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白云亭中。
张鹿野咂咂嘴，一脸回味地看着手中的空茶杯，又偷偷瞄了眼云横面前那把精致的云雾茶壶。
“云叔啊......”
张鹿野搓了搓蒲扇般的大手，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能不能再来一杯？”
云横眼皮一抬，脸上露出明显的嫌弃之色。
“你当这东西是自来水，说说，光你自己，这几天都喝几壶了？”
话虽这么说，云横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手腕轻转，又给张鹿野斟了一杯。
张鹿野顿时喜笑颜开，双手捧着茶杯，轻轻啜着，这回倒是没敢一口闷。
云横放下茶壶，慢悠悠地说道：“喝好了，就上路吧。”
张鹿野刚要点头，忽然一头黑线。
这话怎么那么不中听呢？
他想开口纠正，可对上云横似笑非笑的眼神，当即就怂了。
李归堂蹙着眉，视线在云横和张鹿野的身上来回扫视。
最后，他的看向张鹿野，问的却是云横：“有厉怀远在，何必让张鹿野过去？”
云横呵呵一笑，手指轻拈云杯边缘。
“厉怀远虽是大宗师，可擅长的却是领兵打仗。”
“真论单打独斗，他未必是韩啸天的对手。”
说着，他拍了拍张鹿野宽厚如墙的肩膀。
“还是让小鹿过去比较好，他办事儿，我放心......”
张鹿野受宠若惊，胸膛挺得更直。
“李前辈，云叔说的对，还是我过去牢稳。”
......
李归堂有点想扶额，但是忍住了。
云横则欣慰点头，又拍了拍张鹿野比他大腿还粗的胳膊，语重心长道：
“也就是叔叔我了，若不是当年抱过你，怎么会把这样好的机会让给你？”
张鹿野有点懵，瞪着一双虎目。
啥？好机会？
云叔在说啥？
跑过去震慑一个大宗师，怎么跟好机会扯上关系的？
云横隔着无尽的铅云，虚指向鸣沙堡的方向，无比细心的替张鹿野分析。
“你儿子，是不是带着你们张家的宗师，过去镇场子了？”
张鹿野茫然点头。
云横继续道：“你看看，还是雁声侄孙儿有眼力劲儿。”
“我前几天怎么说来着，这做好事儿啊，得做在明面上。”
“江丫头明天一看，哎呦，这么多张家人来给她帮场子，是不是这心里头就会想，你们张家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嘛......”
张鹿野一听就不乐意了，梗着脖子，瓮声瓮气道：
“云叔，说话可得凭良心，我们张家兢兢业业守护西疆，哪年不得在这条防线上死个百八十子弟？怎么就坏了？”
云横不着痕迹地掐了下大腿，勉强维持了微笑。
“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我是说，单你儿子和一群宗师，也就勉强牵制下罗广胜和倪素素。”
“如果江丫头打的正欢的时候，韩啸天出手偏帮......”
......
“他敢？”
李归堂眉眼一厉，杀气骤然升腾，云亭险些溃散。
云横嘴角一抽，忙给局长打了个眼色。
李归堂愣了愣，再看看傻呵呵的张鹿野，似有所悟。
他收了气势，抬头望向八角亭上的根根云柱，状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云横又拍了拍张鹿野，把他从李归堂的气势中惊醒。
“如果韩啸天出手偏帮，你儿子是不是就扛不住了？”
张鹿野立马点头，想到什么，眼圈都有点红了。
他老张家惨啊......
他爹张鹤鸣活着的时候还好，能勉强排到武仙榜第十四。
可他爹死了以后，这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他张鹿野，武仙榜垫底儿，辈分又低，华国但凡是个武仙，都能对他吆五喝六。
到了他儿子张雁声，宗师榜垫底儿......
据说丁破军跟他切磋的时候，连枪都没用，一双铁拳就把张雁声的鼻子给打骨折了。
再到了孙子辈儿，好不容易出了个大圆满的张鹏程。
结果，又是90铂金世代里垫底儿的......
之前还能推说，90这一代四个大圆满，张鹏程年纪最小、情有可原。
结果，愣是出了个年纪更小的江雪......
......
越想，张鹿野越是憋屈，越是思念他老爹。
唉，老爹若是活着，他张家也是一门双武仙。
含金量虽不如云家，却也不至于混到如今这个地步......
......
云横不知从哪，变魔术般掏出个手帕，递给张鹿野。
“你看啊，我那侄孙能拦住宗师，却拦不住大宗师，这恩情不就大打折扣了吗？”
张鹿野接过手帕，李逵绣花似得拭了拭眼角，竟觉得云横所言颇有道理。
到底还是抱过自己的亲啊......他感叹。
可是，紧接着，张鹿野又愣了，他茫然问：“什么恩情大打折扣，谁的恩情？云叔，你不妨把话说明白点儿。”
云横觉得有点喘不过气，不太想说话了。
李归堂却意外接过话头，冷冷道：“张鹿野，云横对你确实不错。这么好的，跟江雪化解恩怨的机会都给了你，怎么，你不去？”
“你不去，我去也可以。”
嘭！
张鹿野一拍脑门，冲云横竖起大拇指。
“云叔大气！”
接着，怕李归堂真的抢了他的恩情般，他整个人一晃，消失在了八角云亭内。
云横捂着胸口，看向李归堂，一脸的惊诧。
李归堂冷笑：“说话少拐弯抹角，直来直去不好吗？”
云横：？？？
他凝视着云横那张慵懒秀气的娃娃脸，忍不住问：“你想帮张顾两家化解恩怨？”
云横倏地变得正经起来，点头。
“终归是人族，外敌在侧，能少内耗，就少内耗。”
他放下茶杯。
“而且，我总觉得，张鹿野的梦，是别人的局。”
李归堂瞳孔微缩，身上的气息瞬间凝重了几分。
“大梦？”
云横摇头。
“不清楚，看看再说，既然是局，总会收网的。”
“这个局的目的是什么呢？杀顾谨之？”李归堂有些不明所以，“杀顾谨之有什么用？一个小圆满而已......”
云横给李归堂斟茶，温热的茶汤在杯中凝成游龙。
“小圆满？没张家逼迫，可未必只是小圆满......”
“好了，别猜了，防备着点就好。”
李归堂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空气安静了片刻，云横却兴味盎然道：“你那个孙女儿，跑去当记者的那个，叫李佳琪？对吧？”
“她好像来西疆了，准备报道北极联盟的第二次反攻？”
李归堂点头，不明白云横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位武道天赋不算出众的孙女儿。
他儿女众多，却都不成器。
近些年，他已不太理会李家的事情。
精力大都用来培养徒弟丁破军和徒孙闵子墨了。
此时突然听云横提起家人，倏地有些恍惚。
云横坏笑，“干脆，让她这个国家电视台的大记者，给明天的百人战，来场全国直播吧？”
李归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