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星台下的雾气还未散尽。


    卜凡裹着染血的玄色甲胄，混在敌方巡逻小队最后一排。


    他刻意松了松腰间的铜铃，让那串“叮叮”声与前边人的脚步声错开半拍——这是他昨夜观察了七拨巡逻队后总结出的破绽：真正的巡卫会在转弯时自然调整步频，而冒牌货往往急着跟上节奏。


    “头，前边林子有星力波动。”走在最前的络腮胡突然停步，刀鞘重重磕在青石上。


    卜凡心脏猛地一跳，却在低头整理护腕时扯出个嗤笑：“老陈头又犯癔症了？这破地方连只灵鸟都没有——”他指尖轻轻按在胸口，星辰之心的温热顺着血脉爬满全身，一缕若有若无的星芒从甲缝里渗出来，“除非是……”


    “住嘴！”络腮胡的刀“唰”地出鞘，刀尖直抵卜凡咽喉，“你身上有星气！”


    小队其他人瞬间散开，六柄淬毒的短刃从不同角度刺来。


    卜凡早算准了这一步，他不退反进，肩膀猛地撞向左边持盾的守卫——那面刻满诅咒纹的黑盾应声碎裂，飞溅的木屑裹着他刻意溢出的星力，“砰”地炸开一团蓝光。


    “敌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远处的警钟骤然响起。


    卜凡借着爆炸的气浪滚进灌木丛，听着身后追兵的骂声由近及远——他们果然上当了，把星力波动当成了外敌入侵的信号。


    “搞定外围。”他摸出藏在舌下的传音珠，喉间滚动半句暗语，“紫菱，该你了。”


    地下议事厅的通风口突然渗出一缕紫烟。


    紫菱悬在离地三寸的空中，追魂钉在掌心转得嗡嗡作响。


    她盯着石壁上流转的防御阵法，耳中回想着卜凡的叮嘱：“阵眼在西南角，用破煞符烧穿，别碰中间的星纹——那是他们的灵力枢纽。”


    “嗤啦”一声，她甩出三张叠在一起的符纸。


    符火舔过阵眼的瞬间，整个地厅的照明灵石同时暗了两成。


    赖瑶的身影从阴影里闪出来，破妄剑的剑穗扫过紫菱发梢：“结界松动了，我去引开守阵的两个筑基期。”


    “小心他们的血玉牌。”紫菱拽住她的衣袖，指尖触到赖瑶腕间还未干涸的血渍——那是方才她为了绕过三重机关，用剑尖挑开的血门。


    赖瑶反手拍了拍她手背，银铃轻响间已跃上石梁，剑鸣如凤，直取正对着阵图的灰袍老者。


    与此同时，卜凡正贴着议事厅的后墙往上爬。


    他能听见墙内传来的争吵声：“影使大人说寅时动手，现在都卯时了！”“闭嘴！没看见星力屏障在闪吗？定是那些小贼——”


    “小贼在这儿。”卜凡一脚踹碎雕花窗，星陨炉的热浪扑面而来。


    他一眼就锁定了中央那座黑铁炉，炉身刻着的二十八星宿图正随着他的靠近泛起金光——和他心口的星辰之心产生了共鸣。


    但下一秒，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一个裹着星雾的身影从炉后转出来。


    她穿月白纱裙，发间插着七枚星纹银簪，每走一步，脚下就绽开一朵星芒组成的莲花。


    最让卜凡寒毛倒竖的是她眼中的光——和他在镜中见过的自己的眼睛，亮得一模一样。


    “星辰宿主。”她开口时，声音像两片星轨摩擦，“我等你很久了。”


    赖雪的声音突然在卜凡识海炸响：“小心！她的剑招轨迹和祭坛黑影重合度百分之八十七！”不知何时，赖雪已跃上厅顶，手中的玄铁算盘噼啪作响，每一颗算珠都钉住了一处可能的退路。


    卜凡没接话。


    他能感觉到对方体内翻涌的星辰之力，那不是普通的修炼者能拥有的——更像是某种被封印的力量在苏醒。


    他右手虚握，星辰之心的热度顺着指尖凝成一柄星剑，左手却悄悄按在腰间的星坠上——那是赖瑶回来时塞给他的，说是从影使房间顺来的“小玩意儿”。


    “星心共鸣。”他低喝一声。


    厅内所有人同时一震。


    紫菱的追魂钉突然涨大两寸，赖瑶的破妄剑剑身泛起金纹，连那些呆若木鸡的守卫，都觉得体内灵力像被浇了热油般沸腾。


    影使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终于露出一丝慌乱：“你怎么会这招？这是……”


    “这是主神才能用的术法。”卜凡笑了，星剑的光刺得影使眯起眼，“但你猜错了，我不是来继承的——我是来终结的。”


    他故意踉跄半步，星剑“当啷”掉在地上。


    影使的星刃瞬间刺穿他的左肩，却在触及心脏时被一层透明的星膜弹开。


    “就等你近身。”卜凡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星坠上的纹路突然亮起，“星闪！”


    下一秒，两人的位置互换。


    影使的后背重重撞在星陨炉上，炉身的星宿图突然活了过来，无数星光化作锁链，缠上她的四肢。


    “你到底是谁？”卜凡按住她的天灵盖，星辰之力如潮水般涌入她识海。


    影使突然笑了，血从她嘴角溢出，却染不脏那身月白纱裙：“我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她的目光扫过赖雪、紫菱、赖瑶，最后落在卜凡心口，“你们以为封印了我家大人？错了，他从来都在——”


    “轰！”


    一股黑紫色的气浪从她体内炸开。


    卜凡被掀飞撞在墙上，勉强用星力护住众人。


    等尘埃落定，影使的位置只剩下一堆星芒组成的灰烬，而在每个人的手背上，都多了一道淡紫色的星纹，像被谁用星光烙下的印记。


    “这是……”赖瑶摸着自己手背上的纹路，破妄剑突然发出清鸣。


    卜凡擦掉嘴角的血，盯着自己手背上逐渐变深的星纹。


    他能感觉到那纹路在发烫，像某种倒计时的信号。


    远处，星陨炉的星宿图突然全部转向北方，炉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准备撤。”他扯下衣角包住伤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回营地立刻封山，谁都不许单独行动。”


    赖雪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的星纹：“你猜到了？”


    “猜到什么？”


    “这印记……”赖雪的目光穿过被撞破的窗户，投向北方的星空，“可能不是结束。”


    厅外，晨雾中突然飘来一阵极淡的梅香。


    卜凡猛地抬头，却只看见一只黑蝶从雾里飞过，翅膀上的星斑，和手背上的印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