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身穿青色长袍的虞洛逆着光走出来,温和地看向祖母。
母亲李鸢已经做好了饭。
粗陋的木桌上,摆着几个杂粮馒头,和一锅清水白粥。
虞洛面前的那一碗,粥水浓稠得几乎看不见米汤。
而几个侄女面前的碗里,清汤寡水,米粒都数的过来。
不仅如此,虞洛的碗边,还整整齐齐地放着三个煮熟的大鸡蛋。
李鸢将碗筷摆好,小心翼翼地对虞洛说:“快吃吧,安儿,读书费脑子,要多补补。”
虞洛的动作顿住了。
在原身余心然的记忆里,鸡蛋是奢侈品,肉更是逢年过节才能见到的稀罕物。
家里所有最好的东西,永远都只属于弟弟余安。
祖母和母亲常说,男丁要读书,要考功名,那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万万怠慢不得。
所以,她和几个侄女,从小到大,几乎没尝过完整的鸡蛋是什么滋味。
如今风水轮流转,这份独一无二的优待落在了自己身上,虞洛心中却没有半分庆幸。
她拿起筷子,将自己碗里浓稠的粥,分了一半给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大侄女。
然后,她将三个鸡蛋一分为二,确保每个侄女的碗里,都多出了半个白生生的鸡蛋。
“你这是做什么!”
祖母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拐杖在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规矩坏了!你是我们余家唯一的男丁,将来是要撑起整个家业的!怎能将这些精贵东西分给她们!”
李鸢也急了,拼命地朝着虞洛使眼色。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的小祖宗,你可千万别露馅了啊!这做派哪里像个男丁!
虞洛却像是没看见,她平静地抬起头,目光扫过祖母和母亲。
“祖母,母亲,只要想撑起这个家,总会有办法的。”
“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
她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大不了,这科举不考了。
这个世界灾祸频发,暗中还有妖邪作祟。
眼下,让这一家老小安安全全地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祖母和李鸢见劝不动她,只能齐齐叹了口气,各自坐下,心中却开始盘算着,要去哪里再多寻些挣钱的活计。
这孩子心善,可家里的米缸,是真的快要见底了。
当天下午,虞洛思索再三,心里有了计较。
她找出家中仅剩的几张黄纸,又去街口杂货铺,用最后几文钱买了一小撮金粉和一支半旧的毛笔。
准备妥当后,她便带着几个吃饱了饭、精神头十足的侄女,浩浩荡荡地走向了县里最热闹的东大街。
寻了个拐角处不碍事的地方,虞洛将一张黄纸铺开,用石头压住。
她提笔蘸了些墨,在黄纸上写下四个大字。
【测字改运】
不仅如此,虞洛还在旁边摆了竹筒,已经提前往里面放好了各种文字,只等着来人抽取。
几个侄女好奇地围着她,看着那在阳光下遒劲有力的字,满眼都是崇拜。
虞洛心中失笑。
上辈子闲暇时翻烂了的《冷读术》和《销售心理学》各种书籍,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摊子刚摆好,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很快,第一位客人上门了。
那是一位衣着华贵的富商,姓赵,身后跟着两个健壮的家丁,脸上满是愁云。
“小先生,你这……真能改运?”赵员外半信半疑地问。
虞洛学着记忆里那些老夫子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员外,一试便知。”
赵员外咬了咬牙,似乎是真被逼急了,从签筒里抽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虞洛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个字。
落。
赵员外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落,落榜,完了,完了!我儿这次乡试,定是无望了!”他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发出一阵哄笑和叹息。
这字,抽的也太不吉利了。
虞洛却神色不变,手指在那个“落”字上轻轻一点。
“员外,此言差矣。”
她清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赵员外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此话怎讲?”
虞洛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这落字,上为艹,乃是草木之首,亦是才字出头,寓意令郎才华横溢,已是出类拔萃之辈。”
如果记忆没错的话,这位员外的儿子确实学问不错。
记忆中那个弟弟还曾经向她吐槽,这个员外就是太杞人忧天,以至于他的同窗都不堪受扰。
“下为洛,员外可知洛水?”
“洛水出神龟,背负神书,此乃文运昌盛之兆,是文曲星下凡的暗喻啊!”
一番话说得行云流水,引经据典,直接把赵员外和周围的看客都给说懵了。
赵员外愣愣地看着那个落字,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起来。
“那……那为何会是个落字?”
虞洛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此乃点睛之笔。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令郎的文运,只差一点水来助势。”
她看向赵员外,缓缓道。
“员外若想助令郎更改局势,不妨让他在考场之上,取一个带三点水的字号。”
“譬如沐,譬如渊。”
“以水养才,引洛水之运,定然能势如破竹,金榜题名!”
赵员外那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个好啊!
“只是,只是……”他有些激动地搓了搓手。