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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读书 > 老女再嫁 > 第19页

第19页

    为了照顾安晴,两人且走且停,比预计慢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了山顶。


    裴靖突然回身以手臂遮住她双眼。


    安晴用帕子弹他手背:“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哎,快放手放手。”一路走来大汗淋漓,山顶风大,安晴能清楚地感觉身后那具温热的身体贴在她后背,强迫她东走几步,西走几步。那层汗湿的衫子自是起不到什么隔离的作用的,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安晴脸上腾地热了:“放手。”


    裴靖在她耳边低语:“你猜,我要让你看些什么?”


    安晴也顾不得矜持那一套了,拼命往下扒他的大手:“我怎么知道!”


    “别急别急,跟我数。”


    “一。”


    “二。”


    “三。”


    她眼前突地跃入一片金灿灿的花海。


    作者有话要说:求留言,求包养~~~~o(∩_∩)o


    第十四章


    “一。”


    “二。”


    “三。”


    安晴眼前突地跃入一片金灿灿的花海。


    满目的金黄色,灿烂得令人见之忘忧。


    她愣了愣,回头看看裴靖,再傻傻地回头看看山谷那一片金黄,突然发足狂奔,向山下跑去。


    裴靖在身后笑着叫:“哎哎别急,当心脚下!”


    安晴却不理,一路的碎石浅坑硌得脚底生疼她也顾不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片花海,生怕一闭眼,它们便如海市蜃楼一般消失不见。


    好在这一面通下山的路并不陡峭,安晴虽然一路跌跌撞撞,却是有惊无险。


    匆匆跑入花海,安晴蹲下细看,面上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真的是萱糙?”


    她曾说,她最爱萱糙,因为它另一个名字,忘忧糙。


    裴靖曾笑她叶公好龙,说不过就是黄花菜而已,说萱糙花朵小小,没精打采仿佛没娘的孤儿。


    可她手中的萱糙分明花朵硕大,仿佛一簇火苗,开得炽烈而骄傲。


    安晴看看花,又看看裴靖,神情悲喜莫辨。


    裴靖也在她身边有样学样地蹲下,笑着解释:“这自然是施伯的功劳。你也知道,萱糙花期短暂,仅仅一日而已,我还怕你今天说什么都不肯跟我出来,那可是委屈了这片花田了,连个真心欣赏的人也没。”


    安晴鼻子泛酸,忙偏头看着萱糙,声音几不可闻:“谢谢。”却是真心诚意的。


    裴靖不答,伸手摺了枝开得分外绚烂的,替她簪在发间,轻声嘆道:“忘忧糙忘忧糙,但愿它真的能令你忘忧才好。”


    安晴凝视着眼前大朵的花枝,低声强笑:“我能有什么忧愁?”这话却是连她自己都骗不过的,她自然是有忧愁的,只是不愿跟旁的人说。


    “何必逞强?这里没有别人,就当是发泄也好,说出来,心里才轻松。”


    “你要我同你说什么?说我每天其实只是强颜欢笑,实则心中自卑感甚重,不敢想像十年之后自己身在何方,是否就此孤老一生?”


    “还是要同你诉苦,说我在沈家日子过得艰难,从头到脚被挑剔得一无是处,若不是内心还算强大,只怕我现在早就自认夫君三妻四妾乃是人之常情,我这个做大房的要心胸开阔,甚至还要亲自为夫君挑选妾室,以全贤惠的名声?”


    “还是你想听我说,我在听了李老闆对我的想法后内心是有多么不甘,直想化作冤魂厉鬼,将那一干小人的心肝挖出来生吞入肚才觉解恨?”


    裴靖紧紧抱住了她。


    安晴恍若未觉,口中仍自喃喃:“又或者,你想听我说,此时此刻,我仍不觉想起新婚时与那人的甜蜜时光,也仍然未曾想明白,同一个人,为何仅仅七年时间,便判若两人?此等差距,叫我怎能再心无芥蒂地相信,这世上白首如初的感情能够被我碰到?”


    “我何德何能,怎能得此殊遇?”


    裴靖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肺子里的空气全部挤出。


    每个人都有心灵脆弱的时候,上一秒还是言笑晏晏,下一秒就突然崩溃大哭,恨不得自己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压坏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糙,有时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错,有时是别人的一个异样的眼神。有时是因为,别人都当她已不在乎,但有人忽然对她说,我知道你所受的折磨,我关心你,却不会可怜你。


    她觉得眼前一片昏暗,脑中嗡嗡响做一团,胸中似有一团恶气,她想大喊大叫,想如牲畜一般撕咬泄愤,又或者用尖利指甲抓烂自己皮肤……怎样都好,她只不愿再像现在这样,装作没事发生。


    白天还好,每到午夜梦回,黑洞洞的帐子里总能浮现沈庭的那一双嫌恶的眼,同她道:开枝散叶,是女人的本分。


    心力憔悴时,她忍不住问自己,是否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令当年那个对她百般回护的沈庭,现如今弃她如鄙履?


    这答案无疑是最能安慰她心的:她没有错,只是阴差阳错,他误会了她。


    然而就因为她没有孩子,他们之间的感情便同明日黄花一般,转瞬即逝了么?


    这样脆弱?


    这些问题,她一直不敢深想,生怕自己钻了牛角尖,一头栽进去便再也出不来。


    没错,她一直强装不在意,怕在家人面前失了颜面,怕让爹娘伤心。


    所谓伤口,往往越深,越要当场发出来才好。若是一味捂着憋着,经年累月,便生出了丑陋的疮,流着难闻的脓。不看还好,因为不再像以往疼得那样剧烈,反倒以为自己在渐渐痊癒。待知道了,新伤旧患一併发作,再想根除,才发觉已经烂到了骨头,非刮骨疗伤不能治癒。


    白天总有事可忙,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令人振奋的事全部鞠躬退场,便留着她自己独自面对自己一次次的怀疑质问。


    她一声压抑的呜咽,才惊觉自己已经痛哭出声。


    既然已经哭出来,便也不再计较在裴靖面前落泪是否妥当,泪水滚滚如同夏日阵雨,来得汹涌磅礴,不能自持。


    这样一哭,胸中恶气似乎稍缓,安晴得了好处,哭得便愈发卖力。裴靖也不劝,只紧紧抱住她轻轻摇晃,好似在哄小孩一般。这样的温柔令她也生出种错觉,好似她现时并不是二十七岁的老女,端庄稳重的弃妇,而是七岁幼童,在外受了欺负,回到家来一头栽进亲人怀中痛哭不止,尽情发泄。


    她一忍再忍,终于轻咳一声,喉中迸出几声稍响些的呜咽,不再只是默默流泪,费力忍住悲声。


    有时安晴晚上做了噩梦,瞪着眼睛心中郁郁,甚至曾迷迷糊糊地想,若自己是寡妇,该有多好?


    起码她可以自欺欺人,说那个人还是爱着她的,奈何天意弄人,致使阴阳两隔。


    可现在,明明那人活得好好,身旁有娇妻相伴,说不定日前已有娇儿绕膝,而有关于她的所有,仿佛并未在沈家堡存在过。


    谁也不是圣人,她伤心黯然如斯,自不会希望那人依旧平安喜乐,岁月静好。


    然而想过之后,往往也就这样算了,不平归不平,她却再也不愿与沈家扯上任何关系。她跌倒受得伤,她自得自己想办法包扎站起,总不能指望那个推她倒地的人奉上食物药品,顺便摆出一副“嗟,来食”的高尚嘴脸。


    哭泣是已于事无补,但却令她心情平静,怨气减半。


    哭到最后,她心心念念的亦不再单是沈庭的背弃,在沈家所受的种种委屈,甚至开始有心情胡思乱想: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在小弟弟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像什么样子!


    转念又想到,自己这样放肆,同丹枫又有什么区别?还真是一报还一报了!


    想到这里不由扑哧一笑,不哭了。


    裴靖低头看她:“哭痛快了?”


    安晴羞得满面通红,恨不得将整张脸埋在帕子里:“千万别同人说。”


    裴靖失笑:“我岂是那般长舌?”又轻轻拍她后背,嘆道,“以后我会替你挡着,定不让你再受委屈。顶不济,总还有一副肩膀给你靠,给你哭。只莫要再委屈自己,日日强作没事,叫人看着心里便觉得发酸。”


    安晴愈发觉得赧然,轻声问:“真的这么明显?”难道她这小半年的努力,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而旁人只是因为同情才未点破?


    裴靖笑,虚点她额头:“对自己有点信心,你已做得够好,只是还未能瞒得过我二郎天君。”说着便扯着自己眼角向鬓边拉扯,强作出一副吊睛神眼的模样来,十足的耍宝招式。


    安晴扑哧一笑,嗔怪地推他一把,兀自转头用帕子擦拭泪痕,教他这样一打岔,自然无暇自怨自艾。


    两人说笑着理衣整衫,抬头看看天色,竟已日薄西山,裴靖无奈一笑:“得了,现在赶回去,必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走吧,找施伯蹭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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