来。 第14页 “难道我失去味觉了不成?”想到这儿,无双伤心地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孩子一样。 蝶衣对她说:“大概是吃了那么多药的缘故,药效还尚未完全退去,所以你再去吃其他东西,肯定品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那药效多久才能过?”无双急忙地问。 蝶衣想了想说:“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 “什么!”无双仰天大哀,差点没昏倒过去。 天吶!这什么歪理呀?吃个药而已,还把味觉都给吃没了。 “哎呀,我还不是想让你早点复元嘛!那些药可以让你提前半年恢复水灵之力的。”蝶衣也没曾想会闹成那个样子,她还不是为了她好,不然她闲着没事干给她辛辛苦苦地熬了那么久的药干什么。 “苍天啊!”无双还是接受不了,半年吶!半年里,她可什么东西都不能吃,她不要啊! “哎呀,为了早点恢复水灵之力,你就忍忍这半年吧!”蝶衣尽力地安抚她,让她不要躁动。 无双闹腾了一个早上,过了午后才支不住地睡了过去。蝶衣哄了她一个早上,累得口干舌燥的。 翌日,无双一觉醒来,想起昨天的事,心里一阵揪闷,那个蝶衣,真是害苦她了,不过,能提前半年复元,她倒是也亏不到哪里去。 可是一回想半年里不管她吃什么东西都吃不出任何味道来,无双心中仍是一阵揪疼。 闷闷不乐地埋着头在床上躺了一个早上,直到禺生来叫她,她仍旧不想起。 禺生直骂她:“大懒虫,还不起?天都大亮了。” 但无双仍是没有一点要起的迹象,一整天都赖在床上了。 禺生满脸无奈,打也不是,骂也不行,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蝶衣小心翼翼地过来劝:“或许她有什么心事,让她静静也好。” “既是这样,那你陪陪她,我去东天门处理一些要事。”禺生交代完蝶衣,起身欲走,不料无双突地从床上惊起,一脸好奇地看向禺生道:“你要去东天门啊!那我也要去。” 禺生回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准备一天都赖在床上呢?” 无双匆匆下榻,挽起他的胳膊,一脸正经道:“怎么会?我一向活泼,在床上哪呆得住啊!嘻嘻!” “呵!笨丫头!”禺生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牵着她朝宫门走去,蝶衣急忙跟上。 蝶衣本是上古神灵族医女,自天国被圣灵帝掌管后,神医族也依附于他。蝶衣自六岁起便被封为天国御医神女,且一直居于东界,而如今东方界是禺生执掌神权,禺生自此便是她的新主子了。 三人一同来到了东天门下,那儿的神兵天将摆出了一个巨大的阵壮来,看上去极其的威武霸气,雄豪凌凌,令人不寒而肃。 无双一路走来都是满脸的赞嘆与好奇,看样子,他们好像是在准备恭迎什么人。 第十二章 櫀樱洛雪 无双正失神之际,便听见众人齐刷刷地跪地,异口同声地大呦:“恭迎櫀樱太子!” 无双愣愣地呆望向前方,见一个与禺生差不多大的少年凌风而来,少年一身白袍骊珠镶冠,绾丝乌黑如墨,琥珀般晶莹剔透的双瞳上是一剪如画眉影,少年面白如玉瑰宝雕工般的唇上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少年踏风而来,身后万千星辉倒映出其逸然的翩跹之姿。无双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他,愣神之际,那个少年已在万人陌拜之下行至她身前。 禺生上前施礼,蝶衣抖了抖无双,拉着她上前行礼:“神医族后胄蝶衣见过櫀樱太子。”无双仍是愣愣的,蝶衣满脸不安地搓了搓无双的衣角,无双忽地一声吃疼,方才回过神来。急忙行礼:“无双见过櫀樱太子。” 櫀樱勾起唇角笑得深不可测,看了看禺生,道:“听闻天罗之子禺生刚被圣灵帝封为东方神将,若本太子没猜错,你应该就是禺生吧?” “正是。”禺生淡淡一笑,轻声回道。 “这做了东方将领就是不一样啊!禺生,你虽是罪王之子,但也是无辜受累,圣灵帝对你恩泽如山,你可不要让他失望才好啊!” “谢太子赐诲,禺生定当尽心尽力,守好东天门。”禺生面无表情地说。 櫀樱冷笑一声,别过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无双,道:“你这个小丫头长得不错,将来长大了一定是貌美动人,禺生有你这样的红粉知己陪在身边,着实令人羡慕。” 无双谦卑道:“太子说笑了,无双乃是姿质平庸之辈,没太子说得那么好。” 櫀樱一听嘴边的笑意更深了。“你何必那么谦虚呢?本太子说你好你就是好。”无双听了只淡淡一笑,没再搭理她。 蝶衣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对他道:“太子,估摸着这会圣灵帝应该在大殿等你多时了,太子还是赶快进宫面圣吧。” “嗯,圣灵帝是等本太子多时了。”櫀樱意味深长地看了无双一眼,再看向禺生,道:“你好好守着东天门,本太子走了。”櫀樱转身而去,那些随从也急匆匆地跟上。蝶衣大松了一口气,太惊险了,那个神秘莫测的太子,可真一般人能与之搭讪的。 第15页 见櫀樱已走远,无双回身看着禺生,问:“他为什么会来天国?” 禺生答道:“五天后圣灵王宫将有一场百花盛宴,櫀樱太子是圣灵帝邀请来的贵宾。” “是吗?那除了他,圣灵帝还邀请了谁?”无双一脸好奇地问。 “除了他外,还有很多外界的皇族公主和王孙贵戚,比如人鱼族公主,水族皇子,还有妖王和魔尊应该都会被请来。”禺生一一答道。 无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今天龙族的櫀樱太子先来,那明天会谁来啊?” 禺生摇摇头道:“不知道,但并不是所有被请来的王室贵族都会从东天门进,他们有的会从北天门进或者是从西天门进。” 蝶衣问:“那就是说接下来或者是明天,不管是谁来,我们都得在这儿恭迎他们?” “对,这也是为了天国的安全着想,不能让任何奸佞细作混进圣灵王宫。” “守门可真是一件苦差事。”蝶衣一脸叫累,却又无可奈何。 三人接着一同在天门下等候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等来了下一个贵宾。这一次来的是人鱼族的洛雪公主,那排场可一点也不亚于櫀樱,无双抬头一望天边,见一顶精美绝伦的落英轿从天而来,满天翩翩飞舞曼花,香艷扑鼻,香气四溢,好比一个水仙境月,荡起丝丝波澜仿如一湖水景在眼前翩跹起漾,看得众人如痴如醉。 灿花落中,玉轿缓缓至地,金玲一样的流苏铃亦冉冉渐止,洛雪如玉般粉嫩的小手掀开轿帘,一双明眸善睐的眸子落在对边的禺生身上。 “你就是那个被圣灵帝封为东方神将的禺生?”洛雪看向禺生,面上有些娇涩地问。 禺生点点头,无双和蝶衣上前行礼:“奴婢见过洛雪公主。” 洛雪看了看她们,没再说什么,只缓缓地放下了帘子。那碎玉零玑一样动听悦耳的铃铛再一次响起,玉轿冉冉而起飞向了圣灵王宫所在的方位。 蝶衣戳了戳无双的衣角,悄悄道:“无双,这个洛雪公主与我们一般大,却长得那么妖媚,将来她长大了一定美得不得了。” 无双同意地点点头:“她确实长得很美。” 三人又继续等着,半个时辰后,又来了下一批贵宾,但这一次来的人倒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是一些逍遥于三界之中的散仙啊或者是一些有名望的道尊,再者就是什么宿神棋神星神月神啊的,个个长得怪模怪样的,行为举止放诞不羁,有的还直接边喝酒边吃东西而来,蝶衣记得那个星宿老仙喝得一脸醉醺醺的,差点儿把带来的宴品都给吃了。 无双在一旁看着简直哭笑不得,那些神仙实在太好玩了,这要是半醉半醒地见了圣灵帝,还不得失礼,万一被降罪,那可是一件大麻烦事。 三人守了一天的门,到了夜幕降临之时才可回来。蝶衣一路笑个不停,感觉气都要笑岔了。 “无双,那些老仙实在太好玩了,除了櫀樱和洛雪之外,我觉得那些来的神仙几乎没一个是正常的。”蝶衣好笑地说着。 无双回想今天所见所闻,心里也是乐着。 三人一同回到了天罗王宫,蝶衣笑哈哈地说要去睡了。禺生送无双回房,远远地还能听见蝶衣传来的玲玲笑声,可想而知那丫头今天肯定是乐翻了。 无双回到了房中,给禺生倒了一杯茶,坐在他桌前,禺生拾起木桌上的一本书经,往封面一看竟是一本《女经》,禺生眼神奇异看着无双问:“你看这本书,是不是要学做一个淑女?” 无双撇了撇嘴,说:“淑女就算了,只要求往后行为举止看起来能像个女孩就行了。” 禺生摸了摸她的头,温笑道:“无双还小,还是天真烂熳些好,这些束缚女孩子天性的经文以后就不要看了。”禺生将《女经》收起来不让她看了。 他还是喜欢那个自然洒脱快活自在的无双,他只希望她每天都笑。 第十三章 清音淼淼 自从《女经》被收走,无双再也没什么可看的了,一天吃什么也没有味道,蝶衣又一整天忙着她的医研,禺生天天窝房里头看兵书和战史经,整个天罗王宫当数无双最闲了,一天到晚什么都不用干,只睡大觉都行。 无双简直快闷死了,便跑去缊缃阁找蝶衣,不料她忙得都没宫理她,无双一时无聊便捧着她的医书来看,什么《百草经》啊《针灸经》啊还有什么《千方经》啊的她通通都拿来看,不仅从书上识别了各种各样的草药,还学会了针灸,不久后还配了一副药剂。 正当得意洋洋之际,蝶衣一句话让她如坠谷底。“这药草量配得不均,药粉秤得也不对,还有这针都扎错了位。”蝶衣指了指那只被无双用针灸扎得半死不活的小鼠,一脸惋惜,这好好的一条小生命被她扎得满身是伤,别提有多心疼了。 “看来你没有学医的天赋,还是好好修炼你的水系法术吧啊!”蝶衣拍了拍她的小脸道。 无双一脸沮丧,平时修练灵术,她总能一挥而就,如今这医她怎么就学不成呢? 无双心烦意闷,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天。 半夜醒来,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清鸣的琴声,无双眉头一皱,正值她酣睡之际,谁在弹琴啊? 第16页 无双烦闷地捂起被子,埋着头继续睡着。 但那渺渺如水鸣般的清音幽韵仍然隔空传来,无双再也睡不着了,直接下榻擐鞋朝着音源奔去。 寻声渐近,远远的,无双瞥见一个逸然的身影坐落于一汪瀑布前下的露石上弹琴。无双循声走近,望了望那个抚琴之人的背影,一眼认出了他就是昨天那个踏风而来的櫀樱太子。 “他怎么会在这儿?”无双一脸疑惑,走到了那个人的身旁,问他:“你为什么在这里抚琴?”櫀樱玉指凌空一滞,琴音也便消失了。 少年起身,回头望着她。“你能听得到这琴音?” “当然能听到了,不就是琴音嘛!只有聋了的人才会听不到。”无双挠了挠头,感觉他很奇怪。 櫀樱轻轻一笑道:“无双,你知道这把琴叫什么名字嘛?”无双摇摇头,她哪知道。 “这把琴名叫淼琴,在这世上只有拥有水灵力的人才能弹出它的弦音,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一个人弹,都弹不出一点声音。” “这么神奇!”无双满脸神往,这世界上竟有如此之琴。 “当然了,而且体内没有水性灵气之人也听不到这把琴所弹出的声音。” 无双听了一脸失望。“那岂不是有很多人都听不到它美妙的旋韵了。” 櫀樱失笑道:“让那么多人听到干什么呢?即使有那么多的人能听到它的弦音,又有几个人能听得懂它的弦外之意呢?”少年一脸失落,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往事。 无双自然是看不出他是因为什么事而郁伤,只说道:“我虽然听到了,可我也听不懂它的弦中之意,只感觉它让人心中空荡荡的就如水一样清冷。” “我心冷如冰,弹出的琴音自然冷清清的。” 无双愣住了,呆呆地望着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跟之前在东天门见到的不一样,那个时候他一脸的飘洒不羁,俊逸凌人,如今身前的这个却是满脸伤神,被俗事所扰。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无双该怎么安慰他,只静静的陪着他,伴他看山前的瀑布清徐而下。 “无双,这琴或许与你有缘,我把它送予你如何?”少年回过神来,看着无双道。 无双听了连忙地拒绝,“不用了不用了,这琴乃你们龙宫之物,我断然不能收,而且——”无双欲言又止。 少年急问:“而且什么?” 无双看了看他,直说道:“而且我就算收了它也没用,我弹了谁也听不到,再说,我根本不会弹琴。”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无双,你修的也是水系之法,你若弹会了此琴,它对你提升修为可是有很大帮助的。”櫀樱好心好意地说。 无双仍是连连回绝:“不用了,你不也修的是水系法术吗?它对你增强修为应该更有帮助。” “我们龙宫宝物多得是,也不差这一把淼琴,你就把它当成我送你的一个友谊之礼吧?” 无双仍旧犹豫不决,所谓无功不受禄,她不能平白无故拿人家东西啊!不过,他硬要送,无双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櫀樱太子这礼极为珍贵,丫头你还不快谢恩收下。”忽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禺生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两人身后。 无双一见到他又惊又喜,向他奔去。“禺生,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看兵书吗?” 禺生柔柔地抚了抚她的额头,道:“我不来你岂不是要辜负了人家櫀樱太子的一片心意了。” “啊?”无双满脸迷惑不解地看着他。那个傢伙到底在说什么? 禺生拿起石上的琴交于无双手中,“丫头,把这琴收好,回去要好好学弹。” 无双两眼瞪大,完全不知他在干什么。 拜託拜託,这可是别的男人送的,他就一点也不介意? “櫀樱太子,无双贪玩,只怕是会辜负了你这把琴,到时请你多担待些。”禺生看向櫀樱,温和细语地说。 櫀樱笑了笑,道:“禺神将说笑了,无双天资聪慧,本太子相信她定然能弹好淼琴。” 禺生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櫀樱看了看无双,眸中含笑。“今宵已过,本太子告辞了。”说着,一个转身,腾空而去了。 无双随禺生从天瀑池回来,一路上闷闷不乐。“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要你接受櫀樱太子送的琴?”禺生看出她的郁闷,也猜中了她的心思。 “为什么?” “因为那是人家櫀樱太子的一片好心,再说了,你收下了这把淼琴,弹好了它,对你总该好处。” “可我一点也不想要琴,就算是太子送的礼物又怎样?” 禺生停下脚步,侧身看着她道:“正因是太子送的礼物,它才不一般,说不定还是全天下最好的。” 无双一脸不屑:“全天下最好的又怎样,反正我就是不想要,他爱送谁送谁好了,干嘛非要往我身上塞?”无双嘟哝着,她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呢。 第十四章 浮生一曲 繁天星星如水,皓月当空,星灯千里,闪闪发熠。 第17页 大宫门前,禺生微微失神的瞵视着无双。 “小丫头,这全天下最好的礼物你都不喜欢,那你到底喜欢什么呀?” “我喜欢你啊!”无双甜甜一笑,心喜地抱住他道:“你就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全天下绝无仅有,谁都不能跟你比。” 禺生被她逗乐了,“傻丫头,快回房去睡吧,明天早上起来还有去东天门迎客呢!你可别迟到了。”无双乖巧地点点头,走进了房间,一关起门便倒头大睡,毕竟都三更天了。与以往相比,她早见周公去了,可今夜谁知那个櫀樱会在半夜三更里弹琴,扰了她的一宵好梦,她得赶紧补回来。 无双昏昏欲睡之际忽地想到了那把淼琴,搅得她半夜无眠了,无双干脆坐起来拿过放在床边桌上的淼琴来看,睹物思人,她莫名其妙地又想到了那个放浪不拘的櫀樱,仔细想想,他似乎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如此好琴,放我这儿倒是可惜了。”无双一脸感嘆万千,又不想辜负櫀樱的一片好意,便在房中搭起了琴架摆好了琴座,独自一人坐在琴前,小指轻轻勾起一根琴弦,一声清鸣悦耳的碎玉音回荡房中,似水流年,长长不息。 无双心中暗嘆,淼琴之音竟如此清脆鸣人,如潺潺流水又如淙淙泉濪,动人心弦,无双心喜不已,回忆书中所写的乐谱,右指弹弦,左指轻按,得一鸣惊鸿翱羽声,若左指不按右指轻勾,可得一粹水鱼腾跃音,两指并弹则得清明散音,一指连勾则音尖脆纤巧,左指不按则音声浑厚洚清。 古五音六律之中,徵位音弦最为嘹亮清脆,且分有上下中三音区,低音尖腻,中音纤细,上音清亮,下音婉约,再配上流水轻柔之鸣,可谓妙不可言。 无双弹得尽兴,都忘了睡觉,也没有注意到门被人推开了。禺生徙步而入,无双猝不及防被他泼了一盆冷水。“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你这是在扰别人的好梦。”禺生摇头嘆息,坐到无双对面。 无双听到他的差评,嘟了嘟嘴,眼巴巴地望着他道:“要不你来弹一曲啊?看你弹得怎么样。” 禺生站起来,走到她身旁。“那就让我来给你抚一曲。”无双撇撇嘴,让给他座位,刚一屁股落下,她忽地想到了什么,惊奇地看着禺生,满眼惊愣。“你,你能听到这淼琴弹出的声音?” 禺生两眼斜视着她,“当然了,不就是琴音嘛!我又没聋,怎么会听不到?” 无双瞪大眼睛,“可櫀樱明明说过,这把琴只有修水灵力的人才会听得到。” “可他没有告诉过你,这把琴若是两个两情相悦的人弹奏,那么双方都能听见。”无双听了憬然有悟的点点头。 禺生静下心来,用手轻轻抚弄了一下琴弦,微微瞑目,右手食指轻勾中弦,左指低按,一声清零脆耳的仙音鸣空而出,无双听得微微失神,感觉有无数碎玉零玑在耳边清脆鸣响,和着习习轻风,仿如清朗浴人,叫人听了心里一片纯静谧宁,如有万花绽放,灿灿芳华中,暗香浮动,疏影水袖,何其柔美逸然。 无双听得痴迷,她从未想过人世间有如此美妙旋音。而且还是从一个翩翩少年手中弹出来的,那个少年经历过那样一场凶残的屠戮,仍心含善念,德未泯灭。 只有心存爱者,才会弹出那样动人心弦的琴音来。 无双想着想着,鼻子一酸,泪水不争气地滴落下来。 禺生轻止抚弦,抿唇一笑,看向无双时却见她眼睛湿漉漉的,显然是哭过了,禺生眉毛一挑,问:“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哭?”忽地想到了,哈哈大笑起来,两手叉腰说:“是不是我弹得太好了,把你感动得哭了?” 无双又哭又笑,那个傢伙,少臭美了。 禺生擦了擦她的泪,“傻丫头,别哭了,感动也不能哭呀!我会心疼的。”禺生给她做了一个大鬼脸,逗她笑。 无双抹了抹泪,不哭了。“禺生,你刚刚弹的那个曲子叫什么名字?” 禺生摸了摸头,答不出来。“刚刚那首曲子我是和着夜间的风和流水声编奏出来的,名字倒是还没想好。” “那叫它为《双生曲》如何?”无双早已替他想好了。 禺生一拍手掌,称赞道:“好名字,就叫《双生曲》了。” 无双见他认同,乐滋滋地笑了。 好一首《双生曲》,只属于禺生和无双之间的曲子,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懂。 “对了,这一次的百花盛宴圣灵帝也请了我,你,还有蝶衣。我们三个人都要去宴会。”禺生忽地这样一件大事,赶忙通知无双,好让她做准备。 无双听得一脸蒙,她也要去参见盛宴?那不是等于砸场了吗? “我不想去,我不想见那么多人。”一想到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无双满心怕怕的,她可不要去见那么多人。 “这是圣灵帝亲自下的旨意,我们没有权力抗旨。”禺生早晓得她会是那种反应,可又有什么办法。 无双忽地想出了一个馊主意:“就说我抱病,而且病入膏肓,所以去不了。” 禺生摆摆手道:“这主意不行,万一他突然给你请来一个御医,你不就露陷了。” 第18页 “那你就跟他说,我事务繁忙,每天还要督促那些灵女炼制灵丹圣药,所以累得半死,去不了。”无双做垂死挣扎,看得出,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去。 禺生无奈地嘆了一口气,忍住怒焰。“你这个主意比上一个更糟,大宴期间,所有人放假,人人前去宴上放花赏灯,谁还有心思炼制灵丹。” 无双跳急:“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你参加盛宴不就完了。”禺生还是坚持让她去参宴。 无双嗳声嘆气,趴在床上撒愤:“我不去我不去。”眼巴巴地抓着禺生的手,求他:“我真不想去,禺生,你帮帮我好不好?” 禺生坐下身来,抚了抚她鬓边的碎发,柔声道:“这一次的宴会我也会去,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你就当作是伴我去,别再闹了行不行?” 无双扑到在他怀中,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好嘛好嘛!我去我去。” 第十五章 翰霖阑干 无双闹腾了一宿,到了翌日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蝶衣匆匆忙忙地跑来喊她时,见她睡得酣气连天,蝶衣一头雾水,都不知道昨宵她干什么去了。 “她昨天闹腾了一宿,到了早上才睡下,今天她怕是去不了东天门了。”禺生守了她一夜没睡,见蝶衣来,他倒是舒了一口气。 “主将,无双到底怎么了?”蝶衣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的。 禺生嘆了口气:“无双不想去参加盛宴,昨天晚上想了一大堆馊主意,结果没一个是有用的,她胡闹够了,累得睡着了。” 蝶衣不明白地问:“无双为什么不想去参加盛宴啊?那可是很好玩的。” 禺生摇摇头:“可能是不想见到那么多人。” 蝶衣点点头:“也对啊!无双向来怕人多的地方。” “不过,她最后还是答应去了,毕竟是圣灵帝亲自下的令,她也不好违抗。”禺生为无双盖好了被子,转身向殿外走去。 禺生走到殿门,忽地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看蝶衣说:“今天你也不用去东天门了,你帮我好好照顾一下无双,给她熬一些补元的药,东天门的事就全全交给我了。” 蝶衣领命地点点头,看着禺生远去,才起步出殿去给无双熬药。 无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蝶衣好几次端药进来她都没有醒。 蝶衣来来回回地给她热了好几回药,最后直接累得将药铫连带火炉搬到滟濪宫来煎了。 到了傍晚,无双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蝶衣已经将药汤都给蒸干了,偌大的宫内飘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药味,无双一起来头脑晕晕乎乎的,闻到那种难闻的气味,想起了自己之前吃了一个月半的药吐了个半死。 “蝶衣,你在煮什么呀?味道怎么这么难闻?”无双胃里一阵翻腾,不知道蝶衣在搞什么鬼。 蝶衣煽了煽扇,赶紧加了加水,急忙忙地站起来解释:“禺生要我给你熬一些补血养神的药,不过我煎了很多回你都没有醒,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所以我就直接将药搬到屋里来熬了,以便你醒了能直接喝。” 啊~~~~无双一声哀嚎,又要她吃药,是嫌她吐得还不够多吗? “我不喝了,蝶衣,等一下禺生回来你告诉他我已经喝过了。”无双只匆匆地喝了一口便熘出了宫。蝶衣哭丧着脸,亏她熬了那么久,她却只喝了一口,能不能尊重一下她劳动成果啊? “无双,你要去哪儿啊?”蝶衣冲出宫门,对着无双的背影喊。 远远地只听到无双回了一句:“我去找禺生,等一下你记得告诉他我已经喝过药了。” 无双渐渐不见了踪影,蝶衣一声嘆气,回屋收拾药具去了。 无双匆匆忙忙奔到了禺生所住的翰阑宫,果真见他已经从东天门回来了。无双贼熘熘地进了宫,远远地望了禺生一眼,案桌前的禺生一身将袍,绦带束发,俊逸的面孔在烛光灯的映耀更加的俊美动人。长长的睫毛下是两颗镶了璨珠的宝石乌黑发亮的,眉宇间似乎透着一点点暗伤。无双看得有些失神,像个贼人一样的偷窥着他。 忽然啪的一声,禺生合上了书本,向无双所在的墙隅看了一眼,无双一个激灵赶忙转过身去。但禺生还是看到了她。 “你准备躲到何时?”禺生将书本轻轻放到了案上,悠悠问道。 无双整个人如坠冰原,晓得今天是躲不过了,只得乖乖走过去认错:“对不起,我昨天不应该胡闹,而且,今天也不应该睡懒觉,没有和你一起去东天门,都是我的错,你惩罚我吧。” 禺生看了看她,见她满脸愧歉,不觉得好笑。“你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就罚你今晚不许睡觉,陪我在这儿看书。” 无双瞪大眼睛:“我偷懒了一天,你就只罚我陪你看书?” 禺生眉毛一挑:“不然你想我怎么罚你?”无双连忙摆手,不再多嘴了,看书就看书呗,反正她睡了一天了,晚上精力充沛得很。 禺生指了指对面的书架道:“那个架子上有很多书,你可以选一本喜欢的来看。” 无双走到了书架前,一脸惊嘆,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书,她记得以前母亲也有一个小小的书屋,她从小就跟着母亲识字知书,放眼三界,各大类王室望族之史籍以及各种门派师宗所创下的剑术灵法之书她全都看过。 第19页 她打小修行灵术的天赋极高,也不知她是因继承了圣灵族血脉还是什么。母亲从小到大也从不和她谈到身世,她从不知道自己是谁。 自从她丢失了那段记忆,她更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无双胡乱地想了一通,挑了半天,才挑了一本《血灵传纪》来看,不过,那上面的文字跟个鬼画符似的,无双压根儿看不懂。绞尽脑汁地琢磨了半天,无双仍旧认不出那是什么字。 禺生注意到了她的窘境,轻声问:“怎么了?这本书不喜欢吗?那再换一本好了,看不懂就别为难自己了。” 无双将书扔给他:“禺生,你看看上面的文字,写得歪七八扭,根本不知道是写什么。” 禺生将书拿过来一看,眉头微微一皱。“这种文字世俗罕见,是上古鼎鼎有名的战史神文渊写下来的,这本书上面记载了各种各样的血脉灵体,万物初始之期,每一个族裔所继承的血统都不一样,所传承下来的血脉之力厉害程度自然也就不同。” “比如天罗王族来说,他们继承的血脉之力足以焚天灭地,不过,开启血脉之力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机缘不到,任凭那个人再强大,仍然无法启用血脉之力。” 无双好奇地问:“禺生,你知道圣灵王族所继承下来的血脉之力有多强大吗?” 禺生摇摇头:“从古至今,除了上古世纪曾有一个圣灵人曾经开启过体内的血脉之力以外,还没有哪一个圣灵人启动过体内的血脉之力,哪怕是如今的圣灵帝,也未能启用过。” “那圣灵王族所传续下的血型叫什么名字?” 禺生仔细地想了想说:“传说中,好像叫作天血。” 天血?无双若有所思,她虽是灵女,可她从不知自己的血有什么用。 第十六章 血灵之力 “世上每一个种族所继承下来的血脉都不一样,而且力量大小也不一而同,所起的作用更是千差万别,比如拿神医王族的血力来说,每一代神医后裔的血液都有治疾医人的功效。”禺生捻着手中书本,念念有词地说着。 无双在一旁认真地听,没办法呀!谁让那个傢伙看懂书上的文字呢。 “对了禺生,天罗王族所继承的血名叫什么?”无双想到了什么就问什么,她直接可以从兽族一下子问到人鱼族,搞得禺生连忙翻篇目。 “天罗王裔所传继下来的血名叫地血。”这个禺生不用翻书也答得出来,毕竟,他就是天罗王之子嘛! 无双再问:“那要怎么样才能开启体内的血脉之力?” 禺生赶忙翻了翻书,答道:“这得通过层层修炼阶段,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 “毕竟,每一个种族的血品都不一样,等级也不一样,战斗力大小也不尽相同。” 无双问他:“那那些种族的血品是怎么分级的?” 禺生翻了翻书本,念道:“一般来说,血品一共分有六种,分别是神血,仙血,灵血,妖血,魔血,还有人血,但每一种血型名称都不一样。再以血力大小来分,等级一共分有七阶,分别是初级,通级,御级,天级,圣级,混级和创级。” “要修炼血脉之力也极为不容易,一般要经历几个阶段,最后成什么样子都得看个人造化了。” “原来是这样呀,那修炼血灵之力还真是不容易。”无双听得津津有味,不过,她能理解的也没多少,毕竟是第一次听说,一时半会肯定缓不过神来。 “禺生,这本书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撇捺连得都不对,你是怎么看得懂的?”一想到这个,无双满脸好奇,跟他认识了那么久,从不他懂古文。 禺生失笑:“我三岁时父王教了我各种各样的文体,这种上古文渊史神遗留下来的文体我之前看过一些,所以懂得了一点皮毛。” 无双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以后也教教我这种文体,让我也能写一些别人看不懂的文字。” “好啊!以后有时间我就教教你。”禺生将书本放回到了架子上。 无双伸了一个大懒腰,眉眼惺忪,显然是累了。不过,她方才答应过陪禺生看一夜的书,可不能去睡懒觉呀!无双揉了揉眼睑,振作起来。 “禺生,你好好看书,我替你把这屋子收拾一下。”禺生点点头,坐回了椅子上,无双便开始忙活起来,将桌子上那些杂乱无章的书本和折帖通通整理好放回了书柜和书架上。 无双知晓禺生平日里很忙,看过的书本和摺子都来不及收理,她只好辛苦一点帮帮他了。 无双打理好了一切,禺生仍坐在椅子上静静地阅他的书,无双歇了口气,凑过去一看,见禺生手中拿着的是一本战史书,书中所讲皆是三界曾经发生过的战历,无双对写打打杀杀的兵史籍不感兴趣,禺生却是读得津津有味的。 无双也不忍打扰他,只静静坐在他身旁,手中随意拿起一两本兵书,佯装着看,实则她一个字也读进不去,眼皮子一睁一眨的,很明显就是困了。 “丫头,困了就去睡,别陪我了。”禺生见她脑瓜子摇摇晃晃的,身子都坐不稳,晓得她是困得不行了。 无双摇摇头,费力地睁大眼睛。“我不要,我要陪着你。” 第20页 禺生摸摸她的头,柔柔一笑:“你不用陪我,还是去休息要紧,你看你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无双死撑着:“可是滟濪宫离这儿有点远,我这副样子回去肯定会在半路上摔倒的,要是蝶衣能来接我就好了。” “不用麻烦蝶衣了,你去睡我的床好了,我今夜会通宵达旦阅籍。” 无双两眼放光,满满感激,“太好了,我不用回去了。”无双两眼惺忪的摸索着向床边走去,倒头秒睡。 禺生回头一看,见到无双那不堪入目的睡相,他无奈嘆息,走至床边,为她盖好被子,本想帮她纠正睡姿,不过看她睡得那么香,不忍心搅醒她,只好随着她了。 人家都说,样貌不错的女生睡姿一般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无双偏偏是个例外,她这辈子都成不了淑女了。 禺生一向随她,从不约束她的天性,哪怕天天睡觉,他不会骂她。 其实,他之所以回天国,不仅是要查出当年父王为何犯下大错,同时也是为了让无双有个安身之所,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再跟着他四处漂泊流浪了。 无双毕竟还是太小了,小孩子的稚嫩天气犹未脱去,禺生只希望她一生平安,一世快快乐乐的,不要迁入他的世仇恩怨之中来。 蝶衣一早明了他的心思,从不在无双面前提起任何关于天罗王族过往之事。 禺生向来知晓蝶衣心密谨行,所以从不干涉她们俩之间的来往,也很放心地将无双交给她。 自从禺生醉心于查研史书,无双便一天到晚连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有时她会去烦烦蝶衣,可蝶衣常常痴心于医研,跟她也八字聊不到一块。 无双闷得慌,只好一人前去天青阁看看那些灵侍把灵丹圣药炼制得怎么样了。 此前无双很少去天青阁,阁里也一直都是一个叫谡岫的太白翁君管着,翁君是天国德高望重的炼丹师,不过,自从无双被封为东域灵女,谡岫也变成了她的部下了,她便是天青阁的新主人。 但无双毕竟年纪尚幼,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天青阁目前还是得仰仗翁君才得以支撑下去。 天青阁中有成百上千个灵婢和灵童,个个是炼丹好手,无双凭藉之前所学之技,在继任大典上也没那么下不了台,所积之长当上天青阁新主也绰绰有余了。 无姬一直对她不满,三天两头地来找茬,阁中灵侍不少都受过她的气,无双倒是不怕她,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姬向来跋扈飞扬,无双以退为进,不与她正面冲突,想来她也不敢把自己怎样。 第十七章 灵丹密药 自从来了天青阁,无双便很少回天罗王宫了。反正蝶衣也不在,禺生又长待在东天门操兵,整个天罗王宫空荡荡的,就算无双回去了也没人陪。 身为东域灵女,无双也开始醉心于炼制灵丹了,不过,她炼出的灵丹能让人提升灵力外,似乎再没什么其他用途了。每试炼一颗灵丹无双便要耗失一成的灵力,试炼了几颗,却每一颗是用得成的。 谡岫时常劝她:“你虽身为灵女,制丹也不可太过着急,来日方长嘛!慢慢来。” 无双听他的话,找来了好几本丹书不日不月地看,从头学起,将炼药流程,秤量过程,还有配药密方全数记下。谡岫见她如此用功,欣慰地撸了撸鬍子,天青阁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在天青阁待了那么久,无双与那儿的灵侍也算熟识了,不过,与她最为投缘的是一名叫小铃铛的灵婢,无双每每要取什么药皆是叫她去拿来。锤磨了大半天,无双终于制出了一颗独家丹药:晗灵丹。 无双得意洋洋地挥笔写下:此丹凝聚世间妙药圣物,比如凤麟角,金鳞羽,鳄鱼纹,灵芝草,龟仙甲,雪莲果等等,实为一颗凝魂聚气丹,不过,须在晗光之下方起妙用,望翁君过目。 无双将晗灵丹置好放入匣子中叫小铃铛拿去给翁君过目。 小铃铛领命而去,无双大松一口气,仰头便倒在榻上,欲要睡去,不料房中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无姬! 无双远远地便闻到了她身上的金莲花气,也对,只有像她那么娇贵的公主身上才带的全是金啊银啊的。无双懒懒散散地起身,这几日来她一直忙着炼制灵丹,身心俱疲,哪还有力气来伺候那个跋扈恣睢的公主呀! 无姬一来见她那不恭不敬的懒样,气不打一处来。“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还不给本公主跪下。” 无双抿了抿嘴,并无下跪之意。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没理由要跪。只恭敬地鞠了个礼:“无双不知公主来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无姬柳眉剔竖,眸中怒焰滚滚。“你竟敢这般放肆,见了本公主竟不下跪?” “公主擅闯天青阁,已是犯了大忌,按理说,公主应该给无双赔礼才是。”无双不温不热地说。 无姬气得一拍桌子,身后婢女一声惊吓,皆齐刷刷地跪地一通。无双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自若一点。 无姬步步走近她,一手捏起她的下巴,威威逼瞵:“无双,你以前不过是本公主手下的一个小小婢女,虽被封为了东域灵女,但你是奴婢的身份可没变,你竟敢在本公主面前如此张狂,不怕本公主治罪于你吗?” 无双攥紧了拳头,隐忍不发。无姬美眸一蹙,恶狠狠地甩开了手,无双顺势倒地,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撞击到了坚硬的地面。 第21页 “无双,说到底,你只是个贱婢,没资格在本公主面前放刁,本公主让你跪你就跪,让你站你就站,同样的,本公主要让你死,也绝对不会留你到第二天。” 无双吃痛地站起身来,凌然不屈地看着她道:“公主好威武,无双受教了。” 无姬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众婢女急急忙忙地起身跟上。 无双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得一声感嘆。那个无姬长得极为娇媚,与那人鱼公主洛雪有得一拼,不过,那副妖媚的面容下却掩埋着残忍与毒辣,她与圣灵后简直如出一辙,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那一天过后,无姬不再来找她麻烦了。离百花盛宴也还有一两天之久,无双得好好准备一番,起码得穿一件像样的衣裳,不能让人笑话。 无双执笔写了一封信给翁君后,便急匆匆地赶回了天罗王宫,碰巧蝶衣也回来了。 无双急忙将她拉过来道:“蝶衣,你说大后天的百花盛宴上我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好呢?”无双转了个圈,蝶衣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道:“你挑个颜色鲜艷一点的衣裳就好了。” 无双嘟嘟嘴:“我不喜欢颜色艷丽的东西,你再想想我穿什么才合适。”蝶衣霎时一个头两个大,穿个衣服而已,干嘛那么挑剔。 “哎呀不就是一场赏花宴会嘛!随便挑一个与花色相近的衣裳就行了。”蝶衣累得趴在了床上,这两天来她日日夜夜忙着她的医研,书都快翻烂了,医术仍旧没长进。 “好了好了,我不烦你了,你好好休息,我自己去挑一个颜调雅致一点的衣裙,到时我也帮你挑一件。”无双看得出她是实在太累了,便不忍再搅扰她了,匆匆帮她盖好了被子便走了出去。 一回到滟濪宫,无双翻箱倒柜,选了大半天才挑出了一件心仪的衣裳,拿在镜子前试了又试,觉得不错了才肯停。 当无双再回到蝶衣房中时已是夜间,蝶衣还在床上倒头大睡,无双翻了翻她的衣柜,惊讶地发现她的衣裙比自己的还多,全身花花绿绿的,好个刺眼。无双挑了大半夜才选出了一件颜料淡然一点的。还有各种手饰发饰以及鞋款,无双通通帮蝶衣打点好了,她明天一早起来便能穿,定会省不少力。 看着自己的杰作,无双欢欢喜喜地回房去了,不过刚一进门就看见了一脸悠哉悠哉地坐在卧椅上品尝酒的禺生。无双惊喜万分,向他扑去,不料待她扑到坐椅时,禺生已起身闪开了。 落了空的无双一脸愤愤不平,“不抱就不抱嘛!”她还是抱她的枕头了。 禺生轻声一笑道:“不是不让你抱,不过看你浑身脏兮兮的,又是满身的草药味,让我很牴触,所以我只好闪开了。” 无双不理他,独占卧椅,摆出一副大主子样,拿过一蛊禺生倒下的酒盏喝了起来。禺生全然愣了,那杯酒是他倒的,他还没喝呢。 无双全然无视他,毕竟,她才是滟濪宫的主人嘛! 禺生知她在赌气,早早妥协了。 “好了好了,你不就是要抱嘛,现在你可以抱了。” 无双婧眉一挑:“我不抱了,反正我全身苦药味,会招人嫌弃。” 禺生嘆气:“我不嫌弃你了,方才的话我收回。”说着,主动抱住了她。 无双脸上故作镇定,其实心里早就乐翻了天。 第十八章 簌簌凡尘 翌晨,当无双醒来时,蝶衣已不见了踪影,禺生也不知去向了。冷清清的天罗王宫内又只剩下无双一个人了。 无双速速梳洗,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宫门,去往琼林苑散步。她深知灼见,早知禺生瞒着她去查当年那一场天国大战的起因了。 禺生一生为她着想,总是把最好的给她,他从不让她介入他的家世恩仇之中。因为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而引起战争的原由也许会让人更痛心疾首。 无双胡思乱想了一通,走着走着,已到了琼林尽头。无双忽地回神,望见天边一轮七彩虹轿嫣然挂起,千山鸟飞绝,只留一林秀。蔼蔼白云弥起一片迷幻彩雾,让人眼前一亮。 朗朗晴风拂面,轻轻柔柔的,无双感觉心头有一团暖和和的火云在燃,让她感到温暖极了。 忽地,一只飞鸾凌空长啸,无双定眼一看,瞭见一个飘逸白影屹立在鸾翼上,手执一笛长箫,轻轻吹奏,笛声悠扬悦耳,仿如耳边有清清潺水在流动,清风掠耳,携带一缕缕清茗,沁人心脾。无双悠然闭眸,享受着那一刻的安谧与祥和。 青鸾越过天边飞至她的身前,翼上少年一个跃身翩然落下。无双睁眼之际,入目的是一个衣袖翩翩飞舞的墨发少年。 少年逸然一笑,向她走近,问她:“小姑娘,你可知圣灵王宫怎么走?” 无双愣住了,将他打量了一番,见他衣袂飘飘欲仙,头上绾丝之冠以翡翠珠镌琢而成,衣裳用的皆是上好的绸缎,由此一鉴,他身价定然不低。 只是无双不知他是何人,只好说:“圣灵王宫并非人人都能进,你是何人?为何要去圣灵王宫?” 少年听了抿唇一笑:“我是儡族人,我叫簌尘,此次是受圣灵帝之邀前来赴宴,只是,我们儡族人向来与世无争,也很少与外界之人来往,自是不晓得圣灵王宫屹在何处,望姑娘如实告知。” 第22页 少年声音悦耳动听,如铃过耳,无双听得都有些失神了。 “圣灵王宫居于天域中央,你只要沿着正西方向走,肯定能抵达中域。”无双见他是从东边来的,而王宫在中域,所以他只要沿着正西方向走,一定会到达王宫。 少年领然地点点头:“此番真是多谢姑娘指点了,敢问姑娘芳名?” 无双如实答道:“我叫无双,天下无双的无双,可别记错了。” 少年惊鸿一笑:“姑娘好名字,簌尘在此谢过了。” 无双摆摆手:“不谢不谢,这一次的百花盛宴我也会去,到时在宴上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少年好奇地看着她:“敢问姑娘身居何职?”无双拍了拍胸胆道:“我是天国灵女,居于天青阁,主要是炼制一些灵丹圣药什么的,改天你要是生病了,我定会为你炼制一颗灵丹,保证你药到病除。” 少年失笑:“花宴散后,我们恐怕很难再相见了,所以就算我哪一天真生病了,你也不能知晓。” “你常来天国不就行了,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天天见到了。而且在这里你一定会交到很多好朋友的。”那样一来一往,他就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了,无双感觉自己的主意简直太棒了。 少年听了却越有些失落道:“我一个人已经习惯了,而且,我是儡族人,我们儡人天生擅长傀术,一着不慎,便会危机身边之人。” 无双听得有点胡里胡涂的了,她只听闻过这世上有一种族人,天生能把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一块石头,或者是将其变成一个木偶人,完全听命于他,傀术向来最会控制人的心智,还能将好好的一个人石化,所以在几千年前,神帝一度要灭了儡族人,据说当年是天罗王求情,神帝才饶了儡族一脉,只是之后,儡族人便销声匿迹了。 传闻,如今的儡人居于无间地宫,几乎统领了整个异界,圣灵帝在这个时候邀儡人来赴宴,只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罢了。 无双望着让眼前一亮的少年,呵呵笑道:“没事,我不怕你,我愿意当你的朋友,你以后觉得闷了,可以来天罗王宫找我啊!” 少年瞪大眼睛,惊奇地看着她问:“你住在天罗王宫?你与天罗王族的人是什么关系?” 无双笑道:“我与天罗人什么关系都不是,不过,我与天罗王之子是生死之己,所以我一直伴他住在天罗王宫。” 无双哌哌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少年激动不已的神情。 “当初天罗王有恩于儡族,这份恩情,我簌尘没齿难忘,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报答。” “无双,你若真认识天罗王之子,可否带我去见见他?”少年一脸的恳求,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想去见禺生一面,很想报还当年的那份恩德。 无双却是沉默了,以禺生的性子来看,他向来极讨厌见生人,若冒然唐突地带簌尘去见他,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簌尘,实在抱歉,我现在不能带你去见他,不过来日方长嘛,以后再见也不迟。”无双拍拍他的肩,以示宽慰。 簌尘淡然一笑:“既是如此,那就不勉强了,今后若有机会,烦你带我去见一下他。” 无双同意地点点头,少年回身跃到了鸾翼上,驾驭着它一路向西飞去了。 无双独自一人回到了天罗王宫,见禺生已经回来了,无双欢喜若狂地朝他宫邸奔去,一进门便见禺生已累得倒在案桌上睡着了。 屋子里到处是杂乱无章的史籍和战记之类的书。无双拿了一件披风给禺生盖上,之后埋头帮他拾理书折,一本战记在手,无双好奇地翻开一看,一排黑亮的大体字映入眼帘中。 圣天战记?无双默念着书上字体,心中越发好奇,便再翻了一页,一排排黑金字体入目,无双警惕性看了看禺生,见他未醒,便小心翼翼,低声哑气地读着书中繁字:上个世纪,天罗王为愈其妻,不惜偷取圣灵石,惹得圣灵王大怒,双方互起大战,圣灵帝夺回灵石,天罗王后逝世,天罗王气焰熏天,走火入魔,在天灭天,在地灭地,犯下大过,圣灵帝借圣灵石之力将其全族剿灭,封天罗王于无间地狱,而天剎戟也自此烟消匿迹。 第十九章 渝念未肖 一页览尽,无双愣愣的坐在地上。心中复杂情绪久久不得平复。原来当初天罗王之所以犯下大错是事出有因的,那天罗王后得的是什么病呢?为什么非要圣灵石才可医治,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双手捏着书本,心乱如麻,理不出个头绪来。一边,禺生从椅子上醒来,便见她呆坐在地上发神。“丫头,怎么了?好端端的发什么愣呢?”禺生走到她身边,伸手抚了抚她的娥眉。 无双轻轻一笑,将手中之书藏于身后,她一直知道禺生不让她介入他的家族恩怨之中,所以绝对不能让他晓得自己偷看了战史书。 “禺生,你查了这么久当年那场战争的起因,你可有查到什么线索吗?”无双看了看他,试探性地问。 禺生摇摇头:“仍是一无所获,不过,我知道了当初父王会犯下那样一个大过,其实是有原因的。” “父王当年是为了救我母亲,至于我母亲生了什么病,我却全然不记得了。”禺生微微失落,母亲抚育了他三年,他对她的事却一无所知。 第23页 “禺生,以前你父王没有和你讲过一些关于你母亲的事吗?” 禺生摇摇头:“没有,我只知道我母亲本是圣灵族公主,与当今的圣灵帝后是表姐妹关系,其他的,我就一点也不知道了。” 无双微微嘆惜:“也不知道天罗王后与圣灵帝后之间有没有过节,我总觉得天罗王后当年突然得病,这背后的原因一定不简单。” 禺生听了激动不已:“也就是说,如果可以查出我母亲得病的原由,就可以知晓当年那一场大战究竟是谁挑起的。” 无双点点头:“没错,那个人让天罗王后得了一场必须要用圣灵石才能治癒的病,目的就是为了引天罗王去偷取圣灵石,因此与圣灵族发生冲突,掀起两族大战,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禺生拧紧拳指,心中怒焰滔天。“当初到底是谁利用了我母亲来陷害我父王呢?” 无双想了想,说:“也许那个人早已知晓你父王对你母亲用情至深,如果你父王目睹你母亲惨死,天罗王一定悲痛欲绝,因此心绪不定,以致走火入魔,而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圣灵帝也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除掉你父王,独自一人登上天国霸主之位。” “所以,种种迹象表明,当年你母亲的死跟圣灵帝后以及圣灵帝一定脱不了干系。”不过,这也纯粹是无双一己之见,至于是不是真的,她就不知道了。 禺生微微蹙眉,尽力克制住隐忍待发的情绪。“无双,你是不是看过了《圣天战记》?” “什么?”无双两眼一愣,神色仓皇,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就是在帮你整理杂书之时翻看了一眼书,也没看到多少个字。”无双死赖地辩解着。 禺生摇头嘆息:“其实,我没生你气,我只是不想让你捲入这场恩怨当中来,我只希望你每天都无忧无虑的活着。” “哦,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无双整颗心都软了,也不知道为何,面对他,她总是止不住地一味妥协。 “但是,我担心你,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史经阁,万一被人撞破了,圣灵帝会治你罪的。” 禺生淡然处之:“无碍,若哪天真不小心被人发现了,我就说我去史经阁拿一些兵书来看而已。” 无双见他胸有成竹的,心里也稍稍安了些。 “不过,禺生,如果有一天你查出你母亲的死与圣灵帝有关,你会不会杀了所有圣灵人为你的族人报仇?”圣灵帝凭一人之罪颠覆了整个天罗王族,将其全族人一併屠戮殆尽,这般血海深仇,任何一个人都难割捨得下。 若天罗王族的覆灭是一场阴谋,是一切先前早已经算计好的,那禺生会怎么样呢?他发疯吗?会入魔吗?会再一次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吗? 无双心乱如丝,她根本猜不到这故事的结局会是怎样的。 “如果有一天我查出天罗王族的覆灭是圣灵帝一手策划的,那么,我一定会杀了他,一定会杀了所有的圣灵族人,我要让他血债血还。”禺生攥紧拳头,眉头深锁,赤眸滔滔怒炎似要将他吞灭。 无双握住他冰冷的手,靠近他,抱住他,陪他沉淀心中的恨。 入夜,蝶衣一脸疲惫不堪的从药阁回来,这几天她一直研制一种可以治百病的药,所以整天把自己搞得精疲力尽的,每天一回来分分钟秒睡。无双见她每天那么辛苦,也不知她在捣鼓什么。 翌日跑到药阁一问,哪儿的药童告诉她蝶衣最近在研制一种能治百病的丹药,只可惜药配好了,却一直找不到药引子,徒劳无功呀! 无双憬然有悟,拿了蝶衣研制的那种丹药来看,发现药中融合了多种灵草仙芝,且配秤的每一种药物中不是带有灵性就是带有仙气,由此可断,蝶衣应该是要找一种灵气力较强的东西来当药引子。 正好她那里有一颗晗灵丹,应该能作为药引子用,无双欢天喜地地帮蝶衣制好了丹药,连药阁里的灵童都忍不住夸她有学医前途。仅凭一颗丹药就能分辨出丹中所含药味,不简单吶! 无双被夸得昏头昏脑的,之前蝶衣还说她这辈子除了对水灵力有点天分外,其他的一概不行。无双为此伤心了好多天,这下子,看她还敢瞧不起自己不? 无双欢欢喜喜地回到宫中,蝶衣还在沉睡中,无双不忍打扰她,本来还想在她面前炫耀一番呢!这下可好,白开心了。 “还是好好睡你的觉吧,明早醒来你肯定乐翻了。”无双为她盖好了被子,转身静悄悄的关上门便走了出去。 腰酸背疼的回到室内,无双昏昏欲睡,今天她一大早就去帮禺生整理杂书,一回来还帮蝶衣研剖丹药,还损耗了一成灵血力,所以,她再不休息,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日月了。 第二十章 百花盛宴(一) 无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第二天被蝶衣早早喊起,无双头脑晕晕乎乎的,显然是没睡够。无双懒洋洋地喵着眼睑,见禺生和蝶衣已着装完毕,两人神采焕发。 “哇喔!蝶衣今天好漂亮,禺生也好帅啊!”无双眼睛半睁半闭,神情懒散。 蝶衣气得敲打她的小脑壳:“小双双,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天都大亮了还没睡醒。” 第24页 禺生坐到床边,帮无双理了理她那一头凌乱不堪的头发。“你这丫头睡个觉怎么颠来倒去的,看把头发弄得这么乱。” 无双昏昏欲睡,直倒在禺生怀中,脸贴在他柔软温韧的脖颈上。“禺生,我好想睡觉,我能不能不去参加百花盛宴了?” 禺生一把将她拎起:“不行,你今天别想赖在床上不起。”禺生松手走离了床沿,背对着蝶衣道:“蝶衣,你帮她换一下衣裳,我在殿门等你们。”说完,走了出去。 蝶衣领命点头,一把把无双从榻上拧起,快刀斩乱麻帮她擐好了衣裙,拉着她匆匆离去。 宫门外,禺生正在等着她们。无双睡眼惺忪,视野朦胧。大宫门前有一辆极其华丽的飞天马车,车前繫着四匹长有翅膀的飞白马,车上幄幔四角挂着四颗金灿灿的玲珑铛,连个轮子都是白金雕镂而成,框架用的皆是上好的轩辕檀香木,整座飞车华美隆重铃铛翠翠。 无双只觉眼前一亮,睡虫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好漂亮哦!”无双欢喜跃雀地跳上了飞天马车,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了下来,两腿伸展,好不惬意。 蝶衣和禺生亦跟着上了马车,穹月下只听见一声马鸣风萧萧,飞车跃空而起,向天边飞去,窜入了云霄。 车内,无双仍闭目养神,蝶衣瞵着她那一双放肆的腿,气不打一处来。“小双双,你注意一点形象好不好?” 无双眯起半只眼:“不要,这样舒服。”蝶衣咽了咽唾沫,偷偷瞥了一眼禺生,见他正襟危坐,神情自若。看来对于无双任何不正点的作派,禺生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然如此,她没什么好矜持的了。蝶衣伸了伸懒腰,偏头靠在无双肩上:“小双双,借你肩膀睡一下。”不仅无双没睡够,其实蝶衣也没睡够。 她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睡觉了,昨天只睡了一夜,她得再补补。 不知不觉,蝶衣已熟睡过去了,无双半梦半醒,禺生关目养神。 大概过了两三个时辰之久,马车终于抵达了圣灵王宫,禺生急忙喊醒蝶衣和无双,守城的兵将前来迎驾。 蝶衣饱饱的睡了一觉,神采奕然,无双亦精神抖擞。禺生领着她们二人下车,守城兵士恭恭敬敬地打开门,三人一併而入。 蝶衣走着走着,忽地想到了什么,急问:“这圣灵王宫这么大,宴席是摆在哪个地方啊?” 禺生淡淡道:“宴会设在奼嫣台,走一会儿我们便到了。” 无双撇气道:“我暂时不想去宴上,我到处走走,好好玩一玩。” 蝶衣拍手称赞:“我也要去好好玩一番,毕竟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 禺生神情突变:“你们两个别把这儿当成天罗王宫,在这里绝对不能随便走动。”无双和蝶衣不甘不愿地点头说:“哦!” 禺生顿了顿,严厉道:“你们两个哪里都不能去,跟我去奼嫣台。”“哦!”无双和蝶衣喏喏应声。毕竟人家才是老大嘛! 不过,去奼嫣台的路上,乐趣也不少,美景亦颇多。大圣王宫人来人往,千姿百态,千廷万宫张灯结彩,花红柳绿,繁华似锦。 无双看痴了眼,只觉身前掠过的万千妖娆仙子和粉娥宫女像一颗颗璀灿的星星亮得刺眼。碧蓝河上人山人海,无双远远地望去,见人人皆在放花灯祈福许愿。 蝶衣看得心痒痒却又不敢走开,偷偷瞄了一眼禺生,见他神色不动,面无表情,冷得像块冰,她更不敢走开了。万一他突然大发雷霆可怎么办。 无双悄悄戳了戳她的衣角:“蝶衣,你是不是很想去放花灯?” 蝶衣瞪大眼睛,鸡啄米一样的点点头。无双果然懂她。“可是,禺生不会让我们去的。” 无双眨了眨眼,似想到了什么主意。 突地跳到禺生身前,挡住他道:“禺生,我们去放一下花灯许个愿好不好?” 禺生冷拒:“不行。”无双撒娇:“你就准我去放一下好不好?”禺生还是老样子:“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蝶衣在一旁看了大失所望,原来无双想到的妙计就是撒娇呀!哎哟!那一招一点都不管用。 无双嘟了嘟嘴,忽然灵机一动,直接拉着禺生的手朝河边走去。蝶衣惊大眼睛,整个人都愣住了。 “无双,你太棒了。”蝶衣给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无双敢对禺生那样放肆了。 禺生被她拉着,半推半就,脸色阴沉,浑然不知所措。“无双,你别闹了,赶赴宴会若是迟到了会被圣灵帝责罚的。” 无双不依:“没事,看一眼就好了。”蝶衣急匆匆地跟上来,三人奔到了河岸,瞵见河中徜徉着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花灯,有孔雀灯,鱼灯,莲灯,梅花灯,昙花灯,梨花灯……无双看得眼花缭乱的,一时之间都数不过来。蝶衣亦是悦目娱心。 禺生视之无睹,他从不喜欢红红绿绿的东西。“无双,别看了,我们快赶不及赴宴了。”禺生扯了扯无双的衣角,无双才回神,唤蝶衣:“我们得走了,等一下再来看也不迟。”蝶衣点点头。三人一同匆匆忙忙地奔去宴会。 奼嫣台上,百席千座,围成一圈,中央圆台上是一百名舞姬在翩翩起舞,台下皆是重宾贵士,各方有头有脸的人物荟萃一宴,好不热闹。 第25页 宴席会上,琼浆金液,仙果圣品,金樽醴酒,应有尽有。众宾欢悦,酣畅淋漓。一夜笙歌,载歌载舞,靡靡之乐,逸然起风。 第二十一章 百花盛宴(二) 众人酣然之际,忽地听到苑琼丹台外一声呦赫。禺生携无双和蝶衣来到。三人一同走至圣灵帝面前,鞠躬礼拜:“参见陛下!” 圣灵帝浓眉阔目,慢哉哉道:“起来吧!”三人起身,一同入座。 万千星辰下,莺歌蝶舞,四处飘弥着醴酒果香之味。 无双轻轻饮尽杯中酒,不胜欢娱。朝四周望了望,见人罕稀处,簌尘一人独坐愁饮。无双一脸疑惑,他怎么不和众人一起呢? 恍惚之间,似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摇晃,无双霎地回过神来,晰辨出是禺生的手在自己身前摇动。 “小丫头,你在发什么愣呢?”禺生看见她神情呆呆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无双慌乱地摇着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酒为太甜了。”无双小手轻捏着酒杯,时不时向簌尘所在的方位看去。 蝶衣亦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轻轻戳了戳她的背:“小双双,你是不是在偷窥哪个帅哥呀?”“啊!我?没有啊!”无双慌慌张张地摆手道。蝶衣眉毛一斜,眸里充满了戏嚯的神情。“还说没有,你一说谎脸就会红,快说,你在窥伺谁?”蝶衣凛然逼近。 无双抿了抿嘴,指着对面的簌尘道:“我在看他。”蝶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一个翩翩少年独坐于静亭之下,少年一身白衫仿若清松般挺拔在风云里,莹莹跃辉洒下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片朦胧婧景里。少年丝发如墨般乌黑晶亮在皎皎月色之下散发出珉珉碎光。 蝶衣呼息一滞,那一刻,她不知道她怎么了。 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一时间充满了她的整个胸腔仿如积水般空明透彻,就像从少年身上透出的如月辉一样的清暝。 蝶衣猛摇头:“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无双拍拍她的肩:“蝶衣,你脸红通通的,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蝶衣大愕:“什么?我?不会的。”说着,娇羞羞地低下了头,明显是口是心非。 无双捂嘴掩笑,还真是第一次见她那么失态呢!“蝶衣,你也别害羞啊!看上了就是看上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无双凑近蝶衣,在她耳边悄悄道:“我跟你说,他叫簌尘,是个儡族人。” 蝶衣大惊:“他是儡族人?” 无双点点头:“他现在与儡王一同统管幽冥界,居于无间,定府地宫,这一次他来到这儿是受圣灵帝之邀前来参宴的。” 早听闻儡族人也匿迹潜形已久,不料今夜却碰上了,蝶衣又惊又惑,不自觉地又看了簌尘一眼,见他一身如雪霰般骨中透着晶莹剔透的晶美,在迷濛月光的照耀下,让他看起来仿如一个精緻而华贵的雕塑品,让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蝶衣忽地笑了,看向少年的眼中似乎多出了一抹别样的情愫。 莺歌燕舞莺啼弥曼空中,圣灵后饮下一杯醅酒,从座位上站起,莲步轻盈地走到台前,妩滟珠眼看向众人道:“今夜是天国一年一度的百花盛宴,圣上邀各族同席,共祝圣灵王国百年昌盛,花开不败。” 众人举酒相应:“共祝天国百年昌盛,花开不败。” 圣灵帝龙颜大悦:“各位爱卿请入坐。”众人坐下,圣灵后亦坐回了椅上。站在帝椅旁的袁太侍手执拂尘上前道:“为庆祝这一次的宴会,无姬公主苦练凕琴多日,今夜其将为大家奉上一曲。”话音一落,众人皆鼓掌。 无姬一身精美貂裘,眉间点有一玫灼灼花萼,沁香扑鼻。踏着轻巧碎步盈然上台,宫奴已为她置好琴座和毡凳,无姬入座,如玉般纤巧细指轻抚琴弦,一声悠扬如淙淙潺吟般的清润之音鸣起,如风过耳,清茗蕤蕤,空中混合着满天花雨和清扬之乐,整个宴台被笼罩在一片曚昽荧里。 无双望着台上如冰玉般晶婧的无姬,心里暗嘆:想不到无姬在琴艺方面竟有如此造诣! 一曲抚罢,众人意犹未尽,仍呆呆地瞵着台上那个娇小玲珑的小美人。唯独簌尘,面不改色,如瑾般润滢的眸子闪着碎玉零玑般的白芒。 洛雪眉黛掩笑,柔美如水晶般的姣好面容上闪烁微芒。“看来我之前还是小瞧她了。” 无姬坐回椅子上时,洛雪晶锐的眸子从未从她身上离开过,她们之间仿佛有什么过节一样。 袁太侍再一次抚了抚手中白尘:“下面有请洛雪公主为大家献舞一首。”众人掌声雷动,传闻洛雪乃水族第一美女,放眼三界,几乎无人能敌。趁此宴会,众人可谓一饱眼福,以她绝世无双的容颜,几乎没有谁不为之心动。就连堂堂天国第一美女的无姬也比不上。 皓月当空,银辉如曜。 洛雪一身无瑕洁白的舞衣细步上台,脚下轻盈如有朵朵莲花灿然开来,步步柔腻如茵,盈盈一握的纤柳蔓腰如蛇般婉婷动人。柔软无骨的藕臂皙白如月。片片华芳飘飞擦过她柔韧指间仿如颗颗砂砾在焯晖映射下闪闪烁烁。 无双看痴了眼,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绝美之舞,仿如惊鸿一瞥,艷红沙砾。 第26页 众人亦看得失神,直到洛雪舞尽,众人还未缓过神来。 接下来是各仙家来宾贡礼献品,每个人皆带来各家的镇门宝器,当成贺礼供奉予天国。 盛宴一罢,众人皆散,放花灯的去放花灯,逛宫苑的去逛宫苑,看风景的去看风景,赏花的去赏花,饮酒的去饮酒,下棋的去下棋。 无双手枕着下巴在座位上发嘆:“往后,盛宴难再续了。” 禺生敲敲她的颅头:“丫头,在想什么呢?” 无双望向他,眨巴眨巴眼问:“禺生,盛宴结束了,我们去放花灯好不好?” “好!你想放几灯都可以。”禺生抚了抚她精緻的面庞,柔柔一笑。 无双喜笑颜开,拉起蝶衣的手往河滨奔去。 但此时此刻的蝶衣早已没什么心情去放花灯了,她整颗心已住满了那个人冰雪般的绝尘身影,渺渺茫茫,捉摸不透。 第二十二章 百花盛宴(三) “无双,我还是不去了。”蝶衣扭扭捏捏的,粉嫩的脸上泛着十三四岁少女特有的红润。 无双似乎从她羞答答的神情瞧出了什么。 看来蝶衣果真是看上那个少年了。 想起当年她发现对禺生心仪之时也是如她那副娇捏捏的模样。 “蝶衣,如果簌尘和我们一起去放花灯,你是不是也会去了?” “他,他会去吗?”蝶衣脸上是掩不住的期许。 “当然,我去叫他来,你在这儿等着。”无双穿过人流,向簌尘走去。 簌尘亦看到了她来,缓缓站起了身。 “簌尘,和我们一起去河滨放花灯如何?”无双叉了叉腰,问他道。 “我看,我还是不去了。”簌尘小声地答着,温润如玉的面容上透着淡淡的不愉,仿佛人世间所有的一切欢乐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个静默的旁观者。 无双懵了,感觉眼前的这个少年与自己当初在琼林苑遇到的不一样。 “簌尘,你不是要见禺生吗?这一次去河浦放花灯,他也会去喔!”无双想来想去,只有这一招可以让他乖乖妥协了。 “是嘛?他来了?”簌尘琥珀色的瞳孔闪动着灿然的光。 无双点点头,拉着他向河岸奔去。簌尘还在犹豫不定之际,已被她一把拉到了河边。蝶衣拿来了好几展花灯,每一盏花灯里点着一根红烛蜡,焯焯火柱映耀在花状的灯布上,射出一圈圈虹晕。 无双沖禺生招了招手,“禺生,他要见你。”禺生看向身前与他差不多大的温玉少年,感觉似曾相识。“你是?” 簌尘礼貌地行了个礼,道:“我叫簌尘,是儡族后裔,当年你父王有恩于儡族,这一次来我将把这一份恩情还予你。” 禺生轻笑:“恩情你不必还了,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可让你做的。” “现在没有,以后可以。”簌尘柔声道。 禺生笑了,没想到他如此执着,与他还真是有几分像。 “恩泽之事暂且先放一边,你难得来一次天国,何不趁此聚宴好好玩一玩。” “这宴上有如此多的人,祝愿你交到一个知友。” 簌尘看着他,眸中闪烁着柔美璨光。“我想我已交到了一个知己之友。” 禺生失笑:“你交到的那个知己之友是我吗?” 簌尘抿唇莞尔:“算是吧!” “那我还真是很幸运啊!”禺生怡然而笑。 簌尘也跟着笑了,看得出他是发自内心的会笑。 “好不容易来一次天国,放一盏灯祈祈福吧!”禺生拿一盏灯给他,自己也拿了一盏。 河边,无双和蝶衣已将花灯放入河中,莲花状的灯盏在河里缓缓流动并逐渐向远处游去。簌尘和禺生也将灯盏放到了河里,瞭见盏盏花灯随河水漂然远去。众人祷完福愿,陆续散去。 无双拉起蝶衣奔到簌尘身前,介绍道:“她叫蝶衣,是神医族后裔,医术超绝,你以后有什么病,都可以找她。” “听闻神医族人体血可医治百病,每一代的后辈医术皆超群拔类,几日一睹蝶衣姑娘芳容,真是三生有幸。”簌尘温笑道。 蝶衣心头鹿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双索性替她答:“簌尘,你以后有时间就常来天罗王宫玩,或者住下也可以,我们会设酒迎你。” 禺生道:“无双说得对,你难得来一次天国,多待几日也无妨。” 簌尘看了看无双,又看了看禺生,盛情难却:“既是这样,我就打扰几日了。” 无双摆摆手:“不打扰不打扰,某人高兴还来不及呢!”无双抖了抖蝶衣,让她也说几句话。 “天罗王宫只住着我们三个人,挺冷清的,希望你别介意。”蝶衣半天才憋出了那么几个字来。 “怎么会呢,天罗王宫再怎么样也比无间地宫好多了。”簌尘无意间又想起了那个如地狱般幽黑阴暗的地宫。 当初圣灵帝虽饶了儡族一脉,但却将其囚在了那样一个几乎毫无生还之机的恐怖地域,也不知他是真的仁慈还是别有用心。 圣人从来都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受万人膜拜和崇仰,总以为他真能给所有人带来太平盛世,可那个受千万人崇拜的大圣人加在儡族人身上的苦难绝非常人所能想像。 第27页 这一次来参加百花盛宴,对簌尘来说更是一个极大的讽刺。不过,他因此结交到了知己之友,好像一切没想像中的那么遭。 “不仅要逛王宫,等一下还要去吃好吃的。”无双边走边想着香喷喷的美餐。 四人一途沿看了颇多美景,还有很多很多的美女和帅哥,在大宴上,好像没有什么尊卑贵贱无二,每个人皆可以尽情地玩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全宴会上笼罩在一片祥和盛隆之中。 无双拉着蝶衣逛了一圈,随手挑吃了还几块糕品,还喝了很多不同品种的酒,宴桌上的果品几乎也每一样都尝一个。蝶衣为她的吃量感到吃惊。和她住在一起那么久,从不知她竟如此会吃,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别看她小胳膊小腿肚的,吃起东西来令人哑口无语。 那一天毕竟是盛宴,禺生也不阻止她,随她怎么吃,开心就好。他与和簌尘只坐下来饮了几杯酒,蝶衣只吃了桌上的几颗绛红葡萄,而无双把所有宴桌都逛了个遍,每一样东西尝一点,玩得不亦乐乎。 无姬见她那副美滋滋的样子,心中极为不悦。櫀樱坐于椅上,怡然自乐,一副不可一世之样。宴前夭桃秾李,洛雪坐于灼灼花雨中,手执一杯果酒,任座前花开花坠。 远远望去,她美得不可方物,无双偷偷瞄了她好几眼,都不好意思了,美人嘛!谁不喜欢看呀!何况是三界第一美人,不看岂不是对不住自己。 “洛雪实在太美了,不知她将来长大了会是怎样一副绝世红颜。”无双啧啧称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不知多久没照过镜子了,都不知道自己长成什么样了。将来若是能有洛雪三分之一美她就知足了。 第二十三章 百花盛宴(四) 皓月星灯,千烛万里。 人影疏散,如雨花前。 无双喝得晕晕乎乎,都不知道她今天喝了几壶酒。整个人醉醺醺的,都站不稳了。 禺生走过来一把将她拧起,扛在肩上,一脸咒怨:“明明酒量不行,还喝那么多,改天要是喝死了,看你给盖坟。” 无双趴在他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完全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只觉得一股柔风吹来,禺生身上软柔柔的香蒲气味扑入鼻中,无双一脸醉迷,仿佛有万片花圃在粲然绽放,软绵绵的馥苾沁入心脾,惹人陶醉,无双两只小手不安分地搭在禺生脖颈上,将他团团抱住,头埋靠在他颔颈上。一缕从金杯酒盏上袭来浓浓的醴香,弥散在片片华芳里。 禺生把无双扛到了马车上,簌尘和蝶衣亦上了车,飞马一声蹄鸣,展翅远集,飞向天际,直窜云霄,一眨眼便不见了。 人影散去,灯火阑珊处,櫀樱一人独坐在一家酒馆前,店小二给他端来了好几壶美酒和几个小菜。 櫀樱饮尽杯中酒,洛雪忽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来干什么?”櫀樱没有看她,只冷冷道。 洛雪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向小二讨了碗酒喝。 “这一次来天国你收穫颇丰啊!”洛雪自饮自语,仿佛是对着空气说的。 然而,櫀樱自是晓得她在说什么。 这一次来天国他是为了火灵石而来,如他所料,火灵石是圣灵石的一部分,且金木水火土五灵之石即是圣灵石的构素。传闻十多年前,圣灵族丢失了一颗水灵石,而木灵石也不翼而飞。圣灵帝身单力薄,全凭灵石之力登上天国帝位,如今相续丢失了两颗灵石,他必定惶惶不安。 既然两颗灵石都丢失了,那么再丢一颗也无所谓了。他必须要拿到火灵石,这样才可以铸修龙火珠,他身为火龙,怎么能没有龙火珠。 而且,当年若不是因为圣灵祖王遣兵龙宫,他又岂会生来无珠,无法修成丹火,以至于被同类人嘲笑。 这笔帐,他必要圣灵人原本奉还。 “圣灵石虽然遗失了水木两颗灵石,但威力仍不容小觑,你想从它体里抽出火灵石,并非易事。” 櫀樱冷冷一笑:“若是容易,我也不会等那么久了。” 洛雪看了看他,问:“你有什么计划嘛?” “这个你不用管。”櫀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满身酸涩之味。“你修行尚浅,还是赶快回水晶宫要紧,不然的话,你在这陆上呆太久了会显出原形的。” “你是在关心我吗?”洛雪瞵着杯中酒,满眼的不在乎,他次次遣她走,她如何不生气。 櫀樱看着她,半晌,漠然道:“洛雪,你我同生在一界,从小到大,每一次,即使我不说,你都能看得懂我在想什么,或者是想干什么,对于你,我一生愧疚,你帮了我太多,我这辈子都还不了。” “我不需要你还,你可曾知道我想要什么?”洛雪晶石般皎白的瞳眸中泛着滴滴泪光。 为什么他从来都不懂?或者是他懂了,却不敢承认。 “洛雪,我只是一只连个丹火珠都炼不成的废物,你又何必执着。” 洛雪手捏着杯中酒,情绪越发不镇定。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懂我?”洛雪努力平复紊乱的心绪,一滴滴晶莹泪光坠陨而下。着地成珠。 “洛雪,你不能掉泪的,你每落一滴泪,功力就会减少一成。”櫀樱慌了,他还是很在乎她的。 第28页 “我掉不掉泪关你什么事,我功力增多还是减少又干你何事?”洛雪泪水止不住的下落,她皛雪色的白纱裙闪烁着莹莹碎光,是她体内的力量在不断地流逝。 身为修行者,最忌讳的便是七情六慾,洛雪身为人鱼公主,体质柔弱,若伤情掉泪,体内的力量必然如同水一样流散。 “你别哭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看着洛雪面色苍白,近无血色,櫀樱彻底慌了。 “洛雪,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洛雪虚白无力地倒在櫀樱怀中,昏迷了过去。 “洛雪,对不起。”櫀樱抱住她,泪水在眼中泛滥。 无双被禺生扛回了天罗王宫,无双睡得昏昏沉沉的,禺生真想一把把她扔到榻上。“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还喝那么多,真不让人省心。”禺生无奈地嘆息,将她轻轻地放到了床上,拈起被子为她盖好。 转身欲走,衣角忽地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回头一看,竟是无双那只不安分的小手擒住了自己的衣裢。 无双吐着哈噘子,一张粉嫩若樱桃般殷红的小嘴呢呢喃喃,不知道在说什么。 禺生心一动,坐下身来,伸手抚了抚她柔嫩的小脸。无双温润如泽的小指捻住他了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舔着。一股突如其来的湿热的触感让禺生心弦一崩,整颗心剎那间软化了。 “禺生,你不要走,陪着我,我不准你离开我。”无双呢呢喃喃,半睡半醒,粉润的小脸上扑闪着酝虹的光。 禺生顺了顺她额前的几缕碎发,坐在床上陪着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彼此是那样的依赖,也许从第一天见面之起,他们就决定一生一世都要陪着对方。 经历了那一场屠戮,禺生本已心如铁石,万念俱灰,可因为无双的存在,让他的生命又变得不一样了。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有她陪着,他的人生又多了一丝温暖。 她是他的底线,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忍,也愿意为她去改变。可是,那一笔血海深仇,他是无论如何也磨不平了。 簌尘和蝶衣站在殿门外等着,禺生从里而出。看了看簌尘,道:“这天罗王宫不比圣灵王宫奢华温逸,你挑一间你满意的房住,若有什么需要,直接跟蝶衣说,她会帮你安排。” 簌尘会心一笑:“这天罗王宫再不济也比无间地宫好很多了,禺生,你父王对我族有再生之恩,这一世我定代我族还你这份恩情。” “我留在你身边,是希望有朝一日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待我还了你的恩情,我便回地宫去,永不出来。” 禺生轻轻点头,算是默许。 第二十四章 平澹如水 无双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整个宫殿空荡荡的,无双一个人来回游走,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禺生和蝶衣都到哪里去了?”无双挠了挠头,迷惘地看着四周。他们两个又丢下自己一个人了,看来她只能去天青阁了。 无双刚走两步,一个闪电般的驹影掠过自己身旁,无双定眼一看,竟是禺生挡在了她身前。 无双惊喜不已地上前抱住他:“禺生,你一大早上的去哪儿了?我都找不到你。” 禺生眉毛一斜:“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那太阳公公就宁愿躲着不出来了。” 无双不悦道:“又不是我非要这样,你要是叫我,我一定起来。” 见她动气了,禺生妥协地揉了揉她的鬓发,温柔道:“好了,我一大早起来不是要和你吵架的,昨天晚上櫀樱抱着洛雪前来,蝶衣忙着为洛雪医治,我和簌尘两个人都没有睡,今早洛雪醒了,簌尘才陪着蝶衣回药阁,我也就回来找你了。” 无双大愕:“洛雪怎么了?她生病了?” 禺生摇摇头说:“没有,不过,她灵力大失,以致昏迷,昨夜蝶衣以灵丹为引,为她渡了一夜的灵力,如今她是没事了,但蝶衣估计得休息好几天才能复原了。” “我真是太没用了,一个人呼呼大睡,让蝶衣一个人忙活,我若是早点起来,一定可以帮她的。”无双满脸的自责。 禺生拍拍她的肩:“没事,好在蝶衣也没什么大碍,等一下我去见櫀樱,问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要去。”无双望着他,眼里扑闪着瑞丽的光。 禺生点头:“好,你回屋好好梳洗一番,然后吃一下东西,我们等一下再去。蝶衣那边有簌尘照顾着,应该没事。” 无双听话地回了屋,换了一件衣裳,一番洗漱完毕之后,禺生已经把好吃的做好了,无双闻着香喷喷的饭菜而来,还未坐下,已口不择食地吃了起来。 因为吃得太急,还差点被噎到了。禺生拍了拍她的后背:“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无双尴尬地咳嗽两声,抓起杯子呼噜呼噜地连饭同水一起吞下去,拍了拍胸脯,明显是吃饱了。 “禺生,你的厨艺又长进了不少,将来有一天若是离开了天国,我们可以到凡间去开一个饭馆,我当老闆娘,你负责做饭,我负责吃,偶尔我也会帮你打扫房子,还可以帮你种菜,挖地,挑水,我们生一大堆可爱的小娃娃,长欢膝下,我们还可以在院子前种下一大片桃李,闲暇之时,我们两个人就一起坐在门前,看花开花落。” 第29页 无双说着说着,心里美滋滋的,她是多么渴望与他过着那样一种平淡如水的生活。远离尘嚣,远离人世间的纷争,一辈子,平平静静,直到死去。 禺生将她搂入怀中,将下巴贴靠在她的额顶上。“我也只希望与你过那样一种生活,虽平澹无奇,但有你在,我的生命依旧如此美好,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但如果可以,我只想与你一起好好活着。” “禺生,在这个世界上,对你来说,有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吗?”无双看着他,两眼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禺生将她搂得更紧,眼里充满了迷惘与无奈。“我不知道,但在我眼里,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是我全部的光彩,我不知道失去你我会怎么样,我也许会发疯,会失去理智,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愿意用生命去守护你,去呵护你所在乎的一切,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无双回身紧紧抱住他,两眼湿漉,泪水大滴大滴的从眼眶子里滚出,浸湿了禺生胸前的衣襟。 蝶衣自从回到药阁之后一直昏睡不醒,簌尘在一旁按医谱给她配了好几服药。一翻开书本,一大堆大补的药映入眼帘,什么红参,鹿茸,鹿鹿筋,鹿膏,冬虫夏草,灵芝,天麻蛤蚧,海马雪莲,藏红花,枸杞,子贝,母熊胆粉等等一览无余。簌尘依着处方秤药:“灵芝草二两,鹿茸一两,红参二分,人参三两,海马一分二两,雪莲果一钱二分,冬虫夏草二钱三分……”依照药方一一配药,簌尘整整忙活了一个下午,终于配好了三服药。 簌尘端来药铫儿煎了三碗补元汤,忙碌到了晚上,蝶衣终于醒了,一睁眼见着满屋子的迷雾,还有苦涩难闻的药味扑鼻而来,蝶衣胃里翻腾一片。 簌尘见她醒了,倒是很开心。“你终于醒了,我给你熬了三碗补元汤,你喝下去能早些复元。”簌尘将汤药端到她面前,一股股苦药味扑面而来,蝶衣胃里翻江倒海,哪里还喝得下去。 “这药味好难闻,我喝不下去。”簌尘又匆匆忙忙地从桌子上端来了一盘甜品。“合着这个糕饼一块喝,就没那么苦了。”簌尘笑着对她说。 蝶衣看了看他,见他一脸的灰土,显然是熬药之时被熏的,额头上的飘拂着几缕细发此刻湿漉漉的,应该是被水雾浸湿了,两手上还沾着几抹炭黑,应该是剥炭弄的,他为了她竟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一时间,蝶衣满心暖烘烘的,仿佛一股火炭在燃烧,她心血沸腾,心头鹿撞。娇羞地敛下了眼眉。 一直都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想不到他对自己这么好,她如此不心动呢。 蝶衣窃喜地笑着说道:“看在你这么幸苦地为我熬药的份上,我就喝上几口,让你的劳苦不付诸东流。” 簌尘欣喜一笑,拾起药勺餵她喝药,蝶衣勉强地喝下了四口,药味毕竟太苦了,她已经喝不下去了。簌尘拿了一块糕点给她,蝶衣和着糕品又喝下了三口,面色青灰。 簌尘赶忙放下了汤碗,给她倒来了一杯水,帮她去味。蝶衣一下子喝了三杯水,才好了一点点。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她之前不应该逼着无双喝药,害得她喝得连味觉都没了,如今自己也第一次喝下了苦药,那种感觉真不好受,她以后再也不逼别人了。 第二十五章 水天一颜 櫀樱守了洛雪一夜,一夜无眠。 翌晨,无双和禺生来看他们两个,櫀樱起身道谢:“此次你们有恩于我,来日我必双倍奉还。” 无双看了看面色仍然有些苍白的洛雪,问:“你们离宴之后遇到了什么强敌吗?不然洛雪好端端的怎么会灵力大涣呢?” 櫀樱沉默着,面露难色,禺生搓了搓无双的衣角,叫她别问。 此时,蝶衣和簌尘来到,看了看在场缄默的几个人,感觉怪怪的。“你们都怎么了?干嘛板着脸不说话呀?”蝶衣坐到床边,替洛雪把了把脉,眉头微微一皱:“洛雪虽复元了,但体质柔弱,短期内不宜奔波,据我所知,水晶宫离天域极远,洛雪想要回去,起码得等上半个月才可以。” “那洛雪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住好了,反正天罗王宫那么大,多两个人也没什么。”无双倒是乐呵呵的欢迎洛雪入住,她看了看禺生,一脸喜笑:“禺生,你说对不对?” 禺生柔柔一笑:“对!只不过得看人家愿不愿意住啊?”禺生也是无奈,怕她的一片好心付之东流。 蝶衣站起身来,看着脸色阴沉的櫀樱道:“櫀樱,如今,天罗王宫应该是洛雪最好的养身之所,不过,你若执意要把她带走,我也不拦你,只是若她出了状况,你再把她背来我这儿,我可不一定会帮你医治。” 櫀樱面色凝重,不发一语。洛雪撑着虚弱的身子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櫀樱,你不必为难,你若要走,我一定跟着你一起走。” 櫀樱看着她那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忽地笑了。“洛雪,我已经犯过一次错了,不能再糊意妄为下去了,我们留在这里,等你彻底好了,我们再走。”洛雪粲然一笑,眼眶里闪动着雪晶般透白的漉光,如一汪盈盈秋水般动人心魄。 櫀樱转过身来,看向禺生道:“我与洛雪借宿于此,若有打扰,请你宽宥。” 第30页 禺生拍拍他的肩:“无碍,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这天罗王宫已经很久没住过这么多人了,有你们,它也不像之前那么冷冷清清的了。” 无双欣喜万分地跳到禺生身旁,双手挽住他的胳膊,看向櫀樱说:“禺生人可好了,你们有什么需要,只好说一声,他一定吩咐属下去办。”櫀樱笑着点头,洛雪微微莞尔,感觉心里暖暖的,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了。 从僳傈宫回来后,禺生一脸凝沉,无双叽里哌啦地在他旁边讲了一大堆话,他好像一句都没听进去。 “我总觉得此次櫀樱来天国另有目的。”禺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无双一脸气鼓鼓的:“肯定是你想多了,他能有什么企图啊?”还不听她讲话,气死她了。 禺生看着无双,摸了摸她的侧头,目光如炬。“无双,你知道吗?传闻櫀樱真身是一条火龙,且每一只火龙都会有一颗火龙珠,那火珠是龙内丹精元所在,一旦失去,便不能再变身为龙,亦不能翱翔九天,终生也不可再炼成火龙珠。失去火珠虽不至于致命,但必定会遭他人非议和讥笑。” “可是櫀樱不像是丢失了火龙珠的样子啊?”从第一次见到他起,无双就觉得他是听乐观的一个人,因她对淼琴有天赋,他还把琴送给了她,如此重情重义的一个人,若心中藏着掖着什么事,肯定不想让别人知晓吧! “身为一只火龙,没有火龙珠,对每一天龙来说,皆是一种极大的讽刺和耻辱,他绝对不会让别人知晓。”禺生很理解他,他心里淀着沉甸甸的仇恨,但在无双面前,他从不表露,他不想让她知道,或者是不想让她担心。 “若真是这样,那我们一起帮他找回火龙珠好了,反正他给了我淼琴,这份谊情我也应该还他。” 禺生抿唇一笑:“丫头,若取回火珠容易,他也不用等那么久了,而且,我怀疑,他要寻回的那一颗火珠应该就在天国的某处。” 无双一脸迷惑地看着他:“你怎么能猜定他要找回的火珠就在天国呢?” 禺生笑了笑:“只是个猜测罢了,希望是我想多了。”禺生脸色森凝起来,他猜不出櫀樱要干什么,但他对火龙珠应该是势在必得,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自从洛雪醒后就一直待在僳傈宫里,櫀樱天天陪她,蝶衣偶尔会来给她送药,每一次无双和蝶衣来,洛雪都不说话,只静静地坐着。无双知她憋着不好受,想了各种法子逗她开心,可洛雪始终闭口不言。 无双无奈了,“洛雪长得那样好看,都不经常笑笑,实在太对不起她那张绝世的容颜了。” 蝶衣轻敲一下她的头,想让她开开窍。“你呀!别一天到晚没事吵着人家洛雪。” “可是洛雪天天这样也不行呀,不如我们带她出去走走让她透透气。”无双摸着脑袋,说着。 蝶衣顿了顿,继续调秤手中的药。“这个方法值得一试,明早就带她到琼林苑走走,让她舒缓闷气。” 无双从卧椅上跳下来,做了一个耶的姿势。那个琼林苑她去过,那儿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筇竹林,还有白衫林,雾淞林,烟云缭绕,美伦美奂。仿如仙境般谧美逸人,千山鸟飞绝,万水鱼跃龙,一缕缕清风抚过,奼紫嫣红开遍。 洛雪第一次来到琼林苑就喜欢上那里了,苑旁有一个琼丹阁,传说是天罗王后与天罗王的定情之地,那一片紫竹林苑也是天罗王亲自为王后种下的。 洛雪听着听着脸上不由得娇红起来,“天罗王一定很爱王后,不然的话,也不会为她筑下这么华美的一座琼丹阁。” “这个地方比水晶宫好看多了。”洛雪不由得感慨起来,即使用水晶筑造成的宫殿,也比不上一个人用一砖一瓦为另一个人铸造起来的殿阁温暖。 无双摸了摸头,听得半懂不懂,她还是太小了,男女之事了解不多,即便是对禺生,她也只是发自内心的一种纯粹的喜欢。 第二十六章 在结一盟 近日来,禺生又在调查当年那一场大战的起因。由于频繁地出入史经阁,老奸巨猾的阁主喾溟已然怀疑了他的意图。喾溟是圣灵帝安插在阁中的走门狗,暗查禺生等人的一举一动。 但禺生毕竟是东域将领,他一个下属也不好阻挠他进史经阁。 圣灵后一听整个人暴怒至极:“我早说过那个孽种此次回来的目的绝不简单,他就是回来复仇的。”圣灵后看了一眼坐在座椅上的圣灵帝,一脸的怨恨。“亏你还让他当东域将领,就不怕他哪天起兵造反吗?” 天銮殿上,圣灵帝坐于帝椅上,半瞑着眼,老酷深沉的瞳中闪动着犀利的钻芒,如黑谷般耸立的两道黯眉寒光乍现。 “他反不了,他只是本帝统御下的一个奴隶,他的生死由不得他做主。”圣灵帝眉毛一蹙,缩起的眼瞳如豺豹般的凶狠毕露无余。 无姬公主到—— 圣灵后正愤懑不平之际,无姬突地来到大殿。 圣灵帝望了一眼从对面走来的无姬,瞳孔直缩成了一条缝。“女儿见过父皇。”无姬恭敬地行礼。圣灵后上前拉住她的手,质问:“无姬,你不在天骥宫好好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第31页 “母后,姬儿近来听闻櫀樱和洛雪还有簌尘皆住在天罗王宫,据说,他们每个人都听命于禺生,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与禺生结成一盟,准备造反呢?”无姬眉毛紧蹙着,眸底闪动着凛冽的刺芒。 金璧辉煌的大殿璧光照耀在她那一张绝美的容貌上,把她衬托得像一个妖媚的鬼魅,簪缨上如零玑般闪烁着灿然的翠光。光芒石中根根毒刺蠢蠢欲动。 “姬儿,你如今已经十七了,到了适婚的年龄,你可有中意之人?”圣灵帝忽地一问。 无姬愣住了,脸也不由得秀红了起来。 “陛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圣灵后猜不出他的用图。 圣灵帝两眉一皱,完全没搭理她,只看向无姬问:“父皇把你许配给禺生如何?” “什么?”圣灵帝大惊失色,无姬亦是整个人都被震住了。 “陛下,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把无姬许给禺生。”难道为了一个宝座,他甘愿牺牲自己的女儿吗? 圣灵帝阴着脸不语,似乎是在等待无姬的回答。圣灵后则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无姬沉默不言,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对禺生,她不知道自己是爱是恨,或者…… 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若嫁给了禺生,那无双必定痛不欲生,从小到大,她样样都比自己强,连她的心上人亦是无人能及。她恨,她不甘心。 无姬攥紧了拳头,跪在了地上,向圣灵帝深深一拜:“父皇,姬儿愿意嫁给禺生。” 话一出,圣灵后整个人被震呆了,如有一只鬼魅扼住了喉咙般难受不已。圣灵帝邪魅一笑,从帝椅上站起,走至无姬身前,伸手扶起她:“姬儿,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后悔。 “女儿绝不后悔。”无姬坚定意决。 “好,你且先回宫待着,过不了多久,这婚旨必定下达天罗王宫,到时,你就可以与你的未来夫婿见面了,而且,有了那一道旨令,你与禺生就是未婚夫妇的关系,你以后可以任意出入天罗王宫。” 无姬抿唇莞尔,脸上尽是得意之形,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无双那一副哀痛欲绝的悲惨模样了。 “陛下,无姬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能把她往仇人的窝里送,而且,若是哪一天无双知晓了她的心在无姬身上,你就不怕她们俩姐妹自相残杀嘛?” 圣灵后一贯恶毒,可她没想到圣灵帝更是惨无人道,为了一个帝位,居然连自己的骨血也能不顾。 “那又怎样?”圣灵帝咆哮大怒,“无双也是本帝的亲生骨肉,这十几年来,本帝对她不问不闻,丝毫没有做到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本帝亏欠她的实在太多了,而且,本帝绝不容许她和禺生在一起,本帝必须把他们俩活活地给拆开。” “有了无姬这个第三角的介入,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必定破灭,待无双与禺生决裂之际,本帝再把她风风光光地迎回圣灵王宫。让她享受一切公主该有的待遇。” 圣灵后咬牙恨齿,十指镶进肉里,磨出了滴滴血丝,但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那你不管无姬了吗?你心里只装着那个贱婢的孩子,本宫所生的孩子比那个贱种差哪儿了?” “住口!”圣灵帝忿然大喝,凶狠地盯向圣灵帝,一字一句,冷如冰尖地说:“别以为本帝不晓得当初是你挖走了无双的心救活了你的女儿,禺生当年千辛万苦把无双救活,实属不易,本帝感激在心,所以才封他当了东域将领。” “本来,只要他安分守己,本帝也绝不会动他一毫,可是,他若是真是来复仇的,本帝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将他碾碎成泥。”包括牺牲自己的骨血,他也在所不惜。 无姬回到了天骥宫,内心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左右婢奴阳奉阴违,谄眉道贺,无姬噁心地看了他们一眼,觉得他们虚伪至极,做作之人,她向来讨厌。 “公主,你已是快成为新娘子的人,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呢?”流萤端着茶壶进来,便见无姬一脸闷闷不乐地坐在桌前。 无姬看了她一眼,面容变得温和了一些。 “我之所以答应嫁给禺生,实际上是为了报复无双,而并非找到了如意郎君,如此开心得起来。”无姬对流萤可谓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毕竟是与自己一块长大的贴己之人吶。 流萤放下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禺神将好歹是天国一等一的美男子,文武双全,灵修极高,公主嫁给他不吃亏。” “可他的心上人又不是我,他心里自始至终只装着那个贱婢所生之子。”无姬恨的牙痒痒的,她到底哪里不如无双,比美貌,无双差她十万八千里,比地位,无双只不过是她座下的一个贱奴,如此卑陋之人,怎么能配得上禺生呢! 第二十七章 昙花一梦 因为禺生不在天罗王宫,蝶衣天天捣鼓她的药,簌尘替禺生去看守东天门,櫀樱一整天陪伴着洛雪,只剩下无双一个人孤单单的,又没人和她玩了。 无双闷得慌,只身去了天青阁,翁君给她来信了,信笺上说她挺有炼丹天赋的,无双为此傻乐了好几天。听阁中的灵婢说翁君往隰岛採花去了。无双正憋着无趣,便追随着翁君去了隰岛。 第32页 隰岛地处天国南域,岛上四季如春,在哪个季去,岛上皆是万花尽绽。 无双跃过南天门飞至隰岛,远远地一股股花粉浓郁扑鼻而来,无双嗅了嗅,辨晰出花香中杂有牡丹,海棠,水仙、瑞香、白玉兰、紫玉兰、鸢尾、马蹄莲、金盏菊、文殊兰、百枝莲、天竺葵、瓜叶菊、虞美人、金鱼草、美女樱、矮牵牛、李花、百合花,海角菊、金盏花、葵花、西洋鹃…… 远远的一片花海迎面而至,无双飞到万花丛中。四围千紫万红,花香四溢,一缕缕清风拂面而来,无数花朵禁不住风的抚弄,被吹得摇摇摆摆的,像是在对她招手。 无双瞵着如浪花一样的朵朵花蕊,沁馨扑面而来,清朗爽悦。无双欢喜跳腾,“这么美丽的一个地方,要是禺生也在就好了。”想到这儿,无双又微微有些失落。 原来奼紫嫣红开遍,只是她一个人独赏而已。 无双在花丛中游走着,好像是在寻找着翁君,不过,他那样爱喝酒,说不定此刻正躺在哪一个花窝里惬意洋洋的喝着酒呢,不然他翁君的绰号不就白取了。 无双也不忙着找他了,慢慢地,边走边赏花,隰岛不仅有花,还有蝴蝶,无双在花海里荡来荡去,脚下的碧草踩上去软绵绵的可舒服了。 无双爽朗地朝大地一躺,身下柔媆媆的花草如褥一样温柔地载着她。蓝天白云下,各种各样的蝴蝶翩翩起舞,无双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着。 灰蝶,蚬蝶,喙蝶,斑蝶,绡蝶,环蝶,闪蝶,蛱蝶,袖蝶…… 数着数着,无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微风夹带着一抹抹馥香沁入心脾,缭人萦梦。 夕阳西下,将花海照得一片通红,无双一张小脸被映得红彤彤的,像一朵炽热的焰花娇艷欲滴。 傍风袭过,携来一瓣皎白如月的花轻柔柔的飘落在无双脸上。如月光清凉般的触贴让无双再无法入睡。 无双睁开眼,将那一片花瓣从脸上拿下来。 “竟然是一片昙花,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昙花呢?”无双猛地站起身来,望了望四周,想找到那一朵昙花开在何处。 转悠了很久,仍是没有找到。无双捏了捏手中的昙花瓣,触觉真真实实的,确实是昙花瓣没错,可怎么找不到整朵花簇呢! 无双一点失望了,转身欲离之际,身后的花丛动了动,像有什么东西在哪里。 无双好奇地回身,向声源探近。忽地,一道瑞丽的光芒乍现,无双只觉有一道巨大的白光在面前闪耀着,璀灿夺目。 光陨之际,一个翩翩美少女映现而出。无双顿时傻眼了,只见她一身白纱裙遮体,万千青丝如云,容颜绝世,肌肤如藕,纤瘦身姿,眉宇间一点殷红点缀,妖冶动人。 周边万花萦绕,将她衬托得仿如一个神。 少女向她眨了眨眼,嫣笑盈盈,目光如泠泠秋水漾宕,动人心弦。 无双呆呆地望着她,都忘了说话。 少女鞠身向无双礼貌地行了个礼,说道:“我叫昙儿,是这一座隰岛的岛主,昨日练功乏了,便在这儿歇息,今日不知有客前来,有失远迎,还望仙子见谅。” 无双懵了,她哪是什么仙子啊?而且,她好像也不是什么客人呀!这下尴尬了。 “呃!那个,我不是什么仙子,我只是一名灵女,专修灵丹的。” 昙儿看了看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笑道:“若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是天青阁的无双灵主吧?” 无双点点头:“不错,你认识我吗?”无双仔细看了看她,觉得她特别陌生,显然她们之间根本没见过。 昙儿轻摇着头:“我们不曾见过,只是天国自古以来只有一个灵女,天青阁也从古至今只有一个灵主,你说你是一名灵女,我便知晓你是被圣灵帝封为天青阁的无双灵主了。” 无双憬然有悟地点着头,凭藉一个身份就猜出了她的名字,不简单吶! “对了,你是昙花变的吗?你是花仙子吗?”无双看着她,眨巴眨巴眼问。 “是的,我的真身的确是是一片昙花,孕天地灵韵而生,虽不死不灭,却孤寂一生。”昙儿望着天,不由得伤感起来。 无双却是很羡慕她,“你拥有这么大一片花海,又有这么多蝴蝶陪伴着你,你怎么会寂寞呢?” 昙儿望着她,眸中晶光闪动。“无双灵主有所不知,之前我并非隰岛之主,但是……”说着说着,昙儿欲言又止,只暗暗苦笑。 无双整个人都蒙了,完全不知她在说什么。 “对了,隰岛开有这么多花,我能不能摘一些回去啊?”无双赶忙转移话锋。 “当然可以,你想摘多少就摘多少,反正这些花开在这里也没人欣赏,你多带点回去,说不定还有人看呢。”昙儿望向那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黯然神伤。 无双欢腾地跃入花丛中,採下一朵又一朵鲜花,将它们捆成一绺,捧在怀中。 临别之际,无双摘下挂在脖子上的一条闪蝶链赠予昙儿。“这一条闪蝶链上附有极强的灵力,你以后可以靠着它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昙儿愧不敢收:“不行,这链子太贵重了,你还是留着吧,它日后对你定有大用。” 第33页 无双硬塞给她:“你拿着吧,我不能白摘你的花,你如果不收,这些花我可要扔了。” 昙儿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收下了闪蝶。 告别隰岛,无双一个人回到了天罗王宫,天青阁的小灵跑来说:“翁君已经回来了,却久久不见你回来,天青阁里所有人都很担心你。” 无双一阵感动,鼻子酸酸的,差点哭了。 第二十八章 花仙之子 翌日,禺生从史经阁回来后,无双就一直在他耳边叽里哌啦地讲着自己在隰岛遇到的那一名花仙子。 “你已经讲了整整一天了,就不能歇息会儿吗?”禺生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无双瘪着嘴:“你就一点也不心奇吗?” 禺生有点不耐烦:“我又不是没见过花仙子,没什么稀奇的。”说着,一脸疲倦地往榻上去。“我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我很累,我想歇一会儿,你想说什么等一下再说。”说完,一倒头就睡着了。 无双站在原地,听着他打起的酣睡声,晓得他确实很累了,也不忍再打搅他了。 无双转身欲走,忽地回头看了看,见禺生一身风尘僕僕的,想来他定是翻了很多陈年旧书来阅,把自己搞得一身灰,又一夜没睡,弄得一身汗臭味的。 无双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榻前坐了下来,凝望了一下禺生,轻悄悄地卸下他的衣袍,纵使她动作再轻,禺生还是被她搅醒了。 无双赶忙地缩回手,满脸的尴尬。 “我……我只是……”无双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清,生怕他误会了。 不料禺生却显得很自然。“你是不是想帮我把衣服拿去洗了?” 无双赶忙点点头:“你的衣袍满覆灰尘的,穿着一定不舒服,我只想让你睡得舒服一点。” 禺生望着她那一张白润润的小脸,忽地笑了。“无碍,这些年来,我也习惯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好好地睡一觉吧。至于什么仙不仙子的,明天再说吧。”禺生目光温柔如水,伸手抚了抚她额前的鬓发。 无双晶泪盈眶:“禺生,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只知道天天吵着你,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禺生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怎么会呢?你缠着我我很开心,只是我有时太累了,没法再听你说下去,等我恢复过来,依然愿意听你继续说。” 无双伸手抱住他,将头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禺生,我好喜欢你啊,我好害怕我有一天会失去你,没有了你,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禺生将她搂得更紧了,心中五味杂陈。 “丫头,我也好喜欢你,我也好害怕我有一天会失去你,如果没有了你,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 对于她,他从来是入骨的爱。可是,他身上背负的担子,实在太重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来守住这一份爱。 此生,有她在旁,足矣。 哪一夜无双整宵搂着禺生不放,禺生无奈,任她抱着。不知不觉中无双也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了。禺生将她轻放到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披衣起身嚮往走去。 那一夜的竹苑异常清凉,月光如水投石,青幽幽的照映在斑竹上,庭下如积水般空明,筇荇骄横。 禺生往竹苑深处走去,院中摆有一个桌椅和四个石凳。远远地,借着皎月的清辉,禺生望见苑琼丹阁中央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是簌尘。 禺生向他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簌尘见他来,不惊不讶。“这么晚了,你还有闲情来竹苑,是睡不着觉吗?”簌尘举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本来是困得要命,不过,地盘被人占了,只好出去了。”禺生拿起茶杯小呷了一口。 簌尘听了轻笑:“谁敢占你的地盘呀!” “总有人敢吶!” “不会是无双吧?也对,这世上除了她,谁还敢跟你较劲呀!”簌尘不由得一笑。 “你不愧是我的知音。”禺生与他碰了一杯,彼此都喝得很酣畅。 “对了,无双说她昨天在隰岛遇到了一名叫昙儿的花仙子,我查了一下资料,书上皆载昙花仙子在一百年前就已经殒身了,无双怎么可能会在隰岛上遇见她呢!”禺生越想越觉得奇怪。 “史书上所载并非全是事实,有时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簌尘不以为然地说。 “那个人为什么要那样做呢?昙花仙子并没有死呀!”禺生想不通。 簌尘眉目一沉:“我听说昙花仙子与西峪神君有过一段俗世鸳缘,至于后来两人为什么会分开,世人就不得而知了。” “西峪神君掌管天国西域,多年来也从未见他出现在世人面前过,据说,当年他与圣灵帝击掌誓约,此生不会再踏进天域一步。” 那一段旧事簌尘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他一概不知。 “既然昙花仙子没死,那她为什么不去西域找他呢?”禺生想不明白。 簌尘看着他,只柔柔地一笑:“有时相见不如怀念,也许是,昙花仙子根本离不开隰岛。” “不管怎么样,一切自有定律,勉强不得的。”簌尘清悠悠地饮下了一口茶,清幽茗茶入口,清醇沁脾。 第34页 禺生从竹苑回来时,天已大亮。禺生一进屋,见无双还在睡,便偏头走进了床后的浴室里,脱下了一身脏衣,进入浴池里沐漱。 浴池四角有四个水龙柱,每个柱口注下一条冒热的水溪,一时之间,整个浴室氤氲瀰漫,变得朦胧胧的,热气蒸腾,冉冉上升,颢雾涣散,将浴池笼罩在了一片迷靡之中。 榻上,无双被嘀呤嘀呤的水笙搅醒,极不情愿地起来,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显然是没睡饱,不过,那一个个嘀嗒嘀嗒的水声已经扰得她睡不着觉了。 无双忿然起身,向室后走去。 一股股温湿的乳白水气扑面而来,无双正欲大骂,还未开口,却突地剎住了,双眼瞪得老大老大的,眼前之景胜却人生无数,颢气靡靡的浴池里,一个美得让人窒息的俊男在沐浴。一头长发如云披肩,被蒸汽沾着显得有点温润。少男五官白皙精緻巧夺天工。皓白的颔颈下是结实而有罗刚之气的胸膛,淅淅沥沥地水滴沾着,显得更为迷人。 无双呆呆地站在衣架子前,整个人傻愣愣的。 太美了,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景。 苍天吶!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无双死命地闭上眼睛,以为一切都只是个幻觉。 第二十九章 如水青莲 “哇!没想到禺生的身材这么好!”无双看着直流口水,咽了又咽,差点儿就要流出来了。 偷窥美男洗澡真是一种享受,哇哈哈! 无双窃喜过头,完全没有注意到禺生已经浴池走出来了。 身前衣架一空,还沉陷在喜悦之中的无双突然听到“啊”的一声惊叫,眼前所有一切美好梦幻一瞬间皆破碎无遗。 无双瞪大眼睛,将禺生从头到尾看了个遍,一览无余。 哇噢!好棒的身材呀! 无双喉头被噎住了,差点要呛出一头血。体内血泵以一种不可阻挡之速冲击脑壳,无双眩眩惚惚的,不一着便要昏厥过去。 一下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人间绝顶美色,试问谁能受得了。 禺生似乎比她还要震惊,一时间都忘了穿衣服,两人面对面愣站着,禺生吓得都哑口了。 咕噜咕噜的一声水响,一缕缕清凉的水雾扑到禺生面上。禺生神志瞬间清醒过来,“嗖”的一声闪到了衣架后,赶忙裹好巾布,警惕地看向无双,战战兢兢地问:“你,你要干什么?” 无双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解释。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禺生恍愕地问她,两手裹紧白布。太吓人了,他的清白都要被毁了。 “我听到水声,就进来了。”无双倒是很洒脱地说。 禺生睁大眼睛:“你进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啊?” “你在洗澡呀!我不好意思打扰你嘛!”无双笑嘻嘻道。 禺生浑噩地看着她:“你看到什么了?” “我全都看到了。”无双两手叉腰,坦然自若。 禺生哭丧着脸,整个人都垮了。 捏紧布甲,不停地深呼吸,忍住不发。 “好了,你现在可以出去了,我换一下衣服。”禺生强定自若地说。 无双“哦”了一声,转头乖乖地走了出去。来到了大廷上,恍悠悠地坐在了一个坐椅上,等禺生从里面出来。 过了半晌,禺生终于出来了,无双惊喜地起身,禺生看了她一眼,神情自若。 “我,我不是故意的。”无双自动认错。 “没,没事,不过,你下次进去之前,先吱一声,不然,真的会吓死人的。”禺生脸又红了,一想到自己被她看光了,心里异常憋屈。 虽然他们之间已经好到了可以互许终身的地步,但突然之间被她看到了自己一身□□裸的,感觉是真不好受啊!他一个大男生,怎么能光熘熘的被人看了呢。 不过,还好还好,那个人是无双,他貌似也不亏嘛!毕竟以后他们在一起了,她还不是要看到的,早看也没啥。禺生自我安慰,躁乱的心绪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都到午时了,你还没吃东西呢,我去帮你做一下饭,你乖乖在这里等我。”禺生转身离去,直进了厨房,便见簌尘也在里面。 而且簌尘在煮绿豆粥,如今正值夏季,以绿豆煮粥最宜清火。 “你应该是为蝶衣煮的吧?”禺生边忙活边问他。 簌尘点头:“她昨夜一直没吃东西,再这样下去身体铁定吃不消,我给她煮一点粥吃。”簌尘忙着边控制火候边说。 禺生看了他一眼,“有你这么照顾蝶衣,她现在应该好多了吧?” “她一个完全好了,只是一直对什么东西都没有胃口,我想粥应该可以帮她开胃吧。”簌尘也是在书本上学到的,粥最能帮人暖胃了,也能开胃呢! 禺生望了望殿外池塘里开得异常繁茂的荷花,再看了看簌尘煮的那一碗绿豆粥,突发奇想,也许他也能为无双煮一碗荷花粥呢。说办就办,禺生最后真给无双煮了一碗热腾腾的荷花粥。 无双吃得不过瘾,下午又让他再给自己煮了一碗。从那以后,无双天天跑到荷花塘边,望那一朵朵雍容华贵的青莲花,像是在看一个个穿着青衫的绅士。禺生常常在她发呆之时敲一下她的头。 第35页 无双指着那一窝圆滚滚的莲藕说:“等它再长大一点,我便把它摘下来做成炒藕片吃。” 禺生惊讶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会炒藕片了?而且,这藕炒是不好吃的,应该拿来煮和腌,在放点佐料,那样才香。” 无双无语,就他懂得多。 “禺生,我查到西峪神君的府邸在哪儿了。”傍晚,禺生一回到房内,簌尘便匆匆跑来说。 禺生听了轻轻点头:“下一步是暗中窥察昙花仙子的一举一动,看看她会不会去西域找他。” “可是禺生,你怎么确定昙花仙子会去找西峪呢?”簌尘纳闷了。 禺生嘆了口气,说:“无双把她的闪蝶链给了昙儿,凭藉那一条链子,她可以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簌尘整个人呆住了,“闪蝶链?无双为什么会有蝶链?” “无双的母亲叫渊薮,是一只闪蝶所变,也是第一任隰岛岛主。” “原来如此。”簌尘若有所思。 “对了禺生,你为什么要查西峪神君和昙花仙子的那一段过往啊?”一直以来,簌尘对他的所作所为都感到不解,他自始至终都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簌尘,我真心拿你当挚友,有些事情我也没有必要瞒你了。”禺生看了看簌尘,咽了一口冰沫。 “我当初重回天国其实是为了查清天罗王族覆灭的真正原因,我查了很久,依旧毫无头绪。西峪神君离城的那一年是圣天大战的前半年,所以他一定知道了什么,才因此惨遭了毒手,被迫与昙花仙子分离。” “所以那个将昙儿囚禁在隰岛的人应该是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簌尘终于会悟。 禺生点头:“没错,我必须找出他,若我族人真是被冤枉惨死的,我一定,让那个人血债血还。”禺生攥紧拳头,双目黑炎滚滚,越烧越旺,誓要吞灭一切。 簌尘呆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来自地狱的充满了仇怨的修罗杀神。 他还是太在意那一段过去了,所谓血海深仇,不是说说就能放下的。 无双跟了他那么久,大概也劝了他很久,可他都没有放弃。 而他的,一直亏欠他一份恩情,等他还清了,他也该走了。 远离这个世俗纷尘,走得越远越好。 第三十章 凝元血丹 过了半个月,洛雪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功力也恢复了不少成。无双高高兴兴地给她做了好多好吃的,其中须有一大碗的炒藕片。 洛雪坐在桌前,看着桌上那一碗热烘烘的藕片,怎么也吃不下去。 蝶衣将无双拉到一旁,指责她说:“洛雪才刚醒,你给她做一大碗热邦邦的藕片做什么呀!还不如熬点粥来呢。” 无双撇着嘴:“炒熟的藕片很媆的,又酥又软,可香了。” “真有你说得那样好吃?”蝶衣有点不敢相信。 “不信你吃吃看。”无双很自信地说。 蝶衣半信半疑,随手捏了一块藕片来吃,香脆入口,松软酥化,如有香蒲敷饵。着实美味。 蝶衣忍不住多吃了几块,连连夸赞:“太好吃了,洛雪你也吃呀!这藕片可软可香了。” 洛雪柔柔一笑,也夹起了一片吃。“味道不错。”洛雪吃得很开心,蝶衣吃去了半碗,直夸无双的厨艺有长进,还让她以后每天给她炒一盘。 无双已经很多天没有去天青阁了,毕竟有翁君看守内阁,小灵最近也没偷懒,阁中一切顺安,也不劳烦她这个不称职的灵主去瞎凑了。 无双每一次回天青阁,小灵都止不住地要数落她一番:“亏你还是天阁灵主,长年不在阁内,只知往外瞎跑,再这样下去,你恐怕再也炼不出灵丹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无双的的确确很长时间没有炼丹了,上一次翁君说她炼的那一颗晗灵丹还不错,可她已经好久没有出新品了,堂堂一阁之主,几年了还炼不出一颗灵丹来,还被人笑掉大牙的。 从那一天起,无双留在了天阁,潜心笃志地炼丹。翁君帮了她很多忙,小灵忙里忙外地帮她找资料。蝶衣仍然继续捣鼓她的药,簌尘天天在她身后转来转去的,跟她学起医来了。 无双熬到了半夜,药粉还未秤完,翁君提了一壶酒从门外走过,见她房中灯还亮着,便推门而入。 “这么晚了还在琢磨什么呢?”翁君撸了撸白花花的长鬍子,问道。 无双见他来,给他抬来了一个坐椅。“我在称药量,我决定炼制一颗血灵丹,让人吃了能凝元补血的那一种。” “古往今来,血灵丹是最不易炼制的丹药,你成功的机率不大。”翁君边喝着酒边说。 无双听了只是笑笑:“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还能性,我也得试试,说不定到最后我成功了呢。” 翁君给她竖了大拇指:“好,很有胆识,本君拭目以待了。”说完,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了,无双望着他那摇摇晃晃的身影,生怕他一个不慎摔了。 “这个翁君,一天到晚只知喝酒,真不知他之前是怎么撑得起这样一个偌大的天阁的。” 无双无奈地摇了摇头,坐下来继续称药。 第36页 三菱二两,母丁香三两,白芍一两二分,当归二两三分,何首乌四两,地黄一两一分,白玉樱丸二两,猕猴桃干三两…… 称着称着,已到了三更,无双哈欠连天,起身正准备去睡,小灵却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灵主,不好了,无姬公主来了。”小灵气喘吁吁地说。 无双吓得一个踉跄,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小灵已经退到门口恭恭敬敬地迎客:“恭迎无姬公主。” 无姬一身华裳大驾光临,阁里阁外的众灵女皆纷纷拜地恭迎。阁内,无双用命地咽下了一口水,极力平定了繁乱的心绪,才起步出门来迎接她。 “无双恭迎公主大驾。”无双向她行了个礼。 无姬瞥了她一眼,满是不屑道:“你这个灵主当得可真不够称职,这天青阁布置得这么寒酸,也敢拿来当迎客堂。” 无姬傲慢不逊地坐到了上位,居高临下地看着无双,一字一句说。 无双知她是故意的,也不与她打嘴战,直说道:“公主殿下说的是,天青阁太过简陋,公主乃千金之躯,来此陋室真是大受委屈了。” 无姬冷“哼”了一声,她最恨她这副恭维的模样了。 “不知公主三更来此,是有何事吗?”无双礼貌地问。 无姬妩媚一笑,从坐椅上站起,莲步来到无双身前,盯了她半晌,不言一语。 无双被她看得浑身发毛,虽说她长得也不是倾国倾城,可用不着她那么盯着呀! 无姬似乎比她还要不爽,要不是父皇千叮叮嘱咐,在婚旨还没有下来之前,叫她不要惹事生非。她早就在无双面前肆无忌惮地炫耀一番了。 不过,也不会太久了,婚旨过不了多久就会下达天罗王宫了,到时,看她还怎么小人得志。 “本公主马上要当新娘子了,今夜来此是想向你求一颗焕颜丹,让本公主吃了能容颜焕发,貌美红润,以此博得郎君欢喜。” 话一出,无双直接被噎了一口。卧槽!她居然要当新娘子了。 太出乎她的意料了,不过,她一向高傲自大,谁能被她看上呢? 或者,谁又会入得了她的眼呢? “本公主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有?”见无双呆呆愣愣的站了半天不发话,无姬顿时怒了。 无双因她的一声咆哮而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无双一定帮公主你炼制一颗让你吃了能容光焕发的灵丹。” 无姬看了她一眼,心中怒焰消了一半,旋即拂袖而去。 小灵虚惊了一场,拍拍胸口,让自己静下心来。“灵主,你真的会炼制焕颜丹吗?” 小灵跟了无双那么久,对她也有一定的了解,她除了炼灵丹,其他一概不会,而且,焕颜丹也不是说炼就能炼成的。那个无姬摆明了就是要为难人。 无双倒是胸有成竹地说:“没事,焕颜丹我虽然不会,可翁君会呀,反正最近他也是闲得慌,倒不如让他帮忙炼制一颗焕颜丹,我也能有空闲去採药了。” 小灵听了大松一口气:“灵主你还是挺有头脑的嘛!”这是小灵第一次夸她,无双一听整个人乐翻了。 呜呜呜呜!得到小灵一句夸奖真是太太不容易了,她等了整整十几年,终于等到了。 第三十一章 水月洞天 禺生仍继续调查当年那一场圣天大战的起因,他几乎将经阁的书全翻了个遍,可依旧一无所获。 簌尘跟他说:“圣灵帝为了掩人耳目,是不会将记载那一段史实的书存于经阁中的。” 禺生想想也是,那个伪帝怎么可能将书放在那个地方等他来翻呢。 簌尘连夜阅览了一遍又一遍圣灵王宫的地图,发现除了经阁以外,天月洞也是个藏经之所。 几乎没人晓得天月洞的存在,哪怕是圣灵后也未必知晓。 天月洞地处北域极寒之地,里里外外布有十三道冰封,最强的一道名为水镜,极难攻破。 即便如此,禺生仍是执意要去天月一探究竟,簌尘拦不住他,只能让他去。 不过,前提条件是:簌尘得跟着去。 两人颠簸了半个月之久,终于来到了北域,两个渺小的人影站在一望无际的白茫茫旷野上,显得特别瘦小。寒风凛冽,吹得两人身上的银袍鼓鼓翻起猎猎作响。 满天飞舞的碎雪仿如一只髭兽抖落的羽毛,绵绵不断,模糊了人的视野。 冰风谷里,簌尘拿出一张地图,寻找前往天月洞的路线。禺生冰冷的目光凝望着远方的幽谷,大雪不停地滚落,坠在了他一身白袍上。指间滑过湿冷的冰雪凌,在掌上融化成了一滴滴水,滴下的一瞬间又凝成了一根根零利的冰凌。 此时,簌尘指了指前方的深谷说:“过了前面那一口山谷,我们就可以抵达天月洞了。” 禺生轻点着头,没有说话。起步向前而去。簌尘跟上他,两人一同来到了谷口前。冷冽的大风里,禺生视率蹙成了一条线。 身前山谷深不见底,从遥远的天际陨坠而下零星密雪一举汇入谷中后便湮没在了一片漆黑之中。仿佛有一股神秘的磁引力将万物无声无息地吞没在了其中。 禺生望着那一口深不可测的谷,眼中泛现着混沌的光线,似与周围零冽的碎雪混为一体。 第37页 “这谷口有多深我们都不知道,冒然下去的话,可能会遇到意料不及的危险。”簌尘望着禺生说。 禺生似乎并不为之动容,他一定要下去的,不管下面有什么。 “簌尘,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禺生也并不想让簌尘跟着自己进去,万一他遇到了什么不测,他还能逃跑不是嘛。 簌尘毅然挡在他身前:“不行,我得跟着你进去,这个地方是我带你来的,也只有我有办法把你带出去。” 禺生看了他半晌,久久不发一语。他还是在犹豫不决。 “别想那么多了,我不会有事的。”簌尘转过身去,毅然跃入了谷中,几个回落之间,整个人已淹没在了一片幽黑之中。 禺生亦是跟了进去,两人越过一层层黑岩之后,抵达了底岸。这里已是北域的最深之处。深底下的地域比上面的温度温暖了一些,地热能已将这里的冰融化成了水,地下水汩汩暗流,汇成万千条蜿蜒曲折的细沿。 簌尘翻看了一下地图,指向前方说:“前面就是天月洞了。”禺生晶莹般透白的脸上终于泛现了喜悦之色。 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 庄穆的盛天殿上,圣灵帝正在执笔拟字,喾溟拎着一把拂尘跌跌撞撞地跑来,踉跄跪倒在了圣灵帝脚下:“陛下,不好了,禺神将与儡王之子簌尘前往天月洞去了。” 圣灵帝手中的硃笔停滞在了半空中,笔尖翰墨滴下,噬灭了黄缎上一行行字体。受尽了一千年风雪吹刮的皱容上,此刻怒炎沖天,手中之笔硬生生被折成了两半。喾溟被那一声“咔嚓”吓得浑身发抖,大气不敢出一个。 圣灵帝忿然起身,将那一张婚旨丢进了火炉里。“他还是放不下那一段过去,他回来就是为了复仇。” 喾溟战战兢兢地问:“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 圣灵帝望着殿外的那一轮玄月,久久不发一语。 圣灵后到—— 正在喾溟颤危之际,圣灵后突然来到。 “陛下,听说禺生与儡王之子簌尘结为了一堂,两人还去了天月。”圣灵后脸上二两焦忧三分幸灾乐祸。“看来陛下当年的那一笔孽帐怕是要公之于众了。” 圣灵帝冰漠地瞵着她:“灵后是来看本帝笑话的嘛?” 圣灵后嗤之以鼻:“妾身哪敢呀!只是陛下一生老谋深算,却没有算到自己有一天会在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圣灵帝冷冷一笑:“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喾溟踉跄地站了起来:“陛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呢?” 圣灵帝眯起了眼睑,望向天外的一轮皎月,眸中泛着嗜血的光:“明月即使再洁白无瑕,我也可以将它染成噬血的慝物。” 禺生和簌尘走了好长一段路程,天月洞看似近在咫尺却遥之千里。 “圣灵帝为了掩埋那一段孽史可真是费尽了心思啊!费了那么大周摺塑造了天月洞,用此来填埋自己的罪孽,然后高枕无忧地当他的大圣人。” 簌尘边走边念叨着,心里对那个伪善人满满不屑。 禺生没有与他搭话,缄默不语地走着。 忽地,足前“啪嗒”的一声作响,两人瞬时剎住了脚速。一块巨大的冰岩戛然砸下,撞裂了二人身前的冰面,锐利的冰角直插入地面,冰块如千钧重石砰砰几声砸碎在了二人面前。碎裂了的冰面下是一汪浩大的水泊,浩洋般的泊水将偌大的冰块完全吞没在了其中。 冰块砸下的瞬间,掀起一阵阵滚滚恶浪。 禺生和簌尘被迫向后退了几步,整个冰晶面上笼罩在了一片白雾里。一个巨大的黑影在一片苍茫的迷雾里若隐若显。烈日炎炎,炽热的光线透过层层霭物,变成了乳白的混沌光纤。 禺生唤出火剑,长空一噼,震退了重重霭雾。雾散之际,一只巨大的冰兽凛然屹立于两人前。 簌尘一见它,灿白的双眸充满了无边无际的恐惧。 消失了万年的冰兽,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第三十二章 万年冰兽 晶璨如珠的冰面反射烈日炎光,晶光蒙着一层层霭雾,折射出一缕缕浑浊的光茫,照耀在不染一尘的冰兽身上,将它衬托得仿如一个来自天界的神邸。 银白光熙映入禺生眼帘之中,他瞵望着身前那一只雪白无疵的冰兽,整个人呆住了,传说中的冰兽早已灭绝人世,它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簌尘,你听说过兽族吗?”禺生侧头看了看簌尘,颤声地问。 “听过,不过,兽族上古世纪就已灭绝了,这只冰兽又怎么还活着?”簌尘困惑极了,那一个世纪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早已不存在了的东西依然还存在着。 冰兽傲然屹立在他们二人之前,目光凌冽而犀利。看样子是来挡道的。 “簌尘,它挡着我们的去路,该怎么办呢?”禺生有点无措了。 “若它执意挡路,我们也只能执剑相迎了。”簌尘丝毫不惧它,虽说是上古冰兽,可他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两人同时起步走近,冰兽皱着眉眼,稍退了一步,下一秒只听见几声噼里啪啦的振响,两人所在的冰面上轰隆隆地摇晃了起来,像发生了地震一样。禺生瞳眸缩成了一条线,接着飞快地向后跃去,在他腾脚离去的位置上,一把尖锐的冰剑破土而出。簌尘的境况与他一样,两人又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第38页 “禺生,它就是来挡我们的去路的,看来今天不战败它,我们是过不去了。”簌尘目光冰冷,手中利剑乍现而出,锐利的剑端闪耀着足以刺瞎人眼的刃芒。 “既然如此,就先打败了它再去天月洞。”禺生执起火剑砍断了挡在矗立在身前的巨大冰柱,与冷冽的冰兽目目相觑,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无双秤好了药分,整个人已经累得不行了,翁君帮她炼好了一颗焕颜丹,无双让小灵拿去给无姬。自己则一身酸疼的回到了天罗王宫。 不料一回来,偌大的王宫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蝶衣天天待在她的药阁,洛雪给她留了一封信,说她来不及与她道别了。 无双想了想,洛雪应该是被櫀樱送回水晶宫了,可他本人又去了哪里呢? 无双一脸疲倦地跑去找蝶衣,问她:“禺生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蝶衣在捣药,脸上是不悦的表情。 无双纳闷了,她是哪里惹到她了吗?她才去了一趟天青阁,一回来怎么人走的走变脸的变脸啊? “蝶衣,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啊?”无双坐到她身边,关心地问。 “没有,只是,半个月没见簌尘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离开天罗王宫了。”蝶衣顿时变得温和了不少,但仍有些失落。 无双摆摆手,笑了笑说:“簌尘暂时还不会离开的,而且以他的性格,就算要走也会和我们说一声的。” 蝶衣放下捣槌,忧伤地看着无双:“既然没走,那他为何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半个月之久。” 无双惊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已经半个月没见他了?” 蝶衣失落落地点头,她真的好担心他。 “哎!我都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禺生了,跟你比起来,我好像更惨吧!”无双哭丧着脸。 蝶衣却急得都要哭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来,我总是惶惶不安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蝶衣趴在了无双膝盖上,抽泣了起来。 “无双,我真的好担心他,你陪我去找他好不好?”蝶衣抬起头来,伤泪盈眶。 无双也侘傺了起来,她也好久没见到禺生,她也好想他。 “可是,我们去哪里找呢?”这是无双最担心的问题,最近禺生去过了哪些地方,她一概不知,禺生也从不告诉她。为了不让他烦心,她也一直没问,如今却酿成了大错。 “去问喾溟阁主,他一定知道。”蝶衣站起来,激动地说,她终于能去找簌尘了。 在极北冰域之地,一轮日辉的映照下,地上碎开的冰块反射着一弧弧夹杂着血腥味的烈光。远远望去,偌大的冰面上此刻已残败不堪,大大小小的冰块碎裂在地,好像大地上发生了一场强烈的地震将地层振碎成了千沟万壑一般。 满身鳞伤仍旧散发着寸寸腥味雪光的冰兽前,禺生一手以剑支地,另一手捂住了胸口。原本俊美无比的面容上此刻到处是零零星星的血伤。簌尘手中的剑半尺插入了冰层里,脸上亦是斑斑血迹。两人联手与冰兽大战了一场,双方均不占上风,但也分不出胜负,可谓是两败俱伤。 禺生以剑支地,拖着一身伤痕站了起来。 冰兽据高临下地望着他,目中无意间多了一丝别样的光芒。 从来没有人敢直视着它,每一个看到了它真容的人下场皆是一个死字。但面前的这两个人,它好像杀不死。 禺生凌然而立,拿剑指着它:“我并非要与你过不去,我只是想越过这个地方去天月洞而已,既然我们谁也不能战败对方,你何不让我们走呢?”冰兽听到他那么一说,眸光变得温和了不少。 “不是我要刁难你们,只是我不知道你们来极北之地的目的,怕你们心怀不轨,所以想把你们赶出去而已。”冰兽睁着它那一双琥珀般金灿的眼,平静地说。 而禺生和簌尘顿时都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它居然会说话,真是出人意料了。 禺生忽地一笑:“我们去天月洞查清一些事情,等查完了,我们自行离开,不会给你增添任何麻烦。” 簌尘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拔出了剑,走到禺生身侧,望着冰兽说:“我们无意冒犯你,你若愿意给我们让一条路,我们定当感激不尽。” 冰兽犹豫不定,它是唯一存活下来的冰兽了,世人向来狡猾,为了一己之私可以不择手段,它若轻易放他们走了,万一他们反悔一剑毁了北域,那它岂不是无安身之地了。 “我不相信你们,也不会轻易地放你们走。”冰兽坚持不改初衷,它还是要把他们赶出去。 第三十三章 如影过往 双方僵峙了半晌,最后是簌尘主动站了出来。“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将我扣留在这儿,让禺生独自一人去天月洞。” 冰兽盯了他半晌,仍是犹豫不决。 “簌尘,兽性向来阴晴不定的,你留在这儿很危险。”还未等冰兽回答,禺生却先不同意簌尘以身试险了。 “没事,冰兽乃上古灵兽,本性纯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簌尘给禺生使了个眼势,叫他别担心。 禺生读懂他的用意,冰兽也不反对。 第39页 最后,禺生独自一人去了天月洞,簌尘伴冰兽留在原地等他出来。 无双和蝶衣来到经阁时,见喾溟在阁楼上惴惴不安地走来走去。 “喾溟阁主这是怎么了?没事转圈圈干嘛啊?”无双奇了怪了。 “哎呀管他呢,还是赶快去问问他簌尘和禺生到底去了哪里吧?”蝶衣才懒得管那么多,她满心担忧的都是簌尘的安危。 两人一起奔到了楼上,喾溟仍在神色张皇地来回踱步。 “喾溟,你知道禺生和簌尘去了哪里吗?”蝶衣以手抚胸,喘息地问,方才她跑得太急了,累坏了。 喾溟剎地止住了脚步,仓惶地看了蝶衣半晌,黑熘熘的眼珠打着转转,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鬼主意。 “他,禺神将他去了北域。”过了半晌,喾溟才急急巴巴地说。 无双一直盯着他变化无端的神情,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蝶衣却是惊喜得很:“太好了,谢谢你喾溟阁主,那我们先走了,有空再来请你喝一杯。”蝶衣高高兴兴地拉着无双的手走了。 无双任她拉着,两人顺利地离开了经阁。 远处的阁楼上,喾溟盯着她们俩渐行渐远地背影,那一张结满了胼胝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 “蝶衣,那个喾溟有问题,我们还是不要冒然去北域了。”远离了经阁后,无双毫无顾忌地说出了心声。 蝶衣却好毫不畏惧:“管他有什么阴谋呢?我只想去北域找簌尘。”蝶衣整颗心都装满了簌尘,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无双彻底无奈了,去就去吧,反正禺生也在北域,若是真遇到了什么不测,他们还可以互帮互助不是嘛。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之久,禺生终于来到了天月洞外。 他瞵视着高到耸入云霄的天月洞,不由得止住了脚步。他有点怯懦了,或者,进去了之后,当得知真相时,又不知该如何面对。 天月洞形状似月,因而得名天月,月形洞是天下稀有的洞穴,也是天底下最皓丽的洞穴。那样一个洁白无瑕的月洞,里面却装着罪恶。 禺生不由得讽讥了一下自己的懦弱,才恍恍惚惚起步走了进去。 天月洞内晶光闪闪,透明无瑕。 禺生能很清楚地看见周围一块块晶莹剔透的冰层。每一个冰层上满满地载着一沓厚厚的捲轴。在一座浩海无垠的书林里游走,禺生仓惶了起来,因为他分不清哪一个捲轴记载的是那一场大战。 禺生思绪逐渐地凌乱了起来,他无力地跌倒在了地上,双手捂住了头,努力让自己平定下来。 无双和蝶衣在一片茫茫大雪里穿行着,在浩大的雪原上显得特别渺小。由于不知道去天月洞的路途,两人只能瞎奔了。 簌尘在冰兽面前打着坐,闭目养神。冰兽盯了他好久,每一次都是欲言又止。簌尘虽然闭着眼睛,可依然能察觉到冰兽在看他。 “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簌尘闭着眼,幽幽地问。 冰兽看了一下他,踌躇了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簌尘抿唇笑了一下:“一种直觉罢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冰兽凝望着他,眸里泛着璨蓝的光。“你跟刚刚走的那个人关系很好吗?”想起他为了一个人甘愿拿生命做赌,关系好不到一定程度,一定不会这样吧。 簌尘睁开了眼,他知道冰兽所说的那个人是禺生。 “我与禺生是知己之友,我与他在百花盛宴上相识相知,自此便以挚友相称了。” 冰兽听了他的话,不由得垂下了头,神情怃惚。曾经,它也有伙伴的,它曾为了同伴连性命也不顾,而现在,这世上只剩下它孤独一兽了。 “你是不是也想起你的朋友了。”簌尘看着它,温和地问。 冰兽呆呆地瞵着他,面上是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的委屈的神情。 禺生在洞里转了一圈,从琳琅满目的书轴里遴出一个自己想要的捲轴来可真不容易。 禺生最后转回了远处,沮丧地跌坐在了地上。刚一坐下,不小心触碰到了机关,只听见“嗒挲”的一声,洞央处的那一块冰面上旋着一条四角形的线光。接着一个四方形的冰盒缓缓冒出了冰岩。 禺生惊然地站起身来,仓皇地走近冰盒,手迟迟不动,大滴大滴的冷汗已从他额头潸然滑下。他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或者,他没有勇气来面对里面所装着的东西。 禺生抹了一下汗,咬了咬牙,僵硬地抬起手,慢慢伸向冰盒,他喘了一口气,做足了准备,决然打开了盒子。 一道晶亮的光芒射出,刺得禺生睁不开眼。 禺生向后退了几步,踉跄着跌到了地上,盒子振荡了几下,盒中的那一幅捲轴滚到了冰面上,以一个展图之势滑到了禺生面前。 禺生能清晰地阅览捲轴上每一行字:天国建业初期,天罗与圣灵两族为了共创大业,结成一盟。两族之王都成为了赢者,本可以共同统御天国,可一方为了独霸王权,不惜残害了同盟者。 到此,禺生已经读不下去了,看到了这儿,他已经猜到了一切。 是圣灵帝陷害了他父王,当年母亲的病只不过是引父王入计的一个幌子。 第40页 他母亲的病是因圣灵后而起,是那个毒妇害死了他的母亲。 他们为了一个宝座,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他却在仇人的座下俯首称臣了十几年,他对不起他枉死的族人。 第三十四章 碎梦成魇 晶莹雪白的冰洞里,萤光闪烁着温暖的光晕,将四围照得一片透明。 丝丝莹润如水玉般的光泽下,一纸千文闪闪发耀,透白的光映照在禺生满覆悲愤的面容上。在闪闪晶光的映射下显得异常诡魅。 禺生攥紧拳头,十指镶进冰霰里,僵寒的冰在他焚起怒炎的掌心迅疾融化成水。禺生沉痛地闭上双眼,心口仿如被一块大巉石砸碾一样的疼。 温润如泽的雪光照耀在他的脸上,指间上的雪水带着湿湿的温热滑出他的掌心。他只感觉整颗心仿如坠入冰潭一样的冷。 冰风拂过他的面颊,吹开着那些被他刻意埋葬起来的回忆,一幅幅旧卷摊开,画面里全是那些人嘶鸣悲嚎的恸哭声,还有他们倒下去时的不甘和憎恨的眼神,血光照耀在他们每一个人悲悯而动人的面容上,腥风醎雨蚕蚀着他们。 他们全倒在了地上,死在了一汪血泊里。 那一天,血灾染红了整座缥缈峰,他跌在腥风血雨里,恸哭哀鸣。 以为那只是一场噩梦,却已成了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恨,他一定要杀了那个人替他族人报仇雪恨。 禺生眼角浮现一抹晶莹的泪光来,睁开眼时,双目已是嗜血一样的红。起身的剎那,捲轴已被焚成了灰烬。 禺生转身,看向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喾溟。眸底闪烁着冷冽的光。“你跟踪了我这么久?是有什么目的嘛?”禺生冷冷的问。 喾溟阴邪的一笑:“我想借你之手杀了圣灵帝。” 禺生神色微变,盯了他半晌。“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杀人?” “我知道你已经知晓了天罗王族覆灭的真正原因,你此时此刻对圣灵帝一定充满了仇恨,你也一定会杀了他替你族人报仇雪耻。”喾溟看到了冰地上灰迹时,他就已经猜晓了一切。 禺生冷笑:“杀不杀他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而且,我也不屑和你这种卑劣的小人为盟。” 喾溟愣了一剎,忽地又想到了什么,步至禺生面前,盯着他一字一句说:“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成和我一样的人。” “当你双手沾满了淋淋的鲜血,鼻子里闻的全是腥风血雨之味时,你会发现你其实才是那个真正的恶魔。” “不是每一个人一生来就喜欢杀戮的,人只不过是被自己的一己之欲驱使着往前走罢了,就连堂堂的三界之王的圣灵帝也成了自己权欲的奴隶,他为此不惜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嗜血的杀戮者,他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为了独霸三界而背信弃义,亲手杀死了与自己情如手足的天罗王。” “你说我卑劣,跟他比起来,我可差远了。”喾溟本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塾师,当初也不知道那个大圣人看中了他什么,居然让他去掌管史经阁,在每一本书简上他亲眼目睹了他的残忍与不仁,但每一次见到他他都得俯首称拜,那一种感觉令他厌恶。他又何曾不恨呢? 禺生沉着脸听他讲,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不管你对圣灵帝有多恨,皆与我无关,我的家仇也不需要你插手。”禺生提着火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天月洞。 簌尘和冰兽还在原地等着他,过了半天都不见禺生从洞中出来,簌尘不免得有些担忧了。 冰兽看出了他的不安:“不如你进去找他吧,万一他遇到了什么危险出不来了呢。” 簌尘看向冰兽,脸上闪过一抹柔和的笑。“你不怕我跑了?” 冰兽负愧了起来:“对不起,我不该多疑,你还是赶快去找你的朋友吧。”冰兽终于肯放他走了,它已经相信他不是个坏人了。 这一刻,簌尘觉得它还是蛮可爱的。 “你一直独自住在冰岛吗?”簌尘很温柔地问。 “对啊,我的同伴们都死了,就只剩下我了。”冰兽显得有些伤心。 簌尘走近它,伸手去摸了一下它颔下的白茸茸的毛。 “以前我在图书上看到过你的画,世人皆传你已经不存在了,想不到我今天居然看到了你,我很高兴,今日一别之后,将来若是有缘,希望可以再见到你。” 说完,簌尘转身走了,冰兽盯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眼角浮出了一抹泪来。 无双和蝶衣跃过了几座重巘山峰,直达了幽冥谷,正要进去,却见喾溟从里面一个跳蹿越了出来。 无双和蝶衣同时飞快地地向后跃了几步,拔剑指向他:“喾溟阁主,你来这里做什么?” 喾溟瞥了她们一眼,不说话。 “你把禺生他们怎么样了?”无双担忧禺生遭到了不测,虽说喾溟的实力不敌禺生,可他阴险狡诈,善于使用阴谋诡计害人。 “无双灵主,你是不是问错问题了,凭我也能杀得了禺身将吗?若是能,我当初就不会任由他出入经阁了。”喾溟冷邪的一笑,心中极为的不爽。 无双收回了剑,看向旁边的蝶衣说:“我们走吧,不要理他了,这种人嘴里说出的话每一句是可信的。” 第41页 蝶衣默许地点头,两人越过喾溟,跃入了幽冥谷中。 喾溟转头看着她们俩的身影消失在了一片幽黑中,嘴角不禁浮起了一抹冷笑。 “这年头,赶来去送死的人可真不少。”喾溟像是在自言自语,自哀自嘲。 无双和蝶衣同时抵达了冰湖,看到湖边砸出的一沟坼壑,无双心口猛地一紧。 “他们一定遭遇了什么危险,我们得赶去救他们。”无双整个人都慌了,蝶衣也满脸担忧,不知道簌尘怎么样了。 两人急速地往天月洞奔去,天月洞形状似月,所以很好辨认,就算路图也能到达。 簌尘比她们先奔到洞外,却见禺生一脸阴沉地从里面走出来。簌尘有喜有悲,跑上前去迎他。 “怎么样?查到了你想要的真相了嘛?”簌尘脸上悲喜交加。 禺生看了他一眼,眸里全是不可言喻的沉痛。“我查到了,的确是圣灵帝用诡计歼灭了我族人。”禺生身心交瘁,说出的话显得有些虚薄。 簌尘脸上的光黯然下来,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第三十五章 身世浮沉(一) 簌尘不知如何安慰他,这样的结果虽出乎他的预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禺生,你之后打算怎么做?”他真的要杀了圣灵帝吗?他真的能杀死他吗? 万一不成,他的结局定是不可想像的。 禺生沉默着,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哪怕血染天河,尸骨百骸为祭。”禺生攥起拳头,掌中怒焰滔天。 喾溟说得对,他很快就要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在圣灵王宫中央的位置上屹立着一个圣天石碑,碑形为圆台状,台顶悬浮着一个散发着金灿灵光的三角石,本来是五角,现在却缺了两角,但威力仍旧不容小觑。 此时,在金璨萤光映耀下走出了一个人影,来人擐着一身华贵斗篷,菱角形的衣领褟边镶嵌着几颗璀璨夺目的白珠,曳地的披风无风而起,随主人的行步左右摆晃着。 来人走至台前,轻轻摘下了罩在头顶上的黑墨兜帽,在萤光下露出了一张绝世的脸容。 櫀樱瞭望着高高在顶的圣灵石,眸中闪动着钻石般璀灿的光芒,但在看似曜美的眸光下却是一片锐恶与冰冷。 当他第一次来到这时是十年前,十年过去了,他终于有能力拿回自己的火龙珠。 当年圣灵帝血洗龙宫之时,挖走了他的火龙珠,当时龙族末落,没兵力与圣灵王抗衡,龙王将他的火龙珠拱手献给了他,让他成了一个终身再修不成火丹的废人。 这一份耻辱,终有一天,他定加倍奉还回去。 当年他一直不明白圣灵帝为什么要夺走他的火龙珠,直到三年后他才知晓了真相,原来是圣灵石之一中的火灵石灵源衰竭,急需一个拥有火力的灵物来补元,所以圣灵帝看中了他的火龙珠,当初他本也以为等圣灵帝修复了火灵石之力后会把火珠还给他。 可万万没想到他错了,圣灵帝不但不归还火龙珠,还将踩在了脚底下,任其指手划脚。 他忍辱偷生了十年,该容换貌,就是为了夺回火珠,恢复作为一只火龙的真正力量。 “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机会了。”櫀樱盯着那一颗圣灵石,冷冷的一笑,像极了一只从地狱边境里爬出来的鬼魅。 这几天来,圣灵帝一直忙着对付禺生和簌尘,根本顾不得这里,他要取火珠可谓是轻而易举。 櫀樱纵身一跃到了台顶上,巅上的风比地上的大了好几倍,大风将他一身斗篷吹得猎猎作响,仿佛是在奏响一首暴风雨来前的鸣曲。 盛天大殿上,圣灵后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来回转悠,圣灵帝前脚刚起兵去北域,她后脚便变得惶惶不安了起来。 无姬穿着一身凤冠霞帔迈着轻盈的步子高高兴兴地跑来,在她面前转了个圈。“母后你看,这嫁衣好看吗?” 圣灵帝见她穿成这个样子,非但不夸她美,反而还怒骂了她一顿。“你父皇已经收回婚旨了,你还穿着它干嘛?赶快把它脱下来扔了。” 无姬霎时愣在了当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父皇为什么要退婚?”无姬怒问。 圣灵后大喝道:“禺生已经反了,你还想嫁给他不成?” 无姬惊愕,踉跄后退了几步,幸亏有宫女扶住了她,她才没有仰偃在地。 “不,这绝对不可能?禺生怎么可能会造反?”无姬不信。 圣灵后狂抓起她的衣领,恶狠狠吼道:“怎么不可能?你父皇可是他的灭族仇人,他回来就是为了复仇的,亏你父皇把你许给他时你还那么高兴,你到底还是不是那个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圣灵族公主。” 无姬眸里翻涌着泪光,心如刀割一样的疼,从小到大,她从不知痛字怎么写,而这一刻,得知了自己不能嫁给禺生,她的心却痛了起来。 她不知道是因为不甘还是为了什么,但这一刻,她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了痛,刀绞一样的痛。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喜欢上他了。 明明她也是从小就认识他,可他爱上的人为什么偏偏是无双。 “我不甘心,我要杀了他,我得不到他,任何人也别想得到。”尤其是无双,她恨死她了,她巴不得她早点死。 第42页 圣灵后拽开她的衣角,无姬顺势跌倒在了地上。圣灵后袖一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飞至她的掌中,她蹲下身来,将噬血刀递到了无姬身前。 “既然你这么恨他,就用这把刀把他给杀了。”圣灵帝将刀交到了她手上,无姬捏着刀柄,唇角勾起了一抹邪恶的笑。 “他就在北域冰岛,你想杀他就追随你的父皇去冰岛吧,而且,无双也在岛上,你不是一直想看无双因为失去爱人而痛不欲生的样子嘛,你若在她面前杀死了禺生,她定然悲痛欲绝。” 圣灵帝缓缓起身,踩着僵硬的步子向殿外走去。 无双和蝶衣还未来得及与禺生和簌尘会合,就已经被万军兵马挡住了去路。 千军万马前,圣灵帝坐于龙鸾上,傲然挺立。无双和蝶衣被万军包围,如同一只落网的猎物。 “陛下,我们来北域只是为了找朋友,若冒犯了圣地,还请陛下宽恕。”无双捏紧剑柄,跪地认愆道。 蝶衣亦跟着跪了下来,向圣灵帝拜了拜,没有说话。整个人却气鼓鼓的,哎!这个圣灵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打岔,她快被气死了。 圣灵帝瞵了无双半晌,不发一语。他从来都不敢正视她,因为她与她的母亲长得太像了,每一次见到她,他都会回想起渊薮临死时那一张充满了悲愤和憎恨他的脸。 那一天她病重,他瞒着圣灵后跑来看她,她一见他气得都吐出了血,那一双孱弱的手抓着他的衣襟,一字一句地警告他,叫他永世不得见无双,否则,她化作鬼也不会放过他。 然后就悲痛地死去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将她埋葬,当时还只是五岁大小的无双却赶回了家,他背弃了诺言,他还是把无双带回了天国。 第三十六章 身世浮沉(二) “本帝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圣灵帝低垂着眉,朦胧的月光照耀在他刀削般锋瑞的睫毛上,投下的一抹茵影掩盖住了黑瞳里不为人见的黯然。 无双和蝶衣从地上站起来,凛冽的寒风吹拂着她们一身银白的绒毛长袍,在幽暗不明的雪地上鸣出“猎猎”作响的诡异之声。 “陛下,如果没什么事了,我们就先走了。”无双一步也不想在这儿逗留,她不知道禺生怎么样了,她好担心他会遇到危险。 圣灵帝瞵了她半晌,才沉声静气道:“好,你们走吧。” 万军一听主动挪出一条道,蝶衣脸上闪过一抹喜悦之色,赶紧拉着无双的手速速离去。两人在成百上千人排成的一条甬道上迅捷地穿身而过,还未走到尽处,身前白光一乍,二人又被逼回了原处。 无双一个翻身,手中青光大作,如有一条蛇从她指间蜿蜒蹿出,紧裹住了身前的白芒,将其嚼碎破灭。 待双方脚尖触地之时都看到了对方的面容,看着眼前一身蓝衣长袍,墨丝飞扬,眸光冷冽如冰的无姬,无双一脸惊颤。 她来这里做什么?而且方才那一道白光是她使出来的,她整整用了七成的功力,若不是她反应迅速,很有可能会被她震伤,蝶衣因她那一掌也受了不少的影响。 “无姬公主,你来这里做什么?”无双与她四目相峙,两人的双眸中都透着对对方不畏惧的神色。 蝶衣在一旁看得是心慌慌的,不知道她们两个会不会一言不合就打起来。 座上的圣灵帝沉闷着脸,一声不吭,士兵们屏气慑息,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无姬如雪雕般修长而晶透的右手间闪现出一把冰冷的匕首,猛的向无双刺来。 无双大惊失色的瞬间还是及时躲了过去。无姬见计不成,怒而再刺一刀,仍是不中,无双比她预料中的更强,再加上她独特的运功能力,无姬根本伤不了她一毫,若不是无双屡屡退让,无姬可能早已被击倒在地了。 但无双自始至终都没有要打伤她的念头,蝶衣在一边替她干着急,那个跋扈自恣的公主摆明了就是来杀她的,她怎么不速战速决啊! 无双一直只躲不攻,待无姬挥刀挥累了,才肯停下来。 “为什么要杀我?”无双与她四目对峙,眼神中是仿如注满了一层冰霜般的冷冽。 “因为你该死。”无姬手中的锋刃的匕首投射出一缕幽冷的白芒,带着嗜血的腥味映耀在她那一张充满了凶狠和杀戮的脸上。 无双心凉了半截,完全不知她在说什么。 “我与你既无冤又无仇,你为何下此毒手?”无双不会看不出来无姬手中所执的是一把匿迹了上百年的噬血刀,只须稍被它沾上一滴血,整个人便会全身溃烂而亡,修仙者可永失仙体,修神者元丹泯灭,她是一名灵女,如果中了噬血刀,应该跟个瘫痪的废人差不多。 “谁说你与我无冤雠,”无姬面目狰狞,目光凛若冰霜。“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因为你,我才失去了我想要的一切。”无姬一言一语中无不透着对无双的嫉恨和厌恶。 “我从不与你争什么,你为何要这般咄咄逼人。” “是吗?”无姬违心一笑,一个闪身掠到无双身前。“你真的与世无争吗?你真的捨得放弃禺生吗?你肯把他让给我吗?”无姬步步逼近,试图用她那一双锐利的双眼洞穿无双的灵魂。 第43页 无双神色恍惚,目光迷濛一片。无姬的话一遍遍地回荡在她的耳边,每一次的回响都带着刺心切骨之痛。 “原来,你喜欢的人是禺生。”无双恍然大悟,随之而至的是一阵阵剜心刺骨的痛。 “没错,因为你我才不能嫁给他,因为只要有你在,他就不会娶我,父皇本已把我许配给了他,可是临时又反悔了,都是因为你,他才从来都不看我一眼,我恨死你了。” 无姬颤抖的手拿着刀指着无双,落下不甘而愤懑的泪水。 无双瞵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蝶衣在一旁早已听得惊呆了,没想到圣灵帝居然把无姬许配给了禺生,还差一点就下婚旨了。 天吶! 万一禺生晓得可就不得了了,他回来本来就是为了查当年那一场大战的起因,他早已裁定圣灵帝很可能是让他国破人亡的幕后主使,他怎么可能娶她女儿,圣灵帝这一举摆明了是要把自己的女儿往火炕里送呀! 蝶衣惊心悼胆地看着这一幕幕事,不知无双会如何裁决,她万万不能因为一时心软把给禺生让了出去。 “无姬公主,我一向尊敬你,即使我只是一名灵女,我也知晓,这世上有的事是勉强不来的,尤其是感情,对于禺生,不是我让不让的问题,而是他根本不喜欢你。” “你住口!”无姬大喝一声。 “无双,你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很懂吗?凭什么来教诲我?”无姬冷冷的驳回她的话,她根本一句也听不进去。 “无姬,你向来不可一世,别人的话你从来都没有听进去过。” “够了,”无姬大怒,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忿恨的火焰。“无双,我到底哪里不如你?是身世还是美貌?我一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尊贵无上,我想得到的一切谁也夺不走,尤其是你。” “如果你死了,禺生便会慢慢忘了你,到时,他就是我的了。”无姬再一次执起刀向无双袭来,她已经发狂了,忌恨让她失去了理智。 无双面对噬血刀的猛击,仍是只躲不攻,毕竟上位上坐着圣灵帝,她对无姬再不满也得顾着他的颜面,若堂堂大帝看着自己的女儿惨败在一个小小的灵女手上,他颜面扫地,届时又要为难禺生了。 “我可不能给禺生惹祸招愆。”无双自默念着,纤瘦的身影在无姬一次次的挥刀猛击下来回穿梭。迅敏地躲过了每一次的致命一击,哪怕无姬启用灵力灌注入刀锋挥之疾如闪电也伤不了她。 蝶衣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无双的灵术已经强大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看来那一月给她的药果然没白喝呀! 第三十七章 困入重围 随着无双的步步退让,无姬的得寸进尺,无双越发地不占上风,吃力地闪躲着。 蝶衣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以无姬的修为,虽伤不了无双,但她手执噬血刀,隔着对方也能慢慢地消磨掉对手体内的功力。 如此僵持不下,到头来吃亏的绝对是无双。 “无双,你还手啊,不要怕她,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蝶衣已经看不下去了,眼看着刃刀忽上忽下,几乎就要划过无双的脖颈,她已经无法维持镇定。 无双恍忽中听到蝶衣的叫喊,抬眸望了望高座上的圣灵帝,眼神中带着丝丝的犹豫。她还是狠不下心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谁。 瞵了半晌,无双瞳孔微蹙,掌中运力,挥致而出,将无姬震倒在地。 圣灵帝瞳眸一缩,从座位上站起,行至二人身前。蝶衣见状急忙跑到无双身旁护着她。 倒在地上的无姬愤恨地仰起头怒视着无双,气得恨不得把她一口给吞了。 “这把噬血刀是你母后给你的。”圣灵帝盯着刀,面无表情地问。 无姬忿而不语,无双携蝶衣跪在了圣灵帝面前。“陛下,无双无意伤公主,只是公主殿下如此咄咄逼人,无双迫不得已才其震开,望陛下明察。” “陛下,无双绝对不是有意震伤公主的。”蝶衣也替她辩护。 无姬悻悻然的站起身来,一棅囹圄牌执在手中。“无双,我今天要让这里成为你的葬地。”无姬执着囹圄牌步步后逡,万千旗兵荟萃其下。 囹圄牌:拥有指挥万军之力。全天国一共也就只有两枚,一枚在圣灵帝手里,另外一枚则在圣灵后手中。 临行前,圣灵后并没有把军牌交予她,所以,囹圄牌是无姬偷来的。 在令牌的指引下,万军将无双和蝶衣团团包围在了其中,若圣灵帝不伸出援手,两人必定插翅难飞。 “无姬,我与你无冤无仇,我从没想过你竟如此想让我死。”无双攥紧了拳头,生平第一次她的心对人泛起了恨意。 “无双,你别怕,不管她要杀还是要刮,我都陪你一起面对。”蝶衣一脸坚毅地看着无双说,虽然无姬不是冲着她来的,可她绝不能丢下无双不管。 双方一下子处于战役一触即发的僵峙之中,然而还没有等无姬一声令下,圣灵帝却先咆哮大怒道:“无姬,放下囹圄牌,回王宫去。” “我才不要。”无姬固执地不从。 圣灵帝大怒,一把夺了无姬手中的令牌,忿怒之余,无姬反手抢回,圣灵帝猝不及防,囹圄牌再一次被无姬抢了去。 第44页 抢得军牌的无姬沖向万军大声令下:“谁能杀了无双,本公主授予他骑士的封号。” 一时之间,千军万马一拥而上,只为争权夺利。 位于旗手的骑兵手执□□向无双击杀而来,情急之下,无双一手推开了蝶衣,一手唤出了闪灵剑,不闪不躲地迎上了骑手兵的致命一击。 叮的一声镪响,两人手中之器猛然相撞,强大的剑气锋芒狂卷八方,逼退了一涌而上的一群旗兵。 剑风席捲起一地的皑雪,漫天飞舞的狂霰模糊了人的视野。两剑相碰,狂卷出一轮一轮巨大的冲击波在雪地中央捲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满天风雪仿如失去重力般被一波波卷引进来,旋成一个庞大的圈轴。逼得众人不敢靠近。 作为骑兵之首的实力就不容小觑,整个天国能与之对上几招的也没几个,然无双竟能迎下骑兵之首的致命一击,灼见她的修为亦非同一般。 不远处的无姬挺着锐利的凛风猛地睁开了眼,剎那间被无双爆发出的强大气场给吓傻了。 从没想过她如此厉害,即使是全天国最厉害的骑兵之王也奈何不了她。 无姬恨的咬牙切齿,瞥了一眼手中的噬神者刀,股股妒恨蔚然而生。 无姬忿然执起刀,腾身一跃,闪飞到了无双所在地的上方,手中的噬血刀一下子暴胀了三倍,锐利的刀锋闪烁着嗜血般的腥芒,在满地晶光上显得更为弒血夺目。 蝶衣被方才那一股强烈的冲击波震倒在了地上,睁眼的剎那,却望见了无姬那一歹毒的举动。 蝶衣望了一眼在与骑手兵拼死对战的无双,再看了一眼圣灵帝凛若冰霜般的脸。蝶衣咬着牙,挣扎着站了起来,自始至终,圣灵帝都没有要出手相救的意思,蝶衣从他眼中看得出来,他似乎也祈望无双早点死。 那一双夹杂着不仁与畏惧的眼神,蝶衣生平第一次在一个帝王的眼里看到。 原来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会有自己恐惧的东西。 蝶衣一脸讽刺,眼看着无姬的血刀就要一噼而下,蝶衣猝然一晃,闪到了无双身前,只身挡在了她面前。 俯瞰而下,望见挡在无双身前的是蝶衣,无姬仍是没有收手的意思。执紧刀凌然噼下,锐利的剑芒如颳风般滑过蝶衣粉润的脸颊,掀起她额前的几缕碎发。 平生第一次,她感觉到,死神的血光离自己竟有如此之近。 蝶衣—— 不要—— 隔着层层支离破碎的片花碎雪,无双看到了挡在她身前的蝶衣,心猛地揪紧,眼看着她就要被无姬手中的噬血刀噼碎成泥,无双悲愤不已,手中的闪灵剑迅速地闪化出无数把利剑,如片片花雨般疾速汇聚于蝶衣身前,挡下了扑天盖地袭来的血刀。 两股强大力量在空中相猛撞,狂暴出一滚滚巨大的气球场,攀岩着袭向四方,匿迹在了遥远的暗黑里。 见无双又再一次挡下了她的致命一击,无姬忿恨不已,记恨地看向了倒在旁边的蝶衣,眼中杀意油然而生。若不是她,她早得手了。 都是她,那个碍眼的贱坯子。 “去死吧!”无姬转移刀锋,向蝶衣噼去。 “不要——”无双完全没想到无姬会有如此举动,一瞬间都慌了神。 回神之间,无姬的血刀已经临至蝶衣身前,她要赶过去,根本不可能。 第三十八章 暝暝如夜 苍穹顶下,幽暗城中,圣灵石散发着幽幽暝光。由于缺失了两块灵石,力量大不如从前,一般人靠近也不会感到什么不适。 櫀樱费尽周折,整整等了一百年,他终于找到了圣灵石的所在之地。 巅圆台上,那一颗散发着炽烈红光的灵石即是他的火龙珠火炎。当年的一场变故让火灵石突然之间变得黯淡无泽,圣灵帝为了重新找寻一种火系灵源来让火灵石重燃火焰,最终就选中了火龙族一脉相传的火龙珠。 大兵攻压火龙族,夺走了火珠,将火龙人永远踩在了脚底下。这一份欺辱,櫀樱永生不忘。 慢慢地临近了圣台,火龙珠近在咫尺。 櫀樱盯了火灵石半晌,最终还是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扼住了那一颗闪着炽热火焰的红珠。 剎那间,指爪掩灭住了灵石的光焰,四周变得漆黑一片,天地之间仿佛都失去了光泽,变得凄冷而幽暗。 櫀樱霎时间愕住了,手不由得颤慄着,望着周围一团漆黑,他的心瞬间也如同死一般的凄凉。 他遏止住了手,始终没有将火珠从灵石中抽离出来。 “难道我拿走火珠是错的吗?这明明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拿走?”望着漆黑一片的四周,櫀樱既茫然又无措。 “难道当初圣灵帝夺取火龙珠真的是事出有因吗?他为的是什么?若单纯的只是为了让整个天国人生存在一片温暖明和中,那他当年为何不解释清楚呢?” 櫀樱犹豫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趁此机会取走那一颗属于他的火龙珠,若真取走了,整个天域必将变得一片漆暗,千百年来,整个天国就是靠着这一颗火灵石带来温暖和光明的。 他若真拿走了,一切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櫀樱失神之间,完全没有察觉到台阶处正朝他缓缓走来的圣灵后。 “你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圣灵后一身盛装,步摇如履,慢足轻移地走到他身后。 第45页 对于她的到来,櫀樱没有丝毫的惊讶。 他早该料到了,是她故意放他进来的。他也算准了圣灵帝前往北域劫擒禺生和簌尘,根本没有闲工夫来管他。 “这圣灵石自天国诞生之初便一直在这里,它到底承藏了这人世间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櫀樱缓缓地转身看向圣灵后平心静气地问。 “你很想知道吗?”圣灵后面色微冷,眸光中透着刺骨的寒。 虽贵为一国之后,可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善人。 櫀樱冷呵的一笑,“你故意支开一路兵卫,引我到此,是有什么目的吧?” 圣灵后一听脸上立即绽开了一个笑容,璀灿得仿如寒冬腊雪里的一朵娇艷的梅花,带着满身的冰刺。“你竟如此问聪明,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櫀樱冷问。 “不怎么样,只是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情。”“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圣灵后瞵着他,一双丹凤珠仿如是一朵带有毒刺的玫蕊。使人不敢正视。 “你当然会帮我,因为你不得不帮我。”轻轻举袖一挥,一缕青光窜入圣灵石中,幻现出无数丝光,在空中织成一银屏,屏中显出的景象是一座魔幻迷宫。 宫中之人徘徊不定,兜兜转转,怎么走不出去。 然后不管谁被困在里面,都与櫀樱无关。 但此刻困于宫中之人竟是洛雪。 櫀樱忿然地怒视着圣灵后,握紧的拳青筋暴起。“想不到你竟此等卑鄙,想用洛雪来钳制我。” 圣灵后无视他的怒意,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企图:“那一天本后看见你与洛雪都来参加百花盛宴,从那一刻起本后就开始精心谋划着名怎么样才能让你们走不出天域,本后思来想去,觉着用魔幻迷宫来困住你们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你如此处心积虑,到底想做什么?”櫀樱冷冽地嗔视着她。 圣灵后走到台前,抬眸望着遥远的穹苍,似乎在忆起什么难以忘怀的往事。“我要你灭了西域,或者是让西域易主,再或者杀了西峪神君。” 话一出,櫀樱整个人都愕住了。 “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明白。 “因为那个人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所以他必须死。”圣灵后谋划了很多年,若不是处处受阻,西域恐怕早已不复存在了。 “西峪神君知道了你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嘛?你为何一定要灭掉他?”櫀樱观测着圣灵后变化不定的神情,试图揣测她的目的。 “这一点你无须知晓,本后只需你灭了西域或者杀了西峪神君,二选一,你自己琢磨琢磨该如何选吧。”圣灵后不再与他废话下去,起步走下台阶,向石门而去。 邻近门前,忽地停了下来。“一个月内,你若不能灭了西域,本后会让你永远也见不到你的心上人。” 櫀樱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哽咽得说不来一句话。“等一等。”忽地,他噎声叫住了那个身影。“让我见一见洛雪。” 圣灵后停住脚步,回眸望了他一眼,脸上是复杂的神情。 所谓魔幻,是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分界。 魔幻迷宫自天国创立之初就已存在于世。 当年圣灵帝为了统御天国,把那些不支持他的臣民全关入了迷宫里。让其自生自灭。 陷于缧紲之界里的人,多半都是出不来的。 圣灵后为了灭掉一个西峪,竟不惜将一个与她无冤无仇的女孩困于宫中,可见那个人对于她来说,绝对是一个如同鬼魅般的存在。 “西峪与圣灵后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呢?圣灵后为何非要灭掉他?”櫀樱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天宇台,他没有取出火龙珠。 他还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取走它,他须得找圣灵帝问个清楚才行。 多少年了,他苦心积虑找得的火珠,却不能拿走,他仍是一条不能修成火丹的废龙,那种耻辱感时不时蔓上他的心头,仿如有一只锋利的鬼爪扼住了他的喉嗌般难受。 第三十九章 瑶瑶蝶仙 隰岛上的花百绽不谢,满天蝶舞。 昙儿守了隰岛几百年,虽有永生之力,却孤寂一生。 老翁君每一次都来岛上向昙儿讨兰花酒喝,喝到酩酊大醉时就一头倒在花草上睡得个天昏地暗的。 说起睡功,就连平时爱睡懒觉的无双在他面前也得甘败下风。别看老翁君平时邋遢土气的,睡起觉来讲究得令人抓狂。 为此,昙儿用蔓藤草为他在花岛上铺了一张舒舒服服的大床,还给他准备了好几罐兰花酿的酒。 翁君每一次都喝得烂醉如泥,然后一头倒下睡大觉。 这一天亦是如此,昙儿远远的就能听见他响天的鼾声。 昙儿在他足前踌躇不定,见他睡得那么酣,又不忍打搅他。只好嘆了嘆气,转身欲往回走去。 “小丫头,想说什么就说吧。”忽地,身后传来了一个惬意的声音,老翁君不知何时醒了,一手半支着身子,一手拧着酒壶,呷哺地品着酒。 昙儿愣了愣,转过身来怯怯地望着翁君,欲言又止。 “丫头,你是不是想去西天门看西峪神君?”通过昙儿的表情,老翁君也将她的心事猜到了□□分。 第46页 “老翁君,你也觉得我不应该去见他吗?”昙儿不否认,她的确想去见他。可她又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去,多少年过去了,他恐怕早已忘了她了吧。 老翁酒支起身来,瞵了昙儿半晌。 “昙儿,你知道圣灵后这么多年来一直西峪神君机心械备,当初若不是她没有能力除掉西峪,他焉能活到现在。” 翁君撸了撸白花花的鬍鬚,微微地嘆了口气。回首往事,他亦是一脸恸哀。 “当年圣灵后杀不了他,就用我来牵制他,让他甘愿沦为一个小小的守门之主。”当年的一幕幕悲痛往事跃然于前,昙儿伤心地落下了泪来。 都是她害了他,让他为她从一个高贵的贵士爵子沦落成了一个无名小卒。 “翁君,我想去见他,哪怕这一次去我可能回不来,我也无怨。”几百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放下,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弃。 “可是你又如何能离开得了隰岛呢?” “以前或许不能,但是现在,我自由地出入花岛了。”昙儿拿出了无双送给她的闪蝶链。 “这链子哪来的?”翁君问。 “它是无双送给我的,这链子被注入了一股极强的力量,它可以带我冲破花镜。”说着,昙儿脸上是掩不住的心喜。 老翁君却陷入了沉思,绞着脑子不知在想什么。 “翁君,我终于能离开这里了,你不为我高兴嘛?”见翁君一脸苦闷,昙儿不知他在想什么。 “昙儿,你确定这一条闪蝶链是无双送你的?”半晌,老翁君抬起头来,不确定地问了问。 昙儿点头:“不错,那一天无双灵主追着翁君你来隰岛,无意间碰见了我,她摘走了很多花,临别前便将这个闪蝶链赠予了我。” 翁君再一次陷入沉思,某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不停地闪现在脑海中,但却拼不全,很难将其连成一块。 “翁君,这链子有什么不妥吗?”昙儿见他那苦恼的样子,试探性的问了问。 “昙儿,你还记得当年的那个蝶仙吗?”翁君实在想不起那一段遥远的过往了。 昙儿想了想,只摇了摇头,她也不记得了。 太久远了,那一段过去早被时间沖刷得干干净净了。 “呃!想不起来就算了吧。” “对了昙儿,你不是要去西域嘛,我陪你去,咱们互相也好有个照应,再说了,你为我酿了那么多年的兰花酒,我也该陪你去圆你的心愿。” 话一出,昙儿哭笑不得。头一次见翁君那么逗人。她为他酿酒,哪里需要什么回报呀!不过,有他伴着去,一路上有说有笑,也是挺好的。 两人一同走到岛崕,昙儿用闪蝶链破开了花镜,二人一同起身而跃,飞出了花岛。 “昙儿,这一次的酒有没有带够啊?” “没有,我一壶酒也没有带。” “什么,那我这一路上喝什么呀?没有酒我会很寂寞的。”老翁君大跌眼镜,像小孩子失去了心爱的洋娃娃一样的委屈。 昙儿望着他,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这几天来,我一直想着去见西峪,根本没有酿酒。” 翁君气得大叫,哇哇地大呜了起来。 “昙儿你变坏了,都不给我酿酒了。” 翁君一路叨唠到了西天门,没有酒,他感觉就像天塌了一样。 “老翁君,你别气了,这一次若是能从西域回来,我一定给你酿上各种各样的兰花酒。”昙儿拍拍他的肩,安慰他。 翁君心里变得好受了一点。“我们可一定要活着回去啊!”翁君依依不捨地随昙儿踏入了西天门,心里万分担忧这一路的艰难险境,也不晓得那个毒后会不会在半路上布下什么苦阱等着他们跳。 华丽的盛天殿上,圣灵后瞵着阶上的皇座发着神。一名样貌端庄的婢女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跪在了她脚下:“禀娘娘,昙花仙子不知用了什么妖法成功地破了花镜,她已经离开隰岛了。” 圣灵后半瞑着眼,面上不温不怒。 “本后早该猜到了,你不用大老远的跑来禀告。” 那名婢女惊异地抬起头,困惑地望着圣灵后,她猜不出她是如何知晓昙儿在隰岛上的一举一动的。 “你是不是很钝惑本后是如何晓得昙儿会离开隰岛?”圣灵后背对着那名婢女,不温不热地说。 婢女愣了半晌,接着恭维道:“娘娘睿智无双,料事如神,奴婢甘拜下风。” 话一出,圣灵后轻蔑地一笑,转过身来,蹲在那名婢女身前,用修长皙白的手托起她的下巴:“蕊儿,你明明是花中之王,本后却让昙儿当了百花之主,你心里一定很不服气吧?” 蕊儿的下巴被捏得生疼,她却不敢吱一声。也许比起夹肉的疼,昙儿夺了她百花之主的位子更令她恸忿。 “为什么?昙儿凭什么坐上那个位子?”多年来积累的怨念一暴而出,蕊儿不服气地与圣灵后当面对峙,她终究还是怨她的,是她害得她当不成百花之主。 第四十章 陷于缧紲 生冷的寒气袭人,辉煌如璧的汞柱上仿佛附上了层层冰砂,透着慑骨的凘冽。 第47页 晶石铺就而成的地板上,蕊儿嗔怒的双眼透着刺骨的寒。 圣灵后很满意她的反应,训养了她这么多年,总算没有白费。 “你若真怨她,倒不如亲手把她杀了,到时这个百花之主的位子就是你的了。”一把瑞利的匕首脱袖而出,圣灵后轻言软语将其放于蕊儿手腹上。 “昙儿不是去了西峪嘛,那你就让她有去无回,事成之后,你就是天国花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有享不尽的荣华。” 蕊儿盯着那一把匕首,迟迟不接。 圣灵后微怒:“怎么,你不想要这百花之主的位子了?” 蕊儿抬眸望着全身散发着瑞丽华光的圣灵后,她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堂堂一国之后,将死说出口时竟是那么的云淡风轻,仿佛每一个人的死对她来说都不足惜。 生命在权势面前真的有那么低贱吗? “娘娘,蕊儿对昙儿承袭百花之主之位的确心有不服,但蕊儿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她。” 虽心有不甘,但蕊儿良心未泯,她还是没有接下刀。 圣灵后怒极,随手便给了她一计耳光。“你如此怯懦吗?成大事者,谁曾心慈手软过?” 蕊儿嘴角沁出了一抹血迹,忍着脸上火辣的剧痛,缄默不语。 圣灵后见她那个样子,越看越气,正欲发作,却见喾溟从殿门而入。 “娘娘,西域近日有异动,臣想……”喾溟疾步而入,边来边道,忽见跪在地上的蕊儿,立即停住了口。 圣灵后看出他的疑虑,摆手道:“没事,她是本后的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是!”喾溟奉维地行了个礼,“娘娘,臣听说昙花仙子已经离开隰岛了,想必她定然会去西域找神君,娘娘应该有所防范才是,万一——”喾溟说着说着又有些顾虑地看了看蕊儿。 蕊儿跪在地上,处境极不理想。 “娘娘,既然你与喾溟阁主有事要商,那蕊儿便先告退了。”蕊儿对圣灵后拜了拜,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往外走去,不料下一秒却为圣灵后遏住了。 “蕊儿,你是本后的人,无须避嫌,喾溟阁主,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圣灵后的话打消了喾溟的余虑,蕊儿欠身地站到了一旁。 喾溟上前几步,对圣灵后道:“娘娘,当初你之所以能让西峪神君闭口不提当年的事,是因为有昙儿牵制住了他,可如今昙儿已经重获自由之身,西峪神君可谓也再无后顾之忧了,万一他将当年之事公之于众,那娘娘的名誉岂不是要受损,而且还很有可能会动摇娘娘你的后位。” 蕊儿在一边听得半懂不懂,虽说这些年来受了圣灵后不少恩惠,可她对圣灵后并不了解。 “放心,凭一个小小的昙儿还动摇不了本后的地位,不过,西峪神君的确不好对付,本后这一次要让西域灰飞湮灭。”圣灵后捏着手中的匕首,眸中闪射着滔天的怒焰。 冰天雪地上,寒风昼夜呼啸,狂起漫天的雪花飞舞。 净白的雪地上染上了刺目的斑驳血迹,雪风中带着呕人的腥味。 蝶衣虚弱地倚在无双的肩上,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无姬不停地呕血,面色苍白如纸,眸子里仍是一副不肯屈服的倔傲。 无双以剑支地,撑着虚脱的身子不倒。 方才那一剑她用尽了全力,与无姬做了最终的决战,结局是两败俱伤。 无双内力比无姬深厚,即使受了重伤,也不至于倒地呕血。 无姬伤得极重,脸色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无双,你好大胆,竟敢打伤公主,简直不可饶恕。”溃败的骑手兵见风使舵。 圣灵帝阴着脸,看着伤重的无姬,冷眸落在了一旁的无双的身上,麻木不仁地下着口令:“无双灵主打伤公主,罪无可恕,为平民愤,本帝下令将其打入天域大牢。” 随着圣灵帝一声令下,次位的两名骑手兵上来擒住无双,将她按在地上。 圣灵帝越过她走到面色煞白的蝶衣身前:“蝶衣,你是神医族后胄,本帝不为难你,你就留在这儿等着禺生和簌尘来,然后告诉他们本帝因为无双打伤了公主,所以把她打入了天牢。” 圣灵帝说完,转身拂袖而去,大军举旗跟上,无姬被扶进了车辇里。无双被两个兵士押着,跟着大队缓缓往回而去。 无双时不时地回头看瘫倒在地上的蝶衣,眼里满是担忧:“蝶衣,留在这里等簌尘,哪里都不要去,也不要担心我,好好照顾自己。” 无双被大军押着走,大队踪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 蕊儿从盛天殿出来后一直惶惶不安。 她怎样也想不通圣灵后为何一定要灭了西域,西峪神君向来不问世事,又怎会得罪她呢? 蕊儿想得出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正从房门而入的肖儿。 “主子,你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肖儿将茶壶轻放到了桌子上,回首问她道。 蕊儿收了收神,坐到了桌边,倒喝了一杯茶。“肖儿,你可知西峪神君当初为什么甘愿去镇守西天门吗?” 蕊儿知道,肖儿比她成精早了一百年,所以在那一个世纪里所发生的事,她一定有所了解。 第48页 然而,肖儿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一时间都愣住了神。 “主子,好端端的你干嘛问这个?”肖儿显然不想回答。 “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和我说一下那个世纪里所发生的事。” 肖儿犹豫了半晌,最后把事情告诉了她。 “当年西峪神君无意之间知晓了圣灵后的一个秘密,还欲将秘密公之于众,圣灵后为明哲保身,用昙花仙子牵住了他,西峪神君迫不得已才甘愿去镇守西天门。” “当初圣灵后本来想藉机除掉他的,可是西峪神君法力高深,那时的圣灵后根本动不了他,这么多年来,圣灵后一直处心积虑地要灭了西域,就是为了削掉西峪神君在西域的势力。” “是嘛,这真是一国之后能干出来的事。”蕊儿不知不觉中手捏紧了杯中酒。 第四十一章 前尘若梦 当蝶衣醒过来的时,她已经回到了天罗王宫,禺生和簌尘都守在她身边。 “蝶衣,怎么就你一个人去北域?无双呢?”禺生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好久,一见蝶衣醒来,便急忙地问。 蝶衣才刚醒过来,精神还有些恍忽。 抬眼望见熟悉的房间,蝶衣的某根经弦猛地被一下激起。仓皇地望着四周,脸上茫然而无措。她抓着禺生的袖角,凝噎着说:“无双因为不小心震伤了无姬公主,圣灵帝一怒之下就把她关进了天牢。” “什么?”禺生震惊。 簌尘亦是一脸惊悚:“怎么会这样?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蝶衣哽咽着:“这件事情都怪我,是我让无双陪我去北域找你们的,也不知为何,圣灵帝突然之间大兵逼近北域,我和无双半路上被截,紧接着无姬就忽然出现,执刀向我们击来,无双为了救我,就把她给打伤了。” 禺生听得一愣一愣的:“看来圣灵帝已经知晓我去北域的目的了,这一定是喾溟告的密。” 簌尘从座椅上站起来,看着禺生道:“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我们去北域的目的,那一定对我们有所防范了,以如今的状况来看,想要救出无双有点难。” 蝶衣听了一脸焦急:“那怎么办呀?你们一定要救无双,她都是因为我才被打进天狱的。” 禺生拍拍她的肩,算是宽慰。“没事,我一定会救出无双。” “禺生,我陪你一起去吧,万一圣灵帝在城中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去跳,我们互相也好有个照应。”簌尘看着他,一脸坚定地说。 “我也要去。”蝶衣擦了擦眼泪,一脸坚决地说。 禺生笑了笑:“不用,你们留在天罗王宫,哪里也不许去,救无双,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蝶衣和簌尘相对一眼,彼此之间都缄默不语。 禺生毕竟是他们的主子,他的话总该是要听的。 最后是禺生一个人去了圣灵王宫,盛天殿上,圣灵帝已经摆好了一桌酒席等着他的到来。 “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出乎本帝的预料。”圣灵帝坐于筵席上,慢悠悠地饮着酒。 “把无双给放了。”禺生忍着怒炎,走到他面前,与他正面对视。 圣灵帝无视他眼中的滔天怒焰,继续悠哉悠哉地喝着酒。“不急,本帝也没把她怎么样。” “你知道无姬公主一向飞扬跋扈,无双之所以打伤她也是事出有因,而你千方百计,最后要抓的人不就是我吗?” 圣灵帝手中的金樽瞬间凝滞在半空中,他意味深长地瞵着禺生,试图用瑞利的眼眸伺穿他的灵魂。 “你不是去了天月洞嘛!你都看到了什么?”半晌,圣灵帝才漫不经心地问。 禺生冷着脸,不答。 “其实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你都奈何不了本帝,而且,你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圣灵帝不冷不热地轻嘲着他。 禺生冷笑:“你一向自负,却远远不如别人,当年若不是你使诈,我父王又怎会败于你这个小人之手。” 圣灵帝听了一声狂笑:“那又怎样呢?自古成王败寇,本帝一向不在乎过程,只要结局。” “可你明明已经得到了帝位,为什么还要灭了天罗王族?”这一点禺生一直也想不明白。 “禺生,你还是太年轻了,皇家之间的争斗你现在还学不会,你觉得一个帝王会容忍一个比他强大的对手存活于世吗?” 禺生暴怒:“所以你一直视我的父王为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他,连他的臣民你也不放过。” “没错,本帝是绝不会容忍一个时时刻刻都威胁到本帝帝位的人存在的。”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瞒的了,既然那一张脸皮都已经撕破了,何必还要苦苦的缝补呢。 “你此等卑鄙,根本不配受万人朝拜。”禺生一脸的鄙夷不屑。 “你以为那些朝拜本我的人手上就干净了吗?他们是如何坐上那个位置的,他们何曾不清楚。” “坐于高位上的人,没几个人手上是不沾满血腥的。我,还有你的父王,我们都是踏着一条血路走过来的。” “可是我的父王不会像你一样背信弃义,也不会像你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禺生冷驳道。 第49页 圣灵帝听了只是一脸轻笑,也许他说得对,天罗王的确没像他那么卑劣龌龊。 “禺生,前尘往事就先放到一边吧,你来这儿不就是为了救无双嘛!本帝可以放了她,但本帝有个条件。”圣灵帝望着他,赶忙转移话锋,他已经不想再与他争执下去了。 “你想怎么样?”禺生丝毫不怕他。 “很简单,你娶无姬,本帝就放了无双,如何?”他还是要把禺生监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的。 禺生却是震住了,愣得说不来一句话。 “本帝知道你千不甘万不愿,但这是你救无双唯一的途径,本帝可以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考虑,到时你如果还做不出决定,你就别想再见到无双了。”圣灵帝软硬兼施,温软的语气带着坚硬的威逼。 禺生没有答话,沉着脸走向殿门。走没几步就忽地停下脚步,背对着圣灵帝道:“可以,但我要见一见无双。” 西域比起中域显得荒芜了许多,全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荒野,西域毗邻冥界边陲,也是天界与人界的分割点,长年起战,守疆之人的处境极不乐观。 昙儿本身就是一朵娇滴滴的仙花子,一下子来到西域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一时之间根本适应不了。 而翁君似乎比她还要难熬,他一向注意保养,虽年龄一大把了,可皮肤还是白花花的,可一来到西域,他整个人都晒黑了。 翁君一路哭爹喊娘的,昙儿笑他比女人还娇气,她那样一朵娇媆的花朵都受得了,他堂堂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就受不了。 翁君满腹委屈,无处发泄,真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要跟昙儿来这种鬼地方。 第四十二章 魔天水镜 “昙儿,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翁君实在是累得走不动了。 昙儿却是精力充沛得很。“翁君,我们在坚持一下,很快就可以到达西域王城了。”昙儿没有停下来休息,迈着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翁君哭丧着脸,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喝到一口酒了,口干舌燥的,都快晒成猴子了。 荒原沙漠上矗立着一座瀇羯城,城墙之地遍野黄沙,飞沙扬砾,殷天蔽日。传说中的城央被称之为通往鬼界的入口。镇守西域的将士时刻面临着被流沙河吞灭的危险。 整个天域之人几乎没有谁愿意来当西域将领,西峪神君可谓是西域第二任将领。 疆外黄沙漫天遍地,城内却也是壮丽固池,城中人饮用从雪峰山融化流来的地下水。由于砂砾遍布地层,所以水只有从地底下流来才不会蒸干。 西峪神君千百年来独守沙城,无人问津。一直陪伴着他的也就只有了音和枘方。 西峪时常坐在曼莎城央抚琴,了音每一到卯时便给他送来一壶茶。 这一天亦是如此。“主子,这瑜珈琴你都弹了好几百年了,也该换换了。”似乎每一次了音一送来一壶茶时都会对他这么说。 西峪听了只是笑笑说:“当一个人对某一事物情有独钟之时,其他的东西在他眼里也就如烟过眼而已。” 了音领然有悟:“看来主子你已经对这把爱不释手了。” 西峪一曲抚罢,了音给他端来一杯茶。 “最近城疆可有异动?”西峪接下茶盏小呷一口,看向了音轻声地问。 了音小孩子般地挠了挠头:“主子,你也不想想,像西域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有谁会来啊!当初圣灵后要你来当这个城主,摆明了就是为了削弱你的势力,好方便提防你。” 西峪沁着头,两道如刃锋眉在烈日照耀下仿如两峡黝黑的山谷。“是啊,几百年过去了,这西域可曾有谁来过呢。” 了音埋头收整茶具,枘方忽地一下从外窜来,把他撞了个正着。 西峪玉指轻抚着琴弦,看着累成狗般的枘方,淡声地问:“何事让你如此慌张?莫非是龙捲风来了?” 枘方累得半死,喘着声说:“主子,不好了,城外来了一男一女,守城的兵把他们当成了异敌,双方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乱战中那个女逃脱了,士兵们抓到了那个白鬍子老头,把他关进了地牢里。” “主子,那个老头会不会是鬼界的人啊?要不要去问个清楚?”了音听了一脸的不安。 西峪却是非常地镇定自若:“无碍,了音,你随枘方去地牢里找他问个明白,不管是与不是,都把他给放了。” “是!”了音和枘方领命退下。 昙儿从混战中逃离了出来后,一直担心翁君的安危,但当她跑回去时,翁君已经被抓走了。 昙儿自责不已,都怪她害了翁君。 昙儿情急之下熘进了曼莎城,城池方圆几里,大得吓人,昙儿兜转了半天都出不来。 绕了一圈,直绕到了城央,央台上,西峪正放好琴座,准备离开,回身之际,却与她四目相对。 霎时,双方都愣住了。 相对的四目仍旧交织着对彼此的思念与爱慕。他们仍是那样的深爱对方,不管千年万年都不变。 “西峪——”昙儿呆呆地望着,泪已无声地滚落而下。 多少年了,她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叫他的名字了。 第50页 她好想他,好想好想他。 西峪泪已泛滥成滢,却只能远远地望着她,不敢靠近,生怕那只是一个幻影。 昙儿向他奔来,想要抱住他,却被一盾无形的界镜也震了回去。昙儿猝不及防被震倒在了地上,西峪心疼不已,却又不能靠近。 “昙儿,不要过来。”西峪恸泪盈眶。 昙儿恍忽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抚摸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道无形的界镜。“魔天水镜,圣灵后居然在你身上施下这么歹毒的魔咒。” “即使我与你相见,也不能与你相拥。”昙儿悲恸地拍打着水镜,想要把它打碎。 魔天水镜:无形无影,透明如镜。能隔空分离万事万物。 被施下这种咒法的人,註定孤寂一世。 “昙儿,你住手,没用的,你根本打不破它。”见她手掌都磨出了血,西峪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不要,我一定能打破它。”昙儿固执地不停手。 掌中磨出的血液沾红了透白的水镜如溪水般缓流而下浸入砂尘里。 西峪蹙眸一怒,掌中白光大作,昙儿无声地被弹开。偃倒在了地上。 虚拟的魔狱地宫里,蕊儿只身孤影地闯入。肖儿告知她在魔狱地宫里的一个金盒子中藏有一面幻影神镜,那面镜子可以破开魔天水镜,如果她想要帮昙儿,就必须拿到那面镜子。 起初蕊儿也不知她为何要帮昙儿,也许是因为不甘,或者是因为不忍。 无论如何,她对圣灵后的所作所为早已反感。这一次,她一定要帮昙儿。 肖儿曾几次三番告诫过她,她若帮了昙儿,就等于是背叛了圣灵后,背叛者的下场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可蕊儿还是固倔地要帮昙儿,肖儿劝不动她,也只好由着她去。 当櫀樱在魔幻迷宫里见到洛雪时,她已经虚弱得昏迷了过去,櫀樱抱着她在里面呆了三天三夜。 “本后只给你一天时间,你却整整拖延了两日,是想要逼本后痛下杀手吗?”圣灵后见他三日不出,怒极而来。 昏迷中的洛雪被她给吼醒了,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倚靠在櫀樱的怀里。她又惊又喜:“櫀樱,你怎么会在这儿?”洛雪迷惘地看了看四周,“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櫀樱温柔地搂抱住她,什么话也不想说。 圣灵后大怒:“櫀樱,你敢违抗本后的命令。” 櫀樱放开洛雪,缓缓地站起身来。“你要我做的事我一定帮你完成,但若你背信诺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第一次与高高在上的圣灵后对峙,櫀樱毫无畏惧。 第四十三章 瑜伽之锁 炽烈的艷阳顶空照下,蒸干沙地上的血迹。 昙儿匐在地上,忍着胸廓的巨疼,爬向那一面水镜。伸手拼命地拍打着它,指间磨出刺眼的血斑,染红了一地的粒沙。 “昙儿,你快住手,不要再打了。”西峪心如被万钧巉石砸碾一样的疼,阵阵巨痛啃噬他整个身体。 “不要,我一定要打破它。”昙儿嘴角沁出了殷红的血,每打一下,她的仙力便会减少一分,眉宇间隐现出的花印标示着她的仙力已经渐弱到无法维持她的人形了。 “昙儿,你不要打了,我求求你不要再打了。”西峪瘫跪在了地上,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心仿如被针扎刺一样的疼。 随着仙力的不断减弱,昙儿已经虚弱到视野恍惚不清,迷糊中,她隐约地看见一把利剑凌空噼下,砰然的一声,蛮地黄沙上开出了一个巨大的罅壑。狂风恶浪掀起漫天飞舞的埃尘。 尘埃落地之际,一把如火赤红的锐剑直直地抵在西峪的下颔。执剑之人正是櫀樱。 櫀樱身后是两个黑甲衣人,是圣灵后亲自派给他的。 “你就是西峪神君?”櫀樱与西峪四目相觑,双方眼中都没有一丝籧然。 “你是谁?为何要闯入曼莎城?”西峪显得平定而自若,面对一个突如其来的强劲敌手,他之所以能这般镇静,多半来源于他的实力。 就算櫀樱一剑割下去,对他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是火龙族的后人,圣灵后查明你有异心,派我前来取你的性命。”櫀樱语气云淡风轻,仿佛杀他如碾死一只蝼蚁一样不足一记。 “是嘛,你确信能胜得了本君?”西峪轻笑。 櫀樱手中的剑微微动了动,似有要刺下去的趋势。“神君,你知道么?我櫀樱长这么大还从来不知道一剑击毙人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那你可以试试。”西峪唇边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如风过耳般轻柔而冷艷。 櫀樱莞尔一笑,剑光一闪,结果不是西峪倒地,而是他身后站着的两个黑甲衣人焚成了灰烬。 櫀樱收回脸上的戏嚯,随手抽回了剑,回身走到昙儿身前,伸手扶起她。“传说中昙花仙子与西峪神君情投意合,恩爱无比,却也逃不过恶人的毒手。”这世上任何事物在皇位与权力面前似乎都显得更为低廉。 “看来你也与我陷入了同样的困境。”西峪似乎从他的话中猜出了什么。 “神君,我也是被逼无奈,方才之举,多有得罪,望神君海涵。”櫀樱向他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第51页 “方才之事你无须挂怀,本君并未怪罪于你。”櫀樱释然一笑,看了看虚弱的昙儿,脸上又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神君,这几年来圣灵后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要除掉你,碍于你的实力,她一直未曾得逞,可如今昙儿已经逃离了隰岛,她更加不会放过你了。” “她为此还不惜利用洛雪逼我来取你性命,可我櫀樱一向恩怨分明,从不会滥杀无辜,这一次我来无非是想提醒神君你多加小心圣灵后,至于洛雪,我会自己去救她,哪怕最后失败了,我也会与她一起死在魔幻迷宫里。” 在洛雪面前,什么火珠什么仇怨似乎都显得很苍白无力,每一次见到她,他其实也只是想与她好好活着而已。 如果得到火龙珠的代价是要失去洛雪,那他宁愿永远只做一只废龙。 “多谢你前来相告,圣灵后之事,我自有对策,你无须担心。”西峪对他一脸感激不尽。 櫀樱释怀一笑,转头看了看昙儿,忽地想起了什么,看向西峪道:“传闻神君身种禁咒,终身不得与相爱之人相守。” 西峪惊疑地看着他,显然不知道他为何会知晓自己身种禁咒。 “神君,在天城的魔狱地宫里藏有一面幻影神镜,那面镜子的力量可以破开魔天水镜,神君如果想彻底摆脱圣灵后的控制,也该先摆脱掉魔天水镜的束缚。” “放心,这魔天水镜本君早晚会破掉的。”西峪对他的好言相告满心的感恩。 可他始终是放心不下昙儿,櫀樱离开后,昙儿还是不捨得走,最后中暑倒在了沙地上。了音和枘方把她扶回了房间,请西域医来帮他救治,昙儿昏睡了好多天都不醒。 西峪一直陪着她,虽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他也心满意足。 了音和枘方熬成了熊猫眼,一天到晚端汤送药的,结果昙儿一口没喝,瞎忙了好多天,都是白忙活。 自从被关进天牢里,无双在里面躺了好多天,功力恢复了不少,却不能出去。 无双身子仍然很虚弱,还站不起来,身体虚脱得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干趴着,想爬向牢门也不可能。 “想不到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我又回到这个牢房里了。”无双仰躺在地上,望着黑咕隆咚的牢窟,自言自语了起来,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她为什么要说自己又回到这个牢房里了呢? “难道我以前被关进过这里吗?”无双挤着神经回想,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应该是我想多了。”无双不由得自嘲了起来,以手当枕,轻轻地靠着,想睡一觉。 哐砀的一声,牢门突然一开。 无双翻身趴着,眼巴巴地望向门处,看见走进来的是一个白衣少年。无双眨了眨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努力地回影,脑中回归到最初的一片空白。 “看来又是我想多了,怎么会觉得这个场景那么的熟悉呢。”无双不禁地笑了笑,睁着黑熘熘的大眼睛看着向她走过来的禺生。 狱卒为他开了铁锁门,禺生顺利地走到她面前,无双抬眸,眼巴巴地望着他,眼中带有丝丝的愧疚。“禺生,我又给你惹祸了,我不小心打伤了无姬公主,圣灵帝一定为此把你给大骂了一顿吧。”无双愧怍地低下了头。 禺生走近她,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轻轻地扶起她倚靠在自己的怀里。 第四十四章 心不由己 之前的准备的一千一万个狠心绝情的话,当见到她时,他已经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他早忘得干干净净了。 “原来我最终想要的不过是静静地抱着你而已。”也只有她才可以让他释怀心中的怨念,其实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可以不那么恨的。 “禺生,你不是去了天月洞吗,你查到当年那一场大战的起因了吗?”无双埋头在他怀抱里,轻声地问。 禺生下颚抵在她柔软的额头上,将她整个人裹进了怀里。“无双,什么都不要问,紧紧地抱住我,我好冷,给我一点温暖。”说着,抱着她手的力道不由得加紧了些。 无双稚嫩的手臂环抱住他精壮的腰肢,与他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互相温暖彼此。 蝶衣和簌尘在城门等了很久,始终不见禺生从里面出来,两人都很担心。 “禺生怎么去那么久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蝶衣时不时往城内望去,心中惶惶不安。 簌尘安慰她:“别着急,此时的城中也没有什么异动,禺生应该是没事的。” 听了他的话,蝶衣的心稍稍安了些。 “簌尘,你知道吗,那一天我去北域其实是是去找你的。”蝶衣娇涩地别过头去,不敢去看他。 簌尘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所以显得很自若。“蝶衣,你对我的这份友谊之情,我一直知道。” 蝶衣惊讶地转过头来,用惊颤的双眸看着他。“友谊之情?不不不,我去找你不是因为朋友之情。” “哦!原来簌尘在你眼里连朋友也谈不上,方才真是失言了。”簌尘很有礼貌地道歉着。 蝶衣连忙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可那一天我去北域找你不只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还因为……还因为……”蝶衣说着说着话就断了,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呀! 第52页 簌尘听得一脸蒙:“还因为什么?” “还因为——”蝶衣还是说不出口,一见簌尘那一张俊美得出尘的脸,她更加害羞了。 “你应该是担心我出事吧。”簌尘见她那扭扭捏捏的样子,也不知她怎么了,索性给自己找了个说词。 蝶衣那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他,气得都快哭出来。“簌尘这个木偶,看不出人家喜欢你嘛。”蝶衣在心里斥骂了他千遍万遍。硬生生地把涌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她已经不想说了。 无姬一听圣灵帝重下了她与禺生的婚旨,高兴得发狂,一想到无双还关在牢狱里,她更是嘚瑟不已。 这几天来她一直忙着嫁衣的事,都没有闲工夫去牢狱里向她炫耀一番。 圣灵后一听圣灵帝重下了婚旨,气得发狂。 一怒之下跑到盛天殿上找他理论:“陛下明明收回了婚旨,为何还要重下?” 看着怒气滔滔而来的圣灵后,圣灵帝毫不放在眼里。“无姬要嫁给谁自有本帝说了算,此事你还是不要管了,再说了,无姬不也一直想嫁给禺生吗,本帝重下婚旨,她应该会很高兴的,而你囚了她那么多年,如今她终于可以嫁给她心爱的男子了,你不替她开心吗?” 圣灵后听了怒焰沖天:“陛下难道不知道么,禺生喜欢的人明明是渊薮所生的那个贱种,他根本不会真心待无姬,而且,他已经知道你是灭他族人的真凶,他时时刻刻都想着杀你,你居然还敢把女儿嫁给他。” “此事本帝自有决断,你还是不要管了。”圣灵帝听得不耐烦,打发她走。 圣灵后强忍住了心中的气焰,尽力地平心静气说:“陛下,不管你有多么不喜欢我,我也都不在乎了,可无姬是你的亲骨肉,你不能把她往火炕里送。” 圣灵帝怒得拍案而起:“你一向心狠手辣,也知道心疼人啊?那你又何尝不知无双是本帝的女儿,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加害于她,本帝又如何不心疼。” 圣灵后听了他的话后,突地暴出一阵狂笑:“陛下怨我谋害无双,可她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吗?” “那一天在北岛,你明明可以阻止她打伤无姬,可你却没有,是你故意让她打伤无姬的,因为只有这样你才好找藉口把她关进牢狱里,好利用她来威胁禺生。” “够了。”圣灵帝大怒。 圣灵后霎地停住了口,但仍是一副不肯服输的模样。 喾溟一从殿门而入,便见互相冷冷的对峙着。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走到圣灵帝前,鞠身道:“陛下,西域近日来常来异动,臣觉着西峪神君恐有二心,陛下要多加防范吶。” 圣灵帝一双冷眸从圣灵后身上移开,落到站在一旁一脸献媚的喾溟身上。 “喾溟阁主居然没有查明事实真相,就不应该在这里胡言乱语。”说完,圣灵帝再一次冷冷的看向圣灵后说:“西峪神君的事当年都因你而起,你想怎么处理本帝都不干涉,但本帝奉劝你还是不要做得太绝,全当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圣灵帝假仁假意地说完话后,起身拂袖而去。 了音忙了大半个月,昙儿才在药汤交加的治癒下甦醒过来。 了音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呜呜,姑奶奶你终于醒了。”她要是再不醒来,他腿可就要跑断了。 昙儿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疑惑地问了音:“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忽地想起了什么,焦急地抓着了音的手,急问:“西峪呢?你看见他了吗?他在哪里?” 了音被她猛然一抓,都吓住了神。 “你,你别抓着我呀。”了音抽开手,心疼揉了揉。“这只手给你端了半个月的汤药,忽地被你用力一抓,会抽臼的。” 听他那么一说,昙儿一脸抱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给你敷敷药。” 了音连忙摆手:“不不,不用,我揉一下就好了。” “对了,西峪神君他没事,他很快就会来看你的,你不要着急,等一下他会来的。”了音安抚着她,毕竟西峪都在这儿守了她半个多月了,确实需要休息一下。 第四十五章 幻影神镜(一) 蝶衣和簌尘在天城门外等了两天两夜,禺生才从城中出来。 簌尘心喜地上前迎他:“禺生,你终于出来了。” 蝶衣朝他身后望了望,却不见无双的影子。 “禺生,无双呢?她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出来?”说着,蝶衣忽地想到了什么,满脸大愕看向禺生。“难道圣灵帝不肯放人吗?” 簌尘看着禺生,也是一脸的担忧:“禺生,圣灵帝有没有为难你?他不肯让无双和你一起回来嘛?” 禺生阴沉着脸,看得出他一点也不回答。 “此处不方便说话,我们还是回天罗王宫再说吧。”禺生尽力平复内心紊乱的情绪,沉声说道。 蝶衣和簌尘领然地点头,三人一同离城而去。 昙儿睡了整整一日,仙力恢复了不少,了音给她端来了好几次药,她勉强只喝下了一两口。 到了傍晚,枘方来替了音煎药时,谈起了被关在地牢里的老翁君。 第53页 昙儿听得一惊一怍的,突地跪下来求他们:“你们能不能放了他?他不是什么坏人,他是昙儿的知己好友。” 了音和枘方听得一愣。“昙儿仙子,你们确定那个整天酒喝得醉醺醺的老翁君是你的知友?”枘方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是的,他本是天青阁的阁主,不过后来无双灵主接管了天青阁,他也就成了天青阁的长老了。” 昙儿话一出,了音和枘方瞬时都呆住了。西峪进来时就看见他们两人呆如木鸡的神情。 “你们俩怎么了?好端端的发什么愣?”西峪不解地看了看他们,再转头看向坐在床上面容仍有些虚白的昙儿。 “昙儿,你好多了吗?”西峪很温柔地问。 昙儿浅笑着,眸光如漪澜般翠美。“我好多了,听了音说你守了我很多天,身体一定吃不消,你需要多休息,不用急着来看我。”虽是口是心非,但昙儿还是希望他好好的。 西峪看着她,笑容温柔而又美好:“无碍,我好着呢,你无须担心。”昙儿沁着头,娇涩地掩笑着。 这时的了音和枘方站在一旁显得特别尴尬。 了音抖了抖枘方的衣角:“我看我们还是走吧,你们俩有什么话就慢慢聊。”说着,领着枘方匆匆走了出去。 西峪站在离昙儿有一丈远的地方,他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他不敢靠近,生怕会给她一点的伤害。 “昙儿,过几天之后,我去天国寻取幻影神镜,等我破了你我之间的这道魔障,我们也就不用彼此相望而不能相拥了。” 昙儿不作任何答覆,只低着头,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半晌,她才抬头看西峪,眸子里已泪光闪烁。“西峪,你不要去圣灵王宫,圣灵后一直想除掉你,你此行,会有去无回的。” 西峪听了却只是笑笑:“昙儿,那只是以前,现在不同了,你已成功脱离了隰岛,我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哪怕是与圣灵后鱼死网破,我也一定会破了这魔障。”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她的怨也是日益俱增。他还是恨她的,若不是她,他又怎会当了那么多年的囚徒。 谁生来甘愿被囚?谁不嚮往自由呢? “不,西峪,你不能去,你绝对不能去圣灵王宫,我不准你去。”昙儿不同意他去冒险,万一回不来…… 西峪听了她的话,有些怒了。 “昙儿,你就对我那么没有信心吗?你真以为我会败给她?” “不,不是的,我……我只是……”昙儿凝噎着说不出来,她只是担心他出事而已。 西峪意识到自己突暴出的怒怨吓到了她,他心恨自己的粗心浮气。 “昙儿,你放心,我一定会破开魔天水镜的,到时你和我也不用只能远远地看彼此一眼了。” “可是幻影神镜在魔狱地宫,那个地方冤魂遍野,是个通往死门的地方,你去了会遇到很多不可预测的危险。”昙儿泪水在眼中打转,西峪看得一阵心疼,但仍是倔犟地说:“那又怎样呢?我又不是没有到过死人的地方。” “可是——”“别可是了。”西峪冷冷的打断她,转身向外而去。 昙儿望着他的背影,泪水漫过眼瞳,淹没了她的视线。“西峪——”昙儿泣咽着,伸出手想要挽留住他。可那抹飘逸的身影,终是离她越来越远。 “西峪,不要走。”昙儿起身去追他,但还没近他两丈,就被弹了回来。 西峪心疼地回首,看着倒在地上的她,心痛得无以复加。“西峪,不要去,不要走。”昙儿拼命地拍打着那一面水镜,很想打破它,很想挽留他。 西峪见她手腹磨出的斑斑血迹,泪雨滂沱。“昙儿,你住手,你不要再打它了,没用的。” “我不要,我要阻止你,我不能让你去。”昙儿固执地不听他的话,不停地击打着那一面水镜,指间磨出斑驳血痕。但她仍不停手。“西峪,我千辛万苦逃出隰岛,就是为了来见你一面,看到你活得好好的,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哪怕要我立刻死我也无怨。”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你不知道圣灵后有多么可怕,我绝对不能让你死于她之手。如果我回来是要看着你死,那我宁愿永生永世被囚在隰岛。” 西峪泪雨如注,心忽如被一个巨大的巉石砸碎一样的痛。“昙儿,你不要再打了,我答应你,我不去了。”西峪瘫跪在她的面前,彼此之间只能远远地相望。 昙儿视线模糊一片,瞭见他停下来的脚步,她才停下了手,但这一次的失血比上一次多,以至于她仙力涣散,额前上的花印忽隐忽现,似乎就要显出原形了。 老翁君和了音赶到时,昙儿已经面无血色地昏迷了过去。西峪颓倒在她面前。 了音急得团团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翁君急忙坐下身来,将半生灵力打入昙儿体中。随着汪洋般的灵力滚滚输入,昙儿额前的花印渐渐掩去,直至不见影迹。老翁君才停住了手,整个人却虚脱地倒了下去。 第四十六章 幻影神镜(二) 蕊儿在魔狱地宫里兜转了很久,始终找不到传说中的那个金盒子到底在哪里。 第54页 肖儿一直在花境中用琉璃珠观测她的行迹,看她兜转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金盒子,肖儿整个人都恓惶不安了起来。 蕊儿跨过了好几道地门,每一个地门皆有一层封印,凭蕊儿的修为,可轻松破解封印。 地底的甬道上昏暗无比,周围看不见一丝丝的光泽。潮湿的墙壁混黏着不知是血液还是水浆的恶臭物,在散发着腥臭的恶味。 蕊儿慢步轻移,漏湿的地层上黑点密布,散碎石块松软而黏稠。踩上去如同踗在柔软的花草上一样。 蕊儿咽了口凉气,迈着小步继续往前走去。 在浓稠的黑雾中,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仿佛鬼魅一般的飘渺身影从灰雾里隐现而出。 蕊儿越过甬道,来到地底中心,未近一步,一股股滚烫的烈风扑面而来,蕊儿纵身一跃向后越了几十步,执起手中的剑腾空一噼,将迎面袭来的巨大火风瞬间击毙。 落地之时,又一股股巨烈的火风迅疾袭来,蕊儿眉头一皱,察觉到了前方的不对劲,可想毫发无伤地跃出地道也不可能。蕊儿瞵着前方滚滚而来的火烈,瞳孔微微一缩,收回了剑,一个闪身掠到了火风下,旋身绕了过去。 还未来得及定神,一团密密麻麻的火球已向她飞射而来。蕊儿被刚才的火风眩得头晕,根本来不及迎下那一团火球的袭击。恍忽中,只见一团巨大的烛天火光闪过,她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禺生回了天罗王宫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不管簌尘问他多少遍,他都不作答。 “禺生,自圣灵王宫回来后你就一直闷声不语,你到底还要不要救无双了?”簌尘第一次对他发火,蝶衣在一旁看着都有点傻眼了。 “圣灵帝要我娶无姬,这样他才肯放了无双。”沉默了很多天的禺生终于开口说话。 “什么?”簌尘和蝶衣瞬间呆住。 “他真这么说?”簌尘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以如今的局势看,圣灵帝不应该让无姬往火炕里跳才对啊。 “圣灵帝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啊?居然要你娶他女儿。”蝶衣实在想不通那个昏君为什么要那么做。 “禺生,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你真的要娶无姬吗?”簌尘不安地看着他。 “当然不会。”禺生果断回绝,他怎么会娶一个仇人的女儿做妻子。“不过,为了救无双,我会娶她。” “那样无双会很放心的。”蝶衣一点也不同意他那么做。 “对啊,而且就算你娶了无姬,圣灵帝也不一定会放了无双。”簌尘也不同意他的做法。 禺生听了只是轻轻一笑:“我知道他不会放了无双,我也没指望他会有那么好心。”禺生瞵着窗外开得正旺血红菊,瞳孔里是血一样嗜红。 簌尘看着他,一个惊天的念头在脑海中幻现而出。“禺生,你打算血染婚堂。” 禺生缓缓地回过头来,看了簌尘半晌,忽地柔柔一笑:“簌尘,在这世上,你是最懂我的人。” 簌尘垂下了头,缄默不语。 蝶衣整个人都震住了,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不,禺生,你不能那样做。”簌尘终归是劝他放手。 禺生反问:“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总之你不能娶无姬。” “她是复仇道路上一颗极其重要的棋子,不能白白丢掉。”禺生冷笑着说。 “那无双怎么办?你想过她吗?”簌尘怒问。 “我不会负她,我也不会真与无姬成婚。”除了无双,他是绝对不会娶别的女人的。 “可是禺生,你这一举也实在太过冒险了,万一不成……”簌尘已经说不下去了,他知道他会在婚典上悔婚,他也知道他会在婚礼上图杀圣灵帝。 “他居然硬要把我和他拧成一股绳,我也该把这根绳拧得更紧一些,好让他放下防备。”禺生瞵着窗外的荷莲,黑瞳仿如嗜血的恶魔一样残狠。 当一个人的眼睛被怨念和仇恨覆盖之时,就会变得晦暗而可怕。 “禺生,你和圣灵帝不是同一类人,就算是为了复仇,你也不能昧着良心骗娶无姬。”蝶衣不仁他为了报仇而陷入不可挽回的境地。 禺生只是轻轻地笑着,起步往外走去。簌尘望着他的背影,瞳孔里翻滚着浩洋般的汪澜。 “禺生,你真的要杀圣灵帝吗?” “对,我一定会让他血债血还。”十年前的他曾这么说过。 “万一你杀不了他呢?”簌尘满眼担忧。 “不会的,就算是鱼死网破,我也一定要除了他这个昏君。”禺生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一览殿。 昏暗的地层下,到处是汩汩涌动的熔浆岩液,地中心处有一个巨大的涡旋,漩涡中熔岩滚滚,从地核底下爆裂出股股炽烈的火焰纹。 当蕊儿醒过来之时,之前的暴烈的火风已不见踪迹,那一团团巨大的火球也都消失了。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仿佛之前的那一场战斗没有发生过一样。 蕊儿揉了揉撞疼的额头,踉跄着站了起来。随之身后便传来了一个低哑而磁性的男人声音:“你终于醒了,我之前还担心你醒不过来了呢。” 第55页 蕊儿吓了一跳,惶恐地回身,却不见任何人影。“是谁在说话?”隔着幽暗的空气,蕊儿根本看不见那个人的脸,说出的话也仿佛是对着虚无的空气说一样。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须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这里?”黑暗中,那个雄浑的男性磁音再次传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蕊儿定了定神,恢复了之前的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 昏暗中的男人看她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唇角不禁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有意思,千百年来还没有人敢再来这人间炼狱了,你是第三个。”男人脸上似笑非笑,蕊儿听不出他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讥嘲自己。 第四十七章 幻影神镜(三) 地境之下,炎火爎爎,焰天火雨闪射出忽明忽暗的橘红光晕。 蕊儿凝望着黑暗中的那个人,他所穿的黑雾斗袍在浓墨的灰暗地景里看起来好像不存在一样。 蕊儿瞵着手臂上的烫伤,回想刚才的一幕,火光掠过的那一瞬间,好像有个人救了自己。 “是你为我挡下了那一团火光吗?”蕊儿与他隔着一层暗空,完全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在问出那一句话时,她完全没有看到男人脸上透出的那一抹暗喜的神色。 方才若不是他及时赶到,蕊儿很可能已经被那一团火光给吞灭了。他待在迪孚炼狱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敢闯迪孚。 这一次来的居然还是一个女孩,他着实很惊讶。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这里?”男人答非所问,对于那件事,他一点也不作答。 他并非什么好人,救她也并非出于好心。 可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救她。 是处于不忍吗?可他的心明明早已麻木,怎么可能还会仁心。 “谢谢你救了我,我会记得你的。”蕊儿朝他粲然的一笑,看得出她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男人低头不语,黑空的凌风吹拂着他黑如水墨般兜帽。黑衣斗下男人的面容若隐若现。 蕊儿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你来这里做什么?”男人再一次问她。 “我来这里寻找幻影神镜,你知道它在哪里吗?”不知何时,蕊儿已经完全对那个人放下了戒备。能不顾一切地救治一个陌生的人,想来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吧。 男人阴沉着脸,显然是没有想到她来迪孚炼狱是为了寻找幻影神镜。 “你为什么要找它?”男人问。 “因为它可以破开魔天水镜的咒语。” “你种了咒术吗?” “不,不是我,是我一个友人的心上人种了魔咒,我想帮他破开。” 男子沁着头,黑墨般的兜帽下谁也看不见他脸。蕊儿不知他为何好端端的突然之间就不说话了,那个男人阴晴不定的,一点也不好相处。 她生来最讨厌和话少的人打交道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叫人心累。 “如果你找不到它呢?”黑暗中,男子可以看得清她脸上被火光照得艷红的每一寸肌肤,以及她晶石般的眼眸中透射出白莹光芒。 “为什么会找不到,幻影神镜不就在这里吗?”蕊儿听不出他话中的言外之意。 “那只是个传闻,是真是假,谁能说得准呢?我劝你还是不要找了。”冰冷的言语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关心,多少年过去了,他都是孤独的一个人,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和人说这么多话。 “你若真怕我遭遇什么不测,何不直接告诉我幻影神镜的所在之地。”蕊儿仍是不死心,找不到镜子,她这一趟可就白跑了。 “我说过了,幻影神镜不在这里,你若执意要去送死,我也不拦你。”男人说完话,转身离去了。 蕊儿呆站在原地,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可神镜如果不在迪孚炼狱,又会在哪里呢? 望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蕊儿还是坚毅转过身来,起步继续往炼狱深处行去。 圣灵帝重下了婚旨,整个天国闹得沸沸扬扬的,皆传东方神将与无姬公主之间的各种佳话。前来道贺的贵士望族数不胜数,圣灵帝一一笑脸相迎,圣灵后一直不同意这桩婚事,自始至终一直板着个脸。 不过碍于情面,她仍然是假情假意地陪笑着。无姬整个人都乐翻了天,嫁衣试了一件又一件,总挑不到合适的,她总是要遴选出最好的。 搞得设计工手忙脚乱的,完全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款型的。爱挑拣的人总是难伺候。 小灵从天青阁给她送来焕颜丹时,她总是不停地挑剔,问来问去的,总说这个不好,那个也不好。搞得小灵差点当场与她撕牌。 “养尊处优的人就是不好伺候,真不知道之前无双是怎么受得了她的。”从殿门而出,小灵就悻悻地报个不平。 不管婚场多么热闹,蝶衣和簌尘都是缺席。 每一次蝶衣吵着要去天牢里救无双时都被簌尘拦了下来。禺生尚且都不能救她,何况于她了。 无双独自一人在牢笼里呆着,对外界一概不知。偶尔狱里的小卒会来看一眼她逃出去没有。这一天小卒来时却喝得醉醺醺的,嘴里不停地吐着呕人的酒气,无双闻着都想吐。 第56页 “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别妄想逃出去,进了这牢笼,就跟进了地府差不多,你插翅也飞不出去。”小卒摸了摸铁锁,见它还牢固无损,便放心地提起酒壶又喝了起来。 “狱卒大哥,外面办什么喜事嘛?不然你没事喝这么一大罐红酒做什么呀?”无双趴在铁索上,眼巴巴地看着小卒说。 小卒满脸醉眯眯地朝她一笑道:“今天外面出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喜事,所有人都去蹭酒喝了,可惜,你只能在这里蹲牢房。” 无双嬉嘻一笑:“是谁要成亲了吗?那个场面是不是很热闹?” 小卒完全没听见她说什么,一罐红酒灌了下去,满脸酡红,看样子是有点喝多了。“酒没了,我再去提一壶来,你乖乖待在这儿,不许跑出去。”小卒打了一个饱嗝,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无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满腹委屈无处泄诉,她不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天而已,不过跟一个半醉半醒的人聊天还真是挺累的。 无双回身蹲在了铁索门上,双手抵着下巴,呆望着四周,目光迷离而涣散。 叮铛!门处传来一声叮响。像是有什么人打开了门。无双窃喜地回身,见推开门的人竟然是禺生。无双又惊又喜地趴到铁门上,睁着圆熘熘的大眼睛看着他。 “禺生——”无双满怀的激动,她好久没有看见他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禺生从铁门隐形而入,一闪便到了她的身前。无双欢喜地奔上前抱住他了。 第四十八章 再生浮屠 禺生张开双臂将她温柔地裹进怀里。紧紧抱着。他已经好久没有抱她了。 “禺生,我知道打伤了无姬公主,圣灵帝不会轻易地放我出去。圣灵后更是想置我于死地,我知道你夹在中间很为难,就算一辈子不出去,我也不愿看你为我与圣灵帝大动干戈。” 禺生似乎没有听她说话,他现在根本什么也不想听,只想安静地抱着她。 “无双,什么都不要说,紧紧地抱住我,给我一点温暖,我好冷——”这世界竟是如此的冷。冷得他的心被活生生地冻裂开来,往里面灌入却全是冷冰冰的仇恨与怨怒。 无双白皙如玉的藕臂环抱住他劲壮的腰肢,温软如玉的头埋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壮而富有生命力的跳动脉搏,彼此之间紧密地贴在一起,感觉是那么的真实和安详。 “禺生,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样,不管它有多冷,我都会在你身边,给你带来阳光和温暖。” 禺生轻轻地笑了,灰暗的生命里,她是他唯一能触碰到的暖光。 因为有这一丝暖光,他改变了不少。 “无双,你要记住,不管我做什么,我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无论外人如何说我,我都不在乎,你只需要你相信我。”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开始视她为自己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也许是因为太重要了,所以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抓紧了却又觉得一切又是那样的虚无飘渺。 在这人世间,每一个人一定都爱着点什么,哪怕是一点,也足够支撑着我们活下去。 “禺生,如果你为了我和圣灵帝大打出手,我一定会很生气的,而且我不会原谅你。”她还是太在意他了,生怕他受一点点伤。 禺生看她那较劲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 蝶衣在药房中踱来踱去,一点炼药的心思也没有。簌尘捧着一大堆药谱推门而入,见蝶衣一脸仓惶地来回踱步,他脸上不由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忧伤。他心里其实和她一样难过,但那又怎么样呢,一个月后,禺生就要与无姬成亲了。 簌尘想像不出在那一天的婚礼上会发生什么,但必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蝶衣,我想了想,我可能要回无间地宫去了。”簌尘看着不安的蝶衣,轻声地说。 蝶衣霎时被他的话遏住了脚步,“你真的要走吗?你还会回来吗?”蝶衣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应该会吧,我有些话要回去当面与父王说一下。”簌尘说明回去的原由,毕竟他也不想让蝶衣为他担心。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无间地宫,我一点也不想在天国呆了,我想出去透透气。”在天罗王宫多呆一天,她就会多一分的伤心。 簌尘惊愣地看着她:“无间地宫邪气遍布,你去了反而对你不好。” 蝶衣却不那么认为:“不会呀,有你在就好了。” 簌尘见她那固执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只浅浅的笑着。 蕊儿只身一人闯到了迪孚炼狱的最底层,传说中的幻影神镜就埋藏在地底之下,她都走到这一步了,绝对不能轻言放弃。 蕊儿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去,来到了地渊深处。望见地核爆燃起的滚滚浓岩,血红的火光照耀在她白皙如玉的脸上,陨灭中透着一抹噬血的红艷。 在隔着一条熔浆溟的对面,搁着一个红艷艷的红格子。传说中盛装有幻影神镜的盒子是金蓝色的,那个红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呢? 蕊儿好奇地想一探究竟,但还未迈进一步,一股具有强大冲击力的火风再次将她震开。 蕊儿不甘心地再往前冲去,但却被震了回来,狠狠地撞倒在了地上。嘴角沁出了一滴血痕。 第57页 蕊儿咬牙站了起来,欲再往前冲去时,身后的那个人阻止了她。 “你不要再冲过去了,你跨不过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袍男子,蕊儿惊震的同时又有点不解。他跟踪自己做什么?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面对她的质问,男子别过头去,没有回答她的话。 蕊儿见他那个样子像极了一个害羞娇涩的小娃娃,不禁抿唇笑了笑。 “你跟着我来是担心我有危险吗?”蕊儿面容变得温和了许多,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似乎可以不用冷傲来伪装自己内心的脆弱。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你,总感觉有一种引力把我拉近,我怎么样也抗拒不了。” 蕊儿听了大笑:“是嘛,我的魅力有那么大吗?居然能让男人抗拒不了。” “不,不是——”男子迷惘地摇头。 “难道我长得不美吗?对你一点吸引力也没有?”蕊儿有点不高兴了,她堂堂花中之王,花之仙子,论美貌,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和她比。 男子连连地后退,他都有点怕女人了。 蕊儿看他那怂样,也不逼他了。 “对了,我们俩这也算相识了,我叫蕊儿,你叫什么名字?” “浮——浮屠。”男子低声地说。 蕊儿奇怪地看着他问:“你为什么要戴面具呢?所谓有缘相识实属不易,你应该以真面目示人啊。” 浮屠神情局促不安:“我,我长得很丑,你见了我的脸,会被吓到的。” 这次换作蕊儿不好意思了。“对不起,我没想到你有生理缺陷,你如果真不方便,就戴着一个面具好了,我不逼你摘下它。”面对她的宽宏谅解,浮屠一脸感激不尽。 蕊儿回头看了看对岸边上的那个红格子,问浮屠:“那个红格子里装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浮屠摇头:“我不知道,从我守在这里起,它就一直在那里,据说它能动摇迪孚炼狱的根基,没了它,这个地方应该也就不存在了。” “是真的吗?那个小小的红格子有那么神?”蕊儿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浮屠笑了笑:“这世间万物的力量大小总不能只凭一个外形而论,看上去再渺小的事物也潜藏着无穷的力量。” 第四十九章 人间花雨 簌尘匆匆给禺生留了一封信便离开了天罗王宫,蝶衣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头次与他相伴而行,蝶衣内心是说不出的开心。 一路上她总在找不同的话题和他聊天,簌尘一点也不嫌她烦,总是耐心地听她说着。那在平常人看来无趣的话,但簌尘却与她谈得得津津有味。 圣灵后一直忙着她女儿的婚事,最近也没有闲工夫管西域的事情,圣灵帝对她与西峪神君的那一段旧怨只字不提,随她如何处置。 无姬整天忙着试嫁衣,其他的事一概不上心,宫女们忙里忙外地为她搬嫁妆,挑衣裳,都没有闲暇歇息。 伺候一个爱挑剔的主子,的确不容易,小灵都很理解无姬宫下的那些婢子。 无双一直被关着,整个天青阁群龙无首,变得空荡荡的,那些灵女个个不开窍,每天只知炼丹炼丹,也不和她玩玩,小灵都有点想念有无双在的日子了。 虽然她以前总数落她懒,爱睡懒觉,但在她那样一个主子下生活,每个人都是自由自在的,不用行什么跪拜之礼,也不用动不动就得磕头。 在她眼中,似乎每一个人都是平等。她从不摆什么主子的架子,平易近人,总给人一种亲切感。 小灵每天都在怀念那段日子,也不知道无双什么时候会被放出来。 老翁君大失元气后昏迷了好多天都不醒,昙儿都被他吓坏了。 翁君又救了她一次,这份恩情,昙儿不知何时能还得清了。 老翁君一醒来就囔囔着要喝酒,枘方和了音给他抬来了好几坛酒,了表歉意。 老翁君咕噜咕噜灌下一壶酒,摸摸昙儿的头说:“小昙昙,老翁君我一世英明,想不到也有糊涂的时候。为了你这个小丫头老君我是活得越来越没原则了。” “老翁君你就不该那样冲动,一急之下,把半世的修为都给了我,你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到几时。” 老翁君听了只是笑笑:“只要小昙昙好好的,老翁君也就心满意足了。” 昙儿破涕为笑,了音和枘方提着酒罈子走出门去。 是夜,昙儿侍候老翁君入睡后才离去。门外,月光清凉如水投扑在洁白无瑕的墙壁上,将庭园中的小径照得通透剔明。 入秋是落叶花凋时节,此刻的庭园中却百花齐放,争奇斗艳。昙儿深知那些花是西峪用灵元养护的,四季开花,百年如一。 “昙儿,当年我与你是在百花宴上认识的,我曾许诺会送你一个百花园当作我们相识的纪念,我从各地寻来了很多花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种,终于形成了这一个百花园。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万花齐绽中,西峪站在那儿,看上去像极了一个讨糖吃的小娃娃,他很早以前就想把花廷送予她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昙儿距他有一丈之远,呆望着他深情款款的双眸,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靠近。 第58页 “西峪,谢谢你为我种的花,我很喜欢。”昙儿漫步在百花园中,如玉藕般白皙透骨的手指轻轻地抚过一朵朵娇嫩的花蕊。 西峪行在她身后,虽只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他也很满足。 “西峪,你记得嘛,在那一年的百花盛宴上,我曾问过你喜欢什么花,你说你喜欢昙花。为你那一句话,我开心了很久,日日夜夜睡不着。”那一刻,她庆幸她是一朵昙花,她也只想做他喜欢的那一朵花。 “花族女子千千万万,我偏痴爱你这一朵仙昙。”西峪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爱意。 昙儿眉目倩笑,望着他燃烧着如火焰鸿烈的痴眸,她忽然之间很想靠近,很想拥住他,抱住他,吻住他。 艷眸中是焚烈的渴望,她企图靠近,却一次次被无情地弹回来。迷惘中是他焦灼的眼,涌出如血般红烫的泪。 “西峪,我后悔了,我不要只与你远远地相望,我要破了魔天水镜。”她终于认输了,她再也无法忍受每天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却不能靠近一步。 “好,我们一起找幻影神镜来把它打破掉。”西峪知晓她要去做什么,她要去找幻影神镜。可老翁君一听却被气炸了。 “小昙昙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鬼门关里给抢回来,你现在又要回去送死,你觉得老翁君我还能救你几回啊?”老翁君气得来回踱步。 “老翁君,昙儿现在的修为已经今非昔比了,你就不要过多担心了。” 翁君怒得大吼:“我能不担心吗?你一去不复回,以后谁来给我酿兰花酒啊?”一想到这,翁君更是气炸了肺,他陪她来这鸟不生蛋的荒原,一连个月都没喝到一滴酒,都快自己的酒瘾给蚕食鲸吞了。 “老翁君,曼莎城有酒啊,只不过是没有兰花酒而已,其他类型的酒还是挺多的,你不用担心没有酒喝。”了音见他唠叨了半天,就是因为怕没酒喝才不同意昙儿和西峪去寻幻影神镜。 枘方听着都无语,酒这种东西西域怎么可能没有呢?不过,就单这兰花酒,还真是没有。 老翁君怒瞪他们俩:“大人说话时,小孩能不能别插嘴。”了音和枘方顿时语塞,脸上憋屈得一青一紫的。 昙儿忍不住笑了声:“你们别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了,这幻影神镜我是一定会去寻的,哪怕葬身迪孚炼狱,我也甘愿。” 了音和枘方垂下了头,翁君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浮屠一直劝蕊儿离开迪孚炼狱,可蕊儿死倔着不走,又在狱中兜了一圈,仍就什么也没有找着。浮屠一直在她耳后叨嗑个不停,听得她耳朵都快炸开了。 “你就那么想让我走?”蕊儿回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浮屠别过脸去,不敢与她正面相觑。 “我只是不想你遭遇不测,这个地方你本就不该来,早些离开对你来说是好的。”浮屠尽量说得云淡风轻,但眼睛里却透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蕊儿置若罔闻:“担心什么,我堂堂花中之王,哪个怪物敢伤我呀!”蕊儿拍拍他的肩,叫他放松些。 第五十章 如海之情 蝶衣和簌尘走到了天城边界,界上驿馆遍地,大街上人来人往。临海之地船只遍布,每一个木作的舶上坐着一两个身擐蓑衣和斗笠的船夫子,几个俏皮的小娃子在海边上拾贝壳。 红日半进崦嵫,余晖把大地妆饰成一片红霞,海岸城上的村庄时时传来裊裊余音,像是有谁站在崖山上吹一支海箫。 蝶衣和簌尘坐在一家驿馆前品茶,店小二忙来忙去地擦桌子。时不时地有两三个行人来讨腕水喝,或者点上一盘甜品,歇一会儿后又继续背包前行。 “许久未出天城了,忽然之间觉得人间还是挺宁和古朴的。”簌尘玉指执着一杯茶,温笑地说。 “你以后如果在天城呆闷了,都可以出来透透气,说不定那时无双,禺生,櫀樱,还有洛雪也会在呢。” 簌尘望着她,瞳眸里闪烁着温润如泽的光芒。不管在何时何地,簌尘给人第一种感觉都是温和雅善。便是这一种寻常人不曾有安谧之韵深深地吸引住了她的眼球。 “以后我们总会分开的,恐怕是再聚到一起了。”想到这里。簌尘眼里的眸光又不禁地黯淡下去。 蝶衣不像他那么悲观:“可是不管分隔多远,我们有缘自会相聚的。” 簌尘看向她,只温柔地一笑。 街上行走各种各样的旅人和归人,个个茶馆饭寮依次闭户。 蝶衣和簌尘刚起身,一个花鬍子老头推着一辆架着几样小饰品的木轮车蹒跚而来。海风吹得他白花花的长鬍子飘来飘去的,在璨丽的黄昏下仿佛染了一层金粉般耀眼。 一对俊婧女携手奔来向老头子买一串贝链。那两个人让人一看便知是一对情侣。俊丽的男郎为他心爱的妻子戴上那一链金灿灿的贝子。女孩握着贝链,娇美的脸上是满满的幸福。他们手牵着手慢慢走远,直至没入了人海中。 簌尘和蝶衣站在原地,望着那两抹渐行渐远的人影,彼此之间尴尬地相觑一笑。 老人走到他们身前,停下车来问:“二位也要买东西吗?” 蝶衣连忙摆摆手说:“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们不买东西。” 第59页 老人看了一眼方才那一对男女所走的方向,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他们俩,像是醒悟了什么,撸了撸鬍子,笑着问:“今天是边城的七夕节,在每一年的今天每一个儿郎都会买一串贝链送给他的妻子,贝子来自大海,人们把它当成是大海对人的一种祝福,情郎把它送给自己的妻子,意在指明他对他的妻子情如海深,所谓情深似海也莫过如是了。” 蝶衣听得脸红耳赤,看来老人是误会她与簌尘是夫妻了。簌尘听得似懂非懂,毕竟是没恋过一次爱的人,的确不易懂。 老人看向簌尘问:“你难道不想买一串贝链送给你的妻子嘛?”蝶衣在一旁脸已经红发烫,很想找个地洞穿进去。“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们——我们——”蝶衣已经因娇羞而语打结。 老人困惑地望着他们俩:“二位难道不是夫妻吗?”“不是的,我们——我们——”蝶衣仍是支支吾吾地解释不清。老人看着他们俩的窘迫样,自己也是有点懵了。这两夫妻闹分歧了不成?不然的话,男的咋不愿意给自己的妻子贝链呢? 老人嘆一口气,从木架子上取下一串贝链,递给蝶衣:“小姑娘,今天老头子我生意好,不差这一串链子钱,就把它送给你吧。”蝶衣顿时蒙呆了,她一紧张就语打结,一时之间根本说不清楚。 这时簌尘却是很淡然地接过了链子,还将几个钱币交付到了老人手中。“多谢老人家,这贝子链我们买下了。”蝶衣满脸震惊地看着簌尘,完全不知他在说什么。干嘛买下链子啊?他要送给谁吗? 老人高兴地哈哈大笑,说了几句祝他们百年好合的话后就开熘了。蝶衣呆在原地,脸红耳热的听着簌尘与老人叨咕。 老人已走远,蝶衣仍旧没反应过来。簌尘已将那一串散发着璨光的贝子链伸到她面前,耳边鸣起如水般温柔的声音:“送给你吧!” 蝶衣呆瞵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为什么要买下它?”那个老人误以为他们俩是夫妻也就算了,簌尘居然也跟着他胡来。 “因为我看得出你喜欢它。”簌尘看向她的目光很温柔。 “那个老人错以为我们俩是夫妻了,你不帮着解释也就算了,还跟着他胡来。”蝶衣数落他道。 “他错认是他的事,我买链子送你是我的事。”簌尘仍面带微笑。 “那你知道这个贝子链子代表着什么吗?” “那位老人方才不是说它是一个情郎用来表达对妻子的爱意吗。” “对啊,那你说,你把它送给我代表什么呀?” “我,我只是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它,所以就把它买下来送给你了。居然你不想要那就算了。”簌尘眉宇间透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蝶衣有点心疼了,明知他是块木头,还那么逼问他做什么。“好了好了,既然它是你的一片心意,那我便收下了。”蝶衣接过了他手中的贝子链。 簌尘望了望前方的船只没剩下几个了,眉间闪过一抹焦芒。随即起步向船舶而去,背对着蝶衣说:“快跟上来吧,不然要耽误行程了。” 蝶衣收好了贝子链,快步跟了上去。簌尘已跟船家商量好要去的地方,蝶衣一到便跟随他上了船。船家荡起船桨,船只缓缓航行,渐渐远离了彼岸。 相比外面温软的晖照下,无双在铁牢里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向牢门望去,却始终不见谁来。她不知外面是怎样的一种景况。禺生会不会因为她和圣灵帝闹得天翻地覆了。 无双越想越坐立不安,可她却出不去。 她等啊等,几天几夜都过去了,仍是没一个人来。她像极了一个被丢弃在黑渊里的弃婴,四周只有黑压压的乌云和冷冰冰的铁索。 第五十一章 再起往事 无双又独自一人度过了一个漫长的黑夜。 这一天小卒仍提着一壶酒一摇一摆地来,无双远远地便能他嗒嗒的脚步声。 “看来人长大了还真是懂事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上蹿下跳了,想起以前,每一次你被关进这里,不到半天你就熘出去了。”小卒也是打小就看见她一次次入牢狱,又一次次凭着自己的本事熘走,连四大狱王都拿她没办法。 无双趴在铁桿上,一脸迷惑不解地望着他。 “你说什么呢?我明明是第一次被关进这里,哪里来的什么以前?” 小卒提起酒壶咕噜咕噜灌下一大口:“怎么?历了一场劫难之后把以前的事全给忘了?” 无双嘟囔着嘴道:“你胡说什么?我哪来什么劫难?” 小卒看她那较劲的样子,看来是真把从前的事给忘了。不过忘了也好啊!那样一段残痛的过往,记起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对了,十天之后便是无姬公主和禺神将的大喜之日了,我也不过往为难你,那一天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我尽量帮你送来。”毕竟不是第一次看管她了,小卒对她都渐渐起了同情心。 他知她本性良善,却一次次遭奸人所害。 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人都是互相伤害,自相残杀的。 无双的思绪一瞬间停滞在了那一句话上。什么成亲?谁要成亲?“你刚刚说什么?是谁要成亲?”无双狂抓着冷冰冰的铁柱,逼问小卒。 第60页 “难道我刚才说得不够清楚吗?当然是无姬公主和禺神将要成婚了。”小卒一脸诙谐地看着她。 心瞬时被巉石碾压一样的疼,猛烈地痛感从头顶袭来,遍沿四肢百骸。无双捂住心口,无力地颓倒在了地上。“不,这不可能,禺生不会娶无姬的,他为什么要娶无姬?” “你省省吧,那婚旨是圣灵帝亲自下的,禺神将哪有抗旨的权力啊?”小卒知她对禺生的执念,可他们终是无果的。 无双呆愣了半晌,忽地狂拽着铁门:“你放我出去,我要去找禺生问个明白。” “你省省吧,你是出不去的,再说了,就算你过了我这一关,外面还有四大狱王守着呢,你插翅也难飞。”小卒叫她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可无双哪肯啊!一直囔囔着要出去。 “你放我出去,我自有办法对付四大狱王,我只求你放我出去。”无双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小卒见她那样子,也着实不忍。 “好了好了,别叫囔了,我放你出来还不行吗。”小卒无奈地打开了门,天狱里的铁门也只有他能卸开。 无双千恩万谢后一跃出了铁笼,一至牢门外,四大狱王已手执铁斧蓄势以待。无双召出闪灵剑,与四大狱王展开鏖战。 以一对四,无双身单力薄,看似註定是个失败的结局。可四大狱王也久久拿不下她。双方谁也不占上风。 无双对灵术的掌控仿佛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放眼整个天国,没有一个灵术师能与她齐名。 四大狱王号称死亡杀手,实力亦不容小觑。无双好几次都差一点命丧他们之手。可现在谁都今非昔比,胜负难料。 “我并非故意要为难你们,我只想出去一下。”无双深知若她逃出了天狱,圣灵后定然不会轻易饶过四大狱王,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谁,更不愿看见有谁因她而受难,她仅仅只是想出去一下而已。 四大狱王目目相觑,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我不会害你们,问清楚了事情之后我会回来的。”无双诚恳地说。 以她在天国的品信,少有人是不信她的。 “无双灵主,你无须废话了,我等是绝不会放你走的。”大狱王丝毫不通情达理,笑话,他们可是死亡杀手,哪来什么仁慈之心。 “你们果真不肯放我走?”无双再一次问。 四大狱王给她的仍是同一个答案:“我们绝对不会放你走,除非你能打败我们,否则我们一定会让你死在我们的铁斧之下。” 无双捏紧了剑柄,一双俊眸寒光乍现。“那么,得罪了。”无双执剑向他们猛起进攻,刀光剑影里,只听得见利器相互切割磨出的嘎嘎声。 无双腾跃上空,一挥手中剑,剑从尖端疾速分裂出四把,以风驰电骋之速向四大狱王发起猛攻。 铛的一声巨响,斧与剑猛地相碰撞,彼此强大的气场訇然炸开,鼓起的狂风怒号席捲起一地尘埃,砾砂飞舞间是剑与斧切割出的火红烈炎。 四大狱王略有些吃力地敌抗闪剑的猛击,无双望了他们每一个人一眼,手中的剑已经捏出了汗,她仍是下不了手。 禺生曾说过,对敌人仁慈是对自我的一种灭亡。 所以,不管你的敌人是谁,你一定要杀死他,战胜他,唯有这样,你才有生存的机会。 否则,死的那个人只会是你。 即是敌人,就不会有所谓仁者之心。 结局永远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不,我下不了手,我根本做不到。”无双咬了咬牙,怎样也下不去杀手。 最后,她还是主动认输了。 四大狱王呆呆地瞵着她,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换作是他们,是绝对不会让对手有生存的机会的。 “我不想和你们打斗,我只想出去一下,我会回来的。”无双眼里带着恳求,她早已厌烦了斗殴。 四大狱王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放人。 “谁也不许放她走。”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无姬忽然携扈从来到。 四大狱王通通叩头礼拜:“叩见公主殿下。” 无姬居高临下地哼一声,四大狱王默无声息地站起身来退到一旁。无双站在原地不动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无姬。 “无双,一听到我和禺生要成婚了,你是不是很伤心很难过?”无姬毫无顾忌地捅她的伤疤。 “禺生是不会娶你的,你别痴心妄想了。”无双与她四目相觑,毫不畏惧。 无姬明知她心已痛到了极点,却仍能这般傲骨。果真非一般人能比拟啊。 第五十二章 心与之犀 “无双,既然你不相信,十天之后你就等着看吧。”无姬一脸的倨傲地说。 无双攥紧拳头,吞声饮气。 “你让开,我自己去找禺生问个清楚。”无双已经懒得再跟她争执下去了。 然而无姬哪里肯让她走。“无双,你休想走出天狱。”无姬挡在她身前,死活不放人。 无双漠然地看着她:“你也想让我打赢你才肯放我走吗?”无姬后怯了半步,她深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无姬美眸流转,貌似想到了什么,启唇嫣然一笑:“无双,你不是想见禺生嘛?他已经来了。”无姬眼眸投向无双身后的方向。 第61页 那一刻无双相信禺生正从身后向她走来,一转身,却什么也没看见。方一回身,胸脯处突地传来一阵巨痛。铺天盖地的遍沿了全身筋脉。所有人霎时僵在当场,万万没想到无姬会用噬血刀对无双下毒手。 艷红的血顺着刀刃曼延而下汇集尖端凝成一颗颗血晶滴落至地。碎散出的刀芒映照在无姬那一双嗜血巨人般的腥眼。 “无双,我恨死你了,就是因为你,他才从来都不看我一眼,你不过是一个贱奴所生的贱婢,凭什么得到他的爱。”所有的忿怒与仇恨全化成了手上的力道,无双的血已染没了刃端,可无姬仍旧没有一点要松手的意思。 无双忍着巨痛,攥起的拳头青筋暴起。“无姬,我知你恨我入骨,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你争什么,如果禺生真心实意地要娶你,我也不会阻止。我只是想去问个明白。” 无姬听了她的话,愣了一下,下一秒却又发狠起来。“你不用去问了,反正也问不出什么结果,而且,他即将成为我的夫婿,你去见他我会很不开心的。”无姬速拔出了刀,鲜血喷溅的剎那,无双已偃倒在了地上。四围之人谁都不敢上前去扶。 见她那颓然不堪的模样,无姬仍未收口。“今天我之所以来这儿是因为观尘镜窥测你有逃狱之举,我便赶来阻止,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走出天狱半步的。” 无双口中呕出了一滩血,面色苍白如纸。无力地颓坐在地上,视野逐渐模糊,意识也越发的混沌。她已经听不清无姬在说什么了。 不知不觉中,她整个人都坠入了黑渊。 无姬瞵着地上昏倒下去的无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无双,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跟你生在同一个世纪里。”手中的刀光闪现,无姬的眼角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抹泪光来。 刀未掷下,天边一道突如其来的白光将她往后震开了几十里远。白芒涣去,禺生如同一个从天而降的神邸屹立在她的眼前。无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两眼怒瞪着他。“你居然为了那个小贱人震伤我?”禺生不理她,完全当她不存在一般。转身将倒在地上的无双搂进怀里。“对不起,我还是来迟了。”禺生将下颚抵在她柔软的额头上,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 “禺生,你竟敢在我面前与她搂搂抱抱,我就不怕我把她的手脚给剁碎嘛。”那刺眼的一幕,无姬看着心如同被针扎一样的疼。 禺生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到了极至。“如果无双有什么闪失,我会让你为她陪葬。”禺生将无双打横抱起,一跃飞出了天狱。 无双被带回天罗王宫后一直昏迷不醒,禺生连夜连日去药阁翻看各种医书。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癒她。禺生从小习武练剑,只懂得一些简单的止血包扎之术。 虽止住了血,可无双一直不醒。蝶衣又不在,他只能自己查阅医书。翻了半天,也没有看见可以医治噬血刀之伤的方法。禺生急得满头大汗,生怕再这样拖下去,无双病情会恶化。 小灵一听无双出了天狱,高高兴兴地跑来看她。看到的却是一具躺在床上的冷冰冰的躯壳。 禺生说无双中了噬血刀,问她有没有方法可以医治她。小灵立马想到了晗灵丹,说不定可以一试。 禺生背着无双跟小灵来到天青阁,小灵匆忙跑去老翁君房中取来晗灵丹。无双服下后状况有了一点起色,但她太虚弱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禺生松了一口气,日日夜夜守着她。 五天五夜后,无双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禺生高兴得眼泪都淌出来了。无双将他的脸捧在掌心里,问他:“你为什么要娶无姬?”禺生垂下了眼,没有作答。那是他与圣灵帝之间的一场交易,他并不想让她知道。 “无双,我现在无法给你一个满意的答覆。”“那以后呢?到那时,你与她已成为夫妻,你给的答覆又有什么用?” 禺生疼惜地把她抱在怀里:“无双,什么都不要问,我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无双眼眶滚出两行滚烫的泪,整颗心都麻痹了,累得连搂住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无双,你能不能抱抱我,你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抱我了。”禺生贪醉在她温暖的怀里。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讨要一个拥抱。 无双伸手抱住他,任泪水打湿他胸前的衣领。 小灵给无双熬了一碗粥,无双吃了几口就咽不下去了。小灵往粥里加了好几颗糖果,希望能帮她醒醒味。可无双一点也吃不下了。 禺生匿身了一天,无双身子弱得下不了床。也不能去找他。第二天禺生回来了,手里面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无双刚能下榻,还未坐下,远远地就看见他来。 无双开心地奔到他怀里。禺生一手端腕,一手搂住她。两人相拥着回屋。 “无双,这碗粥我亲手为你做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无双接过匙子舀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鲜味一下子瀰漫于整个口腔中,说不出的好吃。 “这粥很好吃。”无双吃得很开心,一下吃了好几口。吃去了半碗,才停下口。 她已经吃不下去了,这几天来小灵天天给她熬粥吃,她的胃已经有点反弹了。 第62页 第五十三章 无间地宫 走了将近六天六夜,蝶衣终于随簌尘来到了无间地宫。 簌尘一直没骗她,无间是非一般人能待的地方。 儡族人擅长傀术,整个天国人对其虎视眈眈。圣灵帝当上了天国帝主之后,下旨让儡族人去镇守无间。且没有诏令,永世不得踏出无间一步。 儡族人也知自己不能与世人同在一处。只得遵令留在无间地宫。 蝶衣和簌尘一到城门,守城的侍卫皆俯首恭拜:“恭迎殿下回宫。” 簌尘颔首一笑,蝶衣跟随他走进城门。 二人走到辋川殿前,一个俊俏的女子从殿内走出,一见到簌尘,眼里尽是惊喜之色。 “殿下,你回来了。”女子从殿门而出,匆忙地来迎他们。 簌尘看向她,面带微笑:“姆西,别来无恙。” 姆西又惊又喜,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殿下,这姑娘是谁啊?”半晌,姆西才注意到站在簌尘身旁的蝶衣。 “她叫蝶衣,是神医族人,亦是我的知友。”簌尘介绍道。 姆西看了看蝶衣,被她的美貌给惊艷到了。 “蝶衣姑娘好。”姆西礼貌地行了个礼。 “姆西姑娘亦是。”蝶衣回礼。 随后三人一同进了辋川殿,姆西热情洋溢地为他们倒来两杯热茶。 簌尘歇了一会儿,才向蝶衣介绍姆西:“她是我父王的养女,从小与我同住一处。” “那你们可算是青梅竹马咯。” “我一直把她当成妹妹看待。” 蝶衣撇了撇嘴,显然是不信。心里还莫名酸酸的。 姆西见她误会了,便走上来解释:“蝶衣姑娘莫要误会了,我与殿下虽从小一起长大,却一直以兄妹之情相待,无一丝儿女之情,而且,再过一两个月,我就要和木榆成婚了。” 蝶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簌尘小呷一口酒。“姆西,我回来得有些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你莫要怪罪。” 姆西摆摆手说:“不用你准备什么礼物,人回来了就好了,恰好这一次你可以参加我和木榆的婚礼。” “蝶衣姑娘你也留下来喝一杯喜酒吧。”姆西看向蝶衣问。 蝶衣看了看簌尘,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是夜,蝶衣在房间中来回踱步,怎样也不能入睡。 簌尘推门而入,手中抱着一叠被子。 蝶衣困惑地看着他:“大半夜你抱着被子来干什么呀?“ “怕你冷得睡不着。”簌尘把被褥放到了床上。 蝶衣心里满满的感动:“还是簌尘最懂得体贴人了。” 簌尘回身看了她一眼,眸含浅笑:“时辰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见我的父王。”蝶衣很听话地点头。 “那我便走了,你若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去找姆西。”蝶衣“嗯”了一声,簌尘起身嚮往而去,还未走远,蝶衣奔到门口,喊住他:“你等一等。” 簌尘回身:“还有什么事嘛?” 蝶衣娇俏地笑着:“没——没什么,只是想跟你一声晚安。”心头鹿撞地关上了门,生怕被他瞧出什么。 簌尘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去。 蝶衣隔着窗棂看他越行越远的背影,俏喜蹲在门槛上,手捂着那一颗砰砰跳动的心。想着簌尘刚才的痴萌样,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簌尘实在是太可爱了。”蝶衣欢喜地跳上大床,滚来滚去地睡不着。脑海里全是他的出尘逸雅的容颜。 蝶衣从衣兜里拿出那一项贝子链,看了又看,捨不得收起来。“簌尘送我这个贝子链到底代表着什么呢?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呢?他对我的爱会不会深如大海呢?”蝶衣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乌夜如墨,黑云压城。 檠肇殿内,簌尘只身而入。 殿座上,坐着一个身擐黑袍的黑鬍子男人。 簌尘走到男人面前,只身跪下:“拜见父王。” 年过花甲的男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簌尘,举起满覆褶皱的拊了拊长须。“簌尘,你离开无间那么久,外面的花花世界是不是已让你起了贪恋之心?” “父王说笑了,凡尘俗世离儿臣很远。”簌尘恭卑地答着。 儡王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信他的话:“既没有贪恋凡尘世界,又为何这么久都不回来呢?” “儿臣在天城遇到了天罗王之子禺生,知天罗王族曾对儡族有大恩,儿臣便留在了天罗王宫,想报完恩后再回来。” “那你把恩给报了?” 簌尘摇头:“儿臣无能,未能还清恩情。” 儡王撸了撸鬍子,若有所思:“天罗王是世人公认的明君,当年若不是他,儡族人可能早已不复存在。这份恩情重如泰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还得清的。” “儿臣一定会竭尽全力把一份恩情给还了。”簌尘坚定地说。 “你要去还恩,父王自然不会拦你。” 簌尘朝他一拜:“父王,这一次回来儿臣是有些话要当面和你说。” 第63页 “什么话?”儡王问。 “儿臣已经决定助禺生推翻天权。”簌尘温柔的目光中带着无比的坚定。 儡王顺时愣住,看着他眼里的坚定,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你真的决定了嘛?” “儿臣坚定不移。”簌尘一脸的坚毅。 “你为何非要推翻他呢?”儡王有点不解。 簌尘站起身来,看向他:“父王,那个庸君惨无人道,手段毒辣,他根本不配受万民膜拜。” “而且,若不是他,儡族人又怎么会生活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宫里,而那个万恶之人却坐在金铸帝椅上,用手中的权肆意残害生灵。” 声声悲戚,却道不尽心中之恨。 儡王长嘆一口气,从座椅上走下,行至簌尘面前,伸手抚了抚他的肩:“孩子,你的恨父王都懂,你从小秉性纯良,温和待人,父王不曾想有一天仇恨的阴霾也会覆上你这一双纯净的眼睛。” “父王,你不用担心,儿臣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哪怕最后是一死,儿臣也要为正义一战,为千千万万个冤死的亡灵而战。” 第五十四章 夜夜心笙 无双睡了整整一天,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禺生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每一次她一醒来都不见他人影。 无双很不开心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几天来小灵看得有点紧,这儿不让她去,那儿也不让她去。生怕她长翅膀飞了一样。 实则禺生是去找圣灵帝谈事去了,他擅自把无双从天狱里带了出来,惹得圣灵帝大怒。 禺生一句:“我不是来悔婚的,我还是会如约地娶无姬。”的话让圣灵帝的心稍稍安了些,他不叫四大狱王去捉回无双了,毕竟那是他的女儿,再狠的人也总该存有那么一点父爱之心吧。 无双最爱吃百花粥了,在每一年的百花盛宴上她都会哌啦哌啦地吃上好几碗,肚子撑得圆滚滚的,蝶衣总是嘲笑她饭量大如牛。 每一次参加百花盛宴,无双都会把宴席上的每一样的甜品全给尝个遍。然后蹦来蹦去的,一下子吃吃这个,一下子看看那个。 禺生无意间想起来,动手给她做起了一碗百花粥。 无双生他的气,硬是不吃:“这一整天你去哪儿了?” 禺生摸摸她头:“傻丫头,我能去哪儿啊。” “你是不是去找圣灵帝了?”无双一早便猜到了。 “对啊,我去和他说我把你带出了天狱,叫他不要再把你关起来了。”禺生如实作答。 无双抿了抿嘴,心里显然是高兴的。“那你还要娶无姬吗?你真的会娶她吗?”一想到这个,无双就心痛得要了她命一样。她最害怕失去他了,没有了他,她也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把这一碗百花粥吃了,我就告诉你。”禺生将粥递到她面前。 无双噘嘴,舀起一口吃了下去,放下羹匙,看着他说:“我吃了,你说啊。” 禺生轻抚着她鬓边的碎发,丝毫没有要说的意思。“丫头,你想知道,我往后再说与你听。” 无双惊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胸口猛地一疼。她手捂住刺痛的胸口,再看向那一碗百花粥时,忽地明白了什么。 “你,你在百花粥里下了御魂丹。”声音仿佛是从身体里嘶吼出来的,又喑又哑,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禺生将她搂进怀中,紧紧抱着。“丫头,你根本不知道我多喜欢你,我怎么可能会娶别人呢,我与无姬的那一纸婚旨只不过是我和圣灵帝之间的一场交易,我娶无姬圣灵后才不会藉机置你于死地。” “我答应了那一桩交易,可我不会真与无姬成婚,我会婚典上与圣灵帝一决生死。” 无双眼眶不停地涌出滚烫的泪来。一滴滴的砸在她的手心里,带着灼烈的痛。“不,禺生,你不能那么做,你会死的。”无双无措地狂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想留住他。 禺生亲吻着她的额头,眼眶滚下两行炽热的泪,顺着她皙白的脸滑下。“无双,我爱你,我真的好爱好爱你,我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的眼里,心里,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你,每一根脉搏的跳动,每一声的呼吸,都因你。” “我的生命生来灰暗,在这样一个灰暗的生命里,你是我唯一能触碰到的暖光,因为有一丝暖光,我改变了很多。” 无双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了下去,在他怀中闭上了双眸,两行泪痕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 小灵在屋外转啊转,却始终不敢进来。 整整等了半天,她才有勇气走进去。 禺生已经将无双抱放到了床榻上,小灵看得一脸惊呆:“无双怎么了,好端端的又昏迷了。” “她没事,她只是种了御魂丹。”禺生说得很淡然。 “御魂丹?她怎么会种御魂丹?”小灵整个人都惊呆了。 “是我给她下的,我不想她阻止我。” 小灵瞬间气炸:“禺生你卑鄙无耻,你想娶无姬,她又没拦你,你给她下御魂丹做什么呀?” 禺生莫不吭声,任她破口大骂,他早该被骂。骂吧,狠狠地骂他一顿吧,这样也许他心里好受一点。 第64页 见他一声不敢吭懦夫样,小灵气愤而去。她一刻也不想与他同呆在一个地方,多待一秒,就多一分的恨。 禺生呆坐在床边,目光呆滞,黯淡无光。无双安静地沉睡着,安详的脸容如一轮皓月般静美。 禺生的手轻轻地抚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想把她记住,这一战他若死了,来世,他要记得她,他还要来找她,向她讨要无数个拥抱,无数个亲吻。 在她面前,他可以放下所有戒备,他也可以不用伪装,唯独只将他那脆弱的一面给隐藏起来。 “无双,如果我战赢了,我回来接受你对我所有的惩罚和怒喝,如果我战输了,你不要为我难过,要好好活着,替我好好活下去。” 一切的一切她都听不到,她看不到,可她感受得到,她拼命地去感应,感应他的每一声呼吸,每一滴血的汩动,她生怕她以后再也听不见了。 眼角无声地流出苦涩的泪水,禺生伸手为她拭去,亲吻住了她颤鸣的唇,欲留住那一寸的芳香。他久久地捨不得移开。 “如果可以一辈子这样吻着你该多好。”他越吻越深,贪婪地褫取她的唇香。只听到她灵魂微微的颤鸣,他才不舍地停下。 如果她醒着,她一定会拥住他,向她讨吻。 “丫头,这一战我非去不可,战赢了,我才有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战输了,或许是一死,但无论结果如何,这一战都避无可避。” 禺生执剑而去,无双感应到他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远了。 她醒不过来,禺生控制住了她的灵魂。他不让她醒来,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没有用。 小灵巴不得禺生赶快离去,又不忍心看无双天天就那样沉睡着,也拉不下脸去求禺生唤醒她。 她气得炼丹的心思都没了,把御使送来的请帖都给撕了个稀巴烂。 无双都成那样了,还结什么婚啊。 谁爱结结去,她才不要去参加呢。 第五十五章 离离之尘 翌日,簌尘如约带蝶衣去见儡王。 “早闻神医族人一向悬壶济世,深得四方生灵爱戴,本王今日得以一见蝶衣神女的风采,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蝶衣谦卑地回礼:“儡王言重了,蝶衣年且尚小,还配不上这神女二字。” “蝶衣神女过于谦逊了。”儡王和蔼可亲,丝毫没有一点一个君王该有的高峻,反而平易近人。和蔼可敬。 “不知蝶衣神女此次来无间是有何事嘛?”对于她的来到,儡王还是有点意外的。 “我没什么事,我是伴簌尘来的,在天国呆得久了,忽然之间想出来透透气,恰好簌尘要回无间,我就陪他来了。” 听了她的话,儡王不觉地一笑:“神女真是会说笑,这无间邪气阴森,实在不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蝶衣却不那么认为:“怎么会不是呢,这个地方有簌尘啊,只要有他在,我到哪里都很开心。” 儡王听得一愣,看了一眼簌尘,再看向蝶衣那一脸乐滋滋的样子,一下子顿悟。 簌尘看出他的顾虑,开口诠道:“蝶衣是儿臣的知己之友,此次伴儿臣来无间也纯属是为了散散心。” 儡王半信半疑,也不再问下去。 蝶衣那一天一直都不开心,她在簌尘眼中居然只是一个知友,他一直只把她当成朋友?怎么可能呢?难道他一点都不喜欢她吗? 回来后蝶衣一直茶不思饭不想,整天闷闷不乐的,姆西给她送来了好多备用的东西,她却看也不看一眼。 “这么多物品摆在这儿,你怎么一点都不用啊?”姆西每一次送来新的,旧的也跟新的一样,动也没动过。 “没心情看。”蝶衣气鼓鼓地回一句。 “为什么不看呢?说不定你看了会开心呢,这些东西全是簌尘亲自嘱咐我给你送来的。”姆西一脸可惜了什么的样子。 蝶衣惊喜万分地从榻上奔到物品前:“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些东西全是簌尘让你送来的?” “当然了,这里的每一样东西全是他亲手挑选过的,每一样皆是上品,我姆西长这么大还见过殿下对哪一个女孩子如此上心过呢。”姆西感息万千。 蝶衣激动得如飞沖天,转眼间又黯伤:“上心有什么用啊?我只是他的一个知友,仅仅而已。”蝶衣感觉整颗心都被伤透了。 姆西不那么认为:“我觉得殿下挺喜欢你的呀,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别的女孩子都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我怎么看不出来?”蝶衣擦了擦泪。 “哎呀,所谓当局者迷嘛,反正我是觉得殿下很喜欢你的,也许是不好意思承认,所以才谎称你只是他的一个知友,毕竟男人嘛,多少都要一点面子。”姆西安慰道。她也不确定簌尘到底喜不喜欢她,不过,凭她的直觉,蝶衣应该是入了簌尘的心的。 被她那样一安慰,蝶衣心情无故的好了。 到了夜里,她才翻看姆西送来的那些物品,里面有衣服,镜子,梳子,簪子等等,全是女孩子用的东西,衣服的款式,镜子的长短,梳子的颜色……没一样不合她意的。 姆西没撒谎,簌尘对她的确是很上心吶。 第65页 蝶衣正看得乐呵不已,簌尘突然来到,把她吓了一跳。 “我,我只是来看看你住得习不习惯,还缺不缺什么所需的物品。”见她被自己惊扰到了,簌尘一脸的愧歉。 “不缺不缺,该有的都有了,谢谢你为我准备的这些物品,我很喜欢。”蝶衣是很容易知足的,她本也无欲无求,自从遇到了他之后,她才懂得渴求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她渴望得到他的爱,渴望和他在一起,那种渴望很热烈,很真切。 “你喜欢就好了。”簌尘朝她温柔的一笑。 蝶衣从衣兜里拿出那一串贝子链,问他:“你送我这一个贝子链,仅仅只把它当成一个赠友之礼吗?” 簌尘缄默了好一会儿,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的,因为我当时看得出来你喜欢它,便把它买下来送给你了。”话是这么说,可簌尘心里却五味交加。 “我是喜欢这个链子,可我也——我——”蝶衣一紧张就会语打结,这一次也不例外。 “既是说不出来,就别勉强自己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簌尘转身而去,那一刻他眼里尽是一片悲凉。 其实,他一直知道那一条贝子链代表什么。 蝶衣心里无限凄凉,不觉中又想起姆西的话,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也许簌尘真的是害羞吧。 一天后,簌尘擐甲执兵,跪在儡王面前:“父王,儿臣即将离去,临别之际,前来拜别父王。”说着,向儡王深深的一拜。 儡王俯下身来,用满覆胼胝的手抚着他的肩:“孩子,父王不拦你,无论这一战是生是死,父王都知你须去不可。” “父王,你是我的父亲,是我最亲的人,也是最能给我战斗下去的力量的人,我一向敬你爱你,因为有你在,我可以毫无惧畏地去迎下生命中每一个生死之战” 活在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支撑着自己战斗下去的人和物,对于簌尘来说,他的父亲是他最大的战斗动力。 “是的,孩子,我们是父子,无论你做什么,父亲永远在你后面支持你。”儡王老来得子,对簌尘的爱无语言喻。 临别赠语,他是他一生的骄傲。 簌尘只匆匆地给姆西留了一封信,让她代他好好照顾蝶衣。姆西一直忙着试嫁衣,根本没时间看信,只猜测着应该是簌尘又要让她给蝶衣送什么东西了。 婢女把信搁到一边,姆西也一直没空看,那一封信就那么搁着。 簌尘再一次离开无间的事只有儡王晓得,连木榆都不晓得,所有人几乎都被蒙在了鼓里。 魔幻迷宫处,洛雪如一个冰雪女神静坐虚空的境地上。闭目养神。她不哭不闹,身旁空无一物,寂静无声,她很享受魔幻迷宫里的安宁。 尽管,她一直都知道怎样才能离开魔幻迷宫。 第五十六章 境由心生 身处迷宫,远离尘嚣,寂静安谧。 洛雪在幻宫里呆惯了,忽然之间一点也不嚮往外面的世界。至少幻宫里没有争权夺利,没有尔虞我诈。 然后櫀樱的闯进终究是打破了这一切的美好幻念。他虚弱地倒在她的面前,目光呆滞,迷惘:“洛雪,我找了你很久,我终于找到你了。”他以为她死了,他闯进来之时,她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 他在迷宫里漫无目的行走着,走了很久很久,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他不死心,始终不肯离去。 洛雪看向他的神情平静而淡然:“櫀樱,在幻宫里呆了那么久,我终于有把你放下的勇气,我不再执着于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了。” 心终于变平淡,她不再是那个天天只知道吵他闹他的小孩子了。 那一次在蓝海岸见到他,一颗少女心毫无防备地沦陷了进去。水王和她说他是翱翔于九天的火龙,叫她莫要执念于他。 可她偏不听,天天跑去找他见他。她天生属水性,而他是火龙,她之所以能接近他是因为那时的他是一只废龙。 因为没有火龙珠而遭同类人嘲笑,她突然之间变得如同一个大人一样去安慰他,陪在他身旁。他说他要去找回火龙族,她便高高兴兴地回水晶宫跟水王说她要和他一起去寻火龙珠。 水王奉劝她:“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如果他找回了火龙珠,你就再也无法接近他了,你们一火一水,水火不相容,除非一生一灭。” 从那一刻起她就怕了,怕他有一天真找回了火龙珠,她便再也不能靠近他了。 水王一直劝她:“放下他吧,别把自己陷进去,趁还没有开始,就让它结束吧。” 可她执念已经太深了,她根本放不下。 每一次一听到他要去寻火龙珠,她就心生害怕,却又不能阻止,只能任由他去,陪着他去。 那一天他独闯圣阶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情结束了。可又不知为何,他居然没有取下火龙珠,反正是随圣灵后来了幻宫。 “櫀樱,其实你不用来救我,我一直都知道怎样离开幻宫。”所谓魔幻迷宫,其实的利用人心易迷惘的弱点筑造而成的,只要你的心不迷濛,幻宫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每一个被关在幻宫里的人,因为心生恐惧,慌乱无措,内心再不能平静,所有因惧怕而看到的幻象皆由心生,望见那一重重的宫闱,交杂错乱的宫道时,觉得自己好像永远也走不出去。” 第66页 “我一直没走,因为不管我走多远,最后我都会回到原来的地方。櫀樱,其实你可以早早地找到我的,我一直感应到你在我身边兜转,徘徊,久久地不肯离去。” “可是你看不见我,因为你的眼睛已经被迷宫里的幻雾给蒙上了。”直至他死心,那些幻雾才消失,他才看得见她。 “是的洛雪,我找不到你,我整颗心都乱了,我害怕你死了,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他还是很在乎她的,多少次,在火龙珠与她之间,他的选择,从来没有变过。 洛雪猜不出他是选火珠还是选她,其实不管他怎样抉择,结局都一样的不好。 “櫀樱,我们去蓝海吧,我们一起闭上眼睛,一起想着要去的那个地方,好不好?”櫀樱向她温柔的一笑,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想着蓝海的蓝,想着那一片天空的青。 水王正在海岸巡逻,一缕清风晃过,洛雪和櫀樱一闪现身于其前。水王先是一愣,看清了来人的样貌后,走上前去:“洛雪,你怎么突然之间就回来了?” 洛雪朝水王鞠神一拜:“水王,洛雪想家了。” 水王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之前不是一直死活赖皮地要和櫀樱在一起吗,怎么会想到要回来。 “水王,我害洛雪陪我颠簸了那么久,吃了不少苦,如今她想回家了,我也为她感到高兴。”他一直不同意洛雪陪他去天国,那一次的百花盛宴是圣灵帝所邀,她避无可避。 现在她想回来了,他应该为她感到开心才对。 水王怜爱地抚了抚洛雪的耳鬓:“傻孩子,离家那么久了,终于想到要回来了。” “水王,洛雪这一次出去感觉自己长大了,以后再也不会乱闯祸了。”洛雪成熟了不少,人总该是一定的磨难,才能慢慢地长大。 水王笑哈哈撸了撸白花花的鬍子:“看来本王往后有清福可享了,再也不用整日为你这小丫头担心受怕了。” 洛雪扯了扯他拉碴的鬍子,嘻嘻一笑。 “櫀樱,你一定要找回火龙珠,你一定要做一个真正的龙,你一定可以翱翔九天,一定能成为整个龙族人的骄傲,我会在蓝海永远守望着你。” “希望我们下一次见面之时,你已经变成一只真正的龙。”洛雪激励他,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个。 櫀樱依依不捨地目送她离去,心里万般痛楚和不舍。可再怎样不舍,也要放她自由。 是鱼就应该在大海里徜徉,是鸟就应该在天空里翱翔。 我不束缚你去找寻属于你的灿烂,我会永远祝福你,永远守望你。 櫀樱不舍的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慢慢走远。 蕊儿在迪孚炼狱遛达了整整一个月之久,什么都没有找着,除了一个小浮屠。 浮屠一天到晚不耐烦地劝她离开迪孚炼狱,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要不你和我一起离开迪孚炼狱呗?”蕊儿一直不明白像迪孚那样一个死人呆的地方,他怎么住得下去,还不如跟她出去过过逍遥日子呢。 “我不能离开这里,我不会和你走。”浮屠一口回绝。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能离开,只知他一睁开眼就在迪孚炼狱。他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 “你当真不和我走?”蕊儿不死心。 浮屠仍是坚决的摇头,死活不去。 蕊儿气得肺都炸了,看来强攻是不行的,她得改改策略。 第五十七章 杏杏心果 蕊儿捂着肚子一脸恹恹地蹲在地上,面色青灰。浮屠困惑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蕊儿尽量把嗓门压低:“我已经好久没有进食了,肚子都饿扁了,没有力气走路了。” 浮屠眉毛一皱:“你不是仙灵之体吗?怎么会感觉到饿?” “我是仙花子,花本来就应该天天沐阳浴露的,迪孚炼狱除了那一口煮人窝什么也没有,把我这么娇嫩的一朵花都给蒸蔫了。”蕊儿满腹委屈地说,浮屠站在一旁却貌似无动于衷。 蕊儿继续叫丧:“看来我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了,我已经连爬出去的力气都没了。”说着,偷偷瞄了一下浮屠,他仍是一脸默然的站着。蕊儿看了又恼又怒:“看来今天还得靠你来帮我收尸了,等我死了,你可别把我扔进那口炼涡里,不然我——”“你上来吧,我背你出去。”不知何时,浮屠已经俯下身子蹲在她的面前。 蕊儿看着他宽而结实的肩背,白臂轻轻抚上,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与他相隔着一层衣衫,一股莫名的凉意透入骨中。为什么他如此冷? 浮屠背着蕊儿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蕊儿趴在他坚实的背上。“小浮屠,你一个人呆在迪孚炼狱那么久,难道一点都不闷吗?”蕊儿和所有的花季少女一样活泼,而且呆不住。平时在圣灵后她循规蹈矩的,一出殿门也是一蹦一跳的,那个时候她和昙儿关系很好,昙儿说她一定能成为下一届的百花之主。 她一直很自信,因为她是花中之王,灵力高强,百年难逢敌手。 可是后来却是昙儿当了百花之主,她一直不服,甚至对她心生了厌弃。 不知怎么的,现在的她好像没把百花之主的位子看得那么重要了。 第67页 跟浮屠呆在迪孚炼狱的这一段日子她还是很开心的。 “我一直不知道我是谁,我一睁开眼就在迪孚炼狱了,后来那个人给了我名字,至此我也在没有见过她。”那一段过往太过久远,浮屠已经快要记不得那个人的模样了。 “她是谁啊?”蕊儿好奇地问。 浮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依稀地记得她的样貌。” “那个人是男的女的?”蕊儿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味。 “女的。”浮屠小心翼翼地答,他感应到了她迸出的气焰。 “原来我不是你的初遇啊!”蕊儿有些遗憾的垂下头去。 浮屠不大听懂她的话,只默默不语地把她背出了迪孚炼狱,蕊儿趴在他肩上,指挥他该往哪个方向走,兜兜转转了半天,两人终于出来了。 浮屠轻轻地放下她,蕊儿站在原地不肯动。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浮屠转过身去,浓密得如墨般漆黑的长发在艷阳下透射出翡璨的黪光。 蕊儿忽地蹲在地上哭起来:“这荒郊野岭的,我能走哪儿?万一一不小心我被野狼吃了怎么办?” “野狼不食花的。”浮屠轻柔地答着。 “可我现在是人形人脸啊,野狼能不吃我嘛?”蕊儿哭得更伤心了。 “你变回真身就行了。”浮屠言语里是说不出的柔善。 蕊儿哭丧着脸:“我都成这样了还能变回真身吗?可怜我的肚子,几天没进食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看来我要死在这儿了,呜呜呜呜!”蕊儿佯装哭得很伤心,实则她好着呢,她堂堂花中之王,哪有那么娇。 浮屠无奈极了,犹豫了大半天,他终是蹲下身来:“你上来吧,我带你去找吃的。” 蕊儿隔着背对着他,笑得都拢不合嘴了。 蕊儿是花,鼻子没狗那么灵,她一路嗅着食物的味道,嗅了半天也没嗅出什么来。 浮屠在她嗅得摇头晃脑之时,先看到了一大片杏子林,杏子树上挂满了果子。 蕊儿惊大了眼睛,那么大一片杏子林,前所未见吶!蕊儿示意浮屠背她去采果子,浮屠背她到杏树下,蕊儿一伸手轻轻松松地摘到了果子。放在嘴边大口一咬,酸甜的果味瞬间瀰漫于整个口腔中:“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 蕊儿一连吃了好几个,浮屠看到她绽放出的迷人笑脸,心里也甜甜的。 “小浮屠,你也吃一个吧。”两人坐在一棵杏子树下,蕊儿将一颗绛红的杏果送到他嘴边。“我不吃,你吃吧。”浮屠柔和地说。 蕊儿一听不高兴了,把手中的杏子全丢到了地上:“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两人就那么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浮屠伸手去捡起地上的果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咬下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震住了。 蕊儿纤媆的手在他眼前摇晃:“喂,你发什么愣呢?”浮屠回过神来,蕊儿已经把地上果子全捡了起来,包在兜里。 “东西也吃过了,我不能再死缠着人了,既然你那么不喜欢和我一起走,我也不勉强你了,我自己一个人走也行。”蕊儿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灰尘。 浮屠望了她好一会儿:“我跟你一起走吧,我决定了,我要去找那个人。”他想知道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迪孚炼狱里。 蕊儿睁大眼睛看了他好久:“不会吧,我之前磨破嘴皮子让你和我走,你都不肯,只吃了一颗杏果你就改变主意了,难道我没有杏果有魅力吗?”蕊儿满脸的不服气,她竟和一颗果子吃起了醋来。 浮屠无言一笑:“你怎么能和一个果子相提并论呢,你可是花仙子啊!” 蕊儿脸上由阴转晴:“算你有眼光,我堂堂花中之王,怎么可能比不上一颗杏果。”蕊儿得意洋洋的拍拍手,从兜里拿出一个果子边吃边走,浮屠跟在她后面。 老翁君不甘不愿地伴昙儿回到了天城,三人一同前去天青阁。小灵一见到老翁君回来,扑上去诉了整整一天的苦。 无双仍处于沉睡之境,小灵守了她好多天,禺生早已不见了人影,距离他与无姬的婚期也仅有一天之遥。 第五十八章 盛姻大典(一) 禺生与无姬的婚约如期举行,婚帖广普四海八方。婚典上,宾客如云,琼浆金液,仙果圣品,琳琅满目。 前庭欢酣,闺房中,无姬一身凤冠霞帔,成百上千的宫人忙里忙外地装饰着新房。人影往来中,无姬倩笑地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丫鬟们在她那一张绝尘的脸上涂脂抹粉。 她本长得绝艷,再妆上一层艷粉,更显得妖艷撩人。 无双与她比起来,更显得清醇一些。她向来浓妆艷抹,盛装出行。无双则一向素颜照人,轻衣盈步。 有天国第一大美女之称的无姬,向来以倨傲自居。凡尘男子她一向不屑一顾,可她偏偏与无双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她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他,以她的权誉,美貌,整个天国无一人能胜。 她从来不甘心输给无双,今天她终于要得偿所愿的嫁给禺生了。 那一天小灵没有来,昙儿和西峪在天青阁绘作一幅往前迪孚炼狱的图尺,老翁君一天到晚抱着酒罈生闷气,他一直不同意昙儿去迪孚寻幻影神镜,但小昙昙偏偏不听他的话,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68页 小灵对无双身中御魂丹之事闭口不提,老翁君正在气头上呢,若是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气爆的。 而且,她也不愿让无双醒过来,她阻止不了禺生娶无姬,也不忍看无双醒过来后痛不欲生的样子,所以沉睡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好的。 毕竟,沉睡了的灵魂是不会感受到痛的。 在黯风肆虐的圣阶上,櫀樱独踏阶磴,一步一步,坚定不渝。黑夜里的风摇起他白褟衣裢,在烈风中猎猎摆曳。 上一次他来时没能取下火龙珠,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一次错过藉机。圣灵后这几天忙忙碌碌地操持她女儿的婚事,根本无瑕来圣阶,他可以毫无忌畏地取下火珠。 上古圣灵王族有圣灵石,天罗王族有天剎戟,两者同属神兵,不同的是圣灵石以五行之力闻名于世,天剎戟以灭世之力流传于世,二者不分伯仲。 不知为何,天剎戟随天罗王的殒匿而不知所踪,圣灵帝借圣灵石之力统御天国。几年前,圣灵石火行之力日益熄弱,圣灵帝为了寻一记火源,才夺走了他的火龙珠。 “这一次,我一定要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櫀樱踏上圣巅,在悬浮于圆台上的圣灵石之前驻足。 一缕明灭的微光照下,映在他那一双澄明的眼眶里。 圣钟敲响,婚典举行。 满座如云宾客静息屏气地望向正从红毯上踽踽走来的无姬,她一身红衣如血,美得不可方物。 众人皆看呆了眼,虽隔着一层红纱,从她妖娆犹若一枝雅华般若步姿,亦能想像得出她那一张惊世震俗的脸。 无姬独自一人走过红毯,尽头却不见禺生人影,圣灵帝颇为尴尬,面上有些挂不住。 圣灵后从容不迫地坐着,禺生不来更好,也让无姬看看那个男人对她无半点真心。 等了许久,仍不见禺生人影,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大婚典上怎么不见新郎官啊?” “对啊对啊,新郎官怎么没来?那样一个美艷的妻子,哪个男人不想娶啊,新郎官怎么能迟到呢?” “莫非新郎官临阵脱逃了?真是可惜了。” 众说纷纭,好坏道尽。 无姬忍着怒焰站着,旁边的丫鬟也颇为窘迫地陪站着。 圣灵后勾唇冷笑,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走到台前,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道锐刃的剑光凌空而至,剑锋所到之处,罅痕遍地。 禺生在众人慌恐的目光里现出身影,他衣着如旧,目光犀利,手中的剑散发着瘆人寒骨的微芒。 无姬掀开红盖,双眸怒炎滔天:“禺生,今日是你我的成婚之日,你迟来不说,为何不换新郎服?” 禺生轻颦一笑:“我从未想过要与你成亲,那日我之所以答应圣灵帝,只不过是为了防他对无双下手,同时,也让你放松警惕。你一直对无双嫉恨入骨,倘若你知道了她被关进天狱,你一定会千方百计地置她于死地。” “我何不答应圣灵帝的要求,假意与你结为伉俪,这样一来,你便没有空闲去折磨无双了。” 无姬冷笑:“原来你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保护她。” “没错,她是我惟一一个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女孩,无姬,其实你和我一样,心里充满了算计,不同的是,你的算计是为了杀掉你妒恨的人,而我是为了守住我在乎的人。” “那又如何呢?你也不和我一样卑劣嘛?”无姬冷嘲。 禺生却已懒得再和她废话下去了,“无姬,你向来无情,我素来也对你无意,你该是心知肚明。我无心伤你,我今天来是为了和圣灵帝一雪前仇,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剑芒挥出,金杯酒盏掀翻倒地,众人慌忙匆逃,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只剩下四个人冷眼对峙着。 “圣灵帝,你用卑鄙无耻的手段灭了我族人,几年前,在缥缈峰上,我对你当面发过誓言,若有一天我查出我族人是被你冤死的,我一定会让你血债血还。”年少时的一句的誓言伴他一路走来,他不肯甘心,不愿放弃,终于有一天,他得知的真相正如他所想的那样。 圣灵帝不紧不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本帝早该想到你答应和无姬成婚只不过是个幌子,你一为了保住无双,二为了杀掉本帝,如此心机,着实令人震撼。” “若非你用心栽培,我也学不得这么好。”这些年来,他在他座下当职,学尽他的阴狠果断,他执剑为他杀敌□□,久而久之,也变得阴险毒辣了。 圣灵帝狂傲地大笑:“禺生,你的聪明本帝只认肯一半,当初本帝之所以留下你是为了安抚人心,让那些胆小怕事的仙臣觉得本帝还心存善念,不会把他们怎么样,这样他们才能为本帝所用。” “你只不过是本帝用来笼络人心的一道工具,如今整个天城臣民心向本帝,你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圣灵帝似乎早已猜到他会悔婚,这样一来,他不就有藉口灭掉他了嘛。 第五十九章 盛姻大典(二) “我悔婚,你也有藉口杀我了,看来我们都一样,为一己之欲不惜机关算尽。”禺生不禁自嘲。 无姬无力地颓倒在了地上:“原来你们都在利用我。”圣灵帝把她嫁给禺生,是早已猜到他会悔婚,他好有藉口灭掉他。而禺生之所以答应娶她,也只不过是为了在婚典上与圣灵帝一决生死。 第69页 “禺生,你既然那么想报仇雪恨,今天就看你有没有能力一雪前耻了。”培育了那么多年,禺生的修为应该今非昔比了,他已经强大到在整个天国除了圣灵帝以外无人能敌。 禺生毫不示弱,挥剑横空一扫,震开了无姬和圣灵后两人,掀起的弥屑迷漫在红堂之上,圣灵帝长剑噼来,禺生迎面而上,毫不退怯。 无姬倒在地上,呕出一口血,面色煞白,虚弱到再站不起来。 圣灵后只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禺生那一剑对她来说如同挠痒痒,她伫立在一旁冷眼旁观,任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其实无论谁生谁死,她都不会开心和难过。 圣灵帝不爱她,当初娶她也只是为了巩固帝位。她在他眼中还比不过一个贱奴所生的渊薮,她如何不恨呢。 无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唤出噬血刀,毫不犹豫地向禺生背后刺去,凛冽的乱风中传来一声叮响,无姬手中的刀刃被一把突如其来的飞剑狠狠噼开,甩飞到一边。无姬人随刀偃,回眸的剎那,只见簌尘一身白衣如雪的矗立在她身前。 簌尘看了她一眼,飞身越入乱战之中,二对一,圣灵帝略有不敌。禺生见他来,震惊地停住了手:“簌尘,你为什么会来?” “禺生,你不是一心想杀了你的灭族仇人嘛,我可以帮你。”就当作是他报答当年天罗王对儡族人的救命之恩吧,此生,不管禺生有什么心愿,他都会助他完成,哪怕是双手染上腥血,他也在所不惜。 “簌尘,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我自己来斩断。”禺生不让他插手,他那样一个纯白如雪的人,怎么可以沾上腥血呢,他一个人下地狱就够了,他不能拉他一起去死。 “禺生,你别逞强,你需要我,我可以帮你。”一直以来,他都说不清自己与他到底处于什么样的一种关系,朋友还是知己?他都无从知晓,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帮他。 “簌尘,你没有必要陪我一起送命,此战,我——” “我知道你毫无胜算,但加上我胜算也许会更大一点。”簌尘接过他的话,对他,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多少次,明明知道自己不行,仍是要逞能。 禺生忽地失笑,他终是太了解他了,他以前就说过,簌尘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 无双是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她也许从来就看不透他,但是没关系,只要她爱他就行了,他也只要她的爱,有了爱,他的心也不会变得那么冷了。 “既然你们两个交情那么好,那本帝做一回好人,亲手送你们俩下地狱。”红烈的剑赤焰滔滔,传说,圣灵王族人手中所执的每一个兵器,力量都来源于那一颗悬浮在圣阶上的圣灵石。石灭兵毁,两不相生。 圣灵石中,火行之力具有的杀伤力最大。 毫无质疑,圣灵帝正在集聚它的火力,火力最能彻底地摧毁一个人,让其灰飞烟灭,永不复生。 当櫀樱的手触碰到火石之时,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发颤的手指触摸到那一颗日思夜想的火龙珠时,他却取不下来。他整个人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引力往前吸去,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他身后响起一声戏嚯的浑音:“火龙珠和火行石相合已久,早已融为一体了,你想把它们抽离,是不可能的。”櫀樱回眸看去,见喾溟手执一把蒲葵扇优哉游哉地走来,眼中带着玩味的笑意。 櫀樱不由得松开了手,回头看他:“那你说,我该用什么方法取回火龙珠呢?” 喾溟悠闲自乐地煽着扇子:“取多麻烦呀!何不来点狠的,你一剑斩碎火行石,火龙珠之力自会慢慢重新汇聚成火珠。” 櫀樱迟疑不决:“可是那样,火形石不就毁了吗?没有了火光,天城就会陷入一片黑寂之中。” 喾溟不由得大笑:“櫀樱,你太稚嫩了,那只不过是圣灵帝为了唬人故意变出来一齣好戏法,没了火石,这天城依旧能亮明如前,你信嘛?” 櫀樱仍是踟躇不定,喾溟将扇子猛地一收,吼道:“别那么懦弱,你日思夜想的东西就在眼前,你还在犹豫什么?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你恐怕永远只能做一只废龙了。” “连一颗火丹都没法炼成,你终将一生受尽同族人嘲笑,难道你想唯唯诺诺一辈子吗?” “够了,”櫀樱大喝一声,“别再说了。” 他毅然转身,执起烈红如火的剑,猛地击向赤炎滚滚的火石—— 砰然的一声振响,圣灵帝手中的火剑猛然爆开一声震鸣,四射的火焰沖天骇地,随着那一团烛天火光的陨灭,他手中的剑变成了一个废铁。 圣灵后震骇:“火行石,有人动了火行石。”圣灵后已顾不了那么多,她毫无顾恋地转身疾去,不管圣灵帝生死。 他又何尝顾过她的生死呢,她也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可以任意摆布,随意利用,她恨,他是生是死,干她何事。她恨不得他早点下地狱,这样一来,整个天国不就成为她的囊中之物了嘛。 也许人之所以爱权夺位,除了虚荣和贪婪以外,更多的是为了保护自己,因为有了权力,才能不被人踩在脚底下肆意碾压。有了地位,才可以不用处处磕头礼拜,活得猪狗不如。 第70页 圣灵帝不爱她,也不会护她,唯一能让她活得有尊严一点的就是她所拥有的权力和地位。 其实,如果你爱我,我可以不要权力和地位。我一生追名夺利,并非我贪慕虚荣,我只是想保护自己。 第六十章 绻狷之尘 因为你不爱我,所以你不会保护我。 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自己珍惜自己。 她圣灵后一生无爱,残狠毒辣,受人唾弃。那又如何呢?她有属于她的权力和地位,纵使没人爱,依旧高傲不倔,受万人叩拜,手捏人命。 面对任何一个想害她的人,她都能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一样轻易地拈死对方。 櫀樱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火龙珠,火光陨灭的瞬间,天城沦入了片刻间的黑寂。 櫀樱手捏着得来不易的火龙珠,惊喜不已。“洛雪,我做到了,我终于能做一个真正的龙了。” 喾溟悠哉悠哉地煽着扇子,莞尔而笑:“你如愿了,本阁主也该去要点回报了。” 櫀樱惊疑地看着他:“你要去要什么回报?” “当然是那个人的命。”喾溟阴沉地说着。 “谁?”櫀樱急问。 “你不用管,你我之间不过各自为己罢了,所以本阁主的事你最好别问,你的事本阁主也不会去管。”喾溟说完,转身离去,他向来独来独往,兴许是一个人惯了,心边再也容不下任何一物。 喾溟匿影之际,圣灵后随即现身,櫀樱还站在台上未走。 “是你击碎了火行石?”看着满地的碎石,圣灵后颤齿地问櫀樱。 櫀樱站起身来,看向她道:“我只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他可以轻易地夺走别人的东西,我却不能要回来。” 圣灵后颤慄着唇齿,突然之间大笑出声:“你做得真不错,你摧毁了火行石,他就没有能力对抗禺生和簌尘了。看来老天也不帮他,他的死期真的是到了。” 櫀樱听得云里雾里的:“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圣灵后看向他,脸上似笑非笑,“禺生查出了圣灵帝用卑鄙龌龊的手段灭了他的族人,他今天是来复仇的,你摧毁了火行石,圣灵帝无力抗敌,他今天怕是要命丧黄泉了。” “圣灵帝好歹是你的夫婿,为何他死你会如此开心?”櫀樱搞不懂她的变化无常,他心中也无一丝愧疚,他只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为何他能夺走别人的东西,他就不能拿回来呢。 圣灵后听了他的话后冷笑地说:“他从未把我当成过他的妻子,他心里只有那个贱婢,我生来被万人追捧,在他心里却比不上一个贱奴,他此等无情无义,我何须对他有顾恋。” 櫀樱缄默了一会儿,起步迈下台阶,走没几步,回头看了看圣灵后,道:“也许他并非无爱,只是他爱的那个人不是你。” 圣灵后怒吼:“管他爱谁,本后早已不再需要他了,想起他,本后只觉噁心。” 櫀樱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默默地转身离开。 圣灵帝没了圣灵石助力,锐芒大减。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支撑不住地拜倒在地。 禺生执剑步步逼近:“圣灵帝,善恶有报,因果循环,我今日灭你理所应当,你从前种下的恶果,今日即将由你自己尝下。” 圣灵帝嗤笑着:“你以为凭你也能动得了本帝。”从前,他都能轻而易举地灭掉一个比他强大几倍的对手,今日又怎么会甘心输给他的儿子呢。 “你们今日都得死。”挣揣着站起身来,圣灵帝已经狂癫到入魔的境地。心生魔念之人力大无穷,源源不息。 无姬虚脱地靠在红柱上,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步步沦入魔境。她一直以为圣灵王族的人生来高贵,无一族类能比,如今,亲眼目睹世人心中所膜拜的圣灵人居然也能因为一己邪念入魔。 她从前所有的自豪在那一瞬间破灭无存。原来他们和常人一样,有欲望,怨怒,私利。 “簌尘,他已经入魔了。”禺生读懂圣灵帝那一刻的苦楚,他从前也曾心生过魔念,那一次,他为了守住所爱的人,不惜启用体内被禁忌的慝力。 “禺生,趁他尚未成形,我们得趁机灭掉他。”禺生同意地颔首,剑未举起,胸口猛然传来一阵刺痛,垂眸之际,只见一把锐刃的匕首从他身体穿堂而过,刺目的淅血曼延刀锋滴淋而下。一点一滴,与红艷的红毯相染。红得发紫。 簌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挥剑振开无姬,倒下的瞬间,无姬将刀拔下,迸溅而出的鲜血淋漓了她一身。禺生顺势半跪在地,用手捂住血口。 簌尘蹲在他面前:“禺生,你没事吧?” 禺生望着他,目光涣散迷离:“我没事,我一定要杀掉他,为千千万万个冤死的亡灵报仇。”禺生吃力地支起剑,用尽力气,踸踔地走向双目黝黑如一只恶魔般的圣灵帝,决然地执剑斩下。 叮的一声作响,两锋相交,两股强大的剑气勃然相撞,爆射出滚滚烈风,两方爆击出的巨大气场久久对峙,刃端相切割磨出阵阵刺耳的锐鸣声。 但与禺生交锋的人不是圣灵帝,而是喾溟。 第71页 “禺生,你不能杀他。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他那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我杀他有什么错?”禺生勃然大怒,他不明白喾溟为什么要挡他的剑,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可以报仇雪恨了。 喾溟盯着他看了很久,终是将那一句话说出口:“他是无双的父亲。”禺生的手渐渐地垂下,剑哐啷的落地。 “你说什么?”禺生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丝毫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看他那懦夫样,圣灵帝冷嘲热讽:“禺生,你和你父王犯有同样的毛病,你太容易被感情所羁绊,註定难成大业。” 禺生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这个卑劣小人,你根本不配当天国帝王。” 圣灵帝嗤之以鼻:“本帝卑劣又如何呢,那些贪生怕死之徒不也一个个臣服在本帝的脚下吗。” 簌尘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无双居然是圣灵帝的女儿,太不可思议了。 以禺生对她的爱,他是断断对圣灵帝下不了手了。这一场仇怨也不知会何时终止了。 第六十一章 无木有偶 从盛天殿回来后,禺生一直闷闷不乐,少言寡语。簌尘知他需要冷静,也不去打扰他。 姆西和木榆的婚期越来越近,蝶衣不知该送她什么礼物好,瞎忙了半天,最后还得跑去问簌尘。 再一次来到熟悉的辋川殿,那里面却是空荡荡的,蝶衣小心翼翼地从殿门探进头去:“簌尘,你在吗?你给姆西准备了什么礼物啊?”蝶衣四周顾望,却不见簌尘人影。 心莫名的慌了起来,蝶衣在殿里兜转了半天,依旧找不到簌尘,她慌忙地跑去问儡王:“簌尘不见了,你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儡王看出她的焦急,却没向她道清实情。“簌尘向来行事稳当,簌衣姑娘无须担心。”蝶衣急得嗓子眼儿直跳:“簌尘向来不会让人为他操心,这一次他一声不响就不见了,他一定有事。” 儡王垂下了眼,避答。 “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了,我自己去找簌尘。”蝶衣转身而去。 儡王抬眸望她,一双老眼弥满了不忍。 她还是太痴恋于簌尘了,将来必定是自讨苦吃。 以簌尘的性子,他宁愿自己千疮百孔,也不会拖她进黑渊。 蝶衣慌张地跑去找姆西,这几天来她天天和木榆黏在一起,以至于蝶衣跑到她房中时,她根本不在。蝶衣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仓皇之下,看到了簌尘之前放在桌子上的一封信笺,拆开信纸,几排醒目的字行映入眼帘:姆西,三天之后即是禺生和无姬的成亲之日,禺生会在那一天与圣灵帝一决生死,我决定去帮他,我来不及和蝶衣道别了,我走后望你代我好好照顾她。 纸笺坠地,蝶衣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簌尘居然要一个人送死,他怎么可以丢下她呢。 当蝶衣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奔到盛天殿时,战斗已经结束了好多天,她倒在地上失声痛哭,空荡荡的大殿上萦绕着她悲戚的回音。 失魂落魄的回到天罗王宫,回到簌尘之前所住的那个房间,他根本不在那里。蝶衣抱着膝盖蹲在空旷的大殿中央泣不成声。 夜幕垂下,簌尘迈步从外而来,看见她娇小玲珑的矍影,声声悲悽印入耳畔。 他不离去,也不敢靠近,脑海里回荡的全是儡王对他一字一句的忠告,身为一个儡族人,他知自己有与常人不同的命格。 任何一个靠近儡族人的人都得死。从前的儡族人本可以和外界之人和睦相处的,可后来人的贪婪之心作祟,人们偷学傀术,控制他人,争名夺利。 后来的蝶衣也踏上了那样一条路,越陷越深。 簌尘蓦然回身,迈足离去。 肖儿来时,他托拜她:“麻烦你告诉蝶衣,我已经回到了宸窷殿。 翌晨,蝶衣狂喜地跑来时,簌尘正在收拾书卷,回眸对她粲然一笑。蝶衣高兴得泪盈眼眶:“簌尘,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簌尘压抑着心中的苦涩,尽量保持微笑:“我没事的,你无须担心。” “你没有受伤吗?我帮你看看。”蝶衣上前为他查伤,簌尘却急忙地后退了一步:“我——我没受伤,你不必为我查治。”蝶衣的手僵滞在了半空中,半晌,才慢慢地收回手,心里五味杂陈。什么时候,簌尘连让别人碰一下都不行了呢。 簌尘避开她湿润的目泽,转过身去:“你——还有什么事嘛?若没什么事,我要去找禺生谈一下下一步要怎么应对圣灵帝了。” 蝶衣迷惘地摇着头:“我,我没什么事,居然你要去忙,我便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蝶衣依依不捨而去,走到门后,终于没忍住,靠在门楹上悲泣起来。 无双已经沉睡了很多天了,小灵急得团团转,一听到蝶衣回来了,她匆忙的跑来求助:“蝶衣,你快去救救无双吧,她快不行了。” 蝶衣从怃然中回过神来:“无双怎么了?” 小灵无瑕和她解释了,拉着她就往天青阁奔去。 无双仍恬静的躺在榻上,蝶衣替她把脉,整个人瞬间僵住:“御魂丹,无双为什么会中御魂丹?”小灵气哼哼地答:“还不是那个禺生下的,他为了不让无双阻拦他,狠心辣手地给她下丹。” 第72页 蝶衣抓着她问:“那禺生呢?他现在在哪里?” 小灵气鼓鼓的说:“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里。你提他做什么呀,你还是赶快救醒无双吧,她真的快不行了。” 蝶衣摇头:“没用的,只有禺生才可以救醒她,禺生控制住了她的灵魂,可以随意地操控她的意识,若禺生不愿意,她永远也醒不过来。” 小灵气得直跺脚:“禺生太过分了,我找他算帐去。”小灵愤然地去找禺生,蝶衣怕她生出什么事端来,急忙地跟上去。 昏暗的房屋下,禺生面色苍白地瘫坐在簟席上。簌尘坐在他对面运功为他疗伤。 “这噬血刀的伤向来极难治癒,好在你功底深厚,没被它噬损筋脉,过不了多久你应该会复愈的。” 禺生轻点着头,“无双也该醒过来了,她那样活泼的一个女孩,不应睡太久。” 簌尘沉默了一会儿,问他:“禺生,如果无双真是圣灵帝的女儿,你会怎么样?” 禺生看着他,眼神恍惚迷离:“我不知道,无双之前丢失过一段记忆,我想那一段过往应该和她的身世有关。” 她无故失心,事因却无从查起。当年他只盼着她活着,根本没去想那么多,如今那一段记忆涉及到她的身世,他该不该让她恢复记忆呢。 “如果有一天无双恢复了记忆,证实了她就是圣灵帝的女儿,你会不会为她放下仇恨?”簌尘试探地问。禺生仍是给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他整颗心都是乱的,他也不知道当那一切来临之际他该怎么办。 小灵一脚踢开房门,先声夺人地大喝:“禺生你给我滚出来。”她一来就指着禺生的鼻子破口大骂:“禺生你简直不是人,无双被关在天狱那么久,身子那么虚弱,你居然狠得下心来给她下御魂丹。” 第六十二章 灵魂晶石 蝶衣无顾小灵的无理取闹,抓着禺生的衣角说:“禺生,你快去让无双醒过来啊。”禺生慌慌碌碌地奔到天青阁,榻上的无双已血色全无,只吊着一口气。禺生如何喊她都不醒。 蝶衣给她号了半天的脉象才查出原由:“无双种御魂丹之时身子太弱,以至于她魂灵涣散,无法凝聚。” “那怎么办?”禺生哽咽地抓着她的手问。 “最好的办法是进入她的灵魂空间,用灵魂晶石汇集她的魂魄。”蝶衣从衣兜里拿出一颗魂晶石,交到禺生手上。 簌尘没想到整件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唯一能做的是助禺生复醒无双。 当无姬醒过来时,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圣灵后守在她床前:“历了一场情劫,你有没有悟到什么?” 无姬吃力地爬起身子:“禺生是不是死了?” “区区一把噬血刀还伤不了他性命。”圣灵后不紧不慢地说。 无姬冷盯着放在桌子上那一把噬血刀,嗤笑起来:“看来我那一天下手还是太轻了,居然没能置他于死地。” “你对他已经无爱了?”圣灵后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无姬冷笑:“我对他只有恨,他居然为了保护那个贱人一次一次地欺骗我。” “你再恨,也最好别打无双的主意,不然你父皇不会放过你的。”圣灵后奉劝她。 “为什么?”无姬怒问。 “因为无双是你姐姐。”圣灵后也不再瞒她了,反正那一张脸皮都撕破了,有什么好瞒的。 无姬瞪大眼睛,呆瞵着她,久久回不过神来。“你说什么?无双是我姐姐?” “没错,无双是你父皇和渊薮所生之女,当年你父皇为了那个女人背弃了我,若不是我手握重权,能助他登位,如今的圣灵王族之后就不是我了。” 无姬嗤笑:“父皇为何迟迟不肯认她呢?当初还任由我欺辱她。” “渊薮是他的一段风流往事,当时他年少狂妄,拈花惹草,到头来还不是得靠我助他登位,他为了一个帝位,又弃了那个女人,渊薮只不过是他不堪回首的一段风流靡事,他恨不得把她从生命里剔除,他一个帝王,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卑贱下流的奴隶呢,以至于他都不敢认她的女儿。” “渊薮是他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心魔,无双和她母亲长得太像了,仿如一个心魔化身,他灭不掉她,只能把她隔得远远的。” “母后,你从来没有爱过父皇吗?”无姬看了她许久,终是忍不住地问。 “没有。”圣灵后冷冷的答。 “那你为什么还不惜用元力替他修铸火行石?”无姬追问。 “本后只是觉得他就那样死了太可惜了。”云淡风轻地答了那么一句,圣灵后甩袖而去,无姬呆呆地望向朱木桌上的噬血刀,很久很久。 每一个人的灵魂空间都有不同的大小和颜色,无双的灵魂空间如一个汪洋恣肆的蓝色大海,碎散的魂片游离崩析。混沌不清。 禺生仿如徜徉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海里,每走一步都泞足深陷。无始无终。 他找了很久很久,寻觅一片残留的魂艷,终于在洋海尽头,他找到了尚未腿型的魂片。 第73页 无双瞑闭双目,安谧无恙地庄伫立在泱海边上,岸后海潮汹涌澎湃,惊涛拍岸,飏沨滔滔,汩汩不休。 禺生又惊又喜地奔向她,最后只抓了个虚空,那个人有形无影,显然不是真的。 禺生沮丧地颓倒在她身前,望向那个触不可及的人,澄明的眼眶浮出一抹清澈的泪光来。空荡荡的漾海上传来蝶衣的回声:“禺生,你找到无双了吗?” 禺生凝噎:“我找到她了,但我不知道怎样才可以唤醒她。” 蝶衣的回音再一次传来:“用你的手中的魂晶石,它可以把涣散的魂灵重新汇聚。”禺生捏紧晶石,默念诀咒,晶莹剔透的晶石焕发出丝丝缕缕湛蓝的印辉。石中飞出去的每一道爵印轻而地拈住一缕弥散的魂魄。 印结回石时,一直闭眸的无双忽地睁开了眼。“你是谁?”脆鸣如碎玉零玑坠地般的昵音回荡在岸上。 她所残留下的那一块魂片,是那一片最混沌和原态的魂片,这个世界对它而言完全是陌生和无知。 “我是禺生,你不记得我了吗?”无双闭眸追忆,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什么也没有。 “禺生是谁?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来这儿?为什么要闯入我的世界?”无双怒而大喝,眼里话里都对他积满了敌意。 “无双——”禺生试图靠近她,却被她无情地弹震回来。瞵着她手中凝结的灵印,禺生眼中挤满了绝望和无助。 “你不要过来。”无双怯怯地后退。第一次见她那么怕自己,禺生心疼得无以复加,不敢再轻举妄动。 “你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禺生一边安抚她,一边向蝶衣求助:“蝶衣,我该怎么做才可以把魂晶石打入她的体内。” 蝶衣让他不要妄动,她只身一人进入了灵魂空间。接过禺生手里的晶石,面目和善地看向对面的无双,温和地说:“这块晶石是你之前丢失的东西,你只要拿着它就可以回去了。” “我为什么要回去?我一直都在这里。”无双压根儿不相信她的话。 “不,你不属于这里,相信我,你可以回去的,回到那个属于你的世界去。”无双捂住头,神情恍惚,踉踉跄跄的几乎要站不稳了。 “禺生,趁现在,把魂晶石抛进她的体中。”蝶衣将晶石交付到禺生手上,禺生憬然颔首,起足靠近无双:“无双,别怕,我们可以带你回去的。”趁她神识涣乱,禺生毫不犹豫的确抛出晶石,石飞入体,瑶海岸上鸣起一声声悲天悯地的震吟。四下飞蹿的魂灵盘旋而上萦绕在她的四围相续窜入她的体中。无双承着巨大的苦楚,身体爆射出一个巨大的光圈,耀白的光湮灭在翻江倒海的汪洋里,一点一点地把整片蓝空照亮。 第六十三章 心扉烟雨 金雕的璧室内,流萤飞闪。禺生和蝶衣显身而出,两人面容虚白地瘫在地上。在灵魂海走了一遭,二人耗了不少灵力。榻上的无双胴体散射出翠玉色的莹亮,暝灭之际,禺生和蝶衣最先冲到榻前,醒来的无双被两人满含灼热和期待的眼神吓到了。 她下意识地捏了捏被褥:“你们为什么看着我睡觉啊?”禺生又惊又喜,完全忘了她说什么,泪滴无声地洒落在她姣好的面颊上,带有湿热的恸。 无双心疼极了,起身抱住了他。炽热的胴体贴近他,使他原本冰冷如雪的躯体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站在一旁的小灵怡然地笑了,簌尘静默地站着,眼底亦浮出了惊喜交集的泪光来。 在鬼门关绕了一圈,无双幸侥于难,身体却虚弱不堪,蝶衣一天到晚帮她调理身体,无双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蝶衣天天逼她喝药吃丹的日子,小灵在一边看着不忍,但为了让她尽快好起来,她不阻止蝶衣给她灌药。 禺生一有空就来守她,无双睡得很沉,他何时来何时走,她一概不知。 有一次无双睡得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禺生搂起她时把她搅醒了。 她睁开迷濛的双眼,痴情地望他:“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一醒来后,无双把之前发生的事通通给忘了,她又第二次丢失了记忆。 禺生不知该开心还是该难过,他终是宁愿她忘的。 “我一直没走,只是你睡着了,看不到我而已。”禺生很温柔地把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呢喃。 无双欣然地一笑,转过身来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住他的额眉。“禺生,我又一次丢失了记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禺生反啄她的唇,咽音低沉喑哑:“无双,你不能忘了我,你要时时刻刻记着我,想着我,我需要你,我想你每一天都呼唤我的名字一百遍一千遍甚至一万遍。”他太需要她了,每一次抱住她仿佛都像是一个在溺水中沉浸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紧紧抱着不松手,生怕一放开就要离她而去。 “你的名字已经永远烙印在我心上,刻苦铭心,永生难忘。”无双拥他向身后的床上倒去,她像只绵羊般软绵绵的趴在他身上,想起那一次在浴池里自己看光了他的身,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等哪一天你娶了我,我不仅要把你再看一遍,还要把你吃个遍。”无双一壳脑袋趴在他胸膛上,小指在他腹上画了个圈。 第74页 禺生听得懂她在说什么,脸不自禁地红了起来。无双不知不觉已在他怀中沉沉憩去了。 一晃三天过去,无双终于回到了原来那个活泼乱跳的样子。她把天青阁的一大堆杂务交给小灵去管,自己则偷闲去乐。小灵不负所望,将天青阁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连阁中各元长老都夸她。无双对此甚是满意,她早想把天青阁灵住之位让给小灵来当了,在此之前先让她在各元长老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吧。 小灵曾多次数落她阁主当得太不称职,但不是因为她没有能力,而是她至始至终都未想过当灵主,所以一直把机会让给别人。 不过既然上位了,也不能什么事都不管啊!不然禺生会被她活活气疯的。 这一天无双偷闲来找蝶衣,却撞见她在药阁内一边喝酒一边咽泣。 无双心咯噔地一下,不晓得谁欺负了她。 “蝶衣,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啊?”无双进屋夺去她手中的酒壶,“喝酒多伤身啊,禺生都不让我喝。”无双坐在她身边,蝶衣侧身抱住了她,不停地哽咽。“小双双,我失恋了。” 无双听得一脸蒙逼:“失恋?和谁恋啊?你什么时候恋过?” 蝶衣头靠在她肩上低泣:“他根本不喜欢我,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 无双拍拍她的肩当作安抚:“那个他不会是簌尘吗?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他真的不喜欢我。”蝶衣哭得更厉害了。 “怎么可能呢?簌尘很喜欢你的,他亲口跟我说过的,他说蝶衣人很好,他很喜欢的。”无双说的是真的,簌尘的确是那样说过。至于是哪方面的喜欢,她就不晓得了。 “是真的吗?”蝶衣一双泪眼汪汪地望着她。想在她眼中寻找出一丝希望。 无双拍拍胸口说:“是真的,我敢打保票。” “可我还是很难过。”头埋靠在她肩上,蝶衣仍是止不住地抽泣起来。 无双抚慰地轻拍她的肩:“别哭,蝶衣别哭。” 傍风习习,吹得阁外的树枝桠婆娑起舞。 簌尘一身白衣如雪,伫立在大门外。久久之后,才肯离去。 他终是又一次伤了她,再一次地逃离而去了。 圣灵石之力震住了圣灵帝的心魔,一次的劫后余生过后,他性情大变,变得更阴冷狠辣了。 为了不认外人察觉他的失心疯,他灭了妖灵一族,用妖灵珠化去了身上的戾气,妖灵珠噬天下戾慝之气,有珠在手,他又可以变回以前那个烨如神人的圣灵帝皇。 “样貌虽变回来了,心却比以前更加冷冽了。”圣灵后不禁地讥嘲他。 他冷邪一笑,一手钳住她的脖子:“你不是一直盼着本帝死吗?为何还要助本帝灭了妖灵一族?” 圣灵后一脸厌恶地甩开他的手:“本后只是觉得让你就那么死了太便宜你了,本后要看你双手沾满生灵的腥血,替本后灭掉所有障壁,本后好借你之手保住至尊之位。” “原来我们之间自始至终真的只是一场权欲交易而已。”他竟不由得感嘆了起来。 因为从未被人爱过,所以不懂得爱。 当初他借帝尊之力占有了渊薮,她一生都在恨他。渊薮的心仪之人其实不是他。 他与圣灵后之所以能有一个女儿,当初都是为了发泄不甘罢了。 “原本不是的,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是了。”也许是她在见到他和渊薮相绵的那一刻就是了,也许是在他在她面前处处守着渊薮之时就是了。 他何等无情无义,她又何必掏心掏肺呢。 第六十四章 之子之手 翌晨,蝶衣一人到玄音瀑布前。 万丈悬瀑,潺潺流莺。绝胜天籁之音的瀑泉,普天之下,也只有天罗王宫的玄音瀑布可以媲美天音。 蝶衣茕然蹲在岸边,右手中握着之前簌尘送给她的那一串贝子链。“也许真的是应该放下了。”昨天她哭了一夜,想了一宿。她打算放下簌尘了。 但贝子离水近在咫尺时,她又忍不住停下了手,这一停让她再也没有勇气把贝子放入水中了。 她还是那样在意他,她根本放不下。 蝶衣挣扎了好一会儿,手终是无力垂在了岸上。她瞵着身前澄澈的水,仿佛在看那个人如雪一般透霞的雪颜。 “原来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根本放不下他,也不可能放下他。”蝶衣无奈地低头低泣起来,不远处的红柱旁边,簌尘孑然而立,远远地望她。 他看见她在哭,他的脚僵在了那里,他不敢上前,哪怕是一步也不能。 他的心撕裂一样的疼,刀刀入骨,声声刺耳。到处曼延着无边无际的血泪。 那一天去无间的船舶上,他们看见一对情侣相依相偎坐在船头看霞景。艷霞的光照耀在人衣上,艷红煞人。簌尘看到那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妇十指相扣,心连心,血与液交织在一起,倩倩蕴藉。 他尴尬地避过头去,蝶衣凑上来说:“这种景象之前我在神医族时早见惯了,每一次见别人秀恩爱,我也只能囧然地干站在一旁。” 簌尘回过头来看着她问:“这个世界上每一对恩爱的侣人都会手牵着手,相依相靠吗?” 第75页 蝶衣点点头:“那当然了,情侣之间互相牵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簌尘急问:“那代表什么?” “肯定是代表他们之间很相爱啊!”蝶衣那时被他问得有点懵了。他为什么会那样问呢?难道他不懂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吗? 其实不是他不懂,他从来没有拥有过,所以无法体会那一种感觉。 从来没有人抱过他,也从来没有人牵过他的手。纵使是他最敬爱的父亲,也不可靠他太近。 “那人与人之间相拥执手,也代表他们互相很爱对方吗?”那一天簌尘将心中的一大堆困惑全抛给了蝶衣,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蝶衣和他说:“人与人之间相拥执手是为了给对方传递温暖和爱。” 簌尘听得似懂非懂,他很努力地去理解。 温暖和爱,是可以用一个拥抱或者一次握手去传达的? 年幼时,他有一个朋友叫穆里,他常和他一起玩耍,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有朋友陪伴在身边的快乐。可是后来的一场意外让那一份喜悦活生生变成了一场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一天他贪玩,跑到了万蔑谷,遭到了凶兽袭击,穆里用手推开了他,把凶兽震进了万蔑谷中,他跟着猝倒在了地上,躯体从脚到头蜕变了一个木偶人。呆呆地躺在地上,没有一丝生命气息。 当时的他慌乱无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天几夜过去了,穆里再也没有醒来,他一直不肯离去。 儡王将实情告知他:“那是每一代儡族人的宿命。任何一个触碰到儡族人的人都会变成一个毫无生息的木偶人,非死非灭,却永远不再有任何情感和意识。” 当年儡王因为一己之私让簌尘独自一人承受下了所有的命劫。把所有的咒运厄劫全加在他一人身上。簌尘不哼不抗,咬牙挺下。 他是儡王之子,他必须守住他的家人,只要亲人们能好好的,他一人受谴又何妨。 从此,他变成这世上最独孤之人,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兴许是血脉相眷,也只有儡王可以离他比旁人近一点。 他当初选择那样一条路,如今就容不得他后悔。 蝶衣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对着那一幕绚蓝瀑布,大宣出声:“簌尘,我放不下你,我放弃挣扎了。”说着说着,泪又不停地滑下。红柱后,簌尘只觉得心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为何她如此执着?” 簌尘黯黯地垂下了眉,泪已盈满眼眶。 蝶衣豁出一切,对着那一悬瀑泉,大声说出了隐藏在心里已久的话:“簌尘,我喜欢你,自从那一天在百花盛宴上第一眼见到你起,我就喜欢上了你,我遍遍追问,次次试探,可发现你并不喜欢我。” 蝶衣已经凝噎得说不出话来,嗓音喑哑得不行,簌尘却依然能清楚地听见她讲的每一个字。 “我想清楚了,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我还是很开心的。”蝶衣抹了抹泪,释怀地露出了一个笑颜。“就算不在一起,有你在我身边,也很好啊!”蝶衣重新戴上了贝子链,这一刻起,她的内心终于变得平静了。 淙淙泉水湾流,簌尘默默地转身,向着相反方向而去。他孑然一身,慢慢地走远。 这几天来,禺生不往史经阁跑了,喾溟倒得了个空闲。想起那一天在盛天殿,他本可一剑要了圣灵帝的命,不料圣灵后突然赶回,他只得作罢。 不过,来日方长嘛,要灭他,得慢慢来。 他手上占了那么多鲜血,想取他命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即使知道禺生一心一意要了他的命,圣灵帝为顾全大局,暂时还不敢把禺生怎么样,况且他们之间的较量,在十多年前就定下了,那一天在盛天殿,禺生有那样的举动也没什么错。 但櫀樱取走火龙珠的事,圣灵帝知晓后,勃然大怒,欲举兵灭了火龙族。 火龙王族为天国附属,供奉一颗火龙珠都心不甘情不愿的。天国的天权遭到威胁,圣灵帝又岂会姑息。 水王刚进国贡拜完,一脸惶惶不安地回来。望着整天盯着鱼缸发呆的洛雪,他欲言又止。 “水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洛雪见他来来回回看了自己好久,晓得他心头憋着话。 水王木讷地望她,半晌,撸了撸拉碴的鬍子,将事情说出了口。 第六十五章 正面交锋 “圣灵帝知晓櫀樱妄自取走了火龙珠,大发雷霆,想藉此加罪于整个火龙族呢。” 水王话一出,洛雪愣在了当场。 櫀樱一回到火龙宫,等待他的是火龙王的一记耳光。“畜生,本王白养你那么多年,你居然为了一己之私弃族人于不义之地。”櫀樱从地上爬起来,与火龙王针锋相对:“父王,你为什么那么怕那个庸君?”火龙气得一巴掌再次抽过来,櫀樱不躲不闪,硬生生地咬牙承下了。 嘴角被抽出了血,櫀樱仍旧一声不吭。 直到火龙王打累了,他才不紧不慢地说:“父王,那一颗火龙珠是属于我的,我只是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我有什么错?” “你还狡辩。”火龙王气急败丧,一巴掌再次抽了过来,然后这一次却没有抽到他脸上。 第76页 火龙王回过神来,侧眸看见突然出现的洛雪硬生生遏制住了他的手。火龙王厌恶地把手抽开,洛雪蹲下身来,抚住櫀樱的肩:“傻瓜,你为什么不躲啊?你以前不是经常教我,宁可不要面子,也不能让自己受伤嘛。” 洛雪心疼地揩去他唇角的血迹,双手搂住他的肩,紧紧地抱住他。 櫀樱把自己的脸与她的脸相贴在一起,彼此之间靠得很近。 火龙王无端吃了一波狗粮,心里很不是滋味。怒气沖沖甩袖而去。 和浮屠在一起的日子,蕊儿整个人都玩嗨了,即使到了天城边界,她也不着急回去,反而是拉着浮屠到处玩。 整天窜来窜去,浮屠都累垮了。 “蕊儿,你能不能别闹了,我们还有事要去做呢。”浮屠已经不想让她一整天四处瞎转了。 蕊儿两手叉腰,气鼓鼓地说:“你急什么?我绕了一大圈,连幻影神镜的影子都没找着,我都不急,你为什么偏偏非得急着去找那个人啊?” 一说到这儿,蕊儿整颗心都酸熘熘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想到自己不是他的初遇,她就满心的不爽。 “你准备闹到什么时候才肯回天城?”浮屠吞声饮气地问她。 “不知道,或许我玩腻了就回去。”蕊儿气掀了,她何时回去,要他来管。 浮屠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跟她瞎逛了一天。 天城边界傍晚举行灯檠宴,满城张灯结彩,烟花爆竹声,据说在这一天里,街上到处挂满了写有谜语的灯笼,每一个人都可以去玩猜谜语游戏,晓得灯谜答案的人可以直接截下红纸拿去炷台主那儿寻赏。 老翁君,昙儿和西峪出城的这一天刚好赶上了天城边界的灯檠宴会。 很久没有和西峪一起走街了,昙儿很是怀念过去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其实每当她一靠近他,如果不带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她可以距他十尺之近。 可每一次她想再靠近一点点,很想抱住他时,魔天水镜就会把她弹得远远的,这也是魔天水镜最能折磨人的地方。 你越想得到,越是不能得到。 这种物极必反的境域,她尝到了很多回。 蕊儿兴致极高地拉着浮屠去饺子馆吃饺子,一来就点了一大笼饺子,浮屠惊呆了:“你没事点那么多饺子干嘛?你确定吃得完?” 蕊儿勾起中指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怎么那么笨啊,像我这样的纤纤少女,饭量怎么可能这么大。” “那你点这么多饺子来干什么,你又吃不下。”浮屠不解地问。 蕊儿不答话,直接扔了两笼饺子给他:“别啰嗦了,这几笼饺子我是点来发给唱戏的小孩子吃的。”浮屠回头看了看那些站在店台上穿着戏服哼唧不知是什么词的小孩子们。他突然发觉他好像看不懂凡人的世界。啥叫戏他也不晓得。 不一会儿,那些小孩子们终于唱完戏了,肚子饿得咕咕叫,蕊儿一大笼饺子捧到他们面前,叫馆主一个个发给他们,其中三分之一的饺子是浮屠发的。 当那些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们亲切地对他说:“谢谢哥哥。”时,浮屠呆呆的有点不知所措,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谢谢。也从没见过哪个小孩子对他露出那么甜美的笑容。 原来小孩子的笑可以是那样甜美和暖人的。 天城边界距天国不远,边界上全是□□凡胎的平常人,边界离天城最大的海港区最近,界上各国人民贸易频繁,这也是边城之所以能够繁荣昌盛的原因之一。 两三下发完了饺子,蕊儿自己留了一个,也帮小浮屠留了一个。 但他却说:“我不喜欢吃人类的东西。”不料蕊儿一气之下直接把饺子塞到他嘴里,并拉着他的手离开了馆子。 浮屠无奈吞下了饺子,回神看见自己的手被她一路牵着走。酥酥暖暖的异感顺着指尖流遍全身。仿佛触动了某一雷区,随之而至的是翻江倒海的风雨。 老翁君一脸闷闷不乐的逛了一天的街,小昙昙也真是的,不是还要急去迪孚炼狱找幻影神镜嘛,居然还有心思逛街。 “小昙昙,老翁君我老了,走不动了,你们两个自个儿玩去吧,我要回店里补觉去了。”老翁君抱着酒罈绕道而回,昙儿拉住他,他气得一回头,还没哼出一句,却望见了不远处正向走来的蕊儿。 昙儿和西峪顺着他的眼看去,看到了蕊儿拉着小浮屠高高兴兴地奔街走巷的。 昙儿傻眼了,从没见过蕊儿那个样子,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她笑得那么开心。 还有,她身旁的那个男子是谁啊?蕊儿和他在一起好像很开心。 昙儿笑着上前打招呼,蕊儿一见到她整个人愣了一秒。“昙儿你这是要去哪儿?”蕊儿和颜悦色地和她说话,她已经不那么厌嫉她了,不知是为何,自从她遇到了小浮屠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准备去迪孚炼狱寻找幻影神镜。”见她难得那么好气,昙儿也好声好气地说。 未等蕊儿开口,浮屠抢先说:“你不要去迪孚炼狱了,幻影神镜根本不在那儿。” 第六十六章 纤纤素玉 “蕊儿去过那里,根本找不到什么神镜。”见昙儿发愣,浮屠又继续补充道。 第77页 老翁君走上前来,拍拍昙儿的肩:“小昙昙,既然他都那么说了,看来幻影神镜真的不在迪孚炼狱,那个传闻是假的。” 昙儿一脸沮丧地低着头,找不到镜子,她与西峪这一辈子真的只能遥遥相望了。 “昙儿,找不到镜子也没有关系的,至少我们都还好好活着,都陪在彼此身边不是吗。”每一天一醒来就能看见她,西峪已经很满足了,就算一辈子不能相拥相偎,只要看她好好活着,他已心满愿足了。 昙儿抬眸望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灯檠宴这样的好节日,无双怎么可能不来边界呢。 禺生,簌尘和蝶衣也伴她一起来了边界,三人热热闹闹地玩了一天。无双一个灯谜也没猜中,禺生看她那么可怜,索性帮她猜了一个,结果她从炷台主那儿得到了一个小糖人作奖赏。 簌尘不懂人间谜语,自是不参加这种聚宴,只伴朋友们逛逛。 入夜后,四人一同到馆寮入宿。 “好不容易来一趟边城,不如我们玩几天再回去吧。”四人同坐在一个房间内,无双边吃着糖人边说。 禺生举手敲她的脑袋:“天天就想着玩,玩了一天还不够。” 无双嘟噜着嘴:“我就不够,我就要玩,你想怎样?” 禺生摸摸她的头,投降地说:“不怎么样,我陪你。” 无双俏喜一笑,继续吃她的糖人。 蝶衣怏怏不乐地坐在她旁边,簌尘知晓她蹙眉的原因,却只能强装作若无其事。 他又一次伤蝶衣的心了,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伤她了。 看蝶衣许久默不吭声,簌尘主动与她搭话:“蝶衣,你一整天都在愁眉,是哪里不舒服吗?” 蝶衣恍惚地抬头,望了望他清澈如水的双眸:“没,没什么事。”说完,又垂下了眼。 簌尘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喝口茶吧,也许会好一些。” 蝶衣不辜负他的好意,将整杯茶都喝了下去。“谢谢!”她对他浅浅一笑,之前埋在心里的所有阴霾因为那一个笑,一散而光。 半夜三更,无双辗转难眠,她干脆坐起来,最后直接走出了宿室。 无双一路摸黑去敲禺生的房门,当禺生打开门时,她窘然地解释:“我——我睡不着,所以来找你了。” 禺生两手抱肘,饶有兴趣地逗她:“你来找我,难不成要和我一起睡吗?” 无双两眼发亮:“我不介意啊!” 禺生先是一震,接着嘆了口气。上前搂住她:“想不到你爱我已经爱到夜里不抱着我就睡不着觉了。” 无双两手环抱住他的腰,将头埋靠在他的怀里:“我以后要天天抱着你睡好不好?” 禺生笑着低头吻住她的额头:“好,以后你想怎么抱着我睡都行。” 在禺生怀中舒舒服服睡了一夜,无双一大早起来就囔囔着要吃的,禺生耳朵都快被搅疼了。 “好好,我去给你做吃的,你乖乖躺着别闹就行了。”天刚蒙蒙亮,禺生翻身而起奔到叽哩哐啷地捣鼓起厨具来。 没一会儿,蝶衣也来到了厨房。禺生转头看见她整个人都有点呆了,她一大早跑厨房来做什么。 “我,我来给簌尘做一碗冬瓜汤吃。”蝶衣有点尴尬道。 禺生轻轻一笑:“为什么是冬瓜汤?” “因为簌尘平时看起来像一个呆瓜一样,待人太好,却又常常不解风情。瓜汤最适合他了。” 禺生听了只是一笑,没再说什么。 簌尘一醒来见蝶衣房门大开,以为里面进了贼,起步探进,蝶衣却在背后叫住了他。 簌尘回身就看见她手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汤。“我给你熬了一碗汤,我们进屋吃吧。” 簌尘恍然地点了点头,跟她进了屋。 蝶衣把汤放在桌子上,两人挨着桌前坐了下来。 “汤应该趁热喝的。”蝶衣把汤勺递给他。 簌尘没接勺子,直拿起汤碗一饮而尽:“这一瓜汤确实很好喝,一喝下去让人整颗心都是暖乎乎的。” 蝶衣朝他粲然一笑,从衣袋里拿出了一块珏玉,从中分出一块送给他:“这一块翼型的珏玉,每一代神医族人的后裔都会有一个,传说这一块珏玉象徵着神医祖对每一代神医人的祝福,把它带在身上可以驱恶降魔,我把其中一块送给你,它可以保护你的。” 它代我守护你的,所以你一定要收下,千万不能弄丢啊! 蝶衣在心里祈念着,簌尘未从她手中接过玉。“这一块珏玉对你来说应该有着特别的意义,你不应该任意把它送给别人。” “这怎么能是任意呢,我把它送给你之后,它可以——它可以——”它可以代我守护你的。最后那一句话蝶衣终是没说出口。 “它可以当成是我送给你的一份朋友之礼,你如果不接受它就是不承认我这个朋友咯?”用这个理由逼他收下应该不为过吧。 听到她那么一说,簌尘竟轻柔地笑了一下,他终是收下了玉。不管是因什么原由而送他玉,她都是一片好心。 他对她由心地露出一个笑脸:“谢谢,谢谢蝶衣。” 第78页 在这个世上除了父亲以外,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了。 蝶衣对他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她一生难忘,她的簌尘笑起来是那样的好看。 洛雪陪櫀樱坐在一片火海前,瞭望着茫无边际的火渊,火光烛天,把天地染成一片霞红。 “洛雪,你不用在这里陪我,站在火海前太久,你身体会吃不消的。”櫀樱心疼地扶住她,把她搂进怀里呵护着。 洛雪把头埋靠他结实的胸膛上,双手环抱住他劲壮的腰肢,真没想到再一次见面时她还以为这样抱着他。“櫀樱,你不是找回火龙珠了嘛,为什么不把它打入体内,让你恢复一个火龙该有的力量呢?” “如果那样,我就不能抱你了。”櫀樱看着她,眼中满是眷恋和不舍。 第六十七章 冰火大战 当天国大军浩浩汤汤地逼近黼黻城时,火龙王率兵奋力一抗,两方在冰火岛上交战。 圣灵帝忌惮火龙一族已久,就算没有取珠一事,他也会设法除去火龙一族。 那一场冰火大战在三界之中传得沸沸扬扬,三界王族无不忧心忡忡,生怕下一个祭焚之人就是自己。 战火一传到天城边界,蝶衣怒得拍桌而起:“圣灵帝是不是疯了,因为一颗火龙珠就要灭了火龙一族。” 禺生亦是愁眉不展:“我们与櫀樱好歹相识一场,我们应该去助他。” 但簌尘不贊成:“如果那样,我们也成造反一派了,等圣灵帝灭了火龙一族,下一个应该就是我们了。” 蝶衣瞥了他一眼:“簌尘,难不成你觉得我们不应该去帮櫀樱吗?” 簌尘笑了笑:“不是不帮,而是应该用一种明智的方式去帮,我们不能与天兵正面交锋。” 无双对他这一种做法拍案叫绝:“簌尘说得对极了,如果圣灵帝知晓我们去助火龙一族,那我们也成了反动派,这对我们以后行事非常不利。”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我们就用这一招来反派敌人。”禺生举起杯中酒,三人一看憬然地举杯与之相碰,四人算是达成共识了。 圣灵后一得知蕊儿回了天国即来兴师问罪,她怒气沖沖而来本想治她一个擅自离开天城之罪,不料意外碰到了浮屠。 浮屠一眼认出了她,她就是当初那个给了自己名字的人。 “你不是应该呆在迪孚炼狱嘛?你来这里做什么?”圣灵后咆哮大怒,她苦心经营那么多年,眼看就要毁于一旦了,她怎能不忿。 浮屠面对她的咆啸,只平静地说:“我离开迪孚炼狱是为了来找你,我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你,你应该知晓我的过去,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一睁开眼就会在迪孚炼狱。” 圣灵后整个人都震住了,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 “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你呆在那里不是挺好的吗?” 浮屠的脸冷了下来:“何为炼狱?那是一个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方,我在那里呆了那么久,亲眼一个个无辜的生灵被你推向那一口深不见底的火渊,每一个生灵死亡前的那一种惨叫和哀嚎,日日夜夜的在我耳边回荡,那一种面对死亡的无奈和恸绝你怎么会懂?” “你把我放在那里,是让我看着一个个生命死去,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圣灵后沉默了片刻,神色恢复如常:“那些本就是该死之人,本后没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已经很仁慈了。” 浮屠冷笑着说:“你真的很仁慈,把他们挫骨扬灰,永远地埋葬在渊狱里,他们若能爬起来一定会回来好好感谢你一番的。” 圣灵后冷哼了一声,把目光转移到了蕊儿身上:“蕊儿,你擅自离开天城也就罢了,居然敢去迪孚炼狱寻找幻影神镜,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蕊儿冷眼相驳:“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找不找幻影神镜也是我的事。” 圣灵后怒极,掀袖一挥,直将她震倒在了地上。 浮屠护在她身前,反手震退了圣灵后。 蕊儿捂住胸口上的巨痛,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身的锐气仍旧不减分豪。 圣灵后没想到浮屠会出手,猝不及防向后了退了好几步,稳步之际,周身的戾气已滔天熏地。 浮屠不顾她,回身扶住了面色苍白的蕊儿:“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蕊儿虚弱地摇了摇头,无力地靠在他身上。两人如一对眷侣一般相偎在一起,那一幕映入圣灵后眼帘中时心如被一根毒针扎刺般的疼。 圣灵后咬牙恨齿地哼了一声,转身悻悻而去。 当禺生等人赶到冰火岛时,两方的战斗已燃天焰地。四人一路噼荆斩棘,终于来到火龙王身侧。 四人将火龙王拉到一旁,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真容,禺生道:“我们是櫀樱的朋友,来这儿是为了帮他。” 火龙王打量了他们好一阵:“你们助本王,难道不怕圣灵帝误会你们谋反吗?” 簌尘轻柔一笑道:“我们一直都在谋反,只是时机没到,我们才一直没发动进攻而已。” 火龙王仍旧心有余虑,无双凑上来说:“圣灵帝统治残暴不仁,三界王族无一不是在饱受暴君之苦,我们早已想推翻天权,建立一个统一的大国,让千千万万个百姓不再受水火之苦。” 第79页 火龙王思量了一下,对他们总算有了几分信任。 簌尘问:“为什么不见櫀樱,他不是应该在战场上吗?”簌尘左右望了又望,始终不见櫀樱的身影。 火龙王面上有点难堪:“櫀樱被本王一怒之下抽断了龙骨,关进了火海域。”四人一听皆是一愣。 洛雪在火海域陪了櫀樱很久很久,不管櫀樱如何劝她她都不肯离去。 水王也跑来劝她:“洛雪,你生性属水,在这火域呆太久,你会熬不住的。” 洛雪不听他的话,死死地抱着櫀樱不松手:“我不要,我不要离开櫀樱,我不要离开他。” 水王无奈至极,櫀樱趁洛雪不注意用指点了她的穴。“水王,麻烦你把洛雪带回去,以后不要让她跑来火域了。” 水王愣了一秒,上前拉起洛雪。 洛雪全身已动弹不得,任由水王把她拉走,眼泪大滴大滴的滚下,止也止不住。“櫀樱,不要——我不要离开你。”他明明是需要她的,为什么要把她推开? “洛雪,当我们再一次见面时,我拿回了火龙珠,却让你看到了我这样狼狈不堪的样子,我感到好丢脸,我一直以来都很好面子的,特别是在你面前。” 每一次在她面前,他永远是一副放浪不拘的样子,他不把忧愁带给她,可她还是慢慢看出了他隐埋的忧伤。 “不,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什么样子,就算你永远做不回龙,我也一样爱你。”这世上也只有她知道他的骄傲,他渴望做一个真正的龙,他想翱翔蓝天,想让她看到那一个最好的他。 第六十八章 水面镜花 洛雪还是被水王拉走了,当禺生等人来到火域之时,櫀樱已经昏迷了过去。火龙王在众人一再劝言之下,终于肯让櫀樱回宫医治。 断了的龙骨再复原并非易事,櫀樱为此承下了非人的苦痛。 自从有了禺生等人的加盟,火龙王轻而易举地打退了天国大军,圣灵帝鎩羽而归。 圣灵后一直忙着怎么处置蕊儿的背叛,无瑕顾及他,圣灵帝唯有独自一人忍下所有的挫伤。 白天里,蕊儿因受了圣灵后一掌,伤得着实不轻,浮屠扶她回屋后一刻也不敢离开她。替她疗了一个下午伤,蕊儿面上总算有了点点起色。 “在白天里,谢谢你为我挡下了圣灵后的那一掌。”蕊儿捂着胸口,再看向浮屠的眸中多了几分感激之情。 “不用谢,总之我不会让她伤害你,我会保护你。”浮屠的语气难得的温柔。 “为什么你会护着我?你来天城不就是为了来找她吗?她给了你名字和住处,理应她是你的恩人,你应该帮她才对。”蕊儿的脸上满覆苦涩,每一想到浮屠来天国是为了找她,她的心莫名的不舒服。 浮屠伸手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我来天城找她只是为了弄清我的身世,仅仅如此。” 蕊儿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小浮屠,你从她口中知晓了一切之后,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浮屠垂下了眉,不敢看她:“大概是吧。” 听到他的回答,蕊儿只觉整颗心都是失落落的。她从前独来独往,从不为任何俗事所羁缠。可自从遇到了他之后,她整个人都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越来越明白不舍一个人走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如果苍天可以满足她一个愿望,她只想他留下来。 “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浮屠从地席上站起身,起步往外走去。 蕊儿双眼已盈满了泪,忍不住从背后叫住了他:“小浮屠,我可以看一看你的脸吗?”浮屠霎时顿住了脚,迟迟地不肯回身。“我样貌丑陋,你看了会被吓到的。” “不,不会的,你让我看一眼,我想记住你。”不知从何时起,她脑海里已全是他的影子,可却看不清那一张脸,她还没见过他长什么样。 浮屠回过身来看着她说:“我迟早会离你而去,可能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就算你看了我的脸,没过多久,你又会忘记的,既是这样,不如不看。” 泪无声地滑过蕊儿虚白的脸颊,两人只得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次日,昙儿和西峪匆匆赶来芳菲苑。 “听闻昨日下午圣灵后气沖沖地来了芳菲苑,她可有为难你们。”昙儿一来就担忧地问。 蕊儿拉她入座,宽抚她:“她没把我们怎么样,你不必担心。” 昙儿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门外突地走进一名相貌端庄的婢女,婢女到蕊儿座前行礼:“奴婢溧儿见过花王,见过百花主。” 昙儿打量了她一下,总觉着来者不善。“你不是圣灵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吗,不在她宫中伺候,来这里做什么?”蕊儿没好气地问。 溧儿浅笑作答:“圣灵后让奴婢来请浮屠到璃珞宫一坐。”浮屠一听竖起了眉,蕊儿怒的拍案而起:“你回去回告她说浮屠已是我芳菲苑的人,我不同意他去。” 溧儿面色有些难堪:“花王为何为难奴婢呢。” 蕊儿嗤笑:“那你又为何为难我呢?让你一个婢女传个话有那么难吗?” 第80页 溧儿被驳得哑口无言,正要作罢回去,浮屠竟站了出来:“我和你一起去璃珞宫见她。” 蕊儿满目惊然地看向浮屠,难道他要去送死吗?“浮屠,我不同意你去。” 浮屠没看她,只固执己意地说:“有些事我迟早要一个人去面对的,你无须担心我。” 溧儿对他领然的点了点头,与他向外而去。蕊儿追到门口,看他慢慢走远,她已经连追上去的力气都没了。 昏暗不明的炷檠下,圣灵后伫立在一面镜子前,久久地发神。 浮屠缓步而入,矗立在她身后。 “我已经来了,你现在可以向我坦明一切了吧。” 圣灵后回身看了他一眼,眸子毫无惮讳落在他那一张脸上:“你难道不想到镜子前看一眼自己长什么样子吗?” “不用了,我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圣灵后的话戳痛了他的心,他就是因为样貌丑陋,才一直不敢在蕊儿面前露出真颜。 圣灵后美目流转,玩味地露出一抹笑:“别紧张,本后不会逼你摘下面具来照镜子,只想让你走到镜子前,看你能否从镜子里看到你自己。” 浮屠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起步走到镜子前。 他整个人当场僵在了那里。久久缓不过神来。 在一面屹地的镜子里,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从镜子里看不到他自己。 “为——为什么会这样?”浮屠恍恓向后退了几步,眼里除了震愕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他从镜子里看不到他自己?他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难道我从来都不存在嘛?为什么我从镜子里看不到我自己?”浮屠失控地咆号大问。 圣灵后对他的咆嚎置若罔闻,只漫不经心地说:“这世上如果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存在,那么其中一个就不会从另外一个中看到自己,你明白嘛?” 浮屠恍神看她,显然是不理解她话中之意。圣灵后见他那一副迷惘的样子,伸手从花盆里折下两枝花,放在手中对比:“你看这两朵花长相何其的像,其中一朵从另外一朵里仿佛看不出自己的形样,因为它们同是一朵一模一样的花呀!” 浮屠惊愕地看着她,仿佛从中得知了什么令人惊悚发憷的事一样。“两朵形样一模一样的花不会从对方中看到自己,而我从镜子里看不到我自己,难道是因为我是——我是——” 后面的话他再没有勇气说不下去。整个人看上去像一个慌乱无措的小孩子。 第六十九章 碎影尘梦 “原来,我就是那一面镜子。”无力地颓倒在镜子前,浮屠生平第一次尝到何为彻底的绝望。 “当初本后把你筑造出来,是想让你替本后守住迪孚炼狱,没想到你居然为了蕊儿违抗本后的命令。”圣灵后为此忿恨不已,她本以为他永远都不会背叛她,可那一天见他豁出命去护蕊儿之时,她才幡然醒悟她错了。 她踞在他身前,手挟住他的脖子,声声逼问:“你喜欢蕊儿对嘛?”浮屠两双澄澈如水的润眸映在她身上,眸中浮出的情愫不言而喻。 圣灵后的手猛地夹紧他的脖子,一双眸子翻掀着滔天骇地的愤怒,她毫不留情地讥讽他:“你凭什么有爱?你不过是一个无心的怪物,本后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死,你以为你能主宰你的命运嘛?你太狂妄自大了吧?” 浮屠一双冷眸瞵着她,半晌,猛地甩开她的手,屹然地站起身来:“你给了我人的样貌,给了我人的躯壳,给了我人的声音,你既然让我如一个人一样存在这个世界上,那么,我就有人的思想和感情,同时,我和人一样渴望拥有自由。” 他绝不受任何人的摆布,他要拥有生命的主导权。 圣灵后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他真是太傻太天真了。“浮屠,你别傻了,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那么乖乖成为本后的奴役,第二那么本后亲手杀了你以绝后患。” 浮屠嗤笑:“我不是一个木偶,我宁可死也不要做你手中的傀儡,我绝不会任你摆布。”浮屠与她冷眼相峙,不肯退让半分。 圣灵后气得哑口无言,浑身发抖。浮屠转过身去,缓缓走向宫门。 屋内的烛光忽地比之前亮了几分,大开已砰的一声紧闭。“你既不能为本后所用,本后留着你也没用了。”身后传来圣灵后慑人的杀气,浮屠面色平淡如常,不急不慢地回过身来:“我从不怕死,你无须用死来威胁我,从前我任由自己自生自灭,现在为了蕊儿,我绝不会让自己轻易地死于你手。” 他得活着,为了蕊儿,那个他喜欢的女孩。 圣灵后冷笑:“劝你还是乖乖受死吧。”说着,右掌使出一道锐猛的白光,以风激电骇之速击向浮屠,浮屠一个旋身轻松躲过,接二连三的剑芒如絮击来,浮屠咬牙接下,他本是幻影神镜的化身,实力是不容小觑的。 圣灵后耗了大半力气都没法杀他,气得差点儿没吐出血来。正在两人僵战不下之际,门嘣的一声大开,突现其身的无姬一个闪影跃到圣灵后身侧:“母后,你是不是许久没有沾人血了,心变得越来越软了呢。”无姬迅捷地掏出噬血刀手捏诀印,手中刀刃以闪电之速驰向浮屠。 第81页 浮屠没来得及运力,越门而来的蕊儿已挡在他身前,替他拦下了那一把刀。 无姬没料到她会忽然赶到,愣了几秒后眼神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冷冽。“既然你那么想为他死,那本公主就成全你。”刀芒在半空中飞快地旋转,两方实力相当,看似谁也不占上风,实则无姬略胜一筹。 在刀锋快要刺穿蕊儿之时,浮屠奋不顾身地护在她身前,噬血刀直直地穿过他的心脏,鲜血喷溅,淋漓而下。 当温热的血滴到蕊儿脸上时,她还未缓过神来,浮屠抱着她僵硬的躯壳的手缓缓滑下,她孱弱的身子也不由得跟着划下。 当昙儿和西峪赶到时,浮屠已奄奄一息地倒在蕊儿怀中。 浮屠抚着蕊儿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蕊儿,我终于用生命护住了你,我死而无憾了。” 蕊儿眼眶滚出两行炽热的泪:“小浮屠,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许死啊。”她抚摸着他的脸,想要摘下那一银面具,浮屠用手制住了她:“别摘下它,在这副面具背后,隐藏的是一场瘆人的噩梦。你永远也不要去看它,好吗?” 蕊儿哭着摇头:“我不要,我想看看你,让我看看你的脸。” 浮屠抓着她的手不放,硬是不让她摘下面具:“蕊儿,我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蕊儿泣不成声:“我不许你死。”他若敢死,她会恨他一辈子的,他在毫无徵兆之下闯入她的生命,在她爱上他之后,又要以这样残忍的方式离去。她不准。 然后,浮屠还是走了,临死之际,他向她坦明一切:“我就是你要找的幻影神镜,谢谢你来找我。” 蕊儿哭得悲天怆地。小浮屠再也不会回来了。 昙儿潸然而忿,瞪向圣灵后的眼中满是愤恨:“你这个毒后,我要灭了你。”昙儿忿然的执剑上前,圣灵后临危不乱,举袖一挥,将昙儿震开几丈之外。昙儿以剑支地,嘴角沁出一抹红血。 西峪想上前扶她,却又被魔天水镜无情地给弹了回来。蕊儿以手拭泪,执起幻影神镜破开了挡在他们之间的魔障。 水镜一破,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隔昙儿和西峪在一起了。 西峪高兴地哭了,他摇晃地站起身子,他本可以奔去她,可以抱住他日日念念的人儿。还未上前一步,胸口猛地传来一阵刺裂的疼。 他从昙儿惊骇的目眸里看到了从自己胸膛里滴下的血,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无姬迅敏地唤起噬血刀,直刺他躯体。 西峪无力地偃踞在地上,心口上血不停地流出,他知道他的生命即将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慢慢地消逝。他双目模糊一片,他似乎快看不清昙儿长什么样子了。 蕊儿整个人震在了原地,昙儿从地上爬起,奔到西峪身前,双手抱住满身鲜血淋漓的他,在他怀中哭泣:“西峪——西峪——我终于可以抱你了,你不能死啊!你以后还要每天抱我好多好多回呢。” “昙儿,对不起,我以后不能陪你了。”西峪已经虚弱到连拥住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那一夜格斗中,浮屠和西峪离世而去。昙儿伤心欲绝之下也拔剑自刎而亡,最后只有蕊儿一人活了下来。 第七十章 屠天大密 那一天让蕊儿从璃珞宫逃脱,圣灵后忿恨不已。无姬回来后一直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平面看去平静如常,实则她在心里一一细数仇恨。 那一天在璃珞宫她本可以放昙儿和西峪一马的,可一见他们俩那一副恩恩爱爱抵死缠绵的样子,让她想起禺生的背叛,她一生也没有得到过至死不渝的爱,她绝不容许别人拥有。 她早知禺生去冰火岛助火龙一族反叛天国大军,圣灵帝大败而归,整日坐在盛天殿疗伤。连圣灵后也来讥嘲他:“打了一场败仗,锐气比先前减了不少,但心是不是变得更狠了呢?” 圣灵帝闭目养伤,至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本帝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还是解决好你的事再说吧。” 圣灵后自是知他指她与西峪之间的事,她眉带浅笑地说:“西峪的事本后早已了结了,不过,蕊儿如今有幻影神镜在手,本后暂时还动不了她,她已经成了百花之主,统御整个花族,本后与她之间有血海深仇,保不准她哪天就率领整个花族来反本后了。” 圣灵帝嗤笑:“你惹谁不好,非得惹花仙一族。” 圣灵后毫无畏惧地说:“本后还真从来没有怕过谁。”说着,慢悠悠地坐到桌前饮了一杯茶,明媚如兰的妖眼一眨一眨地盯着圣灵帝看:“你与火龙一族之间的仇怨已是不死不休了,而且,洛雪一定会率领人鱼一族助火龙王来反叛你,再有禺生等人的加盟,你的胜算貌似不大呀!” 圣灵帝终于睁开了眼,盯着圣灵后看了半晌,才慢悠悠地说:“那你觉得本帝该如何做才能把他们一举歼灭呢?” 圣灵后放下手中的茶盏,杯足重重地磕到桌子上:“只有把他们一一剿灭了,你可以先从人鱼一族下手,接着是火龙一族,再到神医一族,至于儡族和花族,本后帮你解决。” “那禺生和无双的命就由我来取吧。”圣灵帝失神之际,无姬莲步从门而入。 圣灵后巧笑着瞵了她一眼:“无姬,你对禺生和无双的怨还是那样的深。” 第82页 “他们毁了我一生的幸福,我绝不会让他们好过。”话一出,圣灵帝拍堂而怒:“无姬,无双好歹是你姐姐,你怎么狠得下心来对她下手?” 无姬嗤之以鼻:“她算哪门子的姐姐?她什么都比我强,连个夫婿也和我抢。” 圣灵帝平下心来:“她没和你抢,是禺生自己不喜欢你罢了。” “那又怎样,反正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在一起。”或许一直以来,她对禺生不是爱,而是嫉妒无双有那样一个爱她的男人。 当年圣灵帝的确用了非常残酷的手段坐上了天国的帝主之位,他这一生唯一一个愧对的人也只有天罗王,当年他本不敌他,是圣灵后利用了天罗王后助他灭敌。 他向来被人称道是最心狠之人,可和圣灵后比起来,他似乎是差远了。 缺少爱的人是最无情的,她从来没被人保护过,所以她一直用杀戮敌人来保护自己,她不懂得与人相处,不合宜的全部通通灭掉。 喾溟在殿外站了一夜,回阁后又转了一夜,他一心一意要圣灵帝的命,殊不知他已经赶着去送死了,看来他只能看他们鹬蚌相争,他坐享渔翁之利了。 他本有一个女儿叫蓝儿,是天罗王后宫中的侍婢,圣灵帝展开的一场屠戮让他的女儿也命丧在了乱刀下。 如果没有那一场屠戮,蓝儿也不会死了。 他费尽心思地接近他,步步为营成了史经阁阁主,日日夜夜都在密谋着复仇。 如今要他命的人不止他一个,他也坐看他如何丧命于乱刀之下了。 一想到这儿,喾溟的心情不由得愉悦了起来,饮下的茶似乎都多了几分香味。 屠族大计传遍三界,各界王族忧心忡忡。水王更是气得差点没吐出血来:“圣灵帝也太狂妄了,竟想灭了我水族。” 洛雪神色倒是比较淡定:“我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助火龙王反敌一事早已被传得沸沸扬扬了,她因此变成了一个叛徒,圣灵帝也有藉口对人鱼一族大开杀戒了。 当所有人都赶着去助人鱼一族反敌之时,无双孤身一人回了天国与圣灵帝当面对质:“为什么你如此麻木不仁?你已经高高在上了,为什么还不满足?你为什么要对人鱼一族下毒手?” 面对女儿突如其来的咆啸,圣灵帝无言以对,他甚至都不敢看她。 “既然你为君不仁,那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个昏君。”无双忿然地使出剑向圣灵帝刺去,剑锋未入,圣灵后突然出现,震开了她。 无双连人带剑一起向后仰偃而去,以剑支地踞在她足前。圣灵帝自始自终坐在座上一动不动。 圣灵后看向她,脸上似笑非笑:“本后还想着去找你呢,想不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无双挣扎着起身,与她两眼相瞵:“你们不亏是夫妇,一个比一个狠。” “没错,本后前几日手上刚沾了浮屠和西峪的血,或许今晚还得沾上你的血呢。”圣灵后瞵着自己的一双玉手,那一双洁白无瑕的手,竟沾满了数不清的人血。 无双整个人震在了当场,脑海中不停地闪现那一副鲜血淋漓的画面:“你是说西峪神君死了?那昙儿呢?” “自然也死了,不过她是自刎而死。”圣灵后漫不经心地说。 无双当即倒在了地上,气焰难平。 “你这个毒后,我杀了你。”俄顷,无双奋然起身,执剑向圣灵后刺去。 圣灵后不闪不躲,袖子轻轻一挥,无双向后退了几步,再要上前时,右肩上传来一阵刺痛,她当场失去知觉。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被关进了天狱,全身上下锁满了冷冰冰的铁索。她挣揣了一下,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耳边传来嘭的一声,狱门大开,走进来的是小卒,他是来看她的。 第七十一章 碧玉簪缨 一直以来,禺生忙着为人鱼一族对抗天军,并未发觉无双已不在他身侧。 圣灵帝的屠族计划已下,各族因不满其残暴不仁的统治,纷纷联合起来,队伍越壮越大。圣灵帝对此十分绞脑,大军屡战屡败,三界王族皆拥禺生为王,他毕竟是天罗王之子,天罗王生前战功赫赫,他儿子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洛雪以人鱼珠为礼,拥他为王:“鱼珠在上,此后我人鱼一族任你差遣,为你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各界人士纷纷响应,都认为禺生是新王最好的人选。 簌尘也含笑着让他接下这个重担,也唯有他能带领大家重建一个新的家园。 几日后,大军压近蓝海边岸,水兵本可以获胜,禺生却无意中发现无双不在场,他慌忙地前去找她,没有头领,水兵军心涣散,屡战屡败,天军逼近海岸,一路屠兵斩棘,血染红海。 洛雪为保亲人,死在了那一场战斗中。 烟火熏天,櫀樱颓在血泊里不停地呼喊。 洛雪步步行进水岸,禺生赶来砍了天兵首领的头,再望向洛雪时已是满脸的惊恐:“洛雪,不要——”洛雪步步后退,众人都屏息憩气地看着她,岸上仍是一片厮杀,双方已陷入混战中。 眼看水兵所剩无几,洛雪没有丝毫的踌躇,用尽最后的一丝力量召唤海洋之力,借水之力湮灭天国大军,而她自己也葬身在那一次的洪水之中。 第83页 水王和蝶衣拉住櫀樱,不让他上前去。 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去,櫀樱悲恸欲绝,在岸上守了几天几夜都不愿回去。 簌尘来劝过他好几回,他仍呆呆地站着,不言不语。 那一次的战败禺生有一半的责任,念及找人心切,众人也没过多地责备他。 正在大家沉寂之时,喾溟忽然来到水宫:“无双独自一人去了天城,想一剑要了圣灵帝的命,不料被他和圣灵后联手制服,目前正被关在天狱里。” 禺生一气之下想奔去找圣灵帝要人,却被簌尘等人联手阻下:“禺生,你不能冒然去天城,这等于是去送死。” 蝶衣也忙着劝阻他:“对呀,无双好歹是圣灵帝的女儿,他应该不会把无双怎么样的。” 话一出,众人皆惊。“无双是圣灵帝的女儿?”水王都有点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了。直到簌尘和他解释了一番,他才慢慢地接受了。 众人皆嘆,像无双那么好的女孩,怎么会有一个心狠手辣的爹呀! 在众人的劝拦下,禺生终于克制住了暴去天城的冲动。但是,总有一天,他会兵临城下,亲手救出他心爱的女孩。 无双最锁了好多天,除了小卒,没有人来和她说过一句话,小灵得知她被关的消息,气得差点没去找圣灵后论理。好在老翁君止住了她,自从昙儿走后,他也整天闷闷不乐的,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天青阁里,都快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了。 蓝海一战之后,圣灵帝停息了一段时间,毕竟天军伤亡惨重,一时之间的确不能再战了。 战止之际,人族长缨随画师畀桀来天国参拜圣颜,圣灵帝刚打过一仗归来,心疲神惫,根本无瑕听他瞎掰,打发喾溟去为他安排住处就敷衍了事了。 畀桀从前和先帝走南闯北地打仗,自从先帝走后,他也成了天国最德高望重之人。曾助圣灵帝建立一番功业,他根基稳固后,他也撒手不管政事了。 畀桀醉爱画画,此次去凡间走了一趟后,他收了一个门徒叫长缨。 长缨生来□□凡胎,理应是受不了天国那强烈的仙气的,畀桀在凡间将他好好培养了一番,从小教他认字学画,二十多年过去了,长缨不负所望,学有所成,畀桀这才肯带他回天国参拜。 那一日在大殿上,长缨遇见了无姬,她那一副傲慢不逊的样子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长缨绅士风范地上前对她行礼:“在下长缨,见过无姬公主。” 无姬对他不屑一顾,冷冷的拂袖而去了。 长缨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确实,长缨不招人瞩目,他五官平凡,一身朴素的白绵长衣。看起来很是平平凡凡的一个人。殊不知他画艺超绝,刚来几天,就有不少人拉他去作画。 圣灵帝整天忙着怎么去对付禺生,对宫中之事一概不管。圣灵后也整天为蕊儿手执幻影神镜而焦忧,也无瑕管宫中琐事。 蕊儿回到芳菲苑后一直抱着幻影神镜发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失了魂一样。她本可以一走了之,可她身后还有她的亲人,她必须挑起花主的担子。 肖儿每一天都给她送来饭食,她一口不吃。老翁君来劝过她好几回都没用。 眼看禺生所集齐的军队越来越大,圣灵帝显然有些慌了,圣灵后仍如往常一样平静:“陛下何须这般忧心呢,我们手中不是还握有人质嘛。” 圣灵帝不解地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圣灵后倩笑款款:“我们手中不是握有禺生最大的软内嘛,也许无双是我们最后的筹码了。” “你想借无双之手杀掉禺生?”圣灵帝嗤笑,“无双不会轻易任你指使的。” 圣灵后不慌不张转过身来,右掌中焚起湛蓝的光艷。“有了它还怕无双不听话吗。”圣灵帝盯着那一缕蓝光许久,不言一语。 在大家都四处逃窜保命之际,长缨还有闲情逸緻来颐翷宫找无姬。 无姬一见他来,艴然大吼:“谁让你来这里的?滚出去。” 长缨不紧不慢地答:“没人让我来,是我自己来的。”说着,自顾自地坐到了桌子边。“来都来了,起码得喝一杯茶再走吧。”长缨随手倒吟了一杯茶,几乎把颐翷宫当成自己家一样了。 无姬差点没被他气昏过去,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无姬忿然不平地坐到椅子上,让他喝完茶赶快走。不料长缨仿佛故意来找茬的一样,就是赖着不走。 第七十二章 前生宿怨 长缨小心翼翼地摆好画板,提起笔来描了几下。“今日闲来无事,在下为无姬公主画上一幅美人图吧。” “你——”无姬艴然地起身,还未发作,长缨拂手让她坐下:“你坐下吧,站着我不好画。”无姬把气给咽了,哼的一声坐下。只望他赶快画完赶快滚。 无姬全程脸上无一丝表情,长缨有点看不过去了。“无姬公主长得这么美,应该多笑笑,这样看上去会更美。” “你——”无姬无言以对,闷哼的坐着。 长缨笑了笑,继续作画。 无双从冰冷的黑暗中醒过来,小卒早已不在身侧,应该是到哪里偷喝酒去了。 第84页 耳边传来哐的一声,无双向大门看去,望见走进来的人竟是无姬。 无姬不缓不慢地走到她身前,脸上挂满了讥嚯。“你又成为囚徒了,心里的滋味不好受吧。” 无双面色苍白地瞵着她,不言一语。 无姬右手唤出长尾鞭重重地打在她身上,尖尾所到之处尽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无姬专打她的脸,她早看不惯她那一张脸了,非打得它血肉模糊不可。 无双闷声不吭,咬牙强忍着。直到她遍体鳞伤,无姬仍旧没有停下来,最后那重重的一鞭没有甩下去已被突现其身的圣灵后用手止住了。 “够了无姬,本后之前说过你再恨别打无双的主意,否则你父皇不会饶过你。”无姬狠狠地甩开手,瞪了无双几眼,拂袖而去。 无双唇角沁着斑斑血迹,脸上到处是血痕,血已染红她一身白衣。她气息微弱的瞵着向她走来的圣灵后,眼中夹杂着倔犟和不甘。 不知何时,圣灵帝已从她身后显出身影。 “无双,你别恨我们,我们不会害你,因为我们是你的亲人。”无双一听险些一口唾水啐在她脸上。“我没有亲人,我只有禺生。” “不,你有亲人,我们就是你的亲人,你之前因为丢失了一段记忆,所以你不记得你的身世了。” 无双压根儿不信:“若你们真是我的亲人,为什么把我锁在这儿?还任由无姬一次一次地伤害我。” “无姬从小任性惯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应该多让让她。”圣灵后为她女儿开罪。 无双冷笑:“你们别这儿骗人了,你们走,我不想看见你们。” 圣灵后右掌上再次燃起蓝光,光绪凌悬空中,汇成一个闪耀的蓝色球。“别急着赶我们走,你很快就会想起你是谁了。”圣灵后右手一抛,蓝色光球飞空窜入无双体内。随之迸开的萦蓝光线在她周身飞速旋绕,无双沾满血痕的手指狂抓铁链,一声声恸鸣响彻天霄。 入帘的世界如亘古大地坼开千沟万壑一般,支离破碎的记忆几乎以毁灭般的形式重新拼凑。每一个画面血腥残酷,灰浊昏暗。碎忆的刀锋无情地刮伤着人的每一寸肌肤,沁出绛绀的血稠,映出往日一幅幅腥风血雨的画面。 铁索顺次断开,无双顺势瘫倒到地上。一动不动。 “你丢失的是你人生中最为残忍的记忆,如今你记起了它,也应该沉下心来接纳它,你有的是时间去沉淀它,本后就不奉陪了。” 圣灵后走远后,圣灵帝才缓步走到她身侧,卸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你以后别去想禺生了,回去好好沐漱一番后,做回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灵族公主吧。” 无双呆呆地偃在那儿,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圣灵帝无奈地嘆一口气,起身走出牢门。 一日后,无双的身份大白天下,三界之内无人不晓她是圣灵帝的女儿。 连蝶衣也很惊讶:“想不到小双双竟真是圣灵帝的女儿,我们一边是她的朋友,一边又要和她的父皇打仗,小双双夹在中间一定很为难。” “无双是一个明事理的人,说不定她也不愿呆在天城当圣灵族公主呢。”簌尘不担忧无双会叛变。 那一天禺生独自一人在房中喝闷酒,簌尘看他一整天借酒消愁也不行,索性来劝劝他,结果劝不动,他干脆坐下来与他一起喝了。 “如今无双的身份公之于众,证实了她是你仇人的女儿,你如果一直放不下过去的仇恨,你与她怕是再难和以前一样,可以没有任何雠隙的在一起了。” 禺生灌下一坛酒,面色酡红地说:“她虽是圣灵帝的女儿,我也依旧爱她,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那你还要与圣灵帝为敌吗?你还要为你的族人报仇雪恨吗?”簌尘一直以来都不想他带着仇恨活着。 “如今已经不是复仇不复仇的问题了,你看人鱼一族与他无冤无仇,你还不是将其赶尽杀绝,对他来说,任何有碍他权力的人和物通通都得灭掉。” 簌尘不否认:“看来他这个暴君,我们非反不可了。” 禺生想起簌尘还有他的家人,不让他参与这一次的反叛中,不然的话,圣灵帝藉机对儡人一族下手那可就不好了。 无双遍体鳞伤地被带回太宸宫治癒,身上的疤虽好了,但心里的伤却更深了。小灵经常来看她,老翁君知她心里苦,给她搬来了好几坛酒。 伺候她的是一名叫流莺的宫女,她每一顿饭按时送来,无双一口不吃,她又给她做了各种各样的甜品送来,无双仍旧是老样子,她有点看不过去了。“无双公主,你身上的伤还未痊癒,你应该吃一些补品,这样有助于你复原。” 无双呆呆地倚坐在床头,眼神呆滞。“我不吃,你以后别为我做了。” 流莺无可奈何,只好乖乖地把端来的补药拿回去了。 无姬夜里回到宫中,看到桌子上放有一幅她的画像,画中女子一脸愁容,翘起鼻尖,样子十分倨傲。刮痧的一下,画幅当即被撕成两半,无姬两眼喷火:“该死的凡人。”居然把她这么丑,当真是不想活了。 翌晨,无姬拿着破画来太昌宫找长缨评理。她气势汹汹而来,将画甩在桌面上:“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把本公主画得这么丑。” 第85页 第七十三章 画中美人 长缨无惧她的滔天忿怒,慢悠悠地斟了一杯茶。“不把你画得这么丑,怎么让你来找我呢,别气了,喝杯茶消消气吧。” 无姬反手打翻茶盏,夹住他的脖梗,恶狠狠告诫:“我警告你,别惹我。”说完,拂袖而去。 长缨看她艴然而去,侧头看了看被她打翻在地的茶子,唇角莫名地勾起一抹笑。 那一天无姬大怒之后,长缨好长时间没去颐翷宫找她了,反倒是一有时间便伴畀桀闲聊。 畀桀撸着白花花的鬍子,一口醉酿下去,脸上泛起酡红:“老夫这一次回来发现陛下性情变了不少,满身的戾气,好像有谁和他过不去一样,回想当年老夫辅佐先帝建国时,他可不是这样的。” 长缨淡然一笑:“老师,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是一成不变的。” 畀桀一听也释怀了,毕竟年纪大了,也折腾不了那么多了。 他看向长缨问:“听闻你前几天常去见无姬公主,宫人们以讹传讹,都说你喜欢她,人们疯言疯语也就罢了,你为何一点反应也没有。” 长缨沉默了一会儿,说:“老师,他们没有疯言疯语,我确实心悦无姬公主。” 畀桀听完一愣,接着反应过来:“无姬从小养尊处优,飞扬跋扈惯了,那小丫头从小到大从没被人爱过,心如冰冷,你执念于她,到最后怕只会伤人伤己。” 长缨满不在乎:“老师放心,长缨自有分寸。” “你做事一向稳当,老夫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畀桀饮下一口茶。 无双在太宸宫呆了很多天,流莺一天到晚劝她出去走走,无双每天倚在窗前,不出去,也不知在看什么。 流莺见怎么劝也没用,索性也不劝了。 不料这一天无双破天荒地出了门,却神情涣散,不知自己要走到哪里去。 她独倚在一方园子的轩柱上,园里花草葳蕤,蛱蝶飞舞。 她想起初次在花岛见到昙儿时的靓景,也是百花齐放,蝴蝶曼舞。 而如今,物是人非,连她最爱的禺生,也不在她身旁。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呢? “无双公主好雅致,竟一人在这儿赏花。”正出神,耳边风般地传来碎玉般的鸣音,出奇的好听。 无双情不自禁地回头,看见长缨慢步而来。 “在下长缨,见过无双公主。”长缨礼貌地向前行礼。 无双柔柔一笑,问他是何人,为何来百花园。那人自称长缨,为畀桀画尊之徒。 “无双公主,在下能为你画一幅画吗?”长缨问。 无双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长缨置好画板,提起笔桿,慢描了起来。 无双面带倩笑,微风拂过椅后的桃花,瞬间满天花舞清风朗面。长缨看得呆神:“无双公主这般清丽脱俗,犹同芙蓉出水,在下觉着公主若手执一藕莲花,画起来会更美。” 长缨走到池边,起手摘下一朵莲子。无双捧着花朵,手指轻柔柔地抚了抚粉嫩的花瓣,巧笑倩兮。 长缨不到一会儿便绘完,无双一看画像喜悦不已,长缨把她画得太美了,犹如仙女下凡一般。 长缨却嘆息:“前几天我也为无姬画了一幅,画里是她忿怒的表情,她为此好几天都不理我了。” 无双心咯噔的一下:“你和无姬是什么关系?为何如此在意她的情绪?” 长缨失笑:“我和她什么关系也不是,朋友也算不上吧。”顿了顿,又说:“不过,我很在乎她,自从那一日在盛天殿见到她以后,我的心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或许在外人看来,无姬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女,可也不知怎么的,我总是会不受控制地围着她转。” “你应该是喜欢上她了。”无双早该猜到了。 长缨不可否认:“应该是的。”他的眼落在无双身上,不禁地问:“无姬真的是一个坏女孩,她一定伤害过你,而且毫不留情,让你遍体鳞伤,对不对?” 无双愣了一秒,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长缨继续说:“我在天国待的这几天,一直在听别人说你和无姬之间的事,甚至还扯进了一个叫禺生的人,我不知道你们三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对无姬的心是真的。” 听到这里,无双不由得笑了。 “我没有记恨她,你如果真的爱她,那你好好待她,她从小缺爱,很没安全感,你要多费心了。” 长缨含笑着点头,他一定能照顾好无姬的。 当三界王族大军集聚天城门前时,吓得城中人四处蹿逃。各奔东西。 禺生作为三军元帅,首当其头。 圣灵帝擐甲执兵,出城迎敌。喾溟阳奉阴违,一边假装效忠圣灵帝,一边又去给敌方送情报。禺生曾怀疑他的动机,喾溟闭口不答。只留一句:“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 万不得已之时,他或许可以借禺生之手除去那个人的性命,虽不能亲手为蓝儿报仇,但只要他死,他可以不考虑用何种手段。 三界之中,有的王族被迫归顺圣灵帝。 出叛者斩,如此一来,也没哪个敢冒死投降敌方。 第86页 一天,圣灵帝满身血迹斑斑地回来,无双在盛天殿等他:“父皇,你不要再打了,这样厮杀下去有什么好?” 圣灵帝阴着脸:“无双,战场上的事你不懂,所以你最好不要管。” 无双不依:“我怎么能不管,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和禺生厮杀,难道我不心痛吗?” 圣灵帝怒喝:“别在本帝面前提他,本帝素来待他不薄,想不到养虎为患,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一剑灭了他。” 无双忍不住地大斥他:“明明是你害得他家破人亡,你为了一己之私而残害天罗王族,你难道一点愧疚也没有吗?” “你这个穷凶极恶的人,你不得好死。” 圣灵帝怒极,扬手甩给她一巴掌。 无双捂着抽痛的脸,一身桀骜不逊。 “无双,你在这儿口不择言地骂本帝,何不换一个立场想一想,是禺生要造反,本帝若不上场杀敌,圣灵王族岂不是要被他屠戮殆尽。” “禺生才不没你那么恶毒,他一直以来憎恨不过是你的残暴不仁。” 第七十四章 画地为牢 但能坐上帝位的人谁的手上不沾满腥血呢。 “没错,本帝是麻木不仁,但禺生又好到哪里去呢?他也不过是一个乱臣贼子,本帝就算把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无双无语凝噎,圣灵帝心难得软了下来。 “无双,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天天去惦念他,本帝劝你还是忘了他的好,不然哪一天他如果死在了本帝的手中,你也不至于伤心欲绝。” 无双低咽不语,好一会儿才说:“父皇,你不懂,年幼时我被圣灵后残害,差点命丧黄泉,是禺生不顾一切地跑来救我,他给了我新的生命,他是我生命里的光,在我最孤独和无助的时候照亮我。” “而你却任由旁人伤害我,我一直都是恨你的,若不是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我绝对不会认你做父。” 圣灵帝哽咽不语,确实,一直以来,他欠无双的,何其太多了。 两人相觑无言,以至于圣灵后和喾溟从殿门而入,两人都没发觉。 “无双,你太不懂事了,怎么又和你父皇吵架了。”圣灵后笑脸盈盈,如秋波荡漾。 喾溟坏笑地执着扇子站到一旁。 圣灵帝问:“你们俩来这做什么?” 圣灵后听了有点不悦:“陛下,妾身日日为你操政,今日难得有闲暇来邀功,你怎么反倒质问我来了。” 喾溟笑着上前恭鞠:“陛下,臣与娘娘已谋划好如何把儡族和花族一网打尽,只是手上欠兵。” 绕来绕去无非是想得到军权,圣灵帝嫌恶地把军符甩过去,喾溟还未接过,惘然地被无双遏制住了。 “你们也太恶毒了,儡族和花族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灭掉他们?” 圣灵后巧笑盼兮地说:“簌尘身为儡族人,却与禺生同贼作乱,此罪必将殃及他的族人,至于花族,源于蕊儿的背叛,她身为花王,却通敌叛国,该杀。”言语之间,不留一丝情面。 无双的心冷到了极点:“你们杀人成瘾了吗?你们坐在高位,却是这个世上最自私和无情的人,任何威胁到你们权力和私慾的人你们都要赶尽杀绝。” “没错,这世间就这样,任何表面上看起来辉煌的东西,都是用人血和骨头筑造而成的,包括那个金铸的帝椅,也是如此。” “人之所以登上高位,都是踩着千万人的尸首一步步爬上去的,我们所经历的世界你不懂,所以你无法理解你父皇的所作所为,当生死,权欲,财富摆在一个人面前之时,其他的什么亲情,爱情,友情都没用,你只想要生,权和财,因为这些东西可以让你成为人上人,可以不被人踩在脚底下,没有这些东西的支撑,其他的什么情情爱爱都谈不上,你明白吗无双。” 无双茫然地摇头:“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无双,别再天真了,当人的利益相冲的时候,连你最亲的人也会伤害你。”为什么无姬会一次次地伤害她,就是因为她得到了她所不能得到的东西,因为嫉妒和恨。 那日从盛天殿回来以后,无双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无姬也一直为圣灵帝不让她出征的事而苦恼。她本还一心想着手刃禺生的头颅来邀功呢。 长缨回去以后重新给她画了一幅画,画中人极美,一颦一笑,顾盼神飞。 长缨执画来请罪:“那一日在下不应该不长眼,没把公主殿下的仙容描绘而出,望公主恕罪。” 无姬看也没看他一眼,心中的怒焰却莫名地熄了下去。“这一次你又不请自来,本公主没把你绞碎了餵狗,已经仁至义尽了。你现在连人带画一起滚出去吧,别让本公主再见到你。” 无姬嫌恶瞥了他一眼,见长缨迟迟不走,心中的怒炎顿时燃了起来。“本公主的话你没听到吗?我叫你滚啊!” 无姬怒焰滔滔,站在旁边的两个婢女吓得手脚直哆嗦。 长缨发话让她们先下去,两个婢女相视一愣,又下意识地看了看无姬,毕竟她才是主子。 无姬倒不怕他能把她怎么样,让那两个婢女出去了。 第87页 长缨将画放到她手中,把心中压抑已久的话说出来:“我喜欢你,我这一次不只是单纯为了送画,我把我的心也送上了,我註定在你身上画地为牢了。” 画轴从掌心间滑落,嘭地掉在了地上。 应示着这一场梦幻爱情的破灭。 他们之间是绝无可能的,至少无姬是这样的认为的。 长缨走后,她彻夜不眠,脑海里回荡着他说的每一句话。从来没有人说过喜欢她。从来没有人对她承诺过至死不渝的爱。他竟傻傻地把爱说出口了。 无姬呆呆地在榻上躺了好多天,不吃不喝,不哭不闹,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悲。 面对她的平静,婢女们都很不适应。那几天她们却过得很轻松,无姬自此再也没刁难她们了,她好像慢慢地学会去爱去谅解别人,她也知晓婢奴不容易? 天城边境的交锋一刻也没停息。战火纷飞,连夜接日。 无双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圣灵帝退兵:“父皇,你不要打了,你退兵吧,再这样下去,边城万民的生活真的苦不堪言。” “无双,你瞎眼了吗?明明是禺生不肯停手,本帝收兵又有什么用?”圣灵帝怒极。 “那你放我出去,我去劝禺生啊!” “休想!”圣灵帝怒斥,“你以后都别想再见到他,他有什么好?让你天天去惦记他。”圣灵帝一直都不同意她和禺生在一起,这一次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囚住她,怎么能轻易地放她去见禺生呢。 “别再去想他了,等父皇灭了这乱臣贼子,父皇给你找更好的。”或许是因为亏欠太多,所以自以为把最好的给她即可以当作补偿。 “父皇,我谁也不要,我只要禺生,我只要他。” 圣灵帝怒焰燃起:“别再提他,你的身份早已公之于众,你如今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你以为他还会和你在一起吗?他只怕对你早已恨之入骨,恨不得把你和圣灵族人一起屠戮殆尽。” 第七十五章 繠橤之尘(一) 无双在大殿上哭得声嘶力竭,回来后一蹶不振。小灵偷偷来劝过她好几回,老翁君干脆给她抱来好几坛酒。 无双一天到晚买醉,流莺都有点看不下去了。长缨来看她时,她已经醉得不醒人事了。 无双与禺生之间的事他多多少少也听说一些,他明白喜欢一个人却见不到是何种滋味,他们俩简直同病相怜。最近无姬也不理他,自从他上一次告白了以后,无姬彻底与他隔离了一样。 长缨越想越伤心,抱起酒罈子也喝起来:“或许是我自作多情吧,她压根儿没正眼瞧过我。”也对,他只不过是一个凡人,五官平平,不该奢求她瞧上眼的。 无双一整夜都在喊禺生的名字,长缨从夜里听到天亮。他实在是不忍听了,他决定去把禺生带来。 圣灵后已有百年不曾踏足无间地宫,地宫里的一切仍旧是老样子。故人心亦如旧。 她的到来让儡王出乎意料。“你来这里做什么?”儡王没给她好脸色,冷冷的问。 圣灵后妖艷的一笑:“圣灵帝定了一个屠天大计,妄想把所有与禺生有关联的人通通赶尽杀绝,这一次的反派中,簌尘也在其中,所以圣灵帝不打算让儡族人继续存在下去了。”圣灵后说得云淡风轻,她对生命本毫无敬畏。因为从未有人重视过她的生命,她又为何要重畏别的生命。 儡王冷哼:“几百年不见了,你仍旧是老样子,没有一点改进。” “没错,本后双手沾满鲜血,杀人如麻,从不心慈手软,此次屠杀儡族和花族,表面上本后是在帮圣灵帝,实际上本后是在帮自己。”她绝对不能让禺生推翻天权,不然她这个圣灵后也就没法做了。 儡王对她的品性熟知详略,几百年不见了,她似乎变得比以前更狠毒了。 “菔茵,你的儿子簌尘和你年轻时长得很像,本后初次在百花盛宴上看到他时,还误以为你回来了呢。”圣灵后言语中带着不名的暧昧,几百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放下,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心繫于他的。 圣灵后与儡王有一段不明不白的恋情,可儡王心里无她,后来她不得已嫁给了圣灵帝。 虽重权在握,可她不满足,她嫉妒得抓狂。为此毒害了簌尘的母亲,儡王知晓后狠不下心来杀她,只与她决裂。 簌尘自幼丧母,又身中傀咒,他负担太重了,当真苦了那孩子。他明明是那样喜欢蝶衣,却连给她一个拥抱都不能。 “你还在记恨我杀了簌尘的母亲吗?”圣灵后轻声地问,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一件事依旧耿耿于怀,她最在意他的看法,是否与旁人一样,认为她是一个恶毒的女儿。 其实,她只是不想让别的女儿来拥有他而已。 “过往的事早已随风散去了,趁簌尘还没知晓你是他杀母仇人之前,劝你还是别让他看见你。”儡王冷冷的戒告。 圣灵后不免有点开心,她的生死他还是放在心上的。“菔茵,这一次儡族人能不能逃过一劫,关键得看你了。” 地宫门后,姆西悄悄地退去。 天城边界的战役停了一段时间,双方都搅得精疲力尽。禺生等人潜回水宫小憩,那一天姆西匆匆忙忙地赶来告知簌尘:“圣灵帝定了一个屠天大计,试图把一切威胁到他帝位的人屠戮殆尽,儡族和花族也在名单之中。” 第88页 簌尘大惊:“那父王怎么样了?” “殿下你放心,儡王还算应付自如。” 蝶衣不安地望着他:“簌尘,你要不要回儡族去。” 簌尘看了禺生一眼,欲言又止。 “簌尘,你别担心我,还是回无间去看看吧。”禺生很理解他,他也应该试着去懂他了。 簌尘对他的善解人意感激不尽,没了他在身边,希望他不要遭遇什么不测才好啊! 夜里,簌尘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蝶衣跑来敲门。“蝶衣,你有什么事吗?”簌尘柔声地问她,无论身处何时何地,簌尘永远是一副温雅如尘的样子。 “没什么,簌尘,过两天我可能也要回神医族去了,估计我的族人也在那个屠天大计的名册之中。”她必须回去,神医一族需要她去守护。 簌尘儒雅一笑:“那你一路小心,回去以后,好好和你的族人生活。”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蝶衣满心的不舍。 簌尘顿了一会儿,说:“别担心,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见面的。” 簌尘低下头去整理行李,蝶衣呆望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喊他,簌尘悬在空中的手一顿,回过身来看她:“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蝶衣的脸莫名的红了起来:“簌尘,我——我——”我了半天,她仍旧是没说出那句话来。 “既是说不出来,就别勉强自己了,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又是那一句话,那一刻蝶衣讨厌死自己了,为什么她说不出来?她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她明明—— “不是的,我一点都不困,我——我——”两次都没能说出来,她一紧张就会结巴,这个毛病好像改不了。 她鼓起勇气,想再试一次,不料被突然赶到的姆西打乱了。这一次的告白又泡汤了。 蝶衣苦恼了整整一夜,身边连个说心里话的人也没有,那一刻她十分想念无双。 第一天天城边界的战况异常惨烈。圣灵帝借圣灵石之力把禺生的三界大军打得一败涂地,簌尘也不急着赶回地宫了,而是披甲上站助禺生大败敌军。 在那一次的战役中,簌尘不惜使用傀术,操控敌人的心智,让三军反败为胜。 圣灵帝再一次大败而归,他发现圣灵石不能对付簌尘的傀术,为此他非常苦恼。 圣灵后一回来见他那一副落魄不羁的样子,讥嘲他:“堂堂三界之王也有狼狈不堪的一天。” 圣灵帝似笑非笑地瞄了她一眼,眼中极尽残酷:“你啃完了儡人的血,下一步打算把花族人怎么样?” 第七十六章 繠橤之尘(二) 圣灵后轻轻一笑,笑得没心没肺的。 “本后看你每一次回来都狼狈不堪的,这样折腾下去,估计哪一天把老命也赔上了。” 圣灵帝舔了舔嘴角的腥血:“你放心,本帝没那么容易死,不然,你也失去靠山了。” 圣灵后缓缓蹲下身来,抹去他唇上的血:“其实,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除掉禺生的。” 圣灵帝深谙的眸子瞵着她,说不出话来。 “无双一直是禺生最大的软内,你可以借无双之手杀死禺生。” 第一次施用傀术,簌尘耗了大量元力,估计一时半会也回不了无间了。 圣灵帝发来了第二天的战帖,禺生还在替簌尘疗伤。“禺生,我暂且先不回去了,明天,我陪你一战。”禺生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夜里,长缨急沖沖地赶到边城,一个不着被当成探密者捉了起来。两个士兵把他拖到禺生面前:“主帅,属下抓到了一个天国派来的探密者。”士兵恭敬地禀报导。 禺生挥手让两个士兵下去,长缨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向禺生笑着说:“你就是无双公主天天口里念着的那个禺生啊!我叫长缨,是畀桀画尊的弟子。” 禺生两眼凝瞵着他:“你从天城来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长缨整了整散搭在肩边的缨络丝带,说:“是这样的,无双公主为了阻止圣灵帝退兵,和他吵了一架,还被打了一巴掌,回去后整天抑郁寡欢的,一天到晚口里念的全是你的名字,我猜她一定是太想你了,可她又出不了城门,索性我替她出来找你了。” “你想让禺生扮成你进城,你在这里冒充他。”长缨目光瞥到了一旁的簌尘身上,觉得他人不仅人长得帅还通解人意。 禺生垂下了眉头,懊恼不已。他竟让无双为他承下那么多苦。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她呢,他每天每夜都在想她,都快想疯了。 “禺生,你进城去见见她吧,她一天病怏怏的,再这样下去,没等你打完仗,她就先出事了。是真的,你和圣灵帝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啊?非得搞得你死我活的,让无双夹在你们俩中间挨罪。” “一边是自己爱的人,另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你们有没有站在无双角度上想一想,她该有多难过和煎熬。”长缨开始不停地怼击禺生,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无双为了你整天以泪洗面,憔悴到不堪入目,夜里口里念的全是你的名字,你再不去见她,她估计要挂了。”长缨是描述得有些夸张了,不过无双确实为他受了不少罪嘛。 第89页 禺生低头不语,泪水已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泛滥,他拼命地抑制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簌尘善解人意地别过头去,长缨自顾自地坐下来倒饮了一杯茶。跑了整整一天了,口要干死了。 折腾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入睡,半夜又被凉气吹醒。 无双半坐在榻边,透过黑暗她隐隐约约地看见有一个黑影伫立在她床前,无双揉了揉眼睛,什么也没看清楚,黑影一个扑闪到她榻前,左指一晃,无双无声地昏了下去。 无姬思索了几天几夜,这一天夜里一人来到长缨的住处,却被太昌宫的人告知长缨已经出城了。无姬顿时气得牙痒痒,艴然而去。 才一转身却瞥见了从前方不急不慢地走来的长缨,那一天夜里禺生没来太宸宫看无双,或许他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无双,他弒族仇人的女儿。 长缨为此纳闷极了,禺生那傢伙也真是够倔的。死活也不来见无双,害得他白跑一趟了。 直到无姬忿然上前,挡住他的道,他才反应过来,呆呆凝望无姬,脸上又惊又喜:“无姬,你——你怎么在这儿?”长缨有点怂了,对于她的来到,他认栽了。 无姬左手腹上闪现出那一幅长缨为她作的画像,画轴随着掌间燃起的一团火焰顷刻间化为灰烬。 长缨心中的爱似乎也随那一点一点的灰沫化为泡影。 “长缨,这一次本公主来是想郑重地告诉你,本公主与你绝无可能,你以后不要再自作多情了,否则我一定杀了你。”冷酷无情地说完,无姬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长缨不甘心从后抱住了她:“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无姬整个人僵在了当场,从来没有哪个男人敢胆大妄为地抱住她。 这个男人,真的是让她彻底没辙了。 她捨不得杀他的,她一直都在骗自己。 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她很享受这个来之不易的爱,可是——他总归是来得太晚了。 一切都太迟了,再也不可能了。 “放开,再不放手,我杀了你。”无姬连连挣扎,奈何他力气太大,她挣脱不了。 “那你杀死我好了,这样也许我就解脱了。”长缨把她抱得紧紧的,紧得她要窒息,两人贴得很近,彼此都感受到对方炽热的体温。 “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无姬慌乱地拍打他的手,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害怕。 长缨固执倔倨:“我不要,我不会放你走的,无姬,我爱你,不要离开我,好吗?”长缨贴近她绯红的脸,低头吻住了她的脸颊。无姬整个人都震住了,手无力地松软下来,任自己倚靠在他身上。 长缨把她整个人都裹进了怀中,从脸颧亲吻到她的唇。 无姬不反抗,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去加深那个吻。两人吻得如火如荼,一吻定终身。 夜深人静之时,无姬倚在长缨怀里说:“我以前犯了很多错,我双手沾满了腥血,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我罪孽深重,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人喜欢上我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了,所以你一定是瞎了眼才看上我的。” 长缨自贬地一笑,抱着她的力道更紧了一些。“我也犯过错,如果你觉得自己罪行难赦,那你陪我好好活着,把它当作是偿罪。而我会用尽一生来陪你赎罪。你不必自责,也无须拒绝我,以后你经历的所有风雨,都有我在身后呵护你。” 她再也不会因为没有人爱而去嫉恨别人了,他会让她安全感满满的。 第七十七章 刻骨铭心 第二日的城门大战异常激烈,双方进行生死拼杀,火龙王和水王联手对战圣灵帝,两方打得热火朝天,圣灵帝身单力薄,虽有圣灵石在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禺生乘胜追击,不出意外的话,那一日即可以攻下天城,占据天国。 沙场上狼烟四起,烈火燎原。闪电刺破黑郁郁的云层直击大地,在两方大军团中央,禺生和圣灵帝凛然对峙,颳起的大风吹得两人的战袍猎猎作响,四肆腾飞,如一曲生与死的交鸣。 “圣灵帝,你我之间所有的新仇旧恨在今日的这一战后一笔勾销。”他不愿做一个复仇者的,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好像变得越来越小了。 小到和平常人一样,只愿无双长安,愿知友长留。他所在乎的每一个人,他都想守住。 圣灵帝定下的屠天大计让他生起与他拼死一战的念头。不管为无双也好,为挚友也罢,他必须赢。 今日他与圣灵帝之间必有一个人死。 簌尘和蝶衣伫立在大军之前瞵望他们,谁也猜不出哪个会输。 “禺生,你别白费力气了,没有天剎戟,你是承接不了圣灵石的力量。”圣灵帝冷冷的讥嘲。当年天罗王也是由于没有用天剎戟才败在他手中的。 “不用那一把兵器,我也能打败你。”禺生显出一副狂傲不拘的样子,他从来不怕他。 黑云笼天,闪电雷鸣。 两股巨大的力量在大地上盘旋,交锋。两人强大的气场猛撞,狂起的大风席起满地的沨尘。 黄沙曼天,弥天蔽日。 战台中央暴起一轮巨大的红圈,訇天砰地。 众人侧头遮耳,掩目挡沙。 第90页 禺生再一次启用体内的血脉之力与圣灵石之力抗衡,圣灵帝气势被一步步削弱。逐渐居于下风。 无双在人海中显身而出,手执闪灵剑,慢步上台。 禺生背对着她,与圣灵帝拼死抗衡。 一个侧目,圣灵帝瞥见了从前方缓步而来的无双,她目光呆怠,步行梗僵,如同一个行尸走肉的木偶人。 蝶衣一见她,整个人又惊又喜。簌尘看向她的目光惊悚瘆人。那个人哪里是无双,分明是一个任人操控的傀儡。 无双走到禺生身后,毫不犹豫地执起手中的剑,刺向他的后背。 一瞬间,所有的美好梦幻皆随那一剑被击得个粉碎。 凛冽的烈风中,只听得见血沿剑锋滴鸣而下的声音。 剑刃直直穿过禺生的心脏,腥血染红白色的剑芒,分为刺目。 猛然袭来的剧烈阵痛让禺生久久回不过神来,无双猛地抽回剑,迸溅而出的腥血溅到她脸上,禺生缓步回身,对上那一双既熟悉而又陌生的眼。 “无双——”禺生唇角发颤,颤慄到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他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体内的血不停地流出,禺生知道他的生命正随着一滴一滴血的流逝而慢慢消逝。 “你以为我爱你吗?我靠近你只不过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这样一来,我才好对你下手。”无双面无表情,一字一句极近残忍。 禺生无力地垂倒在她面前,唇边沁出鲜红的血。“你很早以前就知晓自己是圣灵帝的女儿,你接近我是为了杀我?” “你明白得太迟了,下一世不要再轻易地相信一个女人。”无双冷冷的转身,禺生魔怔地抓住她的手,他神情恍惚,惘然若失。“不要走——不要——”无双绝情断义,迈着僵直的步伐,慢行而去。 禺生的是渐渐瘫软下来,他连挽住她的力气都没有。 他吊着一口气,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瞵着离他越来越远的无双,泪水无声地从眼眶里涌出。他伸出手去,试图挽留住她。无双的背影在他眼中逐渐地模糊起来,直到再也看不清。 “无双,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渐渐地,他失去了所有的知觉,那一场大战在风雨交加中宣告结束。 那一天无姬和长缨跑去找无双,得知圣灵后对无双动用了傀术。无姬第一次为无双说话:“母后,你怎么可以利用无双呢?她那么爱禺生,你借她之手杀死禺生,她该有多难过。” 对女儿的突变,圣灵后甚是大惊:“无姬,你居然为无双说话?” 无姬垂下了头,长缨揽过她的臂膀,看向圣灵后说:“无姬已经变好了,她不会再和以前一样嫉恨别人,她对无双的怨也早已放下了。” “无双是她姐姐,圣灵后难道希望她们姐妹两个反目成仇吗?” 圣灵后盯了长缨好一会儿,又看向无姬:“无姬,你和他在一起了?” 无姬颔首示应,她确实和长缨在一起了,而且很幸福。 圣灵后两眸深凝,说不出话来。 或许她内心是庆喜的,无姬不该和她一样,嫁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无双在太宸宫憩了三天三夜。第二天昏昏沉沉地醒来。流莺跪在她床前啜泣。“流莺,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哭啊?”无双记不得自己睡了多久,之前发生的事她也全忘干净了。 “公主,昨天晚上圣灵后来到太宸宫,奴婢出门阻拦,结果被打昏了,醒过来后看见公主你昏倒在床上,奴婢怎么叫你都不醒,你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 无双捂了捂心口,起身下榻。“想不到我睡了这么长时间,那边城的战役怎么样了?” 流莺仍滴滴答答地抽泣:“早已经结束了。” 无双若有所思,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战争结束了,那禺生是不是也回去了,我何时才能见到他呢。” 无双一路来到盛天殿上,圣灵帝正坐在地席上运功疗伤。 “父皇,是你主动退的兵吗?”之前她一直苦苦哀求,没想到圣灵帝果真退兵停止了战役。 圣灵帝睁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本帝没有退兵,是敌方自己退的兵。”没有丝毫感情的话语回荡在华耀的宫殿上。“因为他们的主帅身受重伤,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第七十八章 天煞罗王 “主帅受伤?是禺生受了伤吗?”圣灵帝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说:“对,而且是你伤了他,你不记得了?” 无双大惊,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怎么可能?我一直在太宸宫,我没出去过,我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是圣灵后用傀术操控了你。” 无双踉跄地后偃,手指掎住桌角,才没让自己倒下去。“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父皇你也是允许的吗?你借我之手取禺生性命,你很开心吗?” 圣灵帝大吼:“够了,本帝还轮不到你来指责,如果重新选择一次,本帝仍旧会这么做。” 无双忍不住大骂:“你和圣灵后狼狈为奸,你们根本不配受万人朝拜,你们心里从来只有自己,你们自私自利,真正该下地狱的人是你们。” 第91页 殿央鸣起啪的一声的嘹响,无双捂着吃痛的脸,倔犟地站起身来。“如果禺生有什么事,我不会轻易地饶过圣灵后,我一定会让她血债血还。” 窗外的煦韶照在纸帘上,映着无双嗜血的双眸。 无双回宫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 无姬和长缨一起来看她。 对于无姬的到访,无双还是很意外的。 “我知道心里不好受,但也不能总憋着,你可以和我们讲的。” 无双忽地抓起长缨衣袖,亟问:“禺生伤得重吗?” “据说你刺了他一剑,以此来看,他伤得应该挺重,不过,以禺生的特异体质来看,那一剑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无双缓缓地放下手,跌坐在地上。“他一定很恨我,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与其在这里自责,你不如出城去见见他。”无姬鼓起很大的勇气来和她说话,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她搭话。之前也是受了长缨不少的鼓励。 无双抬眸看了看无姬,生平第一次觉得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入眼。 无双立起身来,牵起无姬和长缨的手,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无姬,恭喜你找到真爱。”说完,又看向长缨:“你一定要好好待她,我只有她一个妹妹,你不许欺负她。” “放心,我不会的。”长缨乐呵呵地笑了。 无姬扭捏地看着无双,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无姬,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无双察觉到她的异样。 无姬迟躇了一下,说:“无双对不起,我之前不该伤害你。” 无双笑了,伸手抚了抚她鬓边的发髻。“我从没记恨你,你不必自责,以后好好和长缨在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 “我做过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你还愿意原谅我?我——我不该被你原谅,我无法原谅我自己。”这是无姬第一次哭,哭得稀里哗啦的。 无双心疼地抱住她:“别哭,我们每一个人都会犯错,我相信昙儿,西峪,浮屠,他们都不恨你,是你让他们看清了他们有多相爱。” 自从禺生重伤之后,簌尘把他背回无间,一直置在天煞迁宿的室中。簌尘昼夜不眠地恳求迁宿救治禺生,连一代神医女蝶衣也束手无策。 禺生体格太过奇异,连血统,筋脉,骨骼的筑造也前所未见。迁宿端摸了半天,闷哼不言。 “迁宿师祖,你到底能不能救他啊?”簌尘焦忧得不得了。 迁宿慢悠悠地呷着茶,瞥了簌尘一眼,道:“他身心双双受创,一时之间是绝对醒不过来的,他身上罕见的血力保了他一命,他暂时无性命之忧。” 簌尘悬着的心稍稍安了些,半个月后,禺生醒来,簌尘乐呵不已。按着蝶衣所列的药单,一一给他熬来了几大碗药。 禺生勉强喝了一口,方要下床走动,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滚倒到了地上,吓得簌尘赶紧来扶他。 禺生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不,应该说,他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奇怪夹杂着惶恐。禺生稍稍运力,霎时明白了什么,不禁自讥:“原来她那一天是清醒着的,她那一剑刺断了我的心脉,让我元力涣尽,自此再也没有能力去复仇了。” 簌尘欲扶起他的手顿了半空中,他呆呆地瞵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讲什么。 “簌尘,我如今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那血力虽救了我,却让我变成了一个废人。”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櫀樱会千辛万苦地找回火龙珠,当一个废人真的一点也不好受。 簌尘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一直闭口不言。 从那一天后,禺生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一直不出来。 簌尘想进去劝,却被迁宿拦了下来:“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了。” 簌尘失落落地回到辋川殿,蝶衣给他做了各种好吃的。簌尘一口没吃,他没胃口。 蝶衣宽慰他:“其实你不用那么担心禺生,他没那么脆弱的,他会好起来的。” 簌尘抬眸看了看她,又把眉垂了下来。 蝶衣一笑:“原来簌尘也会在别人面前露出悲戚的神情。” 簌尘疑惑地抬头:“难道我没有悲戚过嘛?” 蝶衣吃了一口甜品,笑着说:“当然没有了,我所认识的簌尘一直是雍容儒雅,温柔体贴,从来不会把悲痛带给身边的人,那时我一直以为簌尘是一个没有恸苦的人,现在我懂了,簌尘不是没有悲伤,而是学会把所有的悲伤都隐藏了,只把笑带给他人。” 簌尘傻呆呆地凝视了她好久,他震惊,从来没有人这么懂他过,不需要他说一句话,她也能猜出他的心事。 是啊,他不是没有悲伤,而是学会把悲伤给隐藏起来了,在外人眼中,他一直是温和睐笑的翩翩君君子风范。 仅仅三天之长,圣灵后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她本想藉故与儡王重温旧梦,可那个男人冷眼静看她做作。 她妒忿,在他心里,她终究是比不过簌尘的娘。 为何圣灵帝会那般忌惮儡族人呢?原因是因为儡人天生擅长傀术,可任意操控人的心智。 第92页 第七十九章 离愁别绪 不管是四百年前还是四百年后,圣灵帝生怕自己被控制,他不愿做一个傀儡任人摆布。他启用圣灵石之力给儡人种下厄咒,但凡所有触碰到儡族人的人都会变成一个木偶,毫无生命力。 那一年簌尘只有几岁,他挺身而出,一人挡在圣灵石之前,种下那咒术,终身不得与人亲近。 那一时他并不懂,直到他殃及了他的朋友,他才痛彻心扉。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与人亲近了,同族里许许多多漂亮的女孩子争先恐后地来追他,他一个也没答应。 姆西起初也觉得他太孤傲不群了,但从儡王那儿了解了详情以后,她才懂簌尘为何拒那些红粉佳人于千里之外。 他以为他一生都不会有爱的,可自从遇见蝶衣以后,一切都变了。 他渴望挣脱魔咒,在她哭泣时,他能给她一个拥抱。那一天在天罗王宫外,他明明知道她在哭的,可他却连上前安慰她也不能。 儡王每每回想起他只身一人去天国就十分担忧,那里坐着一个他的弒母仇人。或许当年圣灵后之所以接近他也不是为了爱,她是奔着傀术而来的。 “说起来,我们也是故人了,为何你就不肯教我傀术?”圣灵后佯装镇定,实则她心揪如麻。 儡王冷冷摆袖:“教你?让你去干些丧尽天良的事吗?” 圣灵后怒摔茶杯,站起身来:“在你眼里,我竟是这般恶毒的人,也对,我的确丧尽天良,双手沾满血腥,而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当年若不是你柔弱,簌尘怎么可能中禁咒,你以为能以仁感化天下,殊不知他们个个都惧惮你,到最后你还把簌尘也赔上了,你的好言好语只会让圣灵帝好对簌尘下毒手。” “他之所以对簌尘种下那样恶毒的魔咒,归根结底不也是为了学到傀术嘛。你当初若乖乖地把傀术教给他,簌尘也不至于落得个任何人都不得亲近的下场。” “他对蝶衣情根深种,却不能碰她,甚至连给她一个拥抱也不能。” 儡王静静地坐着,等着圣灵后满腔愤慨地说完。 当初簌尘的母亲慌慌忙忙地抱着幼小的簌尘奔到地宫时,他既纳闷又不解。簌尘的母亲何时怀的孕,他为何不知。 事隔几百年,那个秘密,几人知呢? 时事不顺,恰巧那一天的蝶衣跑来找儡王,无意之间听到了他们的那一场对话。 她回去以后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恸哭。 原来簌尘之所以那样,是有原因的。 蝶衣不吃不喝翻了几天几夜的医籍,她试图找出解除囹咒的办法。簌尘几天几夜不见她了,生怕她出什么事来。 他夜来问询,蝶衣忙得焦头烂额。 “这几天也不见你人影,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簌尘声音如旧,温柔得像春风过耳,让人听了心里异常的暖。 蝶衣见他来,停下手中的活,给他倒茶。 簌尘饮下一口,瞥了一眼那一堆被她翻得乱七八糟的书籍,不禁问:“你这几天一直在翻书吗?是不是没找到心仪的书本,还把一大堆书翻乱了。” 蝶衣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对啊,我翻了很久,就是没找到想要的书籍。” 簌尘雅笑一笑:“既是这样,改天我帮你一起找。”蝶衣轻轻点头,将情愫深埋。 “这几天禺生情绪不稳,我须照看他,你别一天到晚只顾看书,有时间得好好休息一下才好。” 蝶衣像一个乖巧的小孩一样听话地说好,这一刻无论簌尘说什么她都会听。他终究是太好了。事事想着别人。 而他自己背负那么沉重的伤痛,却一直不与人说。 蝶衣发呆之际,簌尘已踏过门槛。 她鬼使神差地冲到门前喊他:“簌尘——” 簌尘回头,她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簌尘柔声地问。 蝶衣抿了抿唇,那一句话却怎么说不出来。 “没,没什么,只想和你说一句,晚安。”一说完,匆匆地关上门。她心慌意乱地倚在门楹上,和他一起,压制住心中的狂乱欲出的情愫。 “簌尘那个木瓜,他一定看不出我喜欢他吧。”蝶衣坐靠在门楹上,不禁不由地自嘲。 迁宿也试图助禺生恢复他以往的力量。心筋碎断以后,他练不得武,拿不起剑来。和一个凡人没什么两样。 无双日日夜夜坐在太宸宫里忏悔。无姬每天和长缨同进同出,两人甜蜜得不行。 因为儡王的顽固,圣灵后一不做二不休,企图灭掉儡族人。 她的频频来访,让簌尘越感困惑:“你是奉圣灵帝之命来屠戮我儡族人的,为何你迟迟你不动手?”圣灵后答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早动手,她在犹豫什么? 儡王挡在她身前:“你若迟疑不决,回去与那人复命呢?” 那一天圣灵后甩袖而去,再来之时,已是擐甲执兵。 儡王死活不教她傀术,她一怒之下,屠了半个儡人。 “我就不信你想让当年的悲剧再重演一次。”她右手执刀,只须轻轻一挥,顷刻间万灵陨灭。 那几天禺生浑噩不堪,有气无力地蹑足到前殿时,双方已打得不可开交。 第93页 蝶衣前来劝架,不幸陷入混战中。 混乱中,蝶衣摔伤在地,禺生走上前来扶她。簌尘和儡王联手对战圣灵后,当迁宿赶到之时,一声怒吼叫愣了双方。 簌尘与她冷冷对峙,总觉得她亲切而又陌生。 圣灵后一眼瞥到站在一旁的禺生,眼神里夹杂着惊讶和惊喜:“想不到你都已经变成废人了,这下子看你还怎么复仇呢?” 她高举屠刀,一脸狂妄:“你们妄想与天作对,还狂妄自大地以为能推翻天权,你们不过是可悲而又可恨的囚徒,只能像一个囚奴一样苟活在地狱里。企图挣脱天的掌控,无非是痴人说梦。” “无间里的每一个囚奴都是本后献给死亡最好的祭品。”她早已疯狂成魔,泯灭人性。 第八十章 今生月半 “我看你已经泯灭人性了,那个真正的恶魔是你才对。”迁宿冷哼。 圣灵后翻手云覆手为雨,剎那间,无尽怨灵倒下。 噬血刀的威力足以让每一个人应声倒下,圣灵后高傲地从座椅上走下来。居高临下地蔑视着被震伤在地的一群人。 她慢步轻盈地走到儡王面前,冷冷的逼慑:“本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肯不肯把傀术的秘诀教给本后?” 儡王喉咙翻滚,如鲠在喉,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本王是绝对不会让你用它去祸害世人的。” 圣灵后震怒:“既然如此,本后也无须心念旧情,饶你狗命了。你去死吧。” 圣灵后掌心结印,不尽风雷火电在掌中凝聚,幽蓝闪光里裹挟撼天振地的震慑力。 簌尘惊目惶忽,从地上爬起,纵身挡在了那一掌力之前。圣灵后眉目微蹙,全然没有收手之意。簌尘重伤倒地。 “簌尘——”禺生和蝶衣慌恐地呼叫他,儡王颤慄的手捂住心口,想上前扶他也不能。 圣灵后眉毛一皱,饶有兴趣地瞵着簌尘:“没想到你那么想死,那本后成全你好了。”手中的噬血刀毫无仁念地向他驰去。 众人都惶惶地大呼,狂风掀起殿中的帷幄,狂曳摇拽。 风止之际,当众人回过神来时,噬血刀刺中的竟是迁宿。 圣灵后都有些惊愣:他为什么要挡下那把刀? 她缓缓地松手,血已染红了她白皙的玉指,带有颤鸣人心的湿热。 簌尘悲愤交加,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迁宿顺势倒在他身前,临死之际,终于将隐瞒了几百年之久的惊天大秘说出:“你不该对簌尘下手,他——他是你的孩子。” 话一出,众人皆惊。 簌尘更是久久地回不过神来,他完全不知道迁宿在说什么。 儡王亦是无比惊讶:“迁宿,你在胡说什么?簌尘怎么可能是她的孩子?” 簌尘明明是他和黎姝所生之子,何时变成她的孩子了? “是真的,当年是我和黎姝把还是幼婴的簌尘从祭灵墓里救出来的。”他回头看向圣灵后,一字一句地说:“当年的你还不是圣灵后,你和儡王互许终身,当你怀上簌尘之时,族人逼你嫁给圣灵帝,你瞒着所有人生下簌尘,后来族人发现后,把簌尘丢进祭灵墓里,让其自生自灭。当你醒过来后,你的族人和你说你的孩子夭折了。” “你哭了很久,那一天正值圣灵帝来向你求婚,我和黎姝也在场,是我和黎姝亲眼目睹你的族人把还是幼婴的簌尘丢进祭灵墓里的。” “那,后来呢?”事到如今,儡王也终于相信他所说的了。 “后来,我和黎姝把簌尘救出后,把他带去黎姝的族人那里抚养。那时儡王和黎姝已经成婚了,黎姝把簌尘当成自己的孩子抚育,她和儡王相聚后,和儡王说簌尘是他的孩子。” “事后,你因为妒恨,你杀了黎姝,黎姝至死也没和你说簌尘是你的孩子,她宁可你永远也不知道,否则你的族人,还有圣灵帝,一定不会让簌尘活到现在的。” 一时之间,殿里静如死寂。 迁宿在那一场战中死去了,簌尘守着他的冰棺,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圣灵后回去后,发了疯一样地寻找破解囹咒的方法。 那一天喾溟也在场,他假仁假义地告知她:“木行石可以破解囹咒。” 木行石?圣灵石五行之一中的木行石。 “你若想救簌尘,除非你拿到木行石,否则一切皆是枉然。” 当年圣灵帝给簌尘种下囹咒之时,动用的即是木行石的力量,但想把木行石从圣灵石中分离出来,成功之率微乎其微。” “当初櫀樱只是拿回了属于他的火龙珠,圣灵帝气得差一点把火龙一族屠灭,若不是有禺生正助阵,火龙一族早已不复存在了。” 圣灵后死死地盯着他,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喾溟,你告诉我,你辛辛苦苦成为圣灵帝的心腹,为的是什么?”她一直觉得,喾溟这个人深藏不露,不管是哪一方起战,他永远只当中间人。 他非正非邪,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那时的喾溟只轻轻一笑,没作回答。 没过多久,也不知是谁告的密,圣灵帝终究是知晓了簌尘的身世,他气焰熏天,那时的圣灵还只顾着如何将木行石从圣灵石分离出来,没看出他那一张笑脸背后隐藏的滔天杀戮。 第94页 那一天喾溟优哉游哉地来告密,禺生把他拦截了下来:“你不用去见簌尘了,他一点也不想见你。” 没想到半途杀出个禺生,喾溟不慌不忙,坐下与他饮茶。“圣灵帝已经知晓簌尘的身世,圣灵后也被关了起来,他现在在蓄谋一场屠杀,过不了多久,他必定是要血洗无间了,到那时,儡族人估计一个也活不了。” 禺生强装镇定,眼神里透着冰冷的悍戚。 喾溟继续说:“禺生,你不是要复仇嘛,你若能找到天剎戟,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禺生死死地盯着他:“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喾溟苦笑:“我没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你虽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但也不能阻挡你复仇的步伐吧,也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等你找到天剎戟后,你可以毫无顾虑地把它的力量收入体内,如此一来,你不也恢复了以往的神力了嘛。” 天剎戟是天罗王族世代相传的宝物,每一代的天罗王都有资格驾驭它。天罗王族倒台后,天剎戟也不翼而飞。纵使是圣灵帝占有它,也无法驾驶它的力量,唯独禺生可以。 那天剎戟在哪里呢?或许也不是禺生一人在找它吧。 无双拜託长缨,让他去无间看望禺生。长缨逗她:“你可以自己去的,禺生不会不理你的。” 无双垂眉:“我没脸去见他。” 长缨不以为然:“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你刺他那一剑又不是你的本意,你不过是被人控制住了,他如果真爱你,就不该不理你,反过来,他应该自省,是他没照看好你。” 第八十一章 半生半囚 那一战中,蝶衣伤重不治,簌尘不得已亲自送她回神医族,儡王千叮叮万嘱咐,要他们俩一路小心。 从圣灵后被困之后,无双从早到黑忙得不见人影,无姬多次去向圣灵帝求情,但他仍没把圣灵后放出来。 长缨知晓无双一直在助禺生搜寻天剎戟的下落,他不经意间想起幻影神镜即为搜寻器,让她去找蕊儿,或许会获得更多线索。 浮屠陨世之后,蕊儿一直呆在芳菲苑里,整天对着镜子发呆,瞵着镜子犹如小浮屠还在她身边一样。 无双再次见到蕊儿时她已心如死灰,面目憔悴。肖儿埋怨她身为花王,竟为了一个男人一蹶不振。 无双求她:“我很想助禺生找回天剎戟,传说幻影神镜可以回映过去,我想借幻影神镜看看当年那一场圣天大战过后天剎戟究竟掉在了何处。” 蕊儿缄默不言,长缨在一旁看着发慌:“蕊儿,你堂堂一界花王,就不能振作一点吗?圣灵帝肆无忌惮地屠戮生灵,放眼三界,除了天剎戟以外,我们没有什么武器可以和圣灵石相抗。” “如果圣灵帝完成了他的屠天大计,花族也不能幸免一难,就算不为你自己,你也为你的族人想想啊?” 然而蕊儿仍旧是老样子,肖儿也看不下去了。“主子,我们已经失去了昙儿,花族再也不能有人白白送命了,圣灵后之所以迟迟不对花族人下手,是因为你手中有幻影神镜可以与她一搏。” “但单凭花族一力是无法与圣灵后持久抗衡的,她哪怕被软禁了起来,可她想屠灭花族人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 当年圣灵帝和圣灵后血洗天城之时,火龙一族,人鱼一族,花仙一族,神医一族,儡人一族都在场,他们目睹了圣灵帝的残暴血腥和圣灵后的心狠手辣,五族之中没有人愿拥圣灵帝为王,他用极其残忍的手段逼迫五族之人投降。 抢夺火龙一族的火龙珠,再蓝海岸设下水镜结界,让百花之主昙儿与心爱之人分隔两地,将她禁在花岛,因那个地方地边湿洼,后来人又称之为隰岛。把儡族人囚在无间地宫,神医一族革被仙籍,后庸附北荒瓈王。 天罗王族惨遭灭绝,无疑是圣灵帝杀鸡儆猴,叛他之族,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如今禺生捲土重来,对他的帝权构成威胁,三界大多数王族都拥护他,连当年的五族人也不例外。 五族人是三界各王族中最具实力的望族,他绝对不能让他们和禺生联盟,禺生若得五族之力,推翻他胜算也高了一些。 无奈天剎戟匿迹,现在的禺生着实不是圣灵帝的对手。好在圣灵帝还不知道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的事实,不然,他分分钟会被一剑毙命。 半个月过去了,蕊儿渐渐地从浮屠死去的阴影里走出来,她慢慢地想通了,如果浮屠活着,一定不愿看到她颓废不前的样子。 她把幻影神镜交给了无双,长缨看她面色日益变好,也替她开心。这几天无姬一直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不出来。圣灵帝一直不肯把她母后放出来,她又气又恼,半个月下来,什么东西都不吃,整个人都变瘦了。 长缨看着心疼:“无姬,就算是为我,你不该这样和自己过不去。”长缨给她熬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羹汤,还给她备了各种糕品,端来了几样小菜,可无姬一口也吃不下去。 她握住他的手说:“长缨,如果有一天我惹你生气了,或者是招你烦了,你会不会离开我?” 长缨盯了她良久:“你现在就在惹我生气,我没有说不爱你。但如果你乖乖把东西吃了,调整心境,我会更加爱你。” 第95页 可她是真没胃口,为了让长缨开心,她勉强地吃了一口,看着他笑了笑说:“长缨,有你在真好,过去我都是在羡慕无双,因为她有一个爱她入骨的禺生,我什么也没有,所以我很嫉恨她,现在我有了你,我很开心,我什么也不奢求了。” 长缨抱住她:“傻瓜,你怎么能无所求了呢,你应该对我要求不能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不许朝三暮四,不准对你不好,不能欺负你,还有就是永远只爱你一个。” 无姬笑了,笑得很甜很甜。 但笑着笑着,她的表情又僵了起来。“我拆散了昙儿和西峪,还让浮屠和蕊儿阴阳两隔,我对不起他们,是我让他们不能在一起的,像我这样恶毒的女人,一生都不该被人爱。” 长缨低头吻住了她,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里:“以后这些话你不许说了,你若想赎罪,我用余生陪你,但你不能不爱我。” 无姬控制不住地落下泪,不知是为情所动还是什么。“长缨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长缨很温柔地替她擦拭眼泪:“不哭了,你长得这么美,应该多笑笑的。” 无姬听了又哭又笑,长缨最会哄她开心了。 无双把幻影神镜锢带回了太宸宫,她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把当年的那一场圣天战史回映了一遍,战争的残酷把人间搞得仿如炼狱一般,无双看得双眼怒红。 人间炼狱般景象,她绝对不能让它出现第二次。 看到最后,得知天剎戟掉到了无间地狱。 她匆忙地跑去找长缨,求他:“你能不能去无间地宫一趟,把天剎姬陨坠在无间地狱一事。” 长缨嘆了口气说:“无双,你完全可以自己去找他的,你准备躲他到何时?” 无双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准备躲他到何时。 或许她根本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他,她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啊!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他还爱她吗?他是不是像恨她父皇那样恨死她了呢?每每想起,她都会掉泪。 那个深爱的人,她再也没有什么脸面站在他眼前了。 长缨无奈嘆气,单身一人来到了无间地宫,半个月来,禺生也在发了疯一样地寻找天剎戟的下落。 他来时先是见到了儡王,无意间得知了簌尘的身世。 第八十二章 北峦瓈王 半个月的颠簸,簌尘终于把蝶衣送回了神医族。 自古医人咸贫,神医一族的舍寮却是出奇的晶美。得北峦瓈王庇佑后,神医人处境比以往好很多。 那一日蝶衣初入天国,大殿之上,她朝拜圣颜,曾言:“我神医一族世代效忠天国,却遭圣上所误,被当成乱臣贼子,倍感痛心。”那一天她奉族人之命来为天国效力,圣灵帝封她为东域医女,那时天罗王族尚未灭世,她由此认识了年幼时的禺生和无双,三人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 但短短的幸福只持续了三年,天罗王族覆灭,禺生和无双处处寄人篱下,险遭不测。迫不得已重回天国。 禺生成为东方神将后,蝶衣理所应当成了他的部下。几年之后,她也为此被当成了叛徒。 重回故居,蝶衣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墟长老来看过她好几回,提起了她的婚事。 “蝶衣,你自小与瓈王定有婚约,如今你也到了成婚的年龄了,你此次回来不正好可以与瓈王缔结连理,如此一来,你也不用回天城了,用不着来回奔波了。” 蝶衣听了险些没被呛到:“不不不,蝶衣还小,还不想成亲,而且……”那一日蝶衣支支吾吾,没能给出个准确答案。 墟长老忍不住怼她:“你已经不小了,族里和你差不多大的姑娘,不仅成了婚,连孩子都有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冥长老也替她急:“蝶衣,你犹犹豫豫的,是对瓈王有什么不满吗?” 蝶衣连忙摆手,像瓈王那样完美的男人,是万千少女心目中的理想夫婿,她哪里敢有什么不满啊。 奚长老看出她的不对劲,替她开脱,拖着另两位长老走了。 簌尘安住在离她几里远的东厢房。墟长老说他送蝶衣着实辛苦了,让他多住几日,歇歇脚。 簌尘当时没说什么,却也点头默应了。此刻的他确实一点也不想回无间了,那里充满了令他伤心的人和物。 他需要一点时间,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也许送蝶衣回来是一个藉口,他也希望她远离纷争,她确实不宜在无间多待。 禺生这些天来一直狂找天剎戟,希望他一切安好吧。等他想明白了,他依然可以回去与他一起并肩作战。 第二天簌尘和蝶衣去见众长老们,那一天瓈王也来了。蝶衣尴尬地想逃脱,却被墟长老拉住了。 簌尘看不明白蝶衣为何一听瓈王来了就那么窘迫。 瓈王长得清风朗月,举止温雅,与一向以柔雅着称的簌尘真真是有得一併,以至于后来连瓈王都问蝶衣:“为什么你那么喜欢簌尘?为什么你只喜欢他?难道我没有他温柔?没有他好看吗?” 蝶衣被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能比吗? 瓈王温笑着上前来和蝶衣打招呼:“蝶衣,许久不见,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而且还长得更好看了。蝶衣含笑着,什么也没说。 第96页 瓈王一眼瞥见了站在她身旁的簌尘,笑问:“他是谁?” 蝶衣正欲答,簌尘抢先道:“我叫簌尘,是儡王之子。” 瓈王愣了一秒,打量了他好一会儿。 “你是蝶衣的朋友?我听族里人说是你送蝶衣回来的,真是辛苦你了。” 簌尘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瓈王信誓旦旦地说改天请他喝酒,簌尘也没拒绝。 长缨依无双之託来到无间后,得知禺生也在疯找天剎戟的下落。儡王引他去见禺生,杂乱无章的殿里,禺生正埋头翻阅不知叫什么名的书籍。儡王引他来后,不吭声地走了回去。 这几天好像大家心情都不好,长缨是很理解的。 他走到禺生身前,一手抽走了他手里的书。“别瞎找了,无双已经帮你寻出了天剎戟的下落,当年那一场大战过后,天剎戟掉到了无间地渊,你父王的元神就被封印在那里,想必当年你父王也不想别人用它来干坏事。索性将它和自己一起封住了。” “进入地渊之前你得先破开地门前的地之印,用你的血灵之力应该可以破开它。” 禺生蹙眉听着,一句话也不说。 长缨远道而来,本就劳累,懒得再和他废话下去了。 他转身离去的瞬间,禺生却开了口:“她还好吗?” 她指的是无双,长缨心知。 长缨慢悠悠地回身:“她啊?她还吃得下东西,能走能跳的,还可以。” 禺生的心莫名地安了些,面容也变得温和了那么一点。 “那就好。”他轻轻地念出了三个字。 长缨看着他问:“如果我说他不好,你会不会去见她?” 禺生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答。 长缨很不耐烦地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犹犹豫豫的?想她就去见她呀?你知不知道她天天都在想你,虽然嘴里不说,但夜里做梦喊的都是你的名字,你知不知道她为了你受了多少罪,她一直都在自责,自从她知道了自己是圣灵帝的女儿之后,她一直担心你会像恨她父皇那样恨她,她一直不敢来见你,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你,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主动一点吗?” 长缨一口气将禺生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顿,说得口水都干了。 他喝了一口水,继续骂他:“你如果再不大男人一点,连我都瞧不起你。”说完,甩袖而去。 禺生干看他离去的背影,说不出心里是何心情。 两天后,簌尘应邀去赴瓈王设下的宴,瓈王为人很大方,好酒好菜地招待他。 酒入三席,瓈王说:“当初他之所以拼死护住神医一族,是因为他喜欢蝶衣。”簌尘手中的酒杯僵在了虚空中,指尖止不住地微颤。 瓈王又给自己灌了一杯,继续说:“我凭一己之力护住了神医族,从那时起,我每天都在等她长大,长大后我就可以娶她了,七年前为不让圣灵帝对神医族人起疑心,我忍痛让蝶衣去天国为圣灵王族效力,从那之后,我一直在谋划着名怎样把蝶衣接回来又不让圣灵帝起疑心,想不起一晃七年过去了,我还没来得及去接她,你倒先把她送回来了。” 簌尘握着酒杯静静地听完。 第八十三章 生死离别 瓈王喝得半醉半醒,糊里糊涂地说了很多话,他本以为一切会进行得很顺利,可他没有想到,当再一次见到蝶衣之时,站在她身旁之人,也不再是他。 瓈王喝得大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簌尘坐在那里许久不动。 平时瓈王是很注意形象的,今天却喝得很不像样。 是夜,簌尘迈步而回。走到房门庭院前,院里花香四逸。随风入鼻。他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凄戚。 “原本以为我和蝶衣可以一直相伴地走下去,不曾想她已到了适婚的年龄,我怎么能再耽误她呢?”簌尘望着满园的花争奇斗艳,生机盎然,他却如同一个重疾之人,心悴不堪。 第二日瓈王来请蝶衣一同去赏花,蝶衣跑去敲簌尘的门。“我们去云台赏花,你要不要去?” 簌尘望了一眼身后面色极为不好的瓈王,开口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蝶衣不高兴地撇撇嘴:“既然你不想去,那我不去了,我陪你。”蝶衣从来都毫不掩饰对他的爱,她是多么多么地喜欢他呀,簌尘这个木瓜脑袋难道看不出来吗? 瓈王站在一边颇为不适,那一刻他好像顿悟了什么。原来蝶衣喜欢的人是簌尘。 “既然蝶衣不想去,那我们就不去了,我这会儿想起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瓈王转身而去,表面上笑得云淡风轻,实则心里如刀割般的疼。 一念缘来一念去,原来她离我已经这么远了,远到我已猜不透她的心思。 瓈王自言自哀。心中满是不甘心。 墟长老又催蝶衣和瓈王紧快成婚,好让他们放心。无奈之下,蝶衣说出来心里话:“我不喜欢瓈王,我不会嫁给他,我喜欢的人是簌尘,你们不要逼我了。” 三位长老听了目目相觑,愣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起初簌尘和他们说他和蝶衣是在天城里相识的好朋友时,他们还稍稍放心了一些,祈愿他们之间真的只是朋友。 第97页 没想到蝶衣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真话。他们还没做好心里准备呢。 冥长老第一个不同意:“不行,蝶衣,你不能喜欢他,他不是你能喜欢的人。” 蝶衣不解:“为什么?难道我非得喜欢瓈王才行吗?我才不要呢。” 墟长老怒咆:“反正你就是不能喜欢他,你明明知道他是儡王之子,他身种囹咒,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你陪了他那么长时间,你早该明白谁都不能与他亲近,触碰到他的人都得死。” “就算是这样,可我还是喜欢他,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解除他身上的囹咒的。” 墟长老气急,打了蝶衣一巴掌。 “蝶衣,你让我们太失望了,你堂堂一代神医女,却对一个厄咒捆身的男人执迷不悟,你对得起神医祖吗,对得起你的族人吗?对得起对神医族人有再生之恩的瓈王吗?” 蝶衣止不住地恸哭,墟长老怒焰沖天的拂袖而去。 三位长老去找瓈王,望他能紧快和蝶衣成亲,瓈王淡言:“如果蝶衣不喜欢本王,本王自是不会强迫她,你们也别逼她,当初本王护佑神医一族,并不是非得逼着蝶衣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嫁给本王。” 三位长老老脸涨红,敢情自己真的是把蝶衣逼得太急了。 蝶衣哭了一个下午,夜里跑去找簌尘,她要告诉他,她喜欢的人是他。 簌尘似乎知道她会来一样,在屋子里挑灯品茶,蝶衣冲进门,孤注一掷般地向他奔来,未近其身,簌尘撂下茶杯,站起身来,右掌结出一道白光,止住了蝶衣的脚步。 “别靠近我。”簌尘淡淡地说。 蝶衣停住脚步,眼眶里盈满了泪晶。 “簌尘,我……我……” “别说——” 簌尘打断她,他知她一紧张就会结巴。 蝶衣凝视着他,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两人就那么静静相视着。 簌尘缓缓地放下手:“蝶衣,你嫁给瓈王吧,他才是那个真正能给你带来幸福的人。” 蝶衣哭着摇头:“不,我不要嫁给他,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簌尘哽咽地别过眼去:“你不能喜欢我,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你身种囹咒,任何人都不得亲近,但又怎么样呢,就算一辈子不能牵着你的手,只要每天可以看到你,我都很开心。” “我不逼你娶我,也不逼你和我在一起,你不要逼我嫁给瓈王好不好。” 簌尘攥紧拳头,泪水止不住地流。 他第一次怒视她:“蝶衣你清醒一点好不好,瓈王是你最好的选择,他和我不一样,他能在你哭泣的时候给你擦泪,在你需要关怀的时候给你拥抱,而我却做不到,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你明白吗?” 蝶衣擦干眼泪:“你不用给我擦眼泪,我以后不哭就是了,我也不要你抱我,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很好。” 簌尘怒斥:“别说傻话了,我们迟早都要分离的。” 他毅然而去,独留蝶衣在原地恸哭。 禺生只身一人去地渊,不料那一日櫀樱来找他,儡王和他说禺生去了地渊,试图用血力沖开地之印。儡王花了两个晚上的时间替他画了一幅前往地渊的图案。 櫀樱得知后也跟着去了地渊,他刚从蓝海回来,一个月前是洛雪的生日,他去蓝海纪念她,末了才匆匆赶回无间和禺生会合。 无双设法去见圣灵后,问她:“你知道如何才能解开簌尘身上的囹咒对不对?”对于簌尘身种囹咒之事,她也是从小灵口中得知的,那一日不知怎的,小灵误打误撞听到了她和圣灵帝之间的对话,无意中得知了簌尘身种囹咒之事,那几天无双正不日不月地忙着搜寻天剎戟的下落。 天剎戟有了眉目,她也该帮帮簌尘,那个身陷囹圄却始终温雅待人的人,上苍究竟嫉妒他什么呢?让他承受那种非人的折磨。 被困之后,圣灵后日渐颓废,再无以往圣灵后的风华。 且她压根儿不信任任何人,又怎么会和无双道出解救簌尘的方法呢。 第八十四章 地狱之渊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我不会害簌尘。”当从小灵口中得知圣灵后是簌尘的生母之时,无双愣得反应不过来,那一天小灵在殿外听到她和圣灵帝吵得很凶,几乎到了决裂的地步。 不得不承认,圣灵后一向心狠手辣,但她的母爱天性是真的。 圣灵后厌恶地别过眼去,她平生最讨厌见到的人即是她。每一次见到她都会让她想起她那个卑贱的娘,且对她恨得咬牙切齿。 “你难道不怕圣灵帝对簌尘下手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解救他的办法?凭你一人之力根本就救不了簌尘,你何苦这样固执?”为了簌尘,她放下了成见,放下了过往所有的怨和念,她必须救簌尘。 圣灵后背对着她,眼眶莫名地湿了。 “我这一生争名夺利,并非我爱权,而是我不知道除了争权夺利我还能干什么,没有什么是我在乎的,我没有给过无姬应有的母爱,每一次一见无姬,我会想起被圣灵帝强行占有的奇耻大辱,我亏欠我孩子的实在太多了,到头来,也没能救簌尘,让他独自一人在黑渊里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第98页 “我可以帮你救簌尘的,而且无姬现在很幸福,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会保护好她。” 为了爱,什么都可以放下,包括仇恨。 圣灵后到最后还是告诉了她解救簌尘的办法,却在她离去一日后,狱中传来了圣灵后自毁元神的消息。 无姬抱着她痛哭,眼泪止也止不住。 打算接受长缨之后,她开始忏悔,她跑去花到寻来了昙花,每天每夜以灵血浇灌,她跑去小灵求来凝元血丹,她试着救回昙儿,至于浮屠,几百年后,神镜聚集了天地灵元,他自会变回来。 渐渐地,无姬变瘦了,又历经一场大哭,整个人更是变得憔悴不堪。 她以血养花之事,一直瞒着长缨。后来长缨知道了,一切却已来不及了。 她复活了昙花,可昙儿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面色苍白地倒在长缨怀里:“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我把我的血灵力给了昙花,以命抵命,它活了,我也该走了。” 长缨不肯:“我不准你死,你为什么用自己的血灵力救昙儿,你为什么不用我的血?”他抱着她又气又恼。心如刀割般的疼。 无姬轻柔一笑:“没用的,你不过是个凡人,要你的血有什么用?” 长缨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无姬伸手轻抚着他的眉毛,眼里极尽深情和温柔。她用手抚住她的肩,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唇。与他交相缠吻。 渐渐地,她失去了拥住他的力气,手顺着他的肩膀滑下。“对不起,我终究是没能陪你走过余生。”她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慢慢地闭上了双眼。最后一次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长缨抱着怀里逐渐失去温度的她,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塌了。 此后经年,他无数次地想起无姬捶打他怒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为什么来得那么晚?”晚到她已经犯下大错,再不能可以全心全意地和他日夜厮守。 是他来得太晚了,他应该早点出现的,这样她就不会去羡慕别人得到的爱,她就不会因为嫉恨而去拆散别人。 “我愿意用余生陪你赎罪,你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无姬神元化为灰烬之后,长缨伤心欲绝,拔剑自刎而死。 无双为找到了解救簌尘的方法一脸欢悦地跑来,准备告诉他们俩。 然而入目的却是一幕血淋淋的画面。 长缨手中的匕首直直地穿过他的心,刺目的红血顺着刀柄滴流而下。 他望着被震颤的无双,虚弱地道出了几句遗语:“其实,我年幼时也犯过错,手中也曾沾过人血,再大一点时,我幡然醒悟,我每日每夜地忏悔,甚至想过以死谢罪,是师父阻止了我,他说我赎罪的方法不一定是死。我才开始努力地活着,遇见无姬之后,我发现她和我一样,不懂何为爱。我很想给她爱,很想给她温暖,很想让她幸福,但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无姬为了救活昙儿而死,我也陪着她去。”他撑着,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泪。 同时失去两个至亲之人,无双频临崩溃,瘫倒在殿上大哭了三天三夜,直至眼泪都流干了。 禺生以血力沖开了地之印,成功地进入地之门。门内血红满天,嗜血般红的血雾里瀰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味,时不时地有鬼手破雾而出,出其不意地抓破人衣服和脸皮。 櫀樱掌心结印迅捷地掷去一团巨大的火球,那些张牙舞爪的鬼手骷髅才稍稍收敛了些。 两人来到血狱深处,禺生一直盯着前方,他自言:“穿过血狱就到达地渊了,也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灾难在等着,我如今形同凡人,能不能到达地渊,还得靠你……”禺生侧头,却不见櫀樱跟上来,再一回头,却发现他倒在了一汪血泊中。 血雾里露出的鬼爪把他抓得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禺生因惊愕而颤抖,他踉跄地跑上前去试图把他从血狱里拉出来。却一次次地被鬼爪弹回来。他没有力气反抗,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被甩倒在了地上,抬头却看见櫀樱向他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不怪你,是我要这么做的,要经过血狱,必须留有一具血壳给鬼髅们享用,禺生,我愿用生命送你最后一程,你一定要拿到天剎戟,除掉暴君,还三界一个太平。” 浓烈的血雾里不停地涌出更多的鬼爪,张牙舞爪地啃噬櫀樱溃烂的血肉之躯。 他整个人终于完全地淹没在了一片血沫中。 “禺生,我相信你,你一定能用你的力量守护住火龙和人鱼一族,我把他们交给你了。” 血肉横飞中,只传来了櫀樱最后的支言片语。 锥心刺骨的痛瞬间沖满了禺生的胸膛,身上没有哪一个地方是不痛的,疼得他极近窒息。 他跪在地上,望着黑漆漆的上穹,他觉得自己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在里面跌跌撞撞,始终找不到出去的路。 第八十五章 苦海无涯 蝶衣在一场大哭过后,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也不吃不喝,天天闷在屋子里发呆。 瓈王提着一坛酒壶去找簌尘酗酒。 “蝶衣醒过来后整日发神,你不去看看她吗?”瓈王给自己灌了一壶又一壶的酒,整个人百感交集。 簌尘握着酒杯不饮,只淡淡说了句:“还是不见的好,等她慢慢想通了,就好了。” 第99页 瓈王嗤笑:“你还挺看得开的,我若是你,我绝对不会让她离开自己半步,只可惜,她爱的人不是我。” 簌尘瞵了他半晌,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才是那个可以真正给她带来幸福的人,而我什么都给不了她。” 瓈王听后失笑道:“她其实什么都不要,她只需要每天能看到你就很开心了。” “说实话,其实我挺嫉妒你的,因为蝶衣每一次见到你都会笑,她每一次见到我都不笑,恨不得把我拒于千里之外。” 簌尘缄默不语,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簌尘,其实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欢蝶衣?”瓈王久久得不到回答,或者簌尘一时之间并未打算给他答案。 喜欢?何止喜欢?分明已是爱到骨髓。 可他偏偏选择了说谎:“不喜欢。” 瓈王愣了一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良久,试图看穿他,却并未从他眼中看出什么。 不得不说,簌尘太会隐藏了,即使是一个眼神,他也能把它藏得不露一丝破绽。 瓈王心中五味杂陈:“如果你真不喜欢她,我希望你让她死心,我会用我一生的时间来陪她,我会让她慢慢地忘记你,但你离去后,永世不得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簌尘握着酒杯的力道不由得紧了一些:“我会的,我离去后,此生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第二天,一个小婢女跑来通知蝶衣,说簌尘要见她,正在北峦宫大殿上等候她去。 蝶衣又惊又喜地奔到大殿,看到族里的三位长老和瓈王也在,簌尘如往常一样站在她眼前。 未等她开口,簌尘先开口道:“蝶衣,你来了,我要走了,这一次你来当为我送送行。” 他的话宛如晴天霹雳,蝶衣愣是没缓过神来。“你要到哪里去?是准备回地宫吗?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的。” 簌尘神色自若,把话说得云淡风轻:“你还是留在这里吧,这里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蝶衣哭着摇头:“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走。” 墟长老听不下去了:“蝶衣,你别胡闹,那冷冰冰的地宫岂是你能待的地方。” 簌尘也劝她:“蝶衣,你生来不属于那里,不必和我一起坠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渊,留在北峦宫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蝶衣不肯:“我不要,我根本不想当什么神医女,我连你都医不好,我当神医女有什么用?” 瓈王已不忍再看下去,他从不知,蝶衣对簌尘的执念竟是那么的深。 簌尘发了平生最大的狠心,十分冷酷无情地说:“你别说胡话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万物瞬间静止,蝶衣仿佛只听得到他的声音,她努力地去辨析去理解他的话。 醒悟后,心是铺天盖地的疼。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簌尘早已准备让她彻底地绝望:“你为什么不相信呢?我从未说过我喜欢你,一直以来,都是你一个人在自作多情。你该清醒了,不要再对我抱有任何奢望,我离去后,希望你不要来找我,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他绝决地转身而去,“此次一别,我们……永不相见。” 蝶衣站在原地,泪水止不住地水。 她跑去追,却被冥长老拉住。 眼看簌尘越走越远,她心如刀割。连呼喊他名字的声音也变得喑哑不清,可无论她怎么叫,那个人终究是没有回头。 走出北峦宫后,簌尘趔趄地瘫倒在了一个不知名的河岸边,面颜煞白,手指无力支着地面,心狂乱地跳着,像一块大巉石堵住了心口,他艰难地呼吸着,双眼变得血红。 他卑微地跪在天地间,荒凉地悲嘆:“蝶衣,对不起。” 他面目呆滞地走回到之前的天城边界,那里一切如旧,他像一个迷惘的孩子走着,结果一不小心撞到了街边的摊子,摊子上的东西全洒到了地上,簌尘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而去,摊主怒气沖沖地上来,开口大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撞了别人的东西也不知道赔礼道歉。” 簌尘看着他,问:“你想让我拿什么赔你?” 摊主说:“你撞坏了我的东西,得赔钱。” 簌尘木然:“我没钱。” 摊主打量了他一下:“你穿成这样,会没钱?”鬼都不信呢! 簌尘再次声明:“我真的没钱。” 摊主明显地不信,吆喝着四周的喽啰:“你们给我搜他身,看他是装穷还是真没钱。” 几十个小喽啰一拥而上,簌尘转身怒遏:“别碰我。” 摊主气得吹鬍子瞪眼:“呦,你不仅装富,还装清高啊?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他呦呵那几个小喽啰,“给老子狠狠地揍他,打死了之后直接扔到河里餵鱼。” 几个小喽罗一哄而上,簌尘掀袖一挥,几十个小喽啰一併倒在了地上,簌尘厌恶地怒视着他们:“我说了别碰我。” 吓得摊主赶忙让出一条道,簌尘的身影隐匿在了一片霞辉里。 第100页 禺生历尽千难万险,终于来到了地渊,他满身伤痕累累,到处都是瘀伤。裂开的伤口是汩汩而出的血。他倒在一个万刃高的地台上,台央悬浮着一个锋器,正是天剎戟。 禺生用尽最后的余力,一步一步地爬向那个兵器,在地上拖出了刺目的血痕。 他支起身,伸手试图去取那个兵器,却在要触碰到它时被一股猝然袭来的力量弹开。 他试图再去取,仍旧是一样的结果,当试第三次时,却听到兵器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第八十六章 心念成魔 “你不能碰它,否则你会后悔的。”兵器传来幽灵般的声音,浑沉喑哑,但禺生仍能听出那是他父王的声音。 他不甘心地问:“为什么?”他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怎能轻易言弃。 当初天罗王把自己的元神和天剎戟封在一起,是为了劝阻来地渊寻天剎戟的人。 “天剎戟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它注有大量惊人的邪恶力量,你若取了它,恶魔将永远降临在你的身上,任何人都救不了你。” 禺生不甘:“可是我需要这股力量,我必须拥有它。” 天罗王劝他:“禺生,你不能为了杀掉一个恶魔,把自己也变成一个恶魔。” 此时的禺生很固执:“我不管,只要能杀掉圣灵帝,让我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天罗王无奈地感嘆:“禺生,你被恶怨沖昏头脑了,你想过无双吗?那个你最爱的人,她一定不希望你一直活在仇恨的痛苦之中。” 禺生压根儿听不进去:“父王,你呆在这里太久了,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你读不懂我现在的心情。今天,我一定要拿到天剎戟,我需要它——” 禺生冲上前去,取下天剎戟,天罗王仅存的元神顷刻间烟消云散。 戟中涌出滚滚黑力,像噬了血的怪物,一同涌进禺生的体内,如一团团狂卷而起的黑风暴,席起满天粉尘,四围岩墙石壁顷刻间崩塌,蔽天盖地的粉石坠入深不可测的黑渊。 禺生执器屹立在万刃峰上,眼,嘴,眉都变成了黑红色,全身弥着膨胀开来的黑力,此时此刻的他如一个被团团黑气狂绕着的嗜血恶魔。 他如愿以偿,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执着天剎戟颤抖着,他瞑上了双眼,眼角溢出涩苦的泪水。“无双,我再也……做不回你的禺生了。” 无双独上圣阶,心口猛然地刺疼。 她望向悬浮在圣台上的圣灵石,咬齿爬了上去。 她试图取出木行石,却被突然现身的喾溟阻止:“无双公主,你别白费力气了,你取不出木行石的。” 无双看了他一眼,问:“你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取出它吗?” 喾溟看着她说:“用你的血或许可以取出它吧,你们圣灵王族继承的血统名为天血,可以解开所有上古天器的封印,圣灵石是上古四大天器之一,你的血应该可以解开它的封印。” 无双半信半疑,但还是用齿咬破手指,将血滴到圣灵石上,如他所料,封印一下子被破除。 无双轻松地取出木行石,向喾溟道谢:“谢谢你帮我。” 喾溟皮笑肉不笑:“不用谢,要知道,我可是要杀你父皇的人,我之所以帮你,实则是想借簌尘和禺生之手杀掉他。” 无双望了他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喾溟不是第一个想杀她父皇的人,她听惯了别人喊打喊杀。对类似的话自是不会太过在意。 无双从圣阶回来后一直设法出城,无姬和长缨之死没让圣灵帝感到一丝难过,他日日夜夜都在谋划如何除掉禺生。 一听禺生拿到了天剎戟的消息,他不仅没有震怒,反而还饶有兴味地笑着。他和禺生总该能好好打一场架了。 圣灵帝抢先出击,半路拦截簌尘。 “本帝想了想,决定先除掉你而后快。” 簌尘丝毫不畏惧他,生平第一次阴冷的笑对人。“只怕你杀不了我。” 圣灵帝冷哼:“看你平时温温雅雅的,想不到还挺狂妄的。” 簌尘冷笑:“再怎么狂妄,也比你自大好多了。” 圣灵帝懒得再和他废话下去了,直接下令:“给本帝拿下他。” 上百个擐甲挥戈的将兵一拥而上,簌尘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全部拿下。 圣灵帝眉毛一蹙,看来他还真是小看他了。 他纵身一跃到他身前,眼里盈满了滔天的杀戮。“你不过是个贱种,圣灵后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竟敢背着本帝和儡王偷情,还生下了你这个贱种,本帝戴着顶绿帽子非常地不好受啊,唯有杀了你,本帝才能挣脱梦魇。” 簌尘与他四目相对,眼里满是倨傲。 “你也不过是一个大言不惭的人,圣灵后根本就不喜欢你,一直都是你在自作多情。” “闭嘴。”圣灵帝大怒。 簌尘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噁心。更别提和他说话。 圣灵帝望了一眼城门的方向,看向他说:“这是去天城的方向,你应该是打算去圣台取木行石来救你的族人吧。” 儡族人天生擅长傀术,木行石之力是破解傀术之法。 第101页 没有傀术这东西,儡族人和普通人无异,他们也可以和人类和平相处了。 “可惜,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你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了。” “那得看看你能不能杀了我了。” 簌尘丝毫不怯懦,孤身一人与圣灵帝作战。 蝶衣从他离开后,毅然与家族决裂,撕碎了她和瓈王的婚纸。只身一人跑来找簌尘。 她第二次经过那一片海域,在那个地方簌尘曾亲手送给她贝子链。她在那个地方驻足了很久很久。留恋得不肯离去。 她一路循着他的踪迹而来,当再一次见到他时。他和圣灵帝正激斗得热烈。 她一边走来一边喊,圣灵帝和簌尘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簌尘心焦如焚,她怎么会来这里呢? 那个傻丫头,当真是太执着了。 蝶衣见他们俩打得不可开交,她跑上前去,欲阻止他们殴斗。 簌尘沖她大喊:“蝶衣,快走,不要留在这儿,快走啊!” 然而圣灵帝哪里肯给他这个机会。当即下令:“给本帝拿下她。” 当一群将兵朝蝶衣形势汹汹而来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圣灵帝不仅想除掉簌尘,连她也不打算放过。 “不要伤害她。”见士兵们擒住蝶衣,簌尘整个人都慌了神,一个不慎被圣灵帝打成重伤。 蝶衣心疼极了:“簌尘——” 圣灵帝露出得逞的笑容:“簌尘,没想到你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输在本帝手里,啧啧啧!当真令人心怜啊。” 簌尘右手支着地,左手抹去了嘴角鲜血,看向圣灵帝道:“你放了她,我把学傀术的秘诀交给你。” 圣灵帝盯了他好一会儿,显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八十七章 拾君风华 圣灵帝许久不答他,也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好啊,本帝如你所愿。”簌尘切齿地把秘籍交给了他。 圣灵帝大笑三声之后,恶狠狠地瞪着簌尘说:“本帝已经拿到了秘诀,你也没有活着的价值了,去死吧!”那一只聚集了天地惊撼之力的右掌狠狠地击向簌尘。 “簌尘——”蝶衣暴发出体内的力量震开士兵,不顾一切地奔向簌尘,伸手抱住他,圣灵帝的毒掌不偏不倚地打在她的后背上。 圣灵帝愣了一秒,完全没想到蝶衣会冲上来。他旋即露出了狠恶的笑。嫌恶收回了手。 蝶衣紧紧抱着簌尘,她终于可以抱他了。 簌尘整个人都震住了,愣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蝶衣手扶着他的肩,望着他的脸,忽地一笑:“簌尘,我终于可以抱你了。” 泪无声地流下,止也止不住。簌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恐惧,怍愧一併涌上心头,压垮了他。 “为什么?”他不明白。 蝶衣努力地挤出一抹笑:“簌尘,能死在你怀里,我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世人都说,触碰到身怀傀术的人都得死,不然就变成一个木偶人,从小到大,族人都和我说,叫我不要靠近儡族人,可我……依旧想靠近你,因为我喜欢你。” “别说,我不听。”他不要听,听多了,就有太多的放不下,有太多的牵绊。 “我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她有多不舍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不许死,我不准你死啊!”他好多好多话没有和她说,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去做。 蝶衣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簌尘,我走后,你一个人要好好活着,我自始至终,都不相信,你不喜欢我。” 蝶衣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嚎天动地的悲鸣声响天彻地,簌尘死死抱着蝶衣,想把她留住。体内爆射出的傀力席捲八方,所有被傀力辐射到的人全都变成了木偶。 蝶衣的魂灵四散飞去,化成零零星星的碎片,烟消云散。 圣灵帝及时脱逃,并未被傀力辐射到。一回到盛天殿中,下人又来报:“无双公主偷取了木行石,前往无间地宫去了。” 圣灵帝怒得一掌拍碎了身侧的桌椅板凳:“她竟也敢背叛本帝。” 无双出城后一路狂跑,生怕圣灵帝派兵追来。出了城门,愕然地看到天城边界街上的人全都变成了木偶人,她趔趄地摔倒在了地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在边城上转悠,兜转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簌尘,他仍是坐在地上不肯离去。此刻是他跟一个木偶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簌尘,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簌尘呆滞地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双拿出木行石,交到他手上。她死过一次的人,她可以碰簌尘。 簌尘瞵着怀里的木行石,不由得苦笑:“蝶衣都不在了,我解了傀术有何用。” “什么蝶衣不在了,她去哪儿了?”无双听不明白他的话。 簌尘看着她,泪一下子涌出:“蝶衣死了,是我害了她,无双,你杀了我吧,我罪该万死。” 无双的泪也止不住地流:“为什么会这样?无姬死了,长缨死了,我失去了两个最至亲的人,为什么蝶衣也要离开我们?” 第102页 无双一时忘了速离而去,被圣灵帝派来的人追上。 这是她第三次被四大狱王追杀。原来堂堂圣灵帝对自己的女儿也可以如此狠心。 无双护住簌尘,与四大狱王激战。 簌尘缓慢地从地上站起,举袖一挥,四大狱王瞬间不动了。 无双亲眼目睹四个活人一步步变成一个木偶的样子,吓得剑都掉到了地上。她回头惊愕地看着簌尘:“簌尘,你为什么要对他们动用傀术?你快把他们变回来啊?” 然而簌尘只冷冷的说:“他们要杀你,你为什么要我救他们?” “可你对他们动用傀术是不对的。” 簌尘震怒:“为什么不对?那些人麻木不仁,把他们变成木偶再合适不过了。” 无双愣地一下:“簌尘,你变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我是什么样,我早就不记得了。”谁想一直和过去一样活着呢,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回到过去。 簌尘木然地转身而去,手里捏着木行石,也不知道拿它来干什么了。 他忽地想起,他得回无间,用木行石之力解了儡族人身上的傀咒,如此一来,他们也可以和平常人一样活着了。 簌尘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地宫,把木行石交给了儡王。 几天后,圣灵帝灭了花仙一族,无双从蕊儿手中借来的幻影神镜还没有来得及还回去,蕊儿和所有花仙一样命丧在了那一场战斗中。 天国此后再不举行百花盛宴。 圣灵帝攻打火龙宫之时,禺生手执天剎戟,出其不意地打败了天国大军。 圣灵帝没带圣灵石去,鎩羽而归。 安分了半个月之久。 无双兜转了好几天,第一次来到了无间。 禺生刚打完仗回来,累得直倒在了殿上座椅里。 无双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儡王,与他座谈了一会儿。儡王知她来意,吩咐下属去叫禺生,谎称是簌尘回来了,让他来见见他。 禺生信以为真,一到大殿,见到的人却是无双。 儡王识趣地退了下去,留给他们二人空间。 无双一见到禺生,差点认不出他来。 “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多久没见他了呢?为什么一眼之间所有人都变了。 “我变成这个样子不好吗?你是不是害怕了?”他的话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无双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禺生——” 他大喝:“别和我提禺生,我出卖了自己,早已做不回以前的我了,现在的我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没有什么区别。” 无双眼眶滚出两行滚烫的泪水,灼伤着她的心。“禺生,我知道你恨我,你一剑杀了我我也没有怨言,可你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第八十八章 此生不变 “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与你无关,你不该来这里,念在你从前救过我,我不杀你,你走吧。走了就永远都不要回来,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他绝情而去,毫无一丝留恋。 无双在原地怔愣了好久,不肯回去。 儡王来劝她:“不如你先回去吧,以禺生现在这个样子,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的。” 无双仍是固执地留下来,她问起簌尘,儡王也只轻嘆地说不知。 他把木行石交给了儡王,儡族人身上的傀咒得以解除,但簌尘却迟迟不肯解脱自己。 如今这世界上也唯有簌尘一人会傀术了。 无双隐隐约约中似乎猜到了他要去干什么,他打算去找圣灵帝,为蝶衣报仇。 无间的夜永远是黑色的,无双想不出像簌尘那样生在黑狱的人,初见他时,他身上却透着无以圣洁的润泽。 烛光摇曳下的黎川殿里,禺生独坐在榻前的石阶上,他把天剎姬悬在殿央,木然地瞵着它。 无双不请自来,从殿门而入。禺生看到她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惊愣。 “我不是叫你走吗?”他很快回过神来,开口便是一道冷冷的逐客令。 无双非但不走,还缓步向他走来。蹲在他身前。她看了他好一会儿,说:“禺生,如果能再来一次,我宁愿我们当初不回天国。” 禺生看着她,没有说话。 无双对他露出一个久违的笑:“传说中的天国像天堂一样美,可我一点也不喜欢,因为那个地方没有你。” 禺生微微垂眉,仍旧不说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无双伸手轻柔地抚过他的眉:“禺生,就算你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对你的喜欢依旧没少一分。那一日在天城门,我中了圣灵后的蛊术,意乱中刺了你一剑,害你沦为普通人,不得已苦寻天剎戟,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都是我害了你。” 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带着灼热的痛。 禺生不忍看她哭,心早已疼得无以复加。 原来,他一直自欺欺人,说好的绝情断念,不过是他为了安抚自己的说词。 “这些和你没有关系,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他再没有后悔的权力。 这一次禺生不再逃避她的目光,他极力用厌怨地眼神看她,让她知晓,他其实是恨她的。 第103页 然他太不会伪装了,无双一眼看穿,她哭着对他一笑,往前移去,吻住了他的唇。 肌肤相碰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万千记忆从尘封中破土开来,清晰得让人的心颤慄,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断地回旋在他的脑海里。 他仿佛受了蛊惑般伸手拥住了她,任沧海桑田轮换,他只想抱着她,吻着她。 他闭嘴眼,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与她把这一吻刻骨铭心。 无双眼前迷濛一片,脸变成了酡红色。她下意识地推了推他。她氧已经缺得不行了。 禺生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紧紧地含住了她娇嫩欲滴的唇。 两人久久地缠绵,是血和泪的交织。 无双靠在他怀里,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簌尘回到辋川殿后,姆西来看过他好几回。 簌尘去了一趟边城,捡回了蝶衣逝世前坠下的贝子链。他在边城上瞭望了好久,望眼欲穿那一片大海。 可他的蝶衣却再也不会入他的眼帘。 边城街上冷冷清清,没一个活人。人人呆木地站着。再无以往嬉笑打闹的神色。 簌尘仿佛没有看到他们,拿着贝子链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夜幕降落,以往繁昌喧譁的天国边界沦入一片死寂。 几乎没有人知晓如何把一个木偶重新变回人。 夜烛洒下晃悠的暗线,簌尘手捏怀中的那一串贝子链。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在边城卖珠老人说的话,人们把贝子当成是大海对人的一种祝福。若一个男子以贝子赠予心爱之人,其代表着他对那个心仪的姑娘情深似海。 可他对蝶衣的情比海还深,深到他不能估量的地步。 如果他不是儡王之子,不身怀傀术,他想,他不会克制自己的感情。 他一直压抑着对她的喜欢,每一次都装糊涂。一次又一次地伤她的心。 从来没有牵过他的手,从来没有人抱过他。 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蝶衣说过人与人之间用相拥执手来给对方传递温暖和爱。 他第一次体会了那种感觉,可下一秒却要失去她。 他无措,不甘,初尝了撕心裂肺的疼是怎样一翻感觉。 纵使所有贝壳回归大海,他的蝶衣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泪潸然而下,簌尘把贝链揣得离心很近,死死地咬住牙,在悲戚中哀鸣。 “蝶衣,其实,我是喜欢你的,我一直都喜欢你。”纵使他重复千百遍,她再也听不到了。 神医一族得知蝶衣死的消息时,忿焰滔天。与圣灵王族彻底划清界限,此生再不为天国效力。神医一族向来行踪诡秘,蝶衣死后,神医一族和北峦宫一起隐匿在了世人眼中。 民间时不时传有上古一代神医女为情而死的故事。很少有人记得昙儿和西峪神君的故事,无双和禺生在民间归为一个传说。 没有人见过他们的容颜,古书也只轻描淡写地描写那一段奇说。 无双和禺生重归于好,二人去劝簌尘解掉种在边城百姓身上的傀术。 不料簌尘早早去了天国,连儡王都没来得及拦住他。 禺生手执天剎戟追他而去,叫无双在黎川殿等他。 那一夜风急天高,圣灵帝在盛天殿里买醉。满殿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他众叛亲离,人人都想诛灭他。 往日的辉煌早已不复存在,他用腥血铸造起来的辉煌,终是要毁灭一片血腥里了。 簌尘执剑而来,满殿舞姬吓得四处逃窜,满朝大臣早已乱成一锅粥。大统早已维持不下去,圣灵王族的统治至此结束。 簌尘拿剑执着他,语气森冷:“今天就是你的末日了,你临死前有什么遗言吗?” 圣灵帝诡异地笑着:“簌尘,你别白费力气了,你杀不了本帝的。” 第八十九章 此后一生 “即使杀不了你,我也要和你同归于尽。”簌尘来时做了死的准备。然禺生偏偏没给他这个机会。 两人战后不久,禺生及时赶来。 那时圣灵帝和簌尘已打得不可开交,儡族人一旦从体内暴出傀力,几乎无人能挡。然圣灵帝有圣灵石在手,傀力对他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满城风雨,城里人四处逃窜,天国再无以往繁盛昌平。 簌尘第一次尝到被仇恨吞噬的滋味。他终于明白当初禺生所作所为。 如今的自己与他一样同身为一个复仇者。只有把这仇结了,一切才能尘埃落定。 圣灵石丢缺水行石和木行石,威力大不如从前,不然簌尘确实难以抵抗。 殿上震开一股强大的震慑力,振得大殿摇摇晃晃。 簌尘以剑支地,口含血斑,面色苍白。 圣灵帝狂傲地大笑:“三界无人可与本帝抗衡,凭你,还妄想杀本帝,实在太不自量力了。” 簌尘唇边扯出一抹瘆人的笑:“你不也狂妄自大嘛,大家彼此彼此。” 圣灵帝愤愤地冷哼一声:“一见到你,本帝就会想起圣灵后那个贱女人的背叛,当初本帝太心慈手软了才让你苟活到今天,圣灵后那个贱女人都死了,你还活着干嘛呢?喔,还有你喜欢的那个蝶衣归西了,你一个人活着多没意思,本帝送你去陪他们好了。” 圣灵帝右掌凝集圣灵石之力,狠狠地向簌尘击去。 第104页 簌尘手捂着血涌翻滚的心口,咬牙起身,准备与他进行最后的决役。 不料儡王半途显身而出,推开了他,自己承下了那致命一击。 簌尘偃倒在地,一回头看见口吐血沫的儡王重撞在地,面无血色。 “父王——”簌尘的心瞬间仿佛撕裂了一样的疼。一步步爬到儡王身边抱起他。“父王——”他撕破了喉咙般的喊他。 儡王奄奄一息:“簌尘,别哭,父王马上就可以见到你娘亲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簌尘泣咽不已,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苍天连他的父王也要夺走。 “为什么——”簌尘仰天长啸,体内的傀力顺势爆射而出,席向四围。振幅到的范围巨大,几乎囊括整个天国辽域。天城人全变成了木偶。 抱着逐渐变冷的尸体,簌尘久久不肯放手。 当尸首灰飞烟灭时,儡王身上的木行石坠到了地上。圣灵帝手疾眼快,用引力将木行石收回手中。有了它,簌尘更不是圣灵帝的对手了。 “看你那么伤心,本帝不如送你去陪他好了。”圣灵帝再一次扬起右掌狠戾地向簌尘击去。 禺生飞奔而来,执起手中的天剎戟挡下了那一击。 圣灵帝没料到他会来,怔愣地向后退了退。 禺生收回手器,回身正要扶起簌尘,却被他硬生生地制止了。“别碰我,你没命的。” 禺生的手停滞在了虚空中,他晚到了一步,没被傀力辐射到,圣灵帝有圣灵石护身,也毫发无损。 “禺生,想不到你也迫不急待地来送死了,你们两个兄弟情深,本帝不如成全你们,让你和他一起下地狱好了。” 禺生怒吼道:“那个该下地狱的人是你,你这个天理不容的恶人,我今天替天行道杀了你。” 禺生与圣灵帝展开鏖战,二人打得激烈时,簌尘趁机偷袭圣灵帝,从他手中抢回木行石。圣灵帝回旋一击重重地把他打伤在地。 禺生启动天剎戟之力震开圣灵帝,准备去扶簌尘时,却被他右手中结出的一隔屏障挡住了。 “禺生,拿好木行石,不要让它落入圣灵帝手中,不然我族人的命运又要任他操控了。” “我此生欠你的恩情再还不清,请原谅我又一次亏欠你。”簌尘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身体瞬息之间崩离析碎,绚烂地陨灭。 禺生握住木行石,跪在地上恸哭。 禺生重伤而归,把簌尘託付给他的木行石交给了姆西,木榆登上新一届儡王之位,如此一来,儡族人也不至于群龙无首。 无双看到禺生满身是伤,心疼得落泪。 为他擦拭伤口时,她控制不住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用尽了生平所有的力气。 禺生回抱她,将她紧紧禁锢在了怀里。 他亲吻她额间的碎发:“无双,还好我还有你。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好吗?” “好,我会永远陪着你。”说着,抱着他的力道反而更紧了些。 “等我了结了仇怨,我会把天剎戟重新封回地渊,并把我从它身上所得来的力量也全归还回去,之后我们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凡间嘛,我们可以在那里开店,我负责做,你负责吃,我陪你打扫房间,种菜挖地,我们还生一大堆可爱的小娃娃,长欢膝下,闲暇时,我们还可以在院子里种上一大片桃李。” “你还要为我梳妆,在每一个清晨里为我画眉。” 禺生笑了笑:“好啊,我用余生为你画眉,给你做饭,伴你嬉笑。” 此后无双每一天都在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禺生时刻准备着与圣灵帝进行最后一战。所有身中傀术的人,并没有因为簌尘的死去而变回正常人。 不管战争怎样演变,最终受害的永远是那些无辜的穷苦百姓。 姆西多次试图用木行石救那些人,然一切都于事无补。 她不得已向无双求助:“除了簌尘以外,几乎没有人懂得如何启用木行石之力,你身为圣灵王族后裔,应该懂得如何用它来解开种在人身上的傀术吧。” 无双端详了木行石半天,并不知如何启用它。 夜里,她背着禺生重回天国,一路上看到那些因为受到了傀力辐射变成了木偶的人们。 她木然地站在那里,没有想到一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慌恐之下,她跑去见圣灵帝。 圣灵帝一人凌然在圣顶阶上,圣灵石悬浮回原来的位置。圣灵帝不停地炼化它,把它变成了一个魔器。 木行石被抢回,圣灵帝正为此忿怒。 第九十章 结局篇 圣灵帝没料到无双独自一人带着木行石送上门来。不过她是来阻止他的。 圣灵帝一怒之下打了她一个耳光,无双嘴角溢出鲜血,但倔犟得没哭出声来。“你教我如何启用木行石,我可以把它给你。” 圣灵帝迟疑了一秒,但还是告诉了他。 不为别的,他必须得到木行石。 无双用木行石之力救回了所有人后,圣灵帝当即抢回木行石,阴邪看了她一眼说:“无双,当初禺生擅自取走水行石,把它变成了你的心,如今你也该把它还回来了。” 第105页 无双后怕地后退一步,圣灵帝上前来,一手拎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无双,等父皇杀掉禺生之后会把你救回来的。”圣灵帝手上凝聚引力,试图用它把水行石从无双体内抽离出来。 姆西发现了无双不见之后,慌忙地跑去找禺生。了解事件经过,禺生第一个反应是猜到无双重回了天国。 他心急如焚,匆忙赶去。 在圣灵帝动用引力的那一刻,无双才知晓原来圣灵王族的血脉之力是引力,天血,天引之力。 前几天禺生和她说,他虽拿回了天剎戟,但却不能把它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听的威力也大不如从前。当年天罗王用它横扫千军万马,称霸三界。而他却不能像他父王那样,用天剎戟噼荆斩浪。 原因是天剎姬本身毫无引力,又被尘封过久,力量早已涣散殆尽。 她的血应该可以助天剎戟重新凝聚神力。 及时赶来的禺生救下了无双,无双咬破手指,将血滴到天剎戟上,禺生惊讶地看着她的动作。 无双解释:“圣灵王族所继承的天血血脉发挥出的力量名为天引之力,我把血滴到天剎戟上,天剎戟可以引天地之力集于一身,你可以用它噼荆斩浪,去了结一切。” 禺生怔愣地看了她好久:“无双,如果我真的杀了圣灵帝,你会恨我吗?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无双笑着抚着他的眉:“当然,我不会恨你,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那是无双第一次说谎,她脸不红心不跳,也许是在深宫住久了,她也变得老成了。 老翁君和小灵坐在天青阁门前发呆,天城风云变幻,他们束手无策。只希望一切早早结束。 老翁君一天到晚抱着他的酒罈,没精打采的。喾溟操持他的经阁,不知从何时起,他心中的怨念竟慢慢地淡了。 他仔细想了想,或许圣灵帝比他还要可怜。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他又何苦去杀他。 那日圣坛上,禺生和圣灵帝进行最后的决战,因为有天引之力助威,天剎戟的威力远远超过了圣灵石。将仇人打趴下的那一刻,禺生指着他问:“你可曾为你今生的所作所为后悔过?” 圣灵帝冷冽地大笑:“本帝从未后悔过,如果重来一次,本帝还是会这么做,而且还要做得更绝。” “你简直丧心病狂。”禺生怒骂。 圣灵帝擦抹了嘴角的血液,晃着身子站了起来:“禺生,当年你父王都输给本帝,你是不可能赢本帝的,哪怕是下地狱,本帝也要拉你一起。” 圣灵帝两手插翅,整座天城瞬间灰黯下来。 铅云中划过一道道灰白色的光线雨,倾泻而下,窜入地土,形成一个巨大的屏界。 屏界之内狂风不止,黑红相间的云千翻滚滚。暗红的云层里时不时闪过一道道幽蓝色的闪电。雷霆万钧,振得天地摇摇欲坠。 巨风吹得太宸宫门前风铃玲叮作响,无双心神不宁。冲出宫门。 一到圣坛,看到禺生和圣灵帝殊死搏斗。 她欲上前阻止,却一次次被凭界弹回来。 禺生看到她来了,他靠近不了她,圣灵帝企图与他同归于尽,他在顽力反抗,他不舍。他承诺过,要和无双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可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禺生,你出来啊,不要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无双哭得歇斯底里,她的声音被风吞灭掉。禺生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眼看两人就要随着巨大的黑风云陨灭。无双情急之下动用了血脉之力,将黑风云引了过来,圣灵帝怒目圆睁,试图用圣灵石把它引回来。无双豁出去了般地爆发出体内最后的天引之力,将圣灵石引入了体中,自断血脉,全身筋脉瞬间断裂。爆射出体内的天引余力将圣灵帝震伤后退。 禺生青筋暴起,执起天剎戟直取圣灵帝的命。 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在那一刻结束了。 无双含笑坠泪。重重坠地。 禺生丢掉天剎戟,颤抖地抱起她。不停地呼喊她的名字:“无双——无双——” 无双费力地睁开眼,伸手想要再去抚他的眉。“禺生,我感觉到我要死了。” “不,我不要,我不准你死,你不能死。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滚烫的泪打在无双的手腕上,灼伤了她的皮肤。她能感受到他炽热如焰的爱。 “禺生,我可能我不能陪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她的手从他是眉上划落而下,含泪瞑上了双眼。 禺生抱着她哭到天昏地暗,哭到嗓子都沙哑。 人们抬头仰望星空,不知有多少颗星星已经陨坠。 老翁君抱着酒罈坐了好几百年,时过境迁,他变成了一座雕像。小灵成为天国女王,治理八方。三界重归和平。可那些逝去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一场天城大战后,禺生也不知踪迹。 人世间皆传禺生随无双殉情而去了,又有人传,禺生救活了无双,带她远离尘嚣,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事过境迁,没有人会记得无双的牺牲。 人间却不止地传着他们的故事。 喾溟自请命来边城说教,教化世人。 时不时有人问他关于禺生和无双的故事,喾溟耐心地给他们讲。 第106页 人们听得很认真,仿佛他们好像还没有死一样。依旧活在大家的身边,活在世代人的心中。 时光飞逝,渐渐地再没人提起圣灵王族和天罗王族之间的争战。 但双生传说的故事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